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说得若有所指，小满就当自己没听见，轻咳了声道：“其实是因为我们走得太急促，反而显得刻意了吧？所以才没有人上当。”
“本来也是临时起意。”陆若宁笑道，“平常要找避开大少爷把你带走的机会也不容易。我本来真的想绑架哦。”
小满白了他一眼，索性闭了嘴。
结果陆若宁自己又解释，“何况对方似乎并不蠢，从一开始就咬定了大少爷，根本不肯分散火力。”
是的，如果只是为了怡林基金，也许还好说。但是若真有人一定要往顾白露头上倒这盆脏水，不要说夏小满只跟别的男人出去几天，就算她现在马上嫁人生子，只怕也抵不过有心人制造的谣言。
就算他们本人行端坐正，就算顾子安相信自己的子女，但对于这种话题，舆论一向最感兴趣。加上顾氏现在正是新旧交接的重要时机，对顾白露来说，总归还是有不好的影响。
小满继续沉默着，静静跟着陆若宁上了车，一路上都没再说话。
陆若宁和小满回到晏城，已经到了中午。他索性带着小满去吃了中饭，才将她送回顾白露的公寓。
顾白露自然还在公司，但小满一进门，却像是一脚从半空踏回实地，满心都是安宁。而当她打开冰箱，看到里面满满的新鲜水果菜蔬时，这种安宁就变成了涓涓暖流，温润着她的心田。
不管外面的舆论怎么样，大哥都是随时都等着她回家的。
是的，顾家怎么豪华也好，陆若宁的山居再怎么漂亮也好，都比不上这里。
只有在这里，她才会有“回家”的感觉。
一路上的阴郁心情一扫而空。小满洗了个苹果，一边啃一边想，要不要给大哥打个电话？还是在家里做好饭等他回来给他个惊喜？
结果她苹果还没吃完，就听到了门铃响起来。
现在离顾白露下班的时候还早，小满想大概是陆若宁又回了头，于是一边咬着苹果一边跑去开门。
“你忘记什么——”小满话没说话便怔在那里，几乎连手里的苹果都拿不稳。
站在门外的人，并不是陆若宁，而是顾子安。
这位跺跺脚整个晏城就得晃几下的大人物独自站在门口，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但目光却很温和，带着几分期待与欣喜。见到小满，他显然很高兴。
而小满下意识就想把门关回去，让她没有将这个意识付诸行动的是之前陆若宁把她当“成人”的那几番谈话。
顾子安也许算不上是个称职的好父亲，也的确做过很多小满不肯谅解的事情，但凭心而论，他对小满实在算不上不好。正相反，若不是他过份的宠溺，大概顾大小姐也不会有那样娇纵的性格。
夏小满站在那里，看着门外男人头上花白的头发，和额前眼角淡淡细纹，心情不由得复杂起来。
顾子安的确已经是一个老人了。
小满心头有些松动，也没说话，只默默向旁边退开一步，让出了门口。
顾子安缓缓走了进去。
这还是他第一次到顾白露这所公寓里来。子女成年之后，他向来并不管他们的私事。只要不闹出太大的问题，他都不会插手。
小满看着他，心头有些忐忑，她想他一定是为了最近那些谣言来的。但顾子安没开口，她也就故作镇定地关上门，然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继续吃她的苹果。
顾子安走了一圈，然后也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缓缓道：“这里很不错。”
小满啃着苹果没搭理他。
顾子安也不以为意，自己女儿的脾气他很清楚，今天能让他进来，已经算是让步了。他淡淡笑了笑，掏出一个东西放在茶几上，推向小满。
金属物件和茶几的玻璃台面摩擦，声音很轻，但在小满听来，却有些刺耳。
那是一把钥匙。
小满蓦地抬起眼来看着面前的老人，唇角微微上扬，竟然笑了笑，“想让我从大哥这里搬走简单得很，不用劳烦顾先生破费。”
顾子安抬起手来，阻住了她后面的话，声音依然平缓：“这是你母亲的旧房子。”
小满本来还准备了一连串的嘲讽，但却直接被这句话堵回去。
她怔在那里，突然间有些不知所措，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诶？”
“地址写在上面了。”顾子安指了指串在钥匙扣上的卡片，“你既然继承了母亲的遗产，这房子本来也是你的，你母亲的遗物都在里，我觉得还是应该当面给你。但是…”
顾子安顿住了话头，只是又轻轻笑了笑。
她一直都不肯回顾家，也不肯见顾子安。虽然他今天专程送来，时机上有些微妙，但小满却已经顾不上计较这个了。
她看着茶几上那把老式的钥匙，一时间思潮翻涌，直接就红了眼圈。
母亲的旧房子。
母亲的遗物。
她…从未谋面的…母亲…
顾子安看了一时间情绪失控的女儿一会，也并没有出言安抚，更没有提什么其它的事情，反而站了起来，缓缓道：“那么，我回去了。”
小满再一次意外地抬起眼看着他，竟下意识跟着站了起来。
顾子安慢步向门口走去，自己开了门，然后才转过身来，补充道：“至于其它的事情，就随你们自己处理罢。”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依然很平静。
但这“其它的事情”指什么，小满自然明白，她甚至想过顾子安会大发雷霆，直接把她抓回顾家关起来等到谣言平息之类的事情，却没料到顾子安竟然是这种态度。
若是那样，她倒有的是办法应对，但顾子安这样温和平静，小满反而不安起来，期期艾艾的，竟然解释了一句：“我们才没有…我跟大哥不是那样的…”
“我知道。”顾子安唇边浮起淡淡笑容，“你们从未令我失望。”
小满再一次怔在那里。
她不习惯这样的顾子安。
在她印象里，顾子安一直是冷酷的帝王，随心所欲地掌控着身边所有的人，利益和欲望永远都排在亲情前面。
但是，他竟然保留着母亲的老房子，竟然会这样送来给她，竟然会对她说“你们从未令我失望。”
小满一时没有回过神，顾子安已经拉开门走出去，又在外面轻轻把门带上。
这些动作像慢镜头一样在小满眼中回放，她忍不住在想，是顾子安变了，还是她变了，又或者她变了才会发现顾子安变了？
还是…他只是真的已经老了？
大哥陪我去？
顾白露提前下了班。
陆若宁自然是一早就知会过他要回来了，进城之后也第一时间给他打了电话。顾白露虽然很镇定地坚持做完了手头的工作，但是从出了公司的那一刻起，心情便急切起来。甚至在到了家门口，掏钥匙开门的时候，都有些手抖，第一次竟然没能□锁孔。
他深吸了口气，平定了一下情绪。
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自己…这是怎么了？
就好像一个初坠爱河的愣头青。
小满出去不过只有两天时间，他便连做梦，都只是小满的身影。
顾白露在自家门前站了很久，才开门进去。
小满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听见他开门就迎上来，而是在看着茶几上的什么发呆。
顾白露唤了声“小满？”她才抬起头来，勉强笑了笑，回应了一句：“大哥回来啦。”
这不太对劲。
顾白露放了公文包，一面走去小满身边，一面问：“怎么了？这两天玩得不开心？”
小满还没回答，他先看到了茶几上的东西，当即便眉峰一敛。
那是把钥匙，钥匙扣上还串着一张写有地址的卡片。
“谁来过？”顾白露沉声问，“爸？”
小满垂了眼，无言地点了一下头。
顾白露胸中蹭地冒出一团怒火。
虽然他自己也想过是不是要再买套房子来安置小满，但那不过是怕自己失控的时候伤害到小满。而在这种时候，父亲给小满送来这么一把钥匙，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顾白露几乎是反射性地就伸手抄起那把钥匙要往旁边的垃圾篓里扔，小满先是一怔，跟着就直接扑过来抓住他的手，“不要。”
顾白露的动作停在那里。
小满从他手里把钥匙拿过去，很小心地握在手心里，轻轻道：“大哥你误会了。这是…我母亲的房子。”
顾白露愣在那里。
他还真是没有料到这种情况。
钥匙是父亲送来的，他若说是夏怡林的遗物，自然不会有假。虽然顾白露知道父亲在这个时候把这个拿出来，摆明就是要让小满搬走，但若小满要住回母亲住过的地方，他不论从哪一方面，都完全没有阻止的余地。
不论顾白露和顾小满对自己的父亲怎么看，顾子安对自己的子女实在了解得一清而楚。
自己为了保护小满把她送走，和别人因为一些奇怪的谣言要让她走，虽然结果可能一样，但在顾白露的心态上，却完全是两个极端。
他现在的心情又矛盾又纠结，站在那里一时没动也没说话。
夏小满握着那把钥匙，心情也十分复杂，也没有余力顾及大哥的情绪。过了半晌，才抬起眼来，轻轻道：“大哥，我想去看一眼。你陪我去，好不好？”
顾白露将胸中万千思绪强压下去，露了个温和的笑容，“好。”
卡片上的地址在老城区，一个上了年头的旧小区。
顾白露把车开到了楼下，夏小满却踌躇起来。就像是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隔着车窗望向三楼的窗口，却不下车。
“怎么了？不是想去看看么？”顾白露笑着拍了拍妹妹的手，“下车吧。”
小满回眸看着他，轻轻抿了抿唇，问道：“大哥，我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她这样一问，顾白露不由也静下来。
夏怡林死于难产，小满根本没机会见到自己的母亲。
顾子安的四任妻子里，本来就属夏怡林最低调。虽然很多人对这个出身普通家庭，本身也并不出名，却一步登天做了顾夫人的女人很感兴趣，但从他们结婚到夏怡林去世的两年时间，除了弄出个怡林基金之外，夏怡林基本不曾在大众面前出现。甚至连照片也没留下几张。
其实顾白露也很少见到她。
一方面来说，他虽然很小就明白自己父母之间是场利益婚姻，但离婚后母亲搬回何家，并不太如意，他心中多少也有些芥蒂。二来夏怡林身体不好，一直在休养，顾子安也不想有其它人去打扰她。
就顾白露很有限的记忆来说，首先，当然是个美人。
夏小满长得很像母亲，但是，却没有夏怡林那样娇柔如水楚楚动人的韵致。
顾白露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夏怡林的时候，她正坐在阳台的摇椅上看书，穿一条白色的居家棉布裙，脸色却似乎比裙子更白，阳光照在她身上，像镶上一层淡淡金边。她是一个安静而忧郁的女人，见到顾白露，也就只淡淡笑了笑，便依然低头看她的书。
但在小小的顾白露眼中，却觉得这个女人就像雪雕雾聚，似乎下一秒就会在阳光里融化消散了一样，丝毫没有真实感。
虽然何筠珍提起夏怡林，总是像仇人一样咬牙切齿，顾白露却丝毫也恨不起来。
在他看来，夏怡林比他母亲更不快乐。
第二次见到她，她已经有了小满。
依然是在那个阳台，夏怡林坐在摇椅上，抚着自己隆起的小腹，轻轻哼着一首顾白露从没听过的歌谣，眉眼间满是母性的柔和。当她看到顾白露的时候，依然只是笑了笑，却已鲜活得多。
顾白露走近她，说：“这首歌很好听。”
夏怡林笑了笑，从头又哼唱了一遍，轻轻道：“这是一首充满希望的歌，我希望我的孩子出世之后，能感受到这世上所有美好的东西，快快乐乐平平安安地长大。”
“他会的。”顾白露说，“你会是一个好妈妈。”
看着面前一副少年老成态度说话的小白露，夏怡林再次笑起来，拉过他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腹部，“来，摸摸看，感觉到他在动了吗？小家伙可调皮了。”
是的，他感觉到了，隔着母亲的肚皮，手心里传来小小的悸动，轻微，温暖，却又像直接联通着自己的心脏，一下，又一下。
顾白露忍不住也弯起了嘴角。
夏怡林问：“你想要个弟弟，还是想要妹妹？”
但没等顾白露回答，又轻轻道，“或者生在顾家，还是女儿比较好吧？”
顾白露心智发育得早，自然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若是女儿，便不用争继承人的位子，就算躲不过利益婚姻，以顾家的护短习性，也绝对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但在当时，顾大少爷并没有说话，更没有承诺什么，只是感受着手心里传来温度，提醒自己，将这感觉记久一点，再记久一点…
今天小满问起来，顾白露也没有隐瞒，直接原原本本将自己见夏怡林的印象说给她听。
小满听完安静了很久，才轻轻道：“大哥陪我上去吧？”
顾白露点了点头。“好。”
我想换专业。
这套房子不大，普通的二居室。虽然已经很久没人住了，却依然打理得很好，干净整洁，一尘不染。大概是顾子安一直以来都定期找了人清洁。
这里的家具布置都很简单，完全没有任何奢豪华丽的地方，但是一些小地方却独具匠心，看得出原本的主人心灵手巧，将这小小空间装点成温馨的港湾。
夏小满在房中缓缓转了一圈，然后推开了卧室的门。
跟外面一样，浅米色系色调的卧室清雅柔和，处处透着主人的小心意。
书桌上的文件夹里，有几张没画完的服装设计图，床头还放着一本夹着书签的书。站在这里，完全不会觉得这个房间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住过人，似乎主人随时都会开门回来。
小满想像着母亲匆匆从外面回来，在沙发上休息一会，恢复在外奔波的疲倦，然后换上居家衣服，拿出没有画完的设计图，坐在桌前完成它。又或者只是放松地躺在床上，随意翻几页小说…
她从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而在这一刻，却似乎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的生活。
那是一种从血脉深处延伸出来的触感，与生俱来。
顾白露并没有跟着夏小满走动。夏小满四处看的时候，他便静静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
这是小满对她母亲的缅怀，虽然是小满要他陪上来的，但他自然应该给她留出私密的时间和空间。
顾白露偏偏侧着头，看着墙角一个手编的藤制装饰品，心思有一点散。
这里是个让人很舒服的地方，他想，小满肯定会喜欢。也…应该会想搬过来吧。
这念头让他心口闷闷地揪痛，有些不甘心，有些不舍得，有些…沮丧。
他自然不舍得小满离开，但是也很明白，以自己的状态来说，让她离自己远点是最好的方式，但又不甘心小满是这样离开。
而沮丧感则是来自父亲。
虽然说老爷子这几年都不太管事，公司和家族都由得他放手去做，但很明显，姜永远都是老的辣。
只要老爷子觉得自己应该插手的时候，甚至连话都不用多说，只送来一把钥匙就把事情解决了。
所以，就算老爷子对他的表现似乎并没有什么不满意，顾氏也在慢慢真正交到他手里，但顾白露依然对父亲这个举动感到了一丝不安。
不知道老爷子是怀疑自己处理事情的能力，还是察觉了自己对小满的禁忌情感。
这时小满在卧室里叫了声“大哥”。
顾白露连忙应了一声，起身向卧室走去。
小满正斜躺在床上，双臂摊开，右手里拿着几张画着什么纸，看着天花板，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她不知在想些什么，似乎有些兴奋，双眸闪耀着梦想的光芒，微微张合着嫣红的樱唇说话。
但她后面说了句什么，顾白露根本就没有听见。
他已经被面前的少女媚惑了。
神使鬼差一般，顾白露走过去，俯下身，吻上夏小满的唇。
她的唇瓣娇嫩柔软，透着少女身体的馨香，就像他梦中那样美好…
梦中那样…
顾白露突然想起梦中小满流泪的脸。
他在那一瞬间惊醒，反射性地惊跳起来，后退了一步，甚至直接撞上了后面的书桌。
夏小满睁大了眼看着他，声音里充满了惊慌与不确定的疑问。
“大哥？”
顾白露僵在那里，不知应该如何解释自己刚刚的举动。
这可不像那天早上，可以随意用晨勃的借口糊弄过去。
现在时间还早，他也没有喝酒，更没有发生什么不可思异的离奇事件，他就是…吻了她。
结果静静僵持了几秒钟，倒是小满先动了。
她放了手里的东西，坐了起来，侧过头，看了看顾白露刚刚撞在桌角上的腰，问：“大哥你有没有撞痛？”
到这时，顾白露才感觉到痛。
他深吸了口气，勉强笑了笑，“没什么。不碍事。”
于是小满点了点头，道：“没事就好。我刚刚是在问，我可不可以改专业？”
“什么？”
“就是大学的专业啊？大哥之前不是已经安排好我入学的事情了么？我想改学服装设计。”小满有些兴奋地说着，一面把之前手里那几张纸递到顾白露面前，“看，这是我妈妈画的，虽然没有画完，但就算放在今天来看，也很不错吧？妈妈她其实很有才华吧？可惜去世得太早，也没能发挥出来。我看她这些设计图，觉得很有趣。所以我想自己去学服装设计看看，然后把妈妈这些作品补充完整。大哥你说好不好？”
小满这些话说得很快，充满了热情和希望。
但却在和顾白露目光相触的时候，飞快地躲闪了一下。
…小满只是在试图转移话题，只是在试图当刚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顾白露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松了口气，但涌上心头的，却是更大的失落。
是的，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是目前最好的处理方式。
但在他个人而言，他宁愿小满跳起来甩他一个耳光，或者像在梦中那样泪流满面…总之表现出任何更激烈一点的情绪，都比现在的平和冷静好。
这样的小满让他觉得自己就像个愚蠢的混蛋。
但是…愚蠢也好，混蛋也好，他都不想让小满把刚刚那个吻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的确吻了她。
那个温度，那个触感，那种香味…都那样真真切切。
也许，这会是他们之间，这一辈子，唯一的一个吻。
他会长长久久地记住。
所以他不想小满这样平静地当作不存在、没发生。
但是…心里再怎么样失落与不甘心，此时此刻，他依然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
这份感情这样深切凶猛，又却这样的…无能为力。
他一时没有说话，小满也没有急于再对他说什么，只是慢慢地将母亲未完成的设计一张一张依然收进文件夹，放好，然后才抬起头来，轻轻笑了笑，“大哥，我想转系，你帮我安排，好不好？”
顾白露看了她半晌，终于还是深吸了口气，重重点下头：“好。”
新公会随便。
从夏怡林的故居回到顾白露的公寓，兄妹俩一路上几乎什么话也没说。到家也只是淡淡寒暄了几句，便各自回了房间。
装得若无其事。
却各自心知肚明。
就像那天早上顾白露从夏小满房间走出去时的笑容一样。
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假装”这种行为本身就是彼此都无法忽视的表现。
她怎么能够无视？
小满不是未经人事的清纯小女孩，也并不觉得轻轻一个触吻算什么事。但——吻她的人是顾白露。
——那是她的大哥。
这世上有多少哥哥会亲妹妹的唇？那种场合，连“无意”的借口都找不出来。
她努力装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却依然能随时想起那个亲吻。
不是大哥一直以来温和的安抚与亲昵，那是一个纯男性的吻。充满了侵占的欲望，灼热的渴望。
是的，至少那一刻，他根本没有将自己当成她的哥哥。
有时候，男人的眼神很直接。
陆若宁就像是水，停停走走，若即若离。在这里停下，就是一片宁静的湖泊，在那里奔跑，就是一道汹涌的激流。而她对他来说，就是路过时河岸上一朵小花，缓一缓，看一看，心情好泼上点小水珠滋润一下，心情不好大可一笑而过。
而顾白露…看着温和沉静，那时的眼神却像是火。不，像是岩浆。在冰层下压抑了千万年，一旦喷薄而出，便只有毁灭。
连她和他自己，一起烧为灰烬。
这样的结果，想来大哥也并不想要，所以一直以来，努力将那样汹涌的热情套在兄长的温情之下，努力只做称职的兄长。直到今天。
夏小满叹了口气。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大哥一直没有解释，偶尔几句话，也并不触及这方面的东西。
但很明显，他并不想否认，至少不想在她面前否认。
她再怎么假装没事，他们的关系也不可能回到过去了。
她已经失去了那个可以肆无忌惮的撒娇，可以从后面抱紧他汲取力量的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