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而被她吓了一跳,连忙拉她起来,道:“你这是做什么?”
她拖着我的手,眼圈都已红了,道:“奴婢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奴婢自幼入宫为奴,从没有一个人,像公主这样真心将我当姐妹一样看待。公主眼下孤身远嫁大烨,若是再将奴婢遣回,公主身边就连一个能说贴心话的人都没有了。奴婢怎么可以离开公主?”
茉莉知道我向来随便,在我面前说话平常也不太在意称呼,今天居然又开始自称“奴婢”。大概是真的很怕我把她送回去吧?
其实也是,她跟了我这么久,谁都知道她是我的贴身侍女,如果我留在大烨,她单独返回南浣,别人会怎么对她?她又能去哪里?
这样想着,我便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道:“我只是顺口开个玩笑,又不是真的赶你走。别那么紧张。就算他们要带你回去,我还不舍得呢。”
茉莉这才抿了抿唇,露了个笑脸。
初入大烨4
船靠岸之后,云娘和茉莉又带着侍女们为我梳洗打扮,比在南浣出发时更加用心。凤冠霞帔,盛妆华服,青螺蛾眉,额饰花钿。末了云娘还拿了面纱来让我戴上。
她这举动,倒让我想起刚到南浣的时候,不由笑道:“这次不用故意让面纱飞走了吧?”
云娘斜了我一眼道:“公主说笑了,未嫁女子出行以纱遮面是南浣的习俗。眼下还没有到行大礼的时候,不好先用盖头,自然还得戴着面纱。”她顿了一下,借着帮我整理发饰的动作,在我耳边压低了声音道,“到了大烨,若非亲近之人,公主最好不要让人看清自己的相貌。”
我一怔,还没来得及细问,外面已有内侍来请公主下船。
想来是外间迎、送亲的使节已经完成了那一番繁文缛节,到了交接“货物”的时候了。
云娘又仔细将我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这才和茉莉一左一右地搀扶我出了门。
雪还未停,但码头上数面红底金边的大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就像是雪地里一簇簇炽热的火焰。
这次大烨并没有派人去南浣提亲,也没有派使臣去迎亲,我本以为他们根本就不在乎这个联姻,但是没想到三皇子会亲自等在这里迎我。
没有乘辇也没有骑马,他就那样在旗下负手而立。
没有戴冠,乌黑的发就用一根红色的发带束着,身上一袭大红风氅随风翻飞,露出下面绣着金色蟠龙的袍裾。
不用介绍,也不用猜测,我还在船上,远远一眼就知道他便是那位大烨的三皇子。
那是一种气势。
不论是漫天的风雪,还是身边的侍卫群臣,都不能夺走他一丝风采。
远远看过去,我的眼中就只独见到他一人。
他那边亦微微抬起头,向我看过来。
目光并不凌利,唇角的笑容亦很平和,却自有一种威严稳重之势,令人不敢妄动。
我想,这个或者就是王者之气。
与昶昼不一样,若说昶昼是条崭露头角张牙舞爪的稚蛟,这就是条翱翔九天锋芒内敛的蟠龙。
我看着他,目光交会间不由得绞紧了自己的手指。
若是澹台凛不能及时赶来,这个人,便会是我的夫君。
行宫夜遇1
那天晚上我们下塌在晏城的行宫。
一路上自有大烨的礼官内侍安排引导,三皇子亲自领着亲兵随行护卫。
所幸两国的语言区别不大,小部分词语发言不同之外,基本也能听懂。
一天下来平安无事。
但是我初到大烨,自然不比在南浣时,可以由着自己的性子去。各种繁复的礼节仪式,之后的晚宴,我都只能小心翼翼谨言慎行,生怕一个行差踏错就给自己惹一辈子祸,结果反而比旅途上更辛苦。
好不容易捱到回了房间,我长长吁了口气,迫不及待地让茉莉和云娘帮我把身上那套厚重的行头脱下来,一面抱怨道:“真是遭罪,重死了,压得气都喘不过来了。”
云娘笑了笑,道:“这还不是正式行礼的吉服呢。这就受不了,到那天可怎么办?”
我耸耸肩,能不能有那天还不知道呢。
行宫的浴池是用汉白玉砌的,不知从哪里引来的天然温泉水,从四角白玉龙首注入池中。水面氤氲着一层热气,如烟雾缭绕。
我说要沐浴,他们便将我带来这里。
我站在池边,不由惊得乍舌。这大烨皇室,真是懂得享受。
我遣退了众侍女,脱了衣服,下到池中。在水中舒展了自己的身体,只觉得温热的泉水如丝一般裹上来,沁润着每一寸肌肤,舒服得令人叹息。
我靠在池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甚至有种宁愿在这里沉睡不起的念头。
令我回过神来的是茉莉在外面说话的声音。
我皱了一下眉,侧耳细听,却只听到她惊叫道:“殿下,你不能——”只说得半句,便没了下文。
我不由得站起来,伸手就将刚刚取下来放在一边的袖箭握在手中。
我这边才一拿好袖箭,那边的人已推了门进来。
进门是一道屏风,从我这里,只能看到一个高高的男人身影。我用袖箭对准那边,喝问:“什么人?”
行宫夜遇2
那个人没有回话,缓缓绕过屏风,向这边走过来。
是轩辕槿。
他绕过来之后,便站在那里,没再动,也没说话。
我站在池中,手中袖箭对准他的咽喉,也没说话。
一时静默,满室唯余温泉水从白玉龙口流出的声音。
先前一直隔得远,又不停有各种仪式应酬,我也正是到了这时,才有机会细细打量这人。
他这时也已换了常服,一身紫色长袍,一点装饰也无,却更衬得他身材挺拨,风神俊朗。他此刻也正在打量我,唇边含着一抹淡淡笑容,平静而温和。
而让我稍有些意外的是他手里竟然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是一个酒壶,两个酒杯。
结果还是他先开口打破了这种寂静。他轻轻笑着,唤了我:“颐真公主。”
于是我也笑了笑,道:“三皇子殿下。”
他无视我手中的袖箭,在池边坐下来,开始往杯子里倒酒,一边道:“公主的反应真是让本王有些意外。”
我依然站在那里,用袖箭对着他,“什么?”
轩辕槿将一杯酒放在我面前的池沿上,自己端起另一杯来,喝了一口才缓缓道:“一般的女子,就算不惊叫着穿衣,至少也会缩回水里吧?”
我低头看了自己一眼,虽然下半身还泡在温泉里,并没有感觉很冷,但上半身唯一的遮盖只有我自己被水浸湿紧贴在身上的长发,还是感觉有丝丝凉意。但这时再伸手去拿衣服,似乎显得更傻。于是索性坦然笑了笑道:“古人说,非礼勿视。既然殿下已经看了,就证明你不是那种君子,难道我缩回水里,你会少看一眼?”
轩辕槿笑出声来,道:“那么,你手里那东西也可以放下来了。对本王这种不算君子的人,这玩意没多大用处。所谓暗器,本来就只能用于偷袭,你这么明晃晃拿在手上,就派不上什么用场了。”
行宫夜遇3
说起来也是,我虽然不像他们练武的人一看就知对方深浅,但是想来这人也不可能是个文弱书生。他要真想做什么,估计就凭这只袖箭我也没办法抵抗。他要只是来找人喝酒,我继续拿着这个未免有些可笑。
轩辕槿又喝了口酒,补充道:“放心,在本王这里,你用不着那种东西。”
虽然是今天才见面的人,但是他这承诺,却莫明的有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于是我放了袖箭,依然滑入水中,侧身靠在池边,伸手端了轩辕槿放在那里的酒。
他看着我喝了一口,才轻轻道:“不怕酒里下了药么?”
我斜了他一眼,笑,“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他也笑了笑,道:“不怕是别的药么?”
我索性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这里是你的地盘,我本来就是与你有婚约的女人,你若想要我,用得着下药?”
轩辕槿拿起酒壶来为我斟酒,一面道:“我听说过你很多事情。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我撇了撇唇,没回话。
说起来我到这个世界也不过只有大半年的时间,能让他们有这么多谈资,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轩辕槿喝着酒,道:“我本来有些好奇,会让南浣皇帝和永乐侯世子着迷不算什么,但是,我从未想到,竟然有一个女人可以栓住澹台凛。”
听口气,他似乎认识澹台凛。我不由得抬起眼来看着他。
他坐在池边,一副随意悠闲的样子,修长的手指转着手里的杯子,嘴角噙着淡淡笑容,道:“白天的时候,我还觉得这位颐真公主也不过如此,到现在我才相信,你的确会是他喜欢的女子。”
我忍不住问:“你跟澹台凛很熟?”
轩辕槿竟然点了点头,道:“他若生在大烨,也许我们会成为莫逆之交。”
这人脸上并没有明显的表情,我一时也摸不准他与澹台凛是敌是友,只好试探性地又问了一句:“那这次你们没能见面,岂不是很可惜?”
行宫夜遇4
他又点了点头,道:“南浣的皇帝拒绝让我亲自去迎亲,我便提出让澹台凛来送嫁,结果他果然还是跑了。?
他这句话倒让我怔在那里。
原来不是轩辕槿不重视这次联姻,而是昶昼不让他去迎亲。
原来不是昶昼一定要澹台凛送我,而是他这边点了名!
我一时的诧异显然没有逃出他的眼睛,轩辕槿笑了笑,道:“看起来公主似乎并不知情?”
我的确是对他们这些密谋计划毫不知情,但是,峻峪关的变化,分明连澹台凛自己也很意外,他跟我分开走也是另时决定的,现在没在这里,也许只是因为明宏封锁了码头他没赶上船,为什么轩辕槿会一副毫不奇怪的表情?
我皱了一下眉,问:“殿下早已料到他会跑掉?”
轩辕槿冷笑了一声。
从我见他开始,他一直是一副温润平和的样子,这一声冷笑,突然就令室温下降了好几度。
雪般冰冷,刀般尖锐。
他冷笑道:“他怎么敢出现在本王面前?”
虽然泡在温泉里,我还是感觉到背后阵阵发凉,却反而挺直了身子,笑道:“殿下与他有仇?”
轩辕槿看了我一眼,声音复又温和下来,道:“也算不得有仇,但这人数次坏我大事,我自然只想诛之而后快。”
这人是大烨的皇子,澹台凛那样一个人,会冒险与他作对,是为了什么,我大概也能猜到。想来昶昼也不可能不知道。
昶昼明明就知道轩辕槿要澹台凛送亲就是为了杀他,却依然同意了,居然还骗我说是为了让澹台凛去稳住西狄!
昶昼…
我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骨髓都已凉透,胸中却偏偏有一团火。
那团火让我咬紧了牙关,握紧了拳头,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手中那只薄如纸的骨瓷酒杯已被我下意识地捏破了。
“小心。”
行宫夜遇5
轩辕槿眼明手快,几乎在酒杯破裂的同一时间拉过我的手,也不知用什么手法捏住我的手腕,我的手瞬间便完全用不上力,酒杯的碎片从我乏力的手指间滑落,跌在池沿上。
轩辕槿没管那杯子,抓着我的手,皱起了眉,“我说要杀澹台凛,值你生这么大气?”
托他手快的福,我手里并没有扎进瓷片,只是划破了两根手指,伤口也不深,这时正渗出鲜红的血珠来。
轩辕槿看了我一会,将我的手拉到自己唇边,像是想要吸吮我的伤口。
我这时才如梦初醒,连忙抽回了自己的手,自己吮了吮,道:“没事。我没有生你的气。”
轩辕槿看着我,笑了笑,道:“那么你是在生谁的气?你那皇帝弟弟么?”
我回眸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轩辕槿又道:“换作是我,也容不下他。哪个男人能让别的男人在自己眼皮底下睡自己的女人?何况这还是臣子给皇帝戴绿帽。”
这男人看起来温文尔雅,说起这类粗俗的话来,倒一点也不含糊。
我嗤笑了一声,“如果他真的在乎我,我又怎么会在这里?”
轩辕槿又笑了笑,坦然道:“因为我想要你,而他想要江山。”
真是一语中的。
我吮着自己流血的手指,笑出声来。“你想要我?只怕也未必吧?”
轩辕槿又倒过一杯酒,慢慢喝着,道:“当然,大半来说,我想要的只是你作为南浣公主的身份。”
我继续笑道:“其实我是什么身份也不重要,反正也只是你和昶昼做交易的幌子而已。说倒底,你想要的,不过也只是‘江山’两字。”
轩辕槿喝完了那杯酒,才缓缓抬起眼来看着我,道:“不错。生在皇家,谁能不想着那两个字?可惜我不像昶昼那样好命,没有个一开始就能为自己铺好路的娘亲。我若要什么,就只好自己去拿。偷也好,抢也好,和他国的皇帝勾结也好。”
行宫夜遇6
我问:“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轩辕槿道:“你有权利知道自己要嫁给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再次笑出声来,一面笑,一面看向地上那个破杯子。
刚刚真不该捏碎它,这个人真是值得跟他浮一大白。
像看出我的心思一般,轩辕槿倒了一杯酒,递到我唇边。
我伸手去接,他没松手,道:“别把那只手也弄伤了。”
我笑了笑,就着他的手喝了这杯酒,道:“你跟澹台凛…不做朋友太可惜了。”
轩辕槿复又倒了杯酒自己喝了,然后才缓缓道:“你这算是在给澹台凛求情么?”
我摇了摇头,“不,他不需要。”
轩辕槿静了片刻,点了点头,又递了杯酒给我,道:“说得也是。”
我微微垂下头,就着他手里的杯子喝酒,道:“我只是觉得,人生在世,能找到一个脾性相投的人,实在不容易。”
他又点了点头,道:“我觉得,我和你这也算是脾性相投吧?”
“勉强…算吧。”我扶着他的手将杯中最后一点酒倒进口里,酒液尚未下咽,便听到他发出明显的吸气声。
我有点惊异地抬起眼来,正对上他的眼睛。
很漂亮的一双黑眸,此刻染上欲念,越发深沉。
他进来之后,一直坐在那里和我说话,几乎令我忘记了自己本来正在沐浴,只隔着温泉水的薄薄雾气,整个身体都祼露在这人眼中。前几天澹台凛留下的吻痕还没有完全消除,那淡淡痕迹却越发引人遐思。
稍微尴尬地轻咳了一声,我连忙松开了他的手,又往水下滑了几分。虽然知道这水也遮不了什么,至少聊胜于无。
轩辕槿笑起来,道:“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要害羞么?”
我斜了他一眼,“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嗯,我先看了你的身子,好像的确是占了便宜。不如让你看回来好了。”
行宫夜遇7
“不…不用了。”
我拒绝的话还没说话,他已伸手解开了自己的衣服。
穿着衣服也能看出来他身材很好,这衣服一脱,便更有看头。他没有澹台凛高大,但是身材匀称,骨肉均衡,皮肤白皙,肌肉紧致,腰臀的曲线更是美好得令人叹息。
我一时竟然移不开自己的目光,看着他甩开了自己的衣服,也下到浴池里来,靠在我旁边,轻轻道:“如何?看够本了么?”
我脸上微微一热,连忙轻咳了一声,向旁边滑开了一点,道:“那什么…虽然这是你的地盘,你有权利决定自己泡澡的时间,但是,三殿下你这样…我会觉得…”
“觉得什么?”
我又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道:“觉得你是在勾引我。”
轩辕槿微微一怔,然后便笑出声来,好一阵才止住了笑声,靠在那里没动,只斜斜向我这边飞了个媚眼,轻轻道:“那么,成果如何?”
分明是应该很正经的一个人,但是这个媚眼却飞得再自然不过,我甚至都有一瞬间觉得心头一酥。
也只有一瞬间而已。
我轻轻摇了摇头,道:“抱歉。我们之间有婚约,我也不是你的对手,如果你要做什么,我无力反抗。但若你问我自身的意愿,显然答案是否定的。”
轩辕槿走过来,伸过手覆上我的胸口,道:“为什么?你看,你的心分明也跳得很快。”
我并没有打开他的手,只是轻轻笑了笑,道:“那不是为你而跳的。”
胸口心脏的跳动每一声都是在呼唤着一个男人的名字。
那并不是我眼前这一个。
轩辕槿脸上的笑容一敛,眉头一蹙,道:“他丢下你跑了。”
“不,他在这里。”我按上他的手,牵引他更准确地感受自己心脏的跳动。
很早以前,那个人便把他自己放进了我心里,塞得满满的,再也容不下别人。
行宫夜遇8
轩辕槿收回自己的手,转而托起我的下巴,看定我的双眼,缓缓道:“既然你这样喜欢他,我们来打个赌吧。从这里到明都,要走七天。若是这七天之内,他没来抢走你,你就死了这条心,一心一意做我的王妃如何?”
我又摇摇头,道:“我不赌。”
轩辕槿轻哼了一声,“你怕他不来?”
我笑了声,道:“他来不来是他的事,但我喜欢他是我的事。这种喜欢的心情是无法拿来当成什么的赌注的,也不会因为跟你打这个赌就会消失不见。他来与不来,我都是喜欢他的,又何必多此一举?”
轩辕槿看了我很久,然后跟着笑起来,一面点了点头,道:“是,我真是多此一举。不论他来不来,不论你赌不赌,你都是我的王妃。”
他这样说着,便伸手抱住我,低头亲上了我的唇。
很温柔的一个吻。
一开始只是蜻蜓点水般轻啄,然后含住了我的唇,吸吮挑逗,舌尖灵活得就像一条蛇,细细舔舐纠缠。
这个男人的确是在勾引我。
温柔而极富技巧的吻我,炽热的呼吸拂上我的皮肤,眼神里写满了欲望,更是勾魂摄魄。
但这并不是我想要的人。
我没有反抗,也没有迎合,只是放松了身体,任他摆布。闭上眼,想起的便是澹台凛。
他的样子,他的声音,他的温度,他的气息。
甚至他在激情中滴下的汗珠…
或者是我这样子扫了轩辕槿的兴,或者是他本来便只是想捉弄我。这晚轩辕槿并没有要我。
抱过亲过之后,他便松了手,也没多说什么,起身从浴池中上去,披了自己的衣服出去了。
不多时茉莉就匆匆跑进来,问我有没有怎么样?他有没有对我做什么?
我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茉莉看看我,又看看我手上的伤口,也没再多问,服侍我穿好衣服回房间。
行宫夜遇9
我这边刚刚才进屋,轩辕槿身边的内侍后脚就送了金创药来。
那内侍一走,茉莉便恨恨地将药扔在一边,道:“要他假惺惺来装什么好人?若不是他,公主又怎么会受伤?”
若不是他,我大概真的不会知道原来澹台凛送嫁还有这种内情。但伤是我自己弄出来的,要说怪,也怪不到他头上,只能怪千里之外龙椅上的那个男人!
我嗤笑了一声,他哪里要人帮?哪里要人救?瑞莲姑婆竟然为了那样一个无情的人葬送自己的一生,又将我继续推过来。
不过,也许冥冥中的确命运在牵引,有因才有果。
若没有这一层机缘,我也不可能遇见澹台凛。
想到澹台凛,我的心不由又提起来。
也不知他如今在哪里,有没有脱困,有没有受伤…
刚刚在温泉的时候,轩辕槿说我怕倒也没说错。只不过,我不是怕他不来接我,只是怕他会出事。
从前一夜分别到现在,已足足有一天一夜。
自我们互相表露心意之后,还从没有分开这么久。
我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
茉莉看着我,嘴唇动了动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拉过我的手帮我上了药,包扎好。
云娘已帮我铺好了床,待我脱了外衣上床,复又过来帮我掖了掖被子,轻轻道:“江北天冷,公主小心不要受了风寒。”
说话间已塞了个东西在我手心里。
我一怔,还要问时,她已将床前的纱帐放了下来,道:“请公主安歇吧。”跟着就和茉莉一起退到屏风外面的隔间。
我这才伸手出来看。
她塞给我的是一颗小小的蜡丸。
捏开之后,发现里面有张小纸条。
借着纱帐外微弱的灯光,我看到了再熟悉不过的笔迹。
“除相思外,一切安好。不日之后,定当重聚。”
不过十余字,我反反复复看了一遍又一遍,末了将纸条按在胸口,眼泪已不受控制地涌出。
太好了。
他还活着。
洞房花烛1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出发往明都去。
因为夜里哭过的原因,我两只眼睛肿得像桃子一样。还好依然带着面纱,也不怕被人看到。梳洗完用了早餐,便由茉莉和云娘陪着上了马车。
才出发没多久,车便停了下来。车外的侍卫亶报道:“三殿下求见。”
茉莉皱了一下眉,握紧了我的手,有些紧张地唤了声:“公主…”
我笑了笑道:“都已经到了这里,该来的什么也躲不过。他能先让人通报一声已经算给足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