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偏过头去,还没发现他想让我看什么呢,他已低下头来,飞快在我颊上亲了一口,然后一副什么也做过的样子,向我行了礼,悠悠闲闲走下石阶。
我怔在那里,一直到他打马飞驰而去才回过神来。
…昶昼说得没错,这家伙真的是个恣意妄为的流氓!
我捂着发烫的脸转回偏殿来,发现只有两名太医和一班侍从在那里忙碌,昶昊竟然不在。
唔,他现在不在也好。本来说跟着他实习的,但我现在沉得下心来学习才怪。
我坐在那里,又拿出澹台凛那枚碧玉印章出来看,明明是触手冰冷的上品玉石,但我想起澹台凛刚刚那些话来,却不由觉得这印章就像是刚刚从地底喷出的岩浆,握在手里,却连心都开始发烫。说不出是欢喜还是难受,只知道自己不想放手。
就算真的是一团会将人整个焚烧殆尽的岩浆,也绝不想放手。
章四一 合开义诊5
我坐了很久才慢慢平复了自己的心情,但是昶昊居然还没有回来。
他不回来我就无事可做。因为两名太医之前都被我问怕了,看到我过去就显得无比紧张,连带病人也跟着紧张。我想帮忙抓药,药房的伙计虽然表面上恭恭敬敬,但完全就是一副嫌我碍手碍脚。就连熬药的烧火丫头也根本不想看到我。
我转了一圈,发现自己完全就一点用也派不上,索性就跟太医们交待了一声,带上茉莉出去散步。
沈骥衡保持距离跟着我们,比以往更加沉默。
但我现在也根本不敢再去逗他说话,就算气氛奇怪也只得由他去了。
说是散步,其实也就是在弘愿寺里转转。弘愿寺不愧是有着几百年历史底蕴的古刹,过了两道墙,外面善堂和义诊的些微吵闹已遥远如另一个世界的事情。寺内香烟袅袅,肃穆幽静,偶尔能听到和尚们在诵经,伴着木鱼单调的声音,却似乎有种令人安宁的奇异力量。
我走乏了便在随便倚着走廊的栏杆坐下来,茉莉陪在一边,随口说着最近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八卦。
大概是被寺里这样宁静的气氛影响,茉莉说话的声音远比平常低,轻轻柔柔,就像是催眠曲。我靠在柱子上,几乎要睡着。
但茉莉却就在这时停下来。
“怎么了?”我转过头来看她。
茉莉还没回话,我就先看到了骆子缨。
我一惊,睡意全无。
为什么会在这里看到骆子缨?
我坐直了身子,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
那边一身淡青衣裙的美人的确是骆子缨没错,但她这时看起来丝毫没有我印象那样冷若冰霜高洁出尘,精致的脸庞微微泛着醺红,眼睛也是红的,就像刚刚哭过一样。身边只有一个贴身侍女,这时正忙着想将她隐蔽起来。
骆子缨本人一开始看到我们的时候,显然也吃了一惊,但侍女惊慌地试图将她藏起来的时候,她倒表现得很大方,没有一点扭捏,坦然看向我。
于是我笑了笑,扬手打了个招呼:“哟,骆贵妃。”
骆子缨并没有回应,只略微欠腰行了个礼便自顾走了。她的侍女自然紧跟在旁边,很快就消失在走廊的转角处。
章四一 合开义诊6
“这算什么啊?”茉莉看着那边,皱起眉来,很气不过的样子,“居然连个招呼都不打,怎么说公主也是…”
“好啦,好歹人家行过礼,面子算给足了,你就不要再啰嗦了。”我抬手打断她,自己也看向那边。
骆子缨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一副那种样子?眼睛是红的还可以说是伤心,为什么脸也是红的?这种天气又不热,没道理走几步就面红耳赤啊?还是她病了在发烧?
我坐在那里想这些七七八八的问题,还没理出头绪呢,就听到有琴声传过来。
茉莉显然也听到了,问:“是不是骆贵妃在抚琴?”
我笑了笑,站起来道:“去看看就知道了。”
我本来想茉莉十有八九猜错了,骆子缨那种状态,应该不可能还留在这里弹琴。但我却没有想到,那抚琴的人竟是昶昊。
他坐在一个小亭子里,白衣胜雪,丰神如玉,琴声如他的人一般,清越幽远。
我驻足静听,一直到昶昊一曲终了才一面鼓掌一面走过去。
昶昊像是这时才看到我,抬起眼来,笑了笑,“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自然是被你的琴声引来的啊。”我也笑笑,在他身边坐下来。
昶昊倒有些不好意思,轻轻道:“献丑了。”
“哪里。弹得很好呢。”我伸手摸了摸那张放在桌上的琴,道,“我只是没想到你也会琴,骆贵妃啊,澹台凛啊,你啊,我最近见过的人好像都会弹琴。这在南浣是每个人都必须学的功课么?”
昶昊又笑了笑,道:“没那回事。我也不过是附庸风雅罢了。”
“你就不用再自谦了。来出诊还带着琴,怎么可能是附庸风雅?”
“你误会了。”昶昊道,“这琴是跟寺里玄证大师借的。”
他莫名其妙放着义诊不管跑去找和尚借了张琴在这里弹是怎么回事?我愣了一下,忍不住还是问出口:“呃,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昶昊淡淡道:“没什么,只是有些心神不宁,想借抚琴平静一下自己的心绪。”
老实说,我在刚刚的琴声里可没听出什么心神不宁来,但他这么一说,我就想起骆子缨来了。
那一个就红着脸流泪走了,这一个就心神不宁坐在这里弹琴。再加上之前骆子缨在承华宫前的表现,要说什么关系都没有,鬼都不会信吧?
章四一 合开义诊7
这样想着,我便想找借口把茉莉和沈骥衡支开。茉莉很好打发,我让她去泡壶茶来她应了声就去了。但想支开沈骥衡的借口就难找了一点,我抬眼看向沈骥衡,他亦看过来,跟我对视。
我讪笑了一声,道:“沈兄,那个…”
结果我借口还没编好,沈骥衡看一眼我,又看一眼昶昊,哼了一声,自己走开了。
昶昊看着沈骥衡离开,笑了笑,道:“你有话要跟我说?”
他这么坦白地问出来,我却不知要从何说起,犹豫了很久,才轻轻道:“我刚刚看到骆子缨了。”
“嗯。”昶昊只是应了声,并没有接话。
于是我继续问:“她来做什么?”
“来进香。”
我皱了一下眉,“真的只是来进香?”
昶昊这才抬眼看向我,又笑了笑,道:“你在怀疑什么?”
我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就算是拜佛时被香薰红了眼睛,也不会顺带连脸都一起薰红。”
昶昊道:“也许她只是有些害羞,很多女人知道自己要做母亲的时候都是这样。”
我惊得直接站起来,睁大眼道:“什么?”
“骆贵妃有了身孕。”昶昊重复,神情平静,语气平淡,像是在说根本不相关的人的事情。
我还是愣在那里半天没反应过来。
骆子缨怀孕了?她进宫才多久?不过这种事情倒也真说不准,毕竟她跟昶昼又不像我一样,只是假凤虚凰假扮夫妻,运气好的话,也许有个一两次就怀上了。
昶昊轻轻叹了声,伸手过来握了我的手,轻轻道:“你已经是公主了。”
我看向他,眨了眨眼,他这算是在安慰我吗?他以为我介意昶昼和骆子缨有了小孩?我不由得嗤笑了一声,点点头道:“我很庆幸这一点。”
昶昊道:“那你为什么还这么在意这件事?”
我看着他,缓缓道:“我在意的,是为什么骆子缨有了身孕竟然会来找你?”
昶昊不避不闪地迎着我的目光,道:“你以为我们有私情?”
我挑起眉来,问:“没有?”
“没有。”昶昊很坦然地回答,秋水般的眸子里一片清明,完全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
这倒叫我更加疑惑,不由得又皱起眉来,“但是…你们…”我还是觉得他们的关系不同寻常,但一时却也不知应该如何问起,于是说了几个字就停下来。
昶昊低头看向桌上的琴,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轻轻一划,淡淡道:“我们…是跟同一个老师学的琴。”
琴声悠扬,昶昊的声音更是幽远如风,似从记忆的长河中吹过来,带着对年少时青涩情怀的追忆、惋惜,以及…哀悼。
我沉默下来。
昶昊垂下眼,开始弹另一支曲子。
一直到茉莉回来,没有人再说话。
章四二  各怀鬼胎1
我这几天都在忙义诊的事情,公主府官吏的面试就都交给傅品在安排。
在确定面试时间之后,傅品又给了我一份名单,让我先过目一遍。
我只扫了一眼,问:“这里有陛下在意的人吗?”
傅品摇了摇头,道:“没有。”
我又问:“那有没有你在意的人?”
傅品在名单上圈出三个来。
我仔细看了一遍,履历倒都很普通,一个是不得志的小官吏,一个是礼部一个什么官员的亲戚,还有一个是落第十几次的老秀才。
我看不出什么奇怪的地方来,只好皱了眉继续问他,“这三个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是奸细。”傅品很确定地说。
…还有人嫌我身边的奸细不够多么?
我咧了咧嘴,道:“那以你的意见,这三个人应该怎么处置?留还是不留?”
傅品一张圆脸堆满了笑,道:“属下以为,水要浑一点才好捉鱼。”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到时我是捉鱼还是被捉,大概就很难说了。我轻轻嗤笑了一声,把那份名单顺手丢在一边,道:“我知道了。”
傅品应声行礼,然后退了出去。
面试的时间定在第二天下午,地点就在公主府的正厅。
我故意迟了一个时辰才过去,来谋职的人自然早已到了,老老少少济济一堂。厅中设了座,但是显然并不是所有人都乖乖呆在自己的座位旁边。有在厅里来回踱步的,有三五成群高谈阔论的,也有跑去檐下甚至院中透气的。
厅里侍候的小厮早已交待过,我站门后看了一会,向他点了点头,他才高声叫道:“公主驾到。”
一群人连忙齐齐拜倒,口称千岁,山呼行礼。
我缓缓走过去,茉莉和沈骥衡一左一右跟在我身后。我在大厅正中的交椅坐下之后,才抬了抬手,令他们起来。我自觉架子摆足,不由有些得意,却听到有人轻蔑地哼了一声。
我有些不悦地循声看过去,便看到骆子嘉正抬腿迈进大厅。傅品跟在后面,努力地迈动两条短腿想追上他,一面叫道:“骆世子,你不能就这么随便闯进——”他话没说完,骆子嘉已进了大厅,也不等我开口,大喇喇就随便拖了张椅子坐下。
章四二  各怀鬼胎2
傅品只好顿住后面的话,过来向我行礼,一脸无奈,道:“永乐侯世子求见公主。”
我挑起眉来,看着骆子嘉,而他一脸傲慢地坐在那里,也同样挑起眉,不屑地冷笑了一声给我听。
——他这是“求见”的态度吗?
不过这人连昶昼也不放在眼里,只怕还真不能要求他对我这半路捡来的便宜公主有多恭敬。也不怪傅品拦不住他。看他的样子,只怕就算要武装冲突,也肯定会闯进来。
我只好叹了口气,问:“骆世子今天来见我,不知有何贵干?”
骆子嘉看了看我,居然歪了歪头,道:“没什么,就是来看看。”
——喂,这里不是你们家后花园,不要这么随便说“就是来看看”这种话好不好?
我觉得自己眼角有点抽筋,按捺着性子道:“如你所见,我现在有正事要办,没功夫招呼骆世子,请世子改天再来吧。”
骆子嘉对我的逐客令置若罔闻,四平八稳坐在那里,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看着厅里那些形形色色的应聘者,道:“你所谓的正事,就是帮昶昼那小子挑人吧?你觉得能在这些家伙里挑出什么人才来?”
看起来昶昼让我开府的目的,大家都清楚得很嘛。但是他这样直接跑来搅局,到底是想做什么?
沈骥衡皱了一下眉,直接就上前了一步,我伸手拦下他,笑了笑,道:“世子既然这样想,不如就帮我一起来挑好了。给骆世子看茶。”
旁边的侍女连忙端上茶来,骆子嘉倒也没推辞,喝了口茶才问:“你打算怎么个挑法?”
“考试啊。”我回答,一面抬手示意傅品把题亮出来。
题目是稍早的时候我自己出的。
第一题是数学题:今有上禾三秉,中禾二秉,下禾一秉,实三十九斗;上禾二秉,中禾三秉,下禾一秉,实三十四斗;上禾一秉,中禾二秉,下禾三秉,实二十六斗。问上、中、下禾实一秉各几何?
这题是《九章算术》里的,照我学过的数学来说,是很简单的三元一次方程,但在这里他们会怎么算我就不知道了,总之写好题的条幅挂出来之后,至少有一半人表现出完全目瞪口呆的状态。包括骆子嘉。
章四二  各怀鬼胎3
我让下人们点燃了一柱香作为时限,并给他们准备了文房四宝,让他们自己算去,一面转向骆子嘉道:“世子要不要也做做看?”
骆子嘉哼了一声,将头扭到一边。
那群应聘的人自然没人敢像他这样,个个奋笔疾书,有些反应快的,没几分钟就停了笔。于是我道:“做好的人,请在答案写上自己的名字交给骆世子。”
骆子嘉像是又吃了一惊,皱了眉看向我。“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笑了笑道:“本来就没什么关系,是世子大人自己楞跑来要帮我挑人的嘛,索性阅卷的重任也由你代劳了吧。”
骆子嘉一时无言,恨恨瞪了我一眼,伸手接下已经走到他面前一个人递上的答案。
一柱香燃完,骆子嘉手里也已经有厚厚一叠答案,他倒真的很仔细一张张看完了。
他抬起眼来想跟我说什么的时候,我伸手打断了他的话头,直接让傅品挂出了第二题。
“有一个字,所有人都会认错,这是个什么字?”
这个看起来像是个语文题,但其实是个脑筋急转弯。这题又成功地再现了一次全场目瞪口呆效果。
我依然让下人点起一支香,让想到的人把答案交给骆子嘉。
这次有人交卷的时间稍微迟了一点,骆子嘉自己似乎也在冥思苦想,待到拿到几张他们交上来的答案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我觉得他的反应比厅里其它那些人都有趣得多,不由就看着他笑出声来。
骆子嘉这才回过神,微微红了一下脸,然后又狠狠瞪我一眼,哼了一声,扭开头。
这次香燃完了,骆子嘉手里的答案还不到十张,一屋子人的都显得紧张起来。
骆子嘉将那几张写着答案的纸递过来,我看也没看一眼,便吩咐傅品挂出最后一道题。
“请在五百字以内说明为什么要来公主府求职,以及如果能在这里工作,你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时间照例是一柱香。这次有人答得轻松,有人却因为上一题没有想出来而落笔谨慎,但香燃得差不多时,基本上也都全部交卷了。
章四二  各怀鬼胎4
骆子嘉一路看着这些人写的东西,虽然看得出来他已经在很努力地控制自己的表情了,但是眼神间细微的变化还是很有趣。
我也没等他看完,自顾拿起傅品之前给我的名单,依次点名。
被叫到名字的人就上前一步,我仔细打量几眼,太老太小,或者长相太丑的便直接请他们走人了。
骆子嘉对我这举动大感意外,直接站起来,举着手里的一叠答案向我道:“刚刚那个人分明三题都做得很好,你竟然叫他回去?”
我笑了一声,道:“我只是说要考试,没有说按考试成绩择优录用吧?”
骆子嘉愣在那里。
我又补充道:“这里是公主府,要请的是公主府家臣,当然是以我看得顺眼为前提。”
骆子嘉一时气结,咬了牙挥动手里那一叠纸,“那你弄这些到底有什么意义?”
“的确什么意义都没有。”我点点头,“骆世子若是喜欢,大可以拿回去做纪念。”
“你——”骆子嘉气极,又向前跨了一步,但也只多跨出一步。
沈骥衡闪身直接拦在了我与他之间,手按上腰间剑柄,完全一副只要他敢妄动就直接叫他血溅当场的样子。
于是骆子嘉只能咬牙瞪了我一眼,将手里那叠纸重重往地上一扔,拂袖而去。
傅品不失时机地命人送他出门。
我让茉莉把那些答案捡回来,自己这才一张张看过去,斟选余下的人。
被骆子嘉这样一闹,之后落选的人倒完全没有之前走掉的那些人那种伤心遗憾和不甘心,甚至还有不等我点到名,便主动要求离开的。
第一个站起来想走的,是个三十几岁的青衣文士,留着两撇小胡子,倒也算得上温文儒雅。
我笑了笑,道:“先生既然来了,为什么又急着要走?”
他也笑了笑,道:“回禀公主,小人生性懒散,本想在公主府谋个闲差养家糊口,但看起来这里的差事只怕闲不了。”
我点了点头,“人各有志,先生请便。”
他行了礼,转身走出去,却又在门口停了一下,我只当没看见,叫了下一个名字。
章四二  各怀鬼胎5
结果这次面试,除了傅品圈出来的那三个人,我只多留用了两个人。
一个叫周世昌。大概二十上下,虽然面黄肌瘦,但一双眼乌黑灵活,倒是一副机敏的模样。考试的前两题他都答对了,而且还是前几名交卷的,但我留下他只是因为他最后那份答卷。
最后那题我问的是为什么想进公主府以及进了公主府第一件事想做什么。虽然规定了五百字以内,但是绝大多数的人还是写了洋洋洒洒一大篇,更有人恨不得把所有美好的辞藻都堆在上面,将自己的理解抱负才干能力写得天上有地下无,只要给个机会就会化龙腾飞。
而周世昌只写了四个字。
“赚钱。吃饭。”
我觉得很有趣,就将他留下了。他果然还没等傅品给他安排职务就先开口讨饭吃。傅品有些哭笑不得地让人先领他去了厨房。
另一个叫郑书颖,也是二十来岁的样子,身材修长,面如冠玉,风姿俊朗,就算是与昶昼昶昊这样的美男子相比,也并不逊色多少。很符合我对骆子嘉说我想找的那种人的形象,留下来正好可以做做样子给别人看。
至于他们的职务我便全交给傅品去安排,一切安顿好之后,傅品过来向我复命。汇报完之后,轻轻叹了口气。
我笑了笑,道:“你对我定的这几个人不满意?”
“当然不是,公主从善如流慧眼如炬,这些人都再合适不过了。”傅品说了几句恭维话,道,“属下只是觉得,让谢尧走掉有点可惜。”
“谢尧?”我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觉得并没什么印象。
傅品道:“就是今天主动要走的那个青衣文士。他是奉正十七年的探花,但是因为对官场不瞒辞官返乡,在陇州也算小有名气的人物。”
我皱了一下眉,“是吗?我倒觉得他就是个沽名钓誉喜欢耍点小聪明的家伙。”
傅品也皱了一下眉,道:“公主这是从何说起?”
章四二  各怀鬼胎6
“他以前的事我不知道,也就不提了,就说今天的事情好了。”我解释道,“我是怎么样做的公主,在成为公主之前是做什么的,我想今天这些来面试的人都不会不知道。既然一开始就知道那些传言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又何必在那种时候再摆出一副要划清界限的姿态来?分明就是因为我说我要挑看得顺眼的,他对自己的外貌没信心,所以换种方式来引起我的注意。这样就算真的落选他面子上也不会太难看。又在看到我和骆子嘉冲突之后,说出‘这差事闲不了’这样的话,就摆明了是在以退为进,表示他有能力有办法帮我对付骆子嘉,但他不想跟其它人一样对我俯首帖耳,他想我自己开口请他留下。临走在门口停一下也是因为这个。”
这段话很长,傅品就站在旁边静静听着,并没有反驳,直到我说完才点点头道:“公主真是明察秋毫。”
我白了他一眼,“你就不要取笑我了,我就不信你看不出来,傅总管你不过就是想考考我罢了。”
傅品笑起来,道:“公主说笑了,就算借个天大的胆给我,我也不敢呀。只是觉得谢尧这个人在民间多少还算有些影响力,也许会有时候用得上了。”
我耸了耸肩道:“他应该不会这样就死心的。如果傅总管你觉得这人不用可惜的话,下次不妨给他个台阶下。”
傅品点头应声,退下了。
等他走后,茉莉凑过来,有些担心地抱怨:“傅总管到底在想什么呀?故意让三个奸细混进来也就算了,那个谢什么明明一看就是一副自命不凡的讨厌相。要是天天看到那种人的话,真是烦都烦死了。”
我笑起来,道:“傅总管是从大局出发来考虑的嘛。”
“大局大局…”茉莉撇了撇唇,小小声道,“公主你自己根本不想找那种人在身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