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当年想来比我更难适应十二国这里君权天授,不可侵犯不会动摇的制度吧?
我歪了歪头看着他,问:“然后呢?”
天意和利益
“然后?没什么然后。”他又笑了笑,道,“我想要一个国家,六太让我得到了它。帷湍扔给我记录着几百万民众生死的户籍,我捡起了它。这就是天意。”
我看着他,眨了眨眼,完全不明白。
尚隆执起我的手,缓缓牵到自己唇边亲了一下。“你会为这种问题苦恼,就是天意。你在这里,就是天意。”
他说的话都太抽象太意识流,我不太明白,但是他嘴唇的触感却再真实不过。
我有点羞恼地抽回自己的手,皱起眉,“照你这样说,一切都是天意,天意让我坐在芳国的玉座上,为什么还会有叛乱的事情发生?”
“但那也正是叛乱得以平息的原因不是么?”尚隆道,“毕竟大部分的军士都只是听命从事,挑起事端的永远只是那么一小撮人。”
“既然王是天意选择的,他们也应该比我更清楚,就算杀了我,他们也不可能做芳王,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事情?”
“当然是利益。”尚隆像看小学生一般看着我,“玉座他们自己坐不了,但是玉座上坐的是什么人,对他们的影响就太大了。”
芳国这十几年来,虽然一直自称“月阴之朝”,但是不是所有人真的都在“乘月待晓”也实在很难说。不说月溪本人,随便哪个习惯了生活在晚上不想看到阳光的人大概也能挑起这些事来。
昆霖还在审,不过我也没抱太大希望能审出什么来。
反正归根到底,的确只是尚隆说的那两个字——“利益”。
大权在握的官职,长生不老的仙籍,华丽奢靡的财富…任何一点的动摇,都会让这些人铤而走险吧?
所以,之前我在朝议上只是睡觉,索性不动不理,反而能相安无事。一旦我开始有所动作,自然就会有人觉得我会动摇到他们的利益。
这么简单的问题我居然还要特意问出来,也怪不得尚隆要那样看我。
我有点沮丧,长叹了一声,又趴回桌上。“我真蠢。”
尚隆笑了声,再次伸过手来,揉揉我的头,“你很有趣。”
这次我没有拂开他的手,只是偏过头看着他:“反正你就是等着看我的热闹吧?”
“小桀你这样说可太冤枉我了。”尚隆顺手就摸上我的脸,“我这些天可都是在为你的事情奔波呢。”
“妖魔的事么?”我提起精神,“你问到了什么?”
他却有点坏坏地弯起嘴角,“消息可不能白听啊。”
我撇了撇唇,“你当王之前,是做生意的吧?”
“不,”尚隆一本正经地否认,“是个浪荡子。”
我卟地笑出声来,“你真是有自知之明呢,浪荡子先生。那么,你想要什么?”
“你说呢?”他的手指在我脸颊上轻轻摩挲,声音轻柔,充满了挑逗的味道。
我叹了口气,拉下他的手,“尚隆大人你还真是偏心。”
“嗯?”他没动,只是带着很重的鼻音发问,“怎么这样说?”
“你当年帮阳子的时候,可没听说过有这种过分的要求啊?”
“阳子啊…”尚隆笑出声来,“这有什么好比的?虽然那孩子那种认真又困扰的样子,有时候的确也让人有点放心不下,但是…”他的手还被我拉着,只是微微反转了手指,轻轻在我手心里搔了一下。酥麻的感觉电流般传过来,就像连心都被搔了一下,痒得难受。
我不由又皱起眉。
“看到你露出这样的表情,只会让我想用大人的方式狠狠地欺负你…”尚隆凑到我耳边,轻轻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随意慵懒的语调,但却是**蚀骨的性感。
这个人真像他自己说的是个不折不扣的浪荡子。欢场里的手段真是无比娴熟,只要他有心**,根本随便哪个动作都可以暧昧得让人脸红心跳。就算是这种话,被他这样说出来,也似乎有了一种致命的诱惑。
那一刻,我的确被勾引了。
我坐在那里,微微红了脸,虽然皱了眉,却好像中了化骨绵掌,浑身的力气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连拒绝的话都只在喉咙转了一圈,没能说出口。只能抿了唇斜眼瞟着他。
但这一眼瞟上去,却像是给了他默许和鼓励,尚隆伸手就将我搂过去,顺势便吻上我的唇。舌头就像一条灵蛇,刁钻而灵活地探进我的口腔,肆意纠缠,离开时牵出一条晶亮的银丝,滴在我下巴上。
我脸上一热,有些不好意思地扭开脸,抬手要擦,却被尚隆一把抓住了手腕。
他再次伸出舌头来,轻轻舔了。乌黑的眼里蒙上了一层情(河蟹威武!)欲的色彩,连呼吸都已粗重起来。
我只觉得身体一绷,下意识就向后闪了闪,“尚隆,等一下…”
“等什么?”尚隆凑在我颈间,呢喃着问,手已经伸进了我的衣襟。
男子宽大的手掌贴上肌肤的粗砺触感很舒服,掌心温暖,力道适当,像是有什么被抚慰,又像是有什么被唤醒…
突然就想起了上一次被男人这样爱抚的时候。
多久了?
在那个战火与炮声的背景里,不分由说任性地缠着他…
就像早已知道是最后一次…
身体本能的战栗了一下,心口隐隐作痛,我低低呻吟了一声,按住他的手,“不行,别…”
我话没落音,尚隆自己停了下来。
当然,并不是因为我的话。
他抬眼看着我,目光里有一抹心痛,依然伸在我衣内的手愈加温柔。
他摸到了我的伤疤。
本来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也没有再缠绷带,但几处比较重的伤口血痂还没有脱落,摸上去自然和其它地方不一样。
尚隆静了一会,本来充满情(河蟹威武!)色意味的抚摸变成了试探性的轻柔碰触。
“痛么?”他问。
我摇了摇头,索性大方地拉开衣襟让他看。
尚隆的指尖一点一点轻轻抚过我的伤疤,然后低下头,叹息着,在我右胸那道丑陋的伤疤上轻轻吻了一下。
你弟喊你回宫吃药!
他这样温柔而郑重的态度,倒让我不好意思起来,轻咳了一声,想拉好自己的衣服。尚隆捉住我的手,缓缓抬起头,目光却落在我右肩上,嘴角弯起一抹饶有兴致的笑容,另一只手落在我肩头,轻轻抚摸,一边问:“这是…旧伤?”
我侧过脸看了一眼。
是阿天留下的咬痕。
我自认皮肤还算可以,这么多年受过大大小小的伤也顶多只有些浅浅痕迹,但是这个咬痕不知为什么就非常明显,也许是阿天那只妖狐故意做了什么手脚。
记忆里像有双碧清清的眸子似嗔似喜扫过来,肩头的伤痕尖锐地刺痛。
我应了声,轻轻推开尚隆,拉好自己的衣服。
尚隆却像是偏偏对这个伤很有兴趣,追问:“看起来像是人咬的,之前的情人?”
“不是,是…”我顿下来,一时却不知道如何解释我和阿天的关系。
他是D伯爵宠物店里的一只千年妖狐,机缘巧合误打误撞成了我的宠物,跟我一起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提起这个家伙,却实在不知道要用哪个词来形容他才合适。
他是狐狸的时候乖巧可爱,变成人的时候妩媚妖娆,最喜欢粘在我身边捉弄我,却又在关键的时候救过我,甚至我对灵力的运用其实也是他教的。
他对我的意思表现得很明显,但我却回应不了,总觉得亏欠了什么。本想帮他避过千年一次的天劫,结果却害青龙为了救我们搭上性命。那之后阿天被D伯爵接回去养伤,是生是死都不知道,我和阿骜却又被太空堡垒带到了千年之后,然后又是这里…那次之后,我的世界早已天翻地覆了,也不知阿天到底怎么样。
我叹了口气,尚隆又笑着问:“到底‘不是’还是‘是’?”
我只好回答:“是我养的一只狐狸。”
尚隆皱了一下眉,“会变成人?”
我点下头。
他的神色突然正经起来,“人妖?”
虽然知道在十二国的词典里,“人妖”的意思是长得像人或者会变成人有相当智慧的妖魔,但是看他这么一本正经地说出这个词,我还是忍不住喷笑出来。
“笑什么?”尚隆有些不解地皱起眉。
“不,没什么。”我也不容易止住笑,摆摆手,道,“人妖怎么了?”
尚隆道:“你听说过人妖吗?”
我点点头,不论是十二国这种,还是泰国那种,我都听说过很多哩。
“那就好说了。”尚隆端起早已冷掉的茶来喝了一口,道,“我去找了一些经验丰富的朱氏。”
“朱氏?”我怔了一下,原来他不是去找利广喝酒吗?
“升山的时候,你也见过一些朱氏和刚氏吧?”尚隆笑了笑,“妖魔的事情,还有什么人比在黄海捕猎为生他们更清楚呢?”
“嗯,”我只能再次点了点头,道,“如何?”
“他们说妖魔这种东西,是不可能被人驯服的。就算有极个别,像犬狼真君那样的例外,也不可能控制那么大一群。大部分妖魔都只有野兽的本能,不过它们之间其实等级还是很明显。一般弱小的妖魔都会避开强大妖魔的活动范围。但有个朱氏曾经目睹过一件奇怪的事情。”
“什么事?攻城吗?”我急切地追问。
尚隆笑出声来,“哦,那件事可不止一个人看到哩。但朱氏们倒没有这种眼福。他们说妖魔有组织有预谋地攻城这种事,以前听都没听过。”
“那是什么?”
“那个朱氏曾经遇到过一群鹿蜀像被人驱赶一样,战战兢兢地围成一圈,然后另一只他叫不上名字的妖魔就围着这群鹿蜀转了一圈,挑中了一只,咬断了它的脖子,这时其它的鹿蜀才慌忙四下逃散。”
我好像听说过类似的故事,不由皱了一下眉,“这群鹿蜀是那种妖魔养的家畜,还是偶尔碰上不得已才舍弃一只?”
“那就不知道了。”尚隆道,“但是,会有这种事情,就说明强大的妖魔,能够驱使弱小妖魔做些简单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尤其如果这头妖魔是有智慧的人妖的话。”
“说了等于没说。”我一摊手,“我们本来就是这么推测的吧,只是不知道那个领头的是什么而已。”
尚隆苦笑了一声,“唔,也是。所以其实我这趟除了听故事之外,并没有太大的收获。”
他这么一说,我才觉得自己话说得有点重,毕竟尚隆又不是我的臣子下属,只是因为我们的交情在辛苦奔波。于是抿了抿唇,轻咳了声,道:“抱歉,我有点心急。”
“至少,可以确定能指挥攻城这种行动的,肯定是一只强大的人妖。”尚隆倒并不介意的样子,“以后可以往这方面留心。”
“嗯。”我点点头,“谢谢你。”
尚隆这时却皱起眉,不悦道:“跟我客气什么?”
我垂下眼,没再说话。说起来,就算没有今天这一次,我们的亲密也早就超出了普通朋友,但要真把他当情人看…却又总觉得…好像还少点什么…
尚隆伸手将我揽进怀里,搂着我,温柔地在我脸颊上亲了一口,正要说什么,外面便有个侍卫匆匆跑来,在门口停下来行礼,也不等近侍通传,直接就大声道:“主上。主上的药已煎好,台甫请主上回宫吃药。”
我怔了一下。
尚隆则直接笑出声来。
…阿骜这臭小子。
尚隆放开我,一面伸手帮我整了整衣服,“你这位台甫…真是有趣。”
我实在不知要说什么好,只好轻咳了一声,道:“他从小就是这样,管家婆似的乱操心。”
“总比我们那只时常都会跑得找不到人的马鹿君好得多。”
…这一点来说,你有资格说人家咩?
我抬头瞟了他一眼,“要交换吗?”
尚隆凑到我耳边,暧昧地笑了笑,“你舍得吗?”
我又一怔。虽然六太的确很可爱,但是,要我拿阿骜去换…我倒还真的不太想。何况我要真敢这样,阿骜会直接杀了我吧。
于是我叹了口气,无奈地一摊手,起身回寝宫去吃药。
要吃宵夜吗?
回去才发现阿骜并不在我的寑宫,只有修篁等在那里,见我回来便迎过来行礼。
我抬了抬手让他免礼,一面不死心地扫视了一圈。
本来我是打算要找阿骜这臭小子算帐的,结果他竟然不在这里,我就好像蓄满了力,却突然扑了个空,有劲使不上,心头不由就窝了一团火,皱起眉来。
修篁轻轻微笑,道:“主上是在找台甫么?”
“我才不想找他。”我皱起眉,把找阿骜的事放到一边,向修篁伸过手,“不是叫我回来吃药么?药呢?”
修篁端了放在一边的药碗递给我,旁边的女官连忙跟着端过漱口的水和送药的蜜饯。
修篁看着我喝完药,又轻轻道:“主上身上还有三处伤口没有完全愈合,若是要与延王共度良宵,请记得提醒延王小心。”
我正在漱口,听到这句话,直接被口里的水呛到。
咳了好一会才抬起眼来看着他,完全不知道要摆什么表情。
“修篁…”
他却依然是那副温润如玉的表情,应了声,伸过手轻轻抚着我的背。好像自己刚刚只是说了句再普通不过的日常问候一样。
“你故意的是吧?”我斜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一惯温和的人要是使起坏来,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他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又轻轻笑了笑。
我继续板着脸,问道:“难不成刚刚那个侍卫…也是你假借阿骜的名义传的话?”
“当然不是。小人只是区区一名御医,怎么敢僭用台甫名义?”
我又哼了一声,“御医不用连这个都管吧?”
“我只是出于职责提醒主上一下而已。若是伤口再次挣开,岂不是又要多花时日来调理?”
他这样理所当然地回答,我倒也真的不知要说什么好。只好叹了口气,低低嘟哝道:“提醒的话…索性直接跟我说要禁欲不就好了么?”
修篁轻笑道:“但是主上和延王陛下有约在先不是么?”
我怔住,心头蓦地一慌。
他不会其实也一直在介意他跟我在蒲苏城外那个“一言为定”吧?
但他倒没再说什么,收拾了药碗,向我行了个礼,便施施然出去了。
…搞什么!
晚上设了宴款待尚隆。
台甫冢宰三公六官都列席作陪。
毕竟尚隆怎么说也是治世五百多年的大国君主,既然是表露了身份来的,我们芳国总不能怠慢。
结果这顿饭吃得无比严肃。
我百无聊赖地歪在自己的座位上,看着尚隆正经地和阿骜月溪他们说话,一面想我果然天生就跟这种场合不对盘,不像尚隆,怎么样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宴席散了之后,阿骜看了我一眼,直接叫人引尚隆去准备好让他下榻的宫殿。
虽然我和尚隆本来也并没有约定什么,但是看他这样,再加上下午的事,还是非常不爽,只是当着这么多人,也不好直接跟他吵,索性一甩袖子自己回宫去了。
阿骜稍晚一点便跟过来,我心情不太好,也懒得见他,让侍女直接拦下。
他也没坚持硬闯,只是站在门口,叹了口气,问:“刚刚没吃好吧?我去给你做点宵夜?”
口气很软,甚至不像什么台甫对国主,就像很久以前,守在家里等着我深夜晚归的那个事事照顾周到的弟弟。
只这一句,其实我的心就已经软了。
我靠在床头,隔着屏风,看不到他人,只有高高瘦瘦的影子映在屏风上,孑然而立。
过往种种,有如旧照片一般,一页页自脑海中翻过。
末了我自己不由哑然失笑。
今天到底怎么了?
先是尚隆勾着我想起阿天,现在阿骜一句话又让我挂念起以前的生活来。
我没有回话,阿骜站了一会也就走了。
我翻了个身,叹了口气,心想或者我本来心里就没能放下之前的事情。
虽然知道是回不去了,但是我们走得那样突然,真是有太多事情没有了断,太多人没来得及告别了。
或者,我真应该找个时间再去那边看看才好。但现在芳国看起来平静,暗地里却不知藏着多少危机,我若离开,鬼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
想到这些,不由又叹了口气。
然后就听到有人悄悄从窗户翻了进来。
并没有听到侍卫女官示警,看来这人不是高手就是内贼。
我反射性地已握住了闇啸,下了床,悄无声息滑进了床侧的阴影里,只等看准时机就好好给这个翻窗进来的人来一刀,结果那个人翻进来之后,竟然就站在窗边没动,然后轻轻唤了声:“小桀?”
…是尚隆。
我几乎要一头栽在地上,皱着眉从藏身处出来,果然看到那高大的男人站在窗边,一脸灿烂的笑容。
我叹了口气,“延王陛下你这是做什么?”
他在唇边竖起一根手指,压低了声音,轻轻道:“我进来一眼没看到你,就知道你肯定听到动静躲起来了,所以只好先叫一声喽。”说着扫了一眼我手里的刀,又道,“能劈山碎石的家伙,我可不想不明不白地挨一下。”
我有点乏力:“我是说,你半夜翻窗户进来是搞什么?”
尚隆像是变戏法一般,左手一晃就不知从哪里拎出一个酒坛子,右手则拿出一只用油纸包着的烧鸡,笑道:“找你吃宵夜。宴席上都没看到你吃什么,现在应该饿了吧?”
他不说还好,一说我真的觉得有点饿,愈加觉得他手里的东西香味扑鼻,几乎馋得连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连忙应了声点点头,放了闇啸走到他身边去。
尚隆刚要拍开酒坛的泥封,突然想起什么来一般,问:“你家弟弟还是不让你喝酒吧?”
我点了点头,就算今天的宴席,我也一滴酒都没沾咧。
尚隆嘴角弯起一抹坏笑,“我们找地方躲起来喝?”
“我是不是…早就应该灌醉你?”
“果然偷着喝的酒,就是别有滋味呢。”
那个半夜爬窗户进去找我出来喝酒吃宵夜的家伙就着坛子喝了一大口酒之后,笑着这么说。
我们现在正坐在鹰隼宫里一个我都叫不上名字来的偏僻露台上。
后面的宫室连个灯都没有,显然很久都没有使用过了。上来的台阶隐藏在郁郁葱葱的草木中,不小心甚至根本发现不了。而我们面对的方向,就是一片苍茫的云海。
这地方的确够隐蔽,我们转了好大一圈才躲到这里。想来阿骜就算发现我不在,一时也找不到这里来。
所以我很放心地靠在尚隆身边啃鸡腿,偶尔探过头就着他的手喝一口酒。
尚隆一手搂着我,一手提着酒坛子,遥遥看向云海之下,道:“其实蒲苏看起来,还真是不像荒废了十几年。”
这时已经很晚了,但云海下面,依稀还能看到一些灯光,隐隐烁烁,就如天上的星子。
蒲苏的确还算繁华都市,也有不少彻夜灯火通明的热闹街道,而且照莫烨空他们的说法,城内的人口与那些处于盛世的国家首都相比也差不了多少。
这座城市,看起来在这十几年的漫长岁月里的确并没有受到多少损害。
“都是月溪的功劳。”我说,然后叹了口气,虽然有点不情愿,却不能不承认这一点。
“嗯,他倒真是个有才干的男人。”尚隆顿了一下,低头看了我一眼,“但你的语气听起来,好像并不太信任这个人?”
我不可置否地耸了耸肩。
“为什么?”尚隆问。
“他又不帅。”我这么嘟哝着,拉过尚隆的手,捧着酒坛喝了一口酒。
尚隆笑起来,“哎呀,这可真是个特别的理由呢。”
我也笑了笑,靠在他肩头,道:“老实说,我有点怕他。”
“嗯?”
“每次被他的目光扫过,就觉得他在警告我,‘如果你敢做奇怪的事情,我不在乎再弑一次君’这样子。”我叹了口气,“就像是脖子上随时架着把刀呢。”
尚隆静了一会,苦笑了一声,道:“小桀你太敏感了。”
“不由我不这样想啊。你说他那个人,到底在想什么呢?就算先王的恶行已经到了比没有王的荒废更不能承受的程度,先前的峯麟又有什么过错呢?”我又喝了口酒,道,“所以我之前才问啊,对这里的人来说,王是什么?天意又是什么?明明大家都知道选王的是所谓天意,麒麟不过是一个传话筒,那么,‘民众对接连两次选出昏庸君王的台甫绝望了’这到底算哪门子的狗屁理由啊?为什么峯麟就必须得为自己完全不可能违抗的天意被杀?月溪他砍下麒麟的头的时候,到底是什么心态呢?拼着要让芳国荒废这么久…”
尚隆微微皱起眉,“这个…我可不知道啊。我看,你找个机会,和月溪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