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漂亮。”昶昼说着,又拿过一个白玉手镯套到我手腕上,“就收下这两件好不好?”
这人还真是从来就只听他想听的话,我又重重叹了口气,正要说话,昶昼又抢着道:“就当是留下沈骥衡的谢礼吧。”
他都这样说,我再拒绝似乎就太过矫情了。于是只好收下来,道了谢。
昶昼道:“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送礼也会这么难。”
我勉强笑了笑,刚好茉莉泡了茶来,便伸手端过去给他。
昶昼坐下来喝茶,没再说什么话,目光却不时在那里礼物上扫过。
我问:“这些是不是要叫人拿回去?”
昶昼道:“那怎么可以?君无戏言,我下了旨赏你,自然就是你的了。”
我不由大声起来,“喂,你刚刚还…”
昶昼伸手拉过我,一面挥手摒退了侍候的宫人。我微微挣了一下,他已在我耳边轻轻道:“你要是真的不要,我就拿出去换钱。”
换钱?!我怔住,扭头看向他。
章十七 赏赐5
他给了我一个无奈的笑容,“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我这个皇帝,还真是穷得连一个铜板都得跟人要才行呢。一笔一笔的去处都得记录在案啊。”
我皱了一下眉,也压低了声音,轻轻问:“你要拿这些去变卖?做什么?”
“养兵。”昶昼很坦白地在我耳边说出两个字。
这算什么?能光明正大的拿这么多钱出来养女人,却只能这样偷偷摸摸去养兵?这皇帝当的!我不由又扯动了一下嘴角,笑了一声,道:“还以为你真心想送礼物给我呢,原来不过是要通过我洗钱?”
昶昼皱了一下眉,问我什么叫洗钱。我跟他解释了之后,他倒也没否认。只是抱紧了我,轻叹了一声之后才道:“是真心想送你的。但是你不肯接受,我也不想再闹不开心。我说过给你时间考虑的。”
一边说要我只单纯地考虑我和他的关系,一边又利用我来洗钱,这怎么可能单纯得起来?一边说是真心送我礼物,但一转眼就能把这些拿去做别的事情,甚至可能老早就这么打算好了也不一定。
我看着昶昼,只觉得有些无言。
是他本身就是这种人,还是“皇帝”这个身份让他不得不这样做?他有作为一个人的感情,但却永远都不是最重要的那部分,他总会有其它要优先考虑的事情。对瑞莲姑婆是这样,对我也是这样。
我轻笑了一声,拉开昶昼的手,从他身边走开。
昶昼看了我一会,没再拉我,也没说话,只是坐在那里喝茶,若有所思的样子。
于是我也就当他不在,随手从书架上抽了本书,准备坐到一边去看。坐下来才发现是本医书,不由得就想起昶昊来,皱了一下眉,于是转头问昶昼:“宁王去哪里了?”
昶昼斜过眼来看我,声音沉下来,“你很惦记他吗?”
…真是问错人。时机也挑得不对。
我打了个哈哈,道:“因为一直都是他帮我看病啊,这次毒发的时候他没来,觉得有点奇怪而已。”
昶昼看了我很久,像是在衡量我有没有说谎一样,末了轻轻哼了一声,这才回答我之前的问题:“不知道。”
“咦?”我眨了一下眼,“不是你派他去公干吗?”
“不是。”
“那他怎么一声不啃就走了?也没跟你讲吗?”
“他是有来跟我辞行。”昶昼的语气不耐烦起来,“但走都走了好几天了,谁知道他会在哪?”
我抬起眼来看着他,皱了一下眉,“这么生气做什么?我也不过就是问一声。你也知道他一直帮我看病,我也有在跟他学医,这次拿到解药,刚好可以给他看看,说不定能有什么发现。可是他偏偏又不在。没人知道去了哪里,又没人知道几时回来。我问问又怎么了?不行啊?”
昶昼静了一会,轻轻叹了口气,道:“解药我会叫人送去给他看,你就别问了。他可能…只是在避嫌。”
章十七 赏赐6
“避什么嫌?”我问出口才突然怔住,对上昶昼的目光,微微有些发窘,垂下眼去。
昶昊应该就是前几天离开的,大概是知道我和昶昼吵架的事了。他并不知道我和昶昼真正的关系,会有所误会也不算奇怪。
我不再说话,昶昼也就没再开口,房间里静了一会,昶昼才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拿出一块金牌来递给我。“差点忘记这个了。”
“这是什么?”我接过来看,那金牌有我半个手掌大,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上面刻着华丽的花纹,中间也不知用什么镶了几个小字,我仔细看了一会才辩认出是“通行无禁”。这时便听到昶昼解释道:“这个令牌你带着。从今天开始就可以出宫了。”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喜得几乎跳起来。“真的?”
看到我这样子,昶昼居然也笑了笑,道:“说过君无戏言,我答应过你的啊。但是,别高兴得太早,有条件的。”
我连忙点头,道:“你说你说,什么条件?”
昶昼道:“第一,不能独自行动。一定要带上他。”
他说着向门外指了指,我偏过头,看到映在窗上那抹修长的影子。不用说也知道是沈骥衡。他出来这两天,虽然还是不跟我说话,但倒真当自己是我的侍卫,守在门口寸步不离。我撇了撇唇,点下头。
“第二,酉时之前一定要回来。”昶昼伸出第二根手指。我再次点头。
“第三,在外面所有的见闻都要如实跟我汇报。”
早知他没这么单纯放我出去,这明显只是他自己不方便微服私访所以找我代替他收集民间消息吧。我咧了咧嘴没说话,昶昼看着我,又加上一条,“还有,出去的时候要扮成男人。”
我觉得这一点分明就是他临时加上去的,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大家都知道你抓了沈骥衡做我的侍卫,都带上他了,还有改装的必要吗?看到他就能猜到我是谁了吧?”
“知情的是朝中大臣,京城里的平民百姓都不知道。”昶昼道,“我答应让你出宫,不是为了让别的男人觊觎的。”
我忍不住想翻白眼,“我没那么大魅力!何况女扮男装这种事情,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骗不到吧?”
昶昼也不再跟我争,只将脸一沉,问:“你到底还想不想出宫?”
“想!”我连忙应声。
算了,只要能让我出宫,不要说扮男人,就算扮人妖我也愿意。
章十八 出宫1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迫不及待地叫茉莉帮我换上男装。
衣服是头一天晚上匆忙去找承华宫的人借的。因为昶昼那条“女扮男装”的条件是临时加的,也没什么准备,我又急着出去,一时间也赶不及做,而昶昼的衣服又实在太过华贵,颜色花纹配饰都简直就像是写满了“我是皇帝”这四个字,平常人根本不敢穿。昶昼在让我穿侍卫还是太监的衣服之间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让人去承华宫找了昶昊少年时的旧衣。
我身上这套月白色的长衫据说是昶昊十四五岁时穿过的,套在我身上倒也算合身。胸口用布缠了几圈,头发用根缎带束在头顶。我摇着折扇,装模做样走了几步,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问茉莉:“如何?像不像男人?”
小丫头连连点头。“像,姑娘平日动作说话就比一般女子大气,这样装扮起来,真的很像风度翩翩的公子爷。一定不会被发现的。”
我转过头,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影子。不由得咧嘴轻哂。茉莉这小丫头不知是有心恭维我,还是真的没见过几个男人,就我这个样子,说是太监也许还会有人信。风度翩翩的公子爷?骗鬼!
不过反正也只是做个样子满足昶昼的条件,能出宫才是重点。
所以我也没再说什么,让茉莉去叫沈骥衡,准备出宫。
她站在那里不动,看着我道:“姑娘只和沈大人两个人出去?”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啦。”茉莉的声音忍不住大起来,“就算是穿男装,你们这可也是孤男寡女独处。何况又在宫外,到时不知会有多少难听的闲话呢。”
我看着她嘟着嘴认真的样子,不由笑出声来,道:“那就带你一起去好了。”
“姑娘你不要每次都不当一回事。现在你是圣眷正浓,但是…等下,姑娘你刚刚说什么?”她唠叨到一半,突然顿下来,睁大眼看着我,一脸喜出望外不敢置信的样子。
我笑着,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我说带你一起去啊。你也说我像个风度翩翩的公子爷了,身边怎么能没有个漂亮丫环侍候?”
茉莉眨了眨眼:“真的?”
“嗯。”我点了点头,将她往外一推,“快点去看沈骥衡准备好没有。”
茉莉应了声,欢欣雀跃地小跑着就出去了。
看来把这里当成笼子的人,也不止我一个嘛。
其实我本来一开始就打算带上茉莉的。毕竟我对这地方一无所知,沈骥衡看来对人情世故也不是很在行,茉莉虽然这几年都在宫里,但毕竟聪明伶俐,万一有什么事情,多少也能派点用场。现在看她这么开心,就觉得这个决定真是做对了。
章十八 出宫2
不多时沈骥衡就跟着茉莉进来,看到我的时候,先怔了一下,上下打量了我几眼,皱了眉。
看,我就说吧,根本就瞒不了人。
我又无奈地笑了声,问:“我这样子,是不是很不妥?哪里穿错了吗?”
“不,没有。微臣失礼了。”沈骥衡垂下眼,屈膝下跪,道,“娘娘若是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我吓了一跳,连忙道:“你这是做什么?跪来跪去的多麻烦啊。快点起来。”
沈骥衡没起来,也没抬头,只是道:“尊卑有别,礼不可废。”
我也皱了眉,“要认真说尊卑的话,要下跪那个是我才对吧。沈大人现在虽然没有正式官职,毕竟有功名在身。我不过就是一个没名没份的平头百姓。你是不是我也跪下来拜上一拜才肯起来?”我说着就做势要在他对面跪下去,沈骥衡反射性地便站了起来,又叫了声:“娘娘,不可。”
“没说要我自重,也算有进步了。”我嗤笑了一声,道,“说起来都是给皇帝当差,也算同事一场,你能不能每次都摆这种脸给我看啊?好像我杀了你全家一样。”
沈骥衡微微有些窘态,垂首站在一旁,道:“请娘娘恕罪。”
我看了他一会,决定不跟他纠缠这种问题,道:“算了,随你。不过,出宫之后,你能不能不要那样叫我?”
他皱了皱眉,有些为难的样子。
我叹了口气,道:“你为什么讨厌我?”
沈骥衡道:“娘娘误会了,微臣…”
我抬起手打断他,道:“因为大家都说我掩袖工谗,狐媚惑主吧?”
沈骥衡过了一会才轻轻道:“…娘娘并非那种人。”
“我当然不是。”我哼了声,“但是现在分明大家都是这么想的吧?在宫里还好说,如果出了宫,你这一声‘娘娘’叫出来,我就算不被人挫骨扬灰,也会当场被口水淹死。”
他又静了一会,才道:“娘娘既然知道大家会这样看,为什么还要…”他说到这里,顿了下来没往后说。但意思非常明显。他想问我为什么明明知道自己的下场,还是要让人这样误会。
章十八 出宫3
我看着他,笑了笑,道:“你又为什么要答应做我的侍卫?”
他忽地怔在那里,脸色一变再变,末了深吸了一口气,才道:“娘娘是否很不齿微臣这样…”
我又笑笑,再次打断他,道:“这有什么好看不起的?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每个人都会有不得不低头的时候。身不由己,言不由衷的事情多了去了。能自始至终坚持的人当然很值得敬佩,但识时务也未必就是什么罪过。你还有想做的事情吧?在那之前,自然应该努力活下来。我没有看不起你,你也不用看不起你自己,毕竟你我都只不过是普通人而已。”
他又良久没有回话。
“想不通以后再想,不要浪费时间了。”我挥了挥手,道,“出发了出发了。不然只怕刚走出宫门就得返回来才赶得上昶昼的门禁时间。”
说完我就率先走了出去,茉莉紧跟着我出门。
沈骥衡也跟着出来,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但是很久也没出声,末了只学着茉莉叫我一声“姑娘”。
我“卟”地笑出声来,伸手向着自己身上由上往下一拂,“我这身打扮,你叫我‘姑娘’?”
沈骥衡一时又有些窘迫的样子,目光游移着,落在自己足尖。
我问道:“沈大人贵庚?”
沈骥衡道:“二十有七。”
“嗯。我今年二十五。沈大人比我大两岁,我们在外面就索性兄弟相称如何?”我说完也没等他回话,学古装片里的样子向他拱了拱手,唤了声,“沈兄。”
他窘态更甚,甚至微微红了脸,但还是向我还了礼。“…贤…贤弟。”
“这样不是很好嘛。”我笑笑,向外一伸手,“沈兄请。”
眼见着那巍巍宫墙远远落在身后,我心情不由得开朗起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几乎就要欢呼起来。
茉莉看起来也很高兴,拉着我问:“公子,我们要去哪里?”
我反而被问得一时怔忡。
的确,我是迫不及待地想出宫,但是出来之后去哪里,还真是一点打算都没有。我眨着眼,看看茉莉又看看沈骥衡。茉莉只是一脸期待地看着我,想来对宫外知道得也不是很多,而沈骥衡只是低眉顺眼一言不发,看起来也完全指望不上。
我只好叹了口气,道:“随便走走吧。”
那两个自然没有异议,于是便沿着帝都栾华城最繁华的安平街一路信步走去。
章十八 出宫4
我看着他,笑了笑,道:“你又为什么要答应做我的侍卫?”
他忽地怔在那里,脸色一变再变,末了深吸了一口气,才道:“娘娘是否很不齿微臣这样…”
我又笑笑,再次打断他,道:“这有什么好看不起的?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每个人都会有不得不低头的时候。身不由己,言不由衷的事情多了去了。能自始至终坚持的人当然很值得敬佩,但识时务也未必就是什么罪过。你还有想做的事情吧?在那之前,自然应该努力活下来。我没有看不起你,你也不用看不起你自己,毕竟你我都只不过是普通人而已。”
他又良久没有回话。
“想不通以后再想,不要浪费时间了。”我挥了挥手,道,“出发了出发了。不然只怕刚走出宫门就得返回来才赶得上昶昼的门禁时间。”
说完我就率先走了出去,茉莉紧跟着我出门。
沈骥衡也跟着出来,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但是很久也没出声,末了只学着茉莉叫我一声“姑娘”。
我“卟”地笑出声来,伸手向着自己身上由上往下一拂,“我这身打扮,你叫我‘姑娘’?”
沈骥衡一时又有些窘迫的样子,目光游移着,落在自己足尖。
我问道:“沈大人贵庚?”
沈骥衡道:“二十有七。”
“嗯。我今年二十五。沈大人比我大两岁,我们在外面就索性兄弟相称如何?”我说完也没等他回话,学古装片里的样子向他拱了拱手,唤了声,“沈兄。”
他窘态更甚,甚至微微红了脸,但还是向我还了礼。“…贤…贤弟。”
“这样不是很好嘛。”我笑笑,向外一伸手,“沈兄请。”
眼见着那巍巍宫墙远远落在身后,我心情不由得开朗起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几乎就要欢呼起来。
茉莉看起来也很高兴,拉着我问:“公子,我们要去哪里?”
我反而被问得一时怔忡。
的确,我是迫不及待地想出宫,但是出来之后去哪里,还真是一点打算都没有。我眨着眼,看看茉莉又看看沈骥衡。茉莉只是一脸期待地看着我,想来对宫外知道得也不是很多,而沈骥衡只是低眉顺眼一言不发,看起来也完全指望不上。
我只好叹了口气,道:“随便走走吧。”
那两个自然没有异议,于是便沿着帝都栾华城最繁华的安平街一路信步走去。
章十八 出宫5
于士玮之前说渲河决堤冀州大旱无数灾民流连失所,但却似乎还没有影响到帝都。大街两边店铺林立旗帜飞扬,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各种各样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就算是现代都市的商业街,也不过如此。
茉莉像兴奋的小孩一样左看右看说个不停,沈骥衡保持着一两步的距离走在我身后,一如既往沉默。我心情好,也懒得跟他计较。
不过我们一路走来,倒似乎真的没什么人注意到我的性别。大概是因为街上来来往往也有不少衣着华丽苍白柔弱的男子的原因。茉莉说那些大概都是些养尊处优的世家子弟。
茉莉这样说的时候,我正看着一个从对面走来的男人,那人一身绯红衣衫,脸上的粉大概都能刮下二两,居然还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我不由就打了个寒战。茉莉连忙伸手拉拉我,我抬起眼来,见三四个家奴模样的人正跟在那男人身边,向四周人群凶神恶煞地吆喝:“让开让开。”周围的行人纷纷闪避。
我皱了一下眉,但还是乖乖跟着其它人站到路边,让开了中间的大道。
但这令人作呕的男人居然在我面前停下来。
我连忙低下头,心不由得提了一提,不会是刚刚我的鄙夷表现得太明显了吧?还是说我被人认出来了?
虽然说起来上面有昶昼撑腰,身边又有沈骥衡护驾,但我这才第一次出宫,也不想多惹麻烦。只是暗暗期盼他只是停下来喘口气,赶紧继续往前走。
但他却偏偏开了口,阴阳怪气道:“这可真是巧遇啊。”
难不成真的被人认出来了?我不由得抬起头悄悄看了一眼,却发现那人的目光正越过我,看向我身后的沈骥衡。
原来是认识沈骥衡的人,我暗自松了口气。
我一口气还没松完,就听到那人又阴阳怪气笑道:“沈公子…唔,不对,听说你已经有了功名,那应该叫沈大人才对。听说沈大人被陛下的宠妃要去做了侍卫,那可真是攀上高枝了。怪不得早先完全不把我们父子看在眼里。”
沈骥衡没动没回话,连眼都没抬。
对面那人显然对他的反应十分不满,又道:“沈大人今天怎么有空出宫?对了,今科状元公明日就要去固安赴任,一干同僚今晚在望仙楼设宴为他送行,不知沈大人赏不赏脸?”
沈骥衡依然没有开口,那人只好自己又道:“看我这记性,沈大人如今身份不一样了,没有娘娘旨意想必是请不动的。沈大人自己,只怕也没什么心情再与昔日校场比武的同僚见面了吧。人家笑谈边关杀敌,沈大人难道要说娘娘今日用了什么胭脂?”
他这几句话说出来,我皱了一下眉,回头去看沈骥衡,却见他依然面无表情,沉默不语。我不由想笑。这个沈骥衡,我原本以为他只是对我这样,原来对所有他不想理的人都这样。真是把一个“默”字诀练到了极致。任那人怎么说,他只当对面是一团空气。
章十八 出宫6
可惜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我那样把独角戏唱到底,对面那个涂脂抹粉的红衣男子见沈骥衡不理他,声音愈发尖锐:“沈大人是飞上枝头平步青云,却不知沈家诸位先烈心情如何?沈家世代忠良血溅沙场,剩下沈大人这根独苗,居然要围着女人的裙带转,若是我啊,只怕九泉之下也不得安息——”
“若我是你爹,那才真是不得安息。这种儿子趁早打死了,免得出来丢人现眼。”
他一句话没说完,已被后面一个人打断。
那是把低沉的男声,虽然有一点沙哑,但此刻带着点慵懒的笑意,却如同后劲绵长的醇酒,令人每一个毛孔都舒坦起来。
我抬起头看过去,只见路中一匹枣红色的骏马,那男人骑在马上,以一种舒适懒散的姿态伏在马背上,侧着脸看向这边。他穿着件天青色的袍子,领口敞着,露着大片结实的胸膛。而最让我吃惊的,是这人的头发和眼睛。我到南浣这么久,所见之人都是普通的东方人模样,黑发黑眼。这人一头胡乱束在脑后的长发居然是一种奇异的银色,而他一双眼,竟然是墨绿色的。绿得就像春日里的寒潭,深不见底。
我打量他的时候,这人的目光也正扫过来。
目光一触,我只觉得他那深潭一般的眼眸里像是泛起了涟漪,又从涟漪变成了漩涡,连我整个人都似乎要被那无形的引力拖得沉下去。
心头没由来地一慌,我连忙别开眼去。
这时便听到之前那个红衣男尖叫道:“澹台凛,你说什么?”
马上的男子依然懒懒笑道:“你爹不管你,我这做干叔叔的,多少得提醒你一下。这大庭广众的,妄言后宫之事,可是大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