“怎么作弊?”宋温暖对这个词很敏感,立刻反驳:“我在宣传的时候就说过,我们的节目绝对是百分百真实的,不存在作弊的可能。那么多摄像机和监控器对着他拍,他怎么作弊?节目正式开始录制后,他就没靠近过任何人,也没与任何人交谈,你告诉我他怎么作弊!来来来,咱们掰扯清楚!”
宋睿摘掉金丝眼镜,慢条斯理地擦拭:“总之我的意见和你们不一样,丁浦航不值得关注,他只是一个投机者而已。当别人都在感应幕布时,唯有他在场中徘徊,暗暗观察所有选手,从他们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眼神中寻找线索,这是擅长读心术的人才会有的举动。”
“心理层面的读心术能读到这么详实的内容吗?宋博士,你读一个给我看看!你最近的眼光好像越来越差了,当你否定别人时,最被你看好的梵伽罗却直到现在还没有动静。主持人宣布规则的时候他在静坐,选手们上台感应的时候他也在静坐,造型摆得倒是漂亮,但有什么用呢?他这是在逃避还是在装逼?我早就跟他说过,没有真本事就别来我们这个节目,出了丑我们不负责剪辑!”
宋温暖直勾勾地看向镜头,再一次慎重宣布:“观众朋友们,我们这档真人秀绝对是百分百真实的,没有作弊,没有剧本,没有造假!我不管他是谁,也不管他什么身份,只要参加了这档节目,我们就必须忠实还原他的表现,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我们的节目绝不会帮他弄虚作假!奇人的世界只欢迎真正的奇人,想利用我们的节目进行炒作的人请自重!”
这段话很明显是冲着梵伽罗去的。宋温暖的主持风格向来如此,有什么说什么,遣词辛辣直白,不留余地。而且她是得了上头的指令筹拍这档节目,作风自然更硬气。想必在节目播出后,梵伽罗又要遭受许多嘲讽和挖苦,好不容易赚回的人气又得流失一大半。
宋睿摇摇头,并未再说什么。看见此时的宋温暖,他就仿佛看见了曾经的自己,如果梵伽罗真的那么简单肤浅,他便不会丢下所有工作,出现在这种既可笑又毫无意义的场合中。
钱博士拍了拍火气高涨的宋温暖,圆场道:“好了好了,温暖不要再说了,我们继续看海选吧,时限快到了,得换照片了。”
宋温暖这才看向挂在礼堂上空的计时牌,发现半个小时的时限果然只剩下十分钟。
很多选手都急了,围着幕布团团转圈,也有选手干脆胡诌一番,试图博个运气。偏在此时,一直静坐于原位的梵伽罗忽然闭上眼,提起笔,行云流水地在笔记本上描画着什么。
导播连忙给他切了一个特写,只见那细细的笔管却未曾书写半个字符,而是慢慢绘出一个干瘦的人体轮廓;密密实实、或深或浅地涂满黝黑肤色;填上大得出奇的浑浊眼珠;凹陷面颊的留白处原是两行泛着光的泪水;笔尖后移,勾出一扇翅膀、两扇翅膀;尖锐的喙、凶狠的眼,乃至于眼中贪婪的光……
当计时牌走到00:00时,梵伽罗睁开眼,将手中的一幅画递给表情管理已完全失败,正拼命接住自己下巴的跟拍摄影师。
☆、第六十四章
此前一直静坐于黑暗中, 未曾对幕布投去一瞥,也未曾与任何人产生任何一句交流的梵伽罗,在计时牌走到最后一秒钟的时候交出了一张素描――一张与隐藏在幕布后的照片一模一样的素描。
当导播将他的素描与节目组挑中的照片切换在同一块大屏幕上时, 宋温暖张着嘴、瞪着眼,惊愕又骇然地看着这一幕。
宋睿以手掩面,发出了似满足又似遗憾的叹息。他终究还是亲眼见证了梵伽罗的奇异之处, 也终于明白孙影交上来的那张死亡素描是如何在平淡中惊心动魄地产生。然而这揭开了所有谜团的一幕却没能满足他内心的求知欲,反倒让他陷入更深的困惑。
他隐隐约约预感到――哪怕耗尽余生, 哪怕穷尽学识, 他对这个人的了解恐怕都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表象而已;他可能永远不会明白他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宋睿摇摇头,再一次发出叹息。他无法想象是怎样的环境孕育了这个独特的人,他想知道,他极度渴望。
另外三名评委已经看傻眼了, 用颤巍巍的指尖指着大屏幕,震撼莫名地道:“他他他, 他直接把照片画出来了!”
宋温暖的脸颊由白皙慢慢变成了红得滴血,联想到自己之前故意针对并贬低梵伽罗的那番话, 再看一看他比任何人都强悍也更可怕的通灵能力,她竟头一次觉得羞耻和难堪。她嘴巴张了张, 却干涩地说不出一句话,挣扎了好一会儿才无比沙哑地道:“堂哥, 那张死亡素描……”
她连在镜头前隐藏自己和堂哥的关系都忘了。
宋睿略一颔首, 嗓音透着一点轻快:“啊,之前忘了告诉你, 孙影提供的那张死亡素描,警方事先已经查证过,的确是梵伽罗在高一泽坠楼前亲手描绘,监控器正巧捕捉到这一幕。”所以梵伽罗才会成为警方的重点怀疑对象,当然,这些题外话就不值得在这里说了。
宋温暖脸颊臊得通红,眼珠子一转,不敢置信地问道:“堂哥,你早就知道那张死亡素描是真的,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故意让我出丑吧?”
堂哥要是一来就跟她解释清楚那张死亡素描的事,她肯定不会当着镜头的面大放厥词!这下好了,她原本是想打梵伽罗的脸,在第一次测试结束后,她刚才扇出去的那些巴掌却全都狠狠扇回她自己脸上,那叫一个响亮,那就一个丢人!
而且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要想透过这块幕布感应到照片的内容是何等困难。因为在按下暂停键之前,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这拥有数百万张照片的图库里会有哪一张照片屏雀中选。
她已经可以想象当节目播出之后,看见梵伽罗神异表现的观众会用何等辛辣的词句嘲讽她此前的狂妄无知。
思及此,宋温暖哀嚎一声,竟是有些羞于见人。
宋睿用指关节敲了敲桌面,慢条斯理地说道:“我记得你们的节目是百分百真实的,也会忠实还原每一个人的表现,更不会为了替某人遮丑而进行剪辑?这些话还算数吗?”
宋温暖太了解堂哥有多腹黑了,他是在提醒她别为了给自己挽尊就把她刚才被梵伽罗狠狠打脸的镜头都删掉。他竟然如此维护一个只见过两面的人!
宋温暖强扯出一抹笑容,咬着牙根说道:“当然,我向来说话算话。在我们这档节目里,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我会把每一个精彩的镜头都播出去。”她非常明白,等这段内容发布在网络上,曾经讽刺梵伽罗装神弄鬼的那些人会是如何地难以置信,相对的,这档真人秀又会如何地抢占头条成为爆款!
梵伽罗表现得越优异,她的节目就会越红火,她为什么不播?宋温暖转头便给导播发了一条信息,让他再给梵伽罗安排一些镜头。这个人绝对是这档节目最大的黑马!
计时牌再次恢复了30:00,第二次测试即将开始。宋温暖把红色的暂停键推到林博士面前,笑着提议:“我们五个人各自挑一张照片吧,这样更能彰显节目组的公平。”
“好的,那我按咯!”林博士看向正中间的大屏幕,那上面眼花缭乱地滚动着照片,几乎每一秒钟便能掠过两三张,叫人根本看不清具体的图案。他随意等待了一会儿,然后重重拍下按钮,飞速滚动的照片戛然而止,一条五彩斑斓的毒蛇张开嘴,支着尖锐的毒牙,对着屏幕前的人做出凶猛攻击的动作,整幅画面极具冲击力。
“选的真好,我喜欢爬行动物。”钱博士兴味一笑,其余两位博士则撇开头,略感不适。
与此同时,这张照片已出现在幕布后的投影仪上,外场主持人通过耳麦获悉了这一消息,连忙说道:“好的,第二次测试开始了,请大家各展神通。”
这张照片的能量波动明显要比上一张小得多,以至于那位长相明艳的女子和脸色惨白的少女不得不离开座位,走上舞台。倒是那名年轻道士依然站在台下,轻蔑地看着那些离幕布越来越近,正拼命发功的人。
把每一个潜在的竞争对手都打量了一遍,道士回过头看向坐在最后一排,从始至终都没动过的梵伽罗,笑得越发轻蔑。
他满以为梵伽罗根本就没有提交上一回合的答案,但事实上,负责跟拍梵伽罗的摄影师正捏着那张黑人儿童的素描,既惊且骇地暗忖:这答案是正确的吗?幕布后的照片是这张吗?应该是吧?一定是吧!
现场的所有工作人员其实都不知道幕布后隐藏着什么,但在亲眼见证了这张素描的诞生后,摄影师却莫名奇妙却又无比笃定地相信――梵伽罗的体内一定蓄积着什么古怪的东西,他的气场与所有人都不同!
导播切换了七个近景,七张各有特色的面孔出现在观察室内的监控器上。
面容沧桑的黑袍大叔又一次摇起铜铃,悠长的铃声在空旷的大厅内回荡,叮铃,叮铃,叮铃……密密地织,密密地响,带回无数或有用或无用的信息;脸色惨白的少女往幕布前站了站,却又不知怎的,忽然连连后退,还用双手捂住头脸,像是在防御什么,她的母亲忙把她抱住,低声安慰;容貌明艳的女子双手环胸脊背挺直地站在幕布前,双目不断凝聚流光,似在窥视;阿火贴得极近地去嗅闻幕布,嘴里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丁浦航完全没去关注幕布后的东西,而是眼睛放光地看着美艳女子,似乎对她更感兴趣;身穿道袍的年轻男子站在光线昏暗的地方,勾着唇,笑得胜券在握。
最后一块显示屏上,梵伽罗低垂的眉眼和沉静的面容始终未曾改变,他甚至连脚步都未曾挪移一下。
宋温暖长久地盯着梵伽罗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似乎想透过屏幕,看穿对方的所思所想。
却在这时,梵伽罗忽然抬眸,顺着头顶数十个监控器中的一个,轻飘飘地看了过来。与此同时,不偏不倚,正正中中地摆放在宋温暖桌上的那面显示屏便投射出了他洞若观火的锋利视线。
宋温暖被这利刃一般的眼狠狠刺了一下,不免心惊肉跳地忖道:真是见了鬼了,那么多监控器,那么多显示屏,那么多随机传回的画面,梵伽罗怎么每一次都能找准正窥探他的人会通过哪一个监控器和哪一块显示屏与他对视?他难道开了天眼?
瞥见她的失态,宋睿低声提醒:“梵伽罗的直觉很敏锐。”
“我现在知道了。”宋温暖勉强定了定神,然后翻开一沓选手资料,顺着显示屏一一介绍过去:“这位黑袍选手叫元中州,46岁,是一名修行者,不修佛,不修道,修心;这位道士道号崇明,来自于云都观,从小在观里长大,今年20岁;这位身材一级棒的美女名叫朱希雅,25岁,苗族人,修习的是巫术;这位柔弱的小美女名叫何静莲,今年刚满18岁,身体似乎很不好,目前辍学中,只能在妈妈的陪同下参加比赛。但是据说她的能力很强,十里八乡的人都爱找她通灵,在当地颇有盛名;这位大帅哥名叫丁浦航,今年27岁,听说开了好几家公司,资产上亿,是一位成功人士,来参加我们的节目只是玩玩而已,但目前来看能力似乎很不错;这是阿火,来自于喜马拉雅山的深谷,洪扎族人,今年19岁,嗅觉非常灵敏;这位是梵伽罗,想必大家都认识。”
宋温暖看着这七个人,断言道:“目前我最看好的就是他们,我们这档节目真的不容造假,一轮、两轮、三轮地比下去,所有人都会原形毕露。好了,我们就默默等待他们的表现吧。”
这一次的测试似乎比上一次难一些,元中州还在摇着铃,脸上的每一根皱褶都暗藏困惑;朱希雅和阿火站在幕布前感应,至今还没有头绪;倒是何静莲和崇明似乎明白了什么,已走到安静的角落整理思绪去了;站在舞台边缘纵观所有选手的丁浦航瞥了何静莲和崇明一眼,便也露出狡黠的笑容。
这时候,梵伽罗提起笔,开始流畅地描绘,细细的笔管在纸上打着圈,扭着褶,勾出一条遒劲粗壮、环绕盘踞的肢体;然后是一个三角形的脑袋,闪着寒光的眼;大张的口里滴着毒液锋利的牙,和那一片一片细细密密的鳞;最后涂上深深浅浅的斑块,让这副画作即便只有黑白灰三色,竟也显得五彩斑斓。
“快快快,切特写!”导播激动的嗓音传入负责跟拍梵伽罗的摄影师的耳麦里。
摄影师立刻切了一个近景。
导播犹不满意,厉声呵斥:“再近一点!”
摄影师一再拉近焦距,导播的呵斥却始终不停:“再近,再近,再近!好了好了好了!可以了,定住不动!”
在这一刻,摄影师似乎明白了什么,再看向梵伽罗时目光已带上了震撼和敬畏。若是这幅素描与幕布后的照片不一样,导播为什么那么激动?梵伽罗的能力也太可怕了吧!
被镜头放大了很多的素描与照片正并排显示在中间的大屏幕上,观察室内的几位评委看着一黑白、一彩色,却在所有细节上都能完美重合的两张图,竟一句话都说不出。
与此同时,另外六位据说能力十分强悍的通灵者正陆续写下答案。
元中州:【动物、冰冷、危险。】
崇明:【蛇。】
何静莲:【攻击!】
朱希雅:【某种危险的动物。】
阿火:【爬行动物。】
丁浦航:【正准备发动攻击的毒蛇。】
他们都对这张照片的内容做出了感应,有的说对了一部分,有的说对了全部,但他们堪称神异的表现,在梵伽罗一气呵成的素描面前竟是如此的苍白无力,又如此的平淡乏味。
“这算什么啊?”宋温暖目中闪烁着奇异的光,似笑似叹地说道:“这都算什么呀?当别人苦苦感应时,他已经全都看见了吗?”
宋睿睨她一眼,一字一句说道:“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世界上有这么一种人,他们并不需要任何实质性的接触,只需一丝灵光或一个闪念,就能获悉很多东西。他们的眼睛能洞穿过去、明晰现在,堪破未来。他们能透过你的眼看见你之所见,也能透过你的鼻嗅见你之所闻,亦能透过你的舌尝见你之所尝,甚至能透过你的心窥探你之所想。只要他愿意,你的感知就是他的感知,你的思想就是他的思想,你的过去就是他的过去,你的现在就是他的现在,而你的未来,亦可以是他的未来。你只能调动身体去了解这个世界,而他却能调动全部神识去探索一切未知。世间所有,皆为他之媒介。”
宋睿在堂妹疑惑的目光中补充道:“这是我和梵伽罗第一见面时,他所做的自我介绍。如何,你能理解这样的存在吗?”
宋温暖慢慢转头,慢慢睁大眼睛看着屏幕上的青年,然后慢慢摇头,嗓音无比沙哑:“我不能,即便是亲眼看见,我也无法理解!这真的太超出我的想象了!”
宋睿低不可闻地叹息:“我也是,但我渴望去了解。”
☆、第六十五章
第二张照片感应完了, 计时牌再一次回到30:00,又一张照片被随机选中,是土耳其的一片蔚蓝天空, 漂浮着许多色彩艳丽的热气球,天空下的城市笼罩在橘黄夕阳中,静谧安详。
宋温暖渐渐意识到――越是宏大的, 没有生命气息的照片,越难被选手们感应到。他们站在幕布前, 露出了极度困惑的表情。当然, 那些没有真材实料又自以为感应力超强的选手已经自信满满地对着摄像机说出了答案:
“还是美女!节目组似乎特别喜欢美女!”
“火焰,是火焰,我感觉到了滚烫的温度,看见了吗?我的脸都被烫红了!”
“是一个聚会, 很多人在唱歌跳舞。”
宋温暖不断切换显示屏上的画面,颇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这群出尽洋相却不自知的人。当她试图去调换堂哥面前的影画时, 却被对方牢牢按住了握鼠标的手:“别动。”
“你总盯着梵伽罗一个人看不觉得腻吗?他一直坐在那儿,连头都不抬。”宋温暖很少见堂哥对一个人如此感兴趣, 简直到了着迷的程度。他肯定知道自己的表现会被摄像机记录下来并播放出去,但他一点都不在乎。
“不腻。”宋睿没说出口的是, 他早已把梵伽罗接受审讯的视屏全都剪辑并带回了家,在空闲的时候, 他能盯着对方在强光中显得透白的脸看上一整天。他会仔细观察他的每一个动作, 每一个表情,甚至每一个眨眼的瞬间;也会认真分析他的每一句话, 每一个字,甚至每一个停顿,去捕捉那些被他或有意或无意隐藏起来的微妙讯息。
这怎么会腻呢?这简直太有意思了。宋睿盯着显示屏上的青年,内心满足地喟叹。
宋温暖放弃了切换堂哥面前的画面,改去观察最被看好的几人。
元中州已经给出答案:【悠远,辽阔,欢笑和惊叹在空中漂浮。】
崇明:【热气球、城市。】
朱希雅:【空旷,无垠。】
何静莲:【宁静致远。】
阿火:【黄昏的味道,充满烟火气息的城市。】
丁浦航:【天空漂浮着热气球,苍穹下是黄昏笼罩的城市。】
这一次,就连宋温暖也看出了猫腻,指着丁浦航说道:“他的确有些奇怪,他的答案每一次都是综合了所有最强选手的答案。但是他却很少去观察幕布,也没有做出感应的姿态。”
钱博士似乎十分欣赏丁浦航,肯定道:“但是你不得不承认,他的能力是有的。”
“对,这个我承认。”宋温暖把画面切到梵伽罗那头,却发现他已经把一幅黑白素描交给了摄影师,别人勉强用语言描绘的场景,他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
“实力碾压!”宋温暖摇头叹息。
后期当场做了一个特效,把梵伽罗的黑白素描淡化成线稿,又放大比例蒙在三张照片上,然后惊骇地发现,它们的确是完完全全重合的,就仿佛由一台彩印机和一台普通打印机按照同一个模板打印出来的一般。
“这期节目播出去网友会炸。”看完重合对比图,钱博士一边摇头一边幸灾乐祸地笑:“骂梵伽罗炒作神棍人设的那些网友脸都会被打肿。”
宋温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表情十分尴尬。她似乎也是那些见识短浅却自以为是的网民中的一员。
又是半小时过去,第四张照片已经测试完了,梵伽罗上交的依然是一张素描,而整个评委组已经对他的神异表现感到麻木了。最后一张照片由宋睿做出选择。他盯着不断滚动的大屏幕,两秒刚过便当机立断地摁下暂停键。
一张黑白照片出现在幕布后的投影仪上,一栋栋破败的建筑物隐藏在一丛丛肆意生长的树木和藤蔓中,空中挂着一轮烈日,而此间却是如此荒寂。
“奥古斯废弃核电站!”宋温暖惊呼一声。
其余评委也都露出意外的表情。
奥古斯核电站在人类历史上绝对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因为它引发了一次前所未有的核爆炸,当场夷平了沙国的一座小型城市,又波及了邻近的另外两座城市。爆炸发生当天,有将近二十万人死去,受到核辐射陆续死去的人至今还未统计出来,据说这个数目达到了百万之巨。从那以后,奥古斯这座城市便被遗弃了,唯有建筑物的残骸和受到核辐射的影响而野蛮生长的动植物依然在那处坚守。
那是人类不可踏足之地。
“这张照片应该很容易感应出来吧?”宋温暖猜测道。
事实与她猜测的一样,很多选手都在幕布前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何静莲甚至连站都站不稳,已彻底瘫倒在母亲怀中;阿火捏着鼻子一蹦三尺高,直嚷嚷自己快被熏死了;元中州跪伏在地,直起身时已是泪流满面;崇明胜券在握的表情终于换成了疑惑,他似乎不明白大家在激动什么;朱希雅盘膝坐下,默念往生咒;丁浦航左看看,右看看,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他们陆续写下自己的答案:
元中州:【死神挥舞着镰刀收割这片土地,而人类才是这场灾难的源头,即便生机重燃,一切都与以前不一样了。】
何静莲:【死亡,成片成片的死亡,瞬间的死亡,持续了数年的折磨依旧还是死亡!】
朱希雅:【亡灵在天空中汇聚成阴云,从此杜绝了活人的足迹。这里是动植物的天堂,却是人类的地狱。】
崇明:【破烂的建筑,茂盛的丛林。】
阿火:【臭味!那里到处都是我从来没闻过的臭味,这臭味再过几百年都不会消散,我快不能呼吸了!】
丁浦航:【一场大灾难杀死了很多人,留下一个破败的城市。不可重建,只能交还给大自然,是核爆炸。】
看到这里,几位评委惊叹道:“这张照片所泄露出来的信息果然很强烈,他们几个都感应到了!所有选手中,似乎只有他们准确猜中了全部照片的主题。阿火的预测已经成为现实,他们一定能杀进决赛。”
宋温暖指着堂哥面前的显示屏说道:“再等等,梵伽罗还没开始动笔呢。”
“他怎么还不开始画?这幅照片的结构很庞大,细节又众多,再不画怕是来不及了吧?只剩下八分钟了。”钱博士忧心忡忡地说道。她最看好的人自然是梵伽罗,想必其他几位评委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