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从蒲苏出来的官员伏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利广轻轻拉了拉我,“小桀。”
我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道:“锦瑞,这里你是领头的,你自己说你们到底该当何罪。”
锦瑞脸色惨白,讷讷道:“微臣…罪该万死。”
“拉倒吧,真要死,一次也就够了。”我嗤笑了一声,道,“何况我也不要想你们死,工地上正缺干活的人呢。盛河大人你听见了?你不要客气,好好使唤这些人。”
盛河抬起眼来看着我,皱了一下眉,道:“但这样…并不符合律例。”
我愣了一下,然后笑起来,“你…这种时候倒迂腐起来。好吧,正式的赦令我稍后补给你,在那之前,你就看着办吧。现在你是这个工地的最高负责人了。”
他这才应了声,低下头来行礼,“多谢主上。”
我抬了抬手,道:“不过你也是,竟然就由着他们胡闹。官职低又怎么样?都能跟他们吵架了,难道就不会向上反应吗?”
虽然说越级打小报告似乎不是什么好事,但也要看什么事了,这工程继续拖延下去,说不定下个汛期又是水淹千里。
他垂下眼来,道:“微臣曾经上书多次。”
“诶?”我眨了眨眼,“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虽然我平常看奏折不是很专心,但这种事不可能一点印象也没有的。何况,就算我没有,月溪和阿骜也一定会注意到,然后跟我说。
我虽然对月溪有意见,但却不能否认他在政事上的能力,这种事他不可能瞒着我的。
利广在旁边轻轻提醒我,“他是州官。”
就是说他最多也只能报告到青州侯那里?
他的官职的确比锦瑞他们低,但州侯显然稳稳压他们一头,为何青州侯也完全没有动静?
我皱起眉来,正要继续问,便有人来禀报说,我救上来那个小孩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来刷围脖玩吧~

75“…有你在真好。”
把工地上事都交给刘盛河之后,我去看了我救上来那个小孩。
一开始情况紧急,后来又把他交给急救的人,我并没有太留意,到这时才发现,他竟然是个很漂亮的孩子。
虽然目前看起来还是很虚弱,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头发纠结,衣服褴褛,伤痕累累,也依然掩盖不了这一点。
只要好好养几天,绝对是一个唇红齿白眉目如画的美人儿。
他似乎还说不出话来,我过去看他,他便睁眼回视我,他的眼睛颜色很奇怪,深的就像是没化开的墨,却又隐隐透着种妖异的红色,我不由一时失神。
旁边的人轻唤了我一声,“主上。”
我回过神来,才发现那小孩脸上一片惶然惊恐。
“他叫什么?哪里人?”我问。
旁边那个好像是医生的人摇了摇头,“不知道,他似乎不会说话。”
“咦?哑的么?”
“也许只是吓到了。”医生回答。
“他不是这个工地上的人吧?”我皱了一下眉,又问,“我记得这里的征夫都是十六岁以上的?”这孩子看起来顶多也就只是十岁上下,不可能是这里的工人吧。
医生点了点头,道:“我觉得应该是被从上游冲下来的。”
但是,如果是被从上游冲下来的,为什么在经过这段河面的时候没人看到?就算刚好是碰上之前的骚乱,他一个小孩…怎么能在这种激流里坚持这么久?
我犹疑地皱起眉来,还没说话,便看到这孩子轻轻动了动手指。
我俯□去,他艰难地抬起手来,抓住了我的衣角,然后紧紧攥住,一双大眼睛里笼着一层水气,惴惴不安地看着我。
像一只被遗弃的小兽。
他这样的眼神,让我想起六太和更夜那些在荒年里被亲生父母丢在深山里的孩子来。
一时禁不住动了恻隐之心,伸手将这孩子搂进怀里抱住。
他的体温很低,瑟缩着,微微发抖。
我抱着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柔声安慰,“没事了。别怕。”
他把头靠在我肩窝里,渐渐安稳下来。
我抱着他没有松手,将之前那一点疑虑压下去。
不管怎么样,这条生命,总算是我亲手救上来的。
工地上的事,我能插手的,无非也就是像之前一样搬搬石头挑挑土。但在我的身份暴露之后,他们却无论如何也不肯让我去做那些事,我也就索性不在那里给他们添乱,带着救上来的小孩和利广一起回了望峡里家。
刘盛河派了几个人随行护卫,我推辞不掉,也就由得他们跟着。
族长不在,大概下地干活去了。
阿骜带着四五个大小不一的小孩,正在教他们识字。
见我们这时回来,他显得很吃惊,站起来迎过来,“桀,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看来青龙并没有告诉他之前河边的事。
这样也好。
我笑了笑,还没说话,他已看到我身后跟的那些人,微微一皱眉,“这些人是?”
“州师的将士,刘盛河派来做我的护卫。我演技不好,直接穿帮了。”我解释,正要介绍的时候,那几个人已直接跪下来,向阿骜行了礼。
阿骜的发色虽然不像其它麒麟那样金光闪闪,但其实仔细看还是能看出金色来,何况我的身份又暴露在先,再看他对我的称呼态度,是人都猜得出来他是谁了吧。
阿骜抬手让他们起来,眉头却皱得更紧。
我无奈地一耸肩,“我已经争取到最少人数了,但人家说什么也不肯让我一个人回来。”
旁边利广笑了笑,道:“既然知道你的身份,派人随行保护是正常的。”
阿骜的目光又落在被一名士兵背着的那个小孩身上,“这孩子又是谁?”
“我的私生子。”我说。
阿骜就好像突然吃到一只苍蝇,脸色刷地沉下来,“欧阳桀你够了!”
利广则有些茫然地看向我,问:“私生子是什么?”
…差点忘记了,这里的人根本没有私生子的概念嘛。在十二国的世界里,如果不是夫妇,根本就不可能去里木求子,自然也就根本不存在私生子这回事了。
我耸了耸肩,让士兵先把那个小孩抱进屋里安置好,然后才跟利广解释私生子的事。
好在这位奏国太子见多识广,对海客也不陌生,倒没让我费多少口舌。
早先跟着他围在桌前的几个小孩子早在看到几个士兵的时候就已经散了,也不知是跑去叫大人,还是吓得各自回家了。
我跟那些州师将士说这里没什么事,大家爱干什么干什么去好了。
结果他们也只对视几眼,领头的伍长安排了两人在门口站岗,其它人去找族长回来。
阿骜一直没有说话,只是板着脸瞪着我。
我笑了笑,伸手过去捏了捏他的脸,“别生气嘛。我就随口开个玩笑。”
他打开我的手:“不要什么时候都开你那些不合时宜的玩笑。”
“有什么关系嘛。”我笑着解释,“那小子是我从河里捞上来的,好像不会说话,也不知道自己家在哪。我让他们去查查看是不是附近村子走失的,但在有人来认领之前,只好由我先带着。”
阿骜的脸色这才稍有好转,却又皱起眉,“你下河了?”
“嗯,”我应了声,又连忙补充,“这不是没事么?当时是人命关天,情况紧急。没办法嘛。”
“我知道,只要有事发生,叫你袖手旁观根本就没可能。”阿骜叹了口气,目光落在我肩头,“但你的伤怎么样了?也不怕泡了脏水感染。”
“没事。”我说。
之前换衣的时候自己看了一眼,稍有点红肿,但并不严重。事实上今天的情况…比起伤口感染来实在不知道严重了多少倍。
但既然青龙没告诉他,我也就懒得再说。
阿骜迟疑了一下,才轻轻地试探地问:“…让我看看?”
“嗯。”
我应了声,跟他一起回了房间。
阿骜看了我的伤口,重新帮我上了药,然后才幽幽叹了口气。
“怎么了?”我拉好衣服,回过头来看着他。
他摇了摇头,“没什么,工地上的事解决了?”
我沉默了一会,才跟着叹了口气,一摊手,“我也不知道算不算解决了。也许,要到下一个汛期,才知道结果到底怎么样吧。”
阿骜道:“当初将那些人调离鹰隼宫的时候,我应该先跟他们每个人聊一聊的。那样就不会闹这种笑话了。”
“真巧。”我道“我之前也正在想这个,至少,我应该要先看看他们的履历的。想当然的一刀切真是太蠢了。或者调出宫的时候,就应该把官职爵位一并削掉。”
“嗯,”阿骜点了点头,“其实那种事,我可以做到的。那个时候,我一直在纠结,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但明明就在眼前可以做的事情,却一定要到这种时候才发现。真是太蠢了。”
我笑起来,握了他的手,“是的,谁让我们是一家人呢,只好蠢也蠢到一起。”
阿骜也笑了笑,轻轻反握住我的手,看着我,没再说话。
老实说,今天这一连串的事情发展下来,到了现在我才算松了口气。
但想起利广骂我那些话来,随之便有一丝后怕。
如果…青龙没能及时赶来,又或者,青龙赶来的时候,阿骜这边发生了什么意外…
“阿骜。”我抬起眼来看着他,轻轻唤了声。
阿骜没说话,微微扬了一下眉表示他在听。
我笑了笑,倾过身子,缓缓靠在他身上,并伸出另一只手,搂上他的背。
阿骜的身体僵了一下,但是并没有避开。
我坐在椅子上,阿骜站在旁边,这样靠过去,我的脸正贴在他腹部,柔软温暖。
我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将他搂得更紧一些,喃喃道:“…有你在真好。”
阿骜半晌才抬起手来,轻轻抚着我的头发,低低回应。“我会在这里。不论你去做什么,我都会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在跟人讲这个文,朋友说,这对姐弟这种状态,除非弟弟霸王硬上弓,不然桀的乌龟壳就打不碎吧?
我有点冏,不要说阿骜的性格不可能做这种事,就算他想…也不太可能做得到吧…
顺便调查一下,如果《小楼昨夜又东风》开定制印刷…有没有人想买?
76没有标题
青州师的士兵们寻了族长回来,自然又是一番轰动骚乱,好不容易消停下来,刘盛河又带人过来见我,一方面向我报告下午的处理结果,一方面确定我住在哪里,看还有什么吩咐。
小小的里家一时热闹非凡。
我忍不住想叹气,利广说有时候排场也是必须的,我总应该习惯。
他倒的确很习惯,之前和我们一起餐风露宿也好,这时和我们一起接受众人朝拜也好,脸上始终是波澜不惊的淡淡微笑。
不知道我在六百年后,会不会像他一样,看尽世间荣辱兴衰,这样平静从容。当然,这也得我有命活够六百年再说。
但我之前下河救人的事,大概的确让他很郁闷,当天晚上又跟我细谈了一次,还是劝我回鹰隼宫去。
我明白他也是为我着想,也就并没有坚持。
本来我们也不可能一直不回去,这一路走来,该看的也看了,该听的也听了,距月溪给我的时限也已经过去一小半,的确也差不多该往回走了。
盛河说他已将我在这里的消息禀报了州侯,相信州侯很快就会来迎驾。我也要等着莫烨空对盛河的调查结果。于是商议了一下,决定就在这里等莫烨空,然后见一见青州侯,便起程取道惠州转回蒲苏。
等待的时候,依然住在里家。
族长虽然一开始就对我们挺客气,在知道我的身份之后还是表现得诚惶诚恐。我再三表示没关系,别把这些当一回事,她也变得十分小心殷勤,索性就将整个里家空出来让我们住,自己带着小玉搬了出去,每天过来侍候着。当然就更不可能让我们做什么事了。
我把州师的士兵赶去帮村民们干活,自己却完全插不上手,无聊得连觉都睡不着。
阿骜倒是比我充实得多,他把村里不能下地的小孩都召集起来,用树枝在沙地上教他们认字和算数,忙得不亦乐乎。
大部分的时候,我就坐在旁边看着。
看他一遍又一遍纠正那些小孩的发音,看他弯下腰握着小孩的手在地上写字,看他扬起眉,唇角露出温和的笑容。
他很快乐。
我想,也许他的确是已经找到自己能做的事情了。
或者我也的确是太心急了,既然抬起头的时候看不清远方的路,不妨就低下头,仔细看看自己脚下,这一步,或者下一步要走的地方。
哪怕像鸭世卓一样,在后宫里种苹果,也算是眼前能做的事,总归比无所事事却忍不住胡思乱想好。
有人轻轻拉了一下我的衣角。
我转过头,看到一张漂亮的面孔,是我之前从河里救上来的小孩。
他身体底子似乎还好,虽然刚救出来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但是躺了一天,第二天便能自己下床走动。
但依然不会说话。能发出一些简单的声音,却并不能说出完整的字句。也不知是天生缺陷还是怎么回事。
似乎也不记得自己的事情,我问他叫什么,问他住在哪里,他都只是一味地摇头,眼睛里全是茫然惊惶。
阿骜心软,一开始还对我带他回来老大不高兴,这时倒是悄悄跟我商量,若是找不到他的父母,不如我们真的收养他好了。
那孩子看着阿骜的样子很奇怪,像是想接近,却又很怕被他碰触,每次阿骜一伸手,他就向后缩。倒是很亲近我,我走到哪里,他都要跟着。
这一点让阿骜十分郁闷,却又无可奈何。他怎么也不能跟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计较,何况本来他自己也说过要收养他的话。
那孩子这时拉着我的衣角,一双暗红色的眸子却看向阿骜那边,目光里闪动着一种新奇与渴望。
“你也想学认字么?”我问。
他回过头来,重重点了点头。
于是我向那边指了指,“去吧。我想阿骜不在乎多教一个的。”
他却迟疑了一下,过了会才缓缓松了手走向那边,悄悄站在最后面的位置。
阿骜当然注意到他了,向他笑了笑,也并没有多说什么,便继续教下一个字。
青龙自从那天在河上把我扔下之后,就一直没现过面。
我叫了他很多次,他也没理我。我低声下气道歉也不见他应声,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不知道是不是要到下次我再碰上危险时,他才肯现身见我。
老实说,我倒宁愿他像之前一样直接冲我大吼大叫,或者干脆打上一架。
但是…也许在经历过这么多事之后,就算是式神,心境上也有些变化吧。
而且我想,他生气大半的理由,不单是因为我又以身犯险,而是我在困境中没有召唤他。
这种心态其实他之前已经跟我说得很清楚了,但老实说,当时我真没想起来。
其实回头来想,反正也要让青龙赶过去,若是直接叫青龙去捞那小孩只怕还要快得多。但当时却真的完全没有这种想法,只觉得自己可以做到,自己应该能把那个人救上来,结果…
真蠢。
我这么想着,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叹这么大一口气?”
有人在我身后说话,我转过头,看到利广正走过来,他也不知去做什么了,满头大汗。
我笑了笑,给他倒了杯水。“我在反省。”
利广在我身边坐下来,一边喝水,一边看着那边阿骜教小孩们认字,也笑了笑。“反省出什么心得了?”
“我在想,我有时候,是不是太个人主义了?”
利广回眸扫我一眼,笑出声来,“坚强、**、不依赖他人,都是好事。但是凡事…还是应该有个度吧。过了就是莽撞、逞强、不自量力。而且,你要记得,你不是只有一个人。偶尔也多信赖身边的人一点吧。”他顿了一下,又道,“你看,就算是我家,很多事情也是大家商量着办的,一个人就想做好所有的事情怎么行?那非但辛苦,也根本不可能得到最好的结果。”
类似的话,似乎之前也听过,但到这一刻,我才似乎真的听进去,轻轻点了点头,伏在桌上歪着头看向阿骜那边。
他也正好休息,回过头来,向我笑了笑。
心头不由泛起一股暖意。
是的,不管在哪里,我都并不是一个人。
有阿骜,有青龙,还有其它关心我的人…的确是我自己又蠢又不自量力。
我又叹了口气,低声道:“…对不起。”
也许他们并不想听这句道歉吧,只是我心头有一份后悔愧疚,总觉得不说出来不行。
利广带着点淡淡笑容,并没有接话,目光微微偏向了我的身侧。
我转过头,见青龙站在那里。
这位神将依然板着脸,面向着阿骜那边,连看也不看我一眼。
但毕竟是肯现身了。
我忍不住伸手过去牵住他的手。
他皱起眉,但是并没有甩开,半晌之后,才轻轻哼了一声。
我笑起来,加大了手上的力道,握紧。
作者有话要说:《全剧终》
是否就毫不违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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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真羡慕他。”
莫烨空是和青州侯伯宏一起来的。
他跟我说他本来也在州府调查盛河的事,听到州侯要来迎驾,便索性表明了身份一起过来。
也幸好是有他在,先行说明了我的喜好,青州侯一行也算是轻装上阵,没搞什么大排场。
但即使是这样,四五名官员加十几名卫兵,也已经又把里家塞得满满当当。
望峡的人只怕祖祖辈辈都没见过这么多大人物,接连几番下来,大家见到我们连粗气都不敢喘,各自揣着小心,只怕说错什么话。
伯宏对于这里的简陋显然大为不满,见完礼便迫不及待地表示请我移驾去青州州城吉甸。
我也觉得这样的确太打扰望峡的人了,第二天一早便跟他一起起程了。
利广却跑来跟我告辞。
他本来也不是芳国的人,又自由惯了。何况我这边又是官员又是卫队,他再跟我一起走,也就失去了自己的初衷吧?
所以我也没留他,第二天便分了手。
我站在路口目送他远去,不由得叹了口气。
阿骜站在我身边,问:“他就这样一个国家一个国家的乱跑?”
“嗯。”我应了声,“…真羡慕他。”
“你想跑也可以啊。”阿骜很随意地接道。
我有点意外地抬起眼来看他。
他笑了笑,牵了我的手,“带着我一起就行。”
“说笑吧?”我嗤了一声,转身走向马车。“我要带着你满世界乱跑,还不得被人骂死?”
就算真想跑也得要先有雁或奏那样几百年长治久安的资本才行。
阿骜没松手,跟着我上了车。
我救上来那个小孩这几天一直没有人来认领,也没有找到他父母的消息。
他还是不太会说话,但阿骜说他不是哑巴,跟着阿骜学了几天,学过的字都能念出来。
这一点很奇怪,如果是天生缺陷也就算了,乡下小孩不识字也算正常,但不会说话就怎么也说不通。既然阿骜教他的字都会念,没道理天天听自己父母说话却学不会吧?
阿骜说他也许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父母,所以不会说话。
但是,在这年头,又是妖魔又是天灾,如果没有父母亲人照顾,他又怎么会长到这么大?要说是被野兽妖魔养大的,他身上又似乎没有什么野性,倒是惶恐畏缩的时候还要更多。
不过虽然说觉得可疑,要这样丢下他不管,我也不太忍心。何况阿骜本来就心软。
望峡那种条件,把他留下只能增加当地人的负担,于是就索性一起带着上路了。
决定带上他的时候,阿骜说要给他起个名字,不能总是“小孩”“小鬼”地叫人家。他倒是正经想了几个名字,但那小子却一直只是摇头。于是后来我就开始“小红”“小明”“小强”地乱叫,那家伙漂亮的面孔皱成一团,几乎要哭出来。
阿骜笑道:“我觉得他可能有自己的名字。”
那小孩听到这句话,才连连点头。
“但他又不能说又不能写,有名字我们也不知道啊。”我耸了耸肩,“不如还是继续叫小鬼好了。什么时候他能说话再说。”
阿骜虽然对这个称呼皱了一下眉,却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叹了口气,道:“反正我继续教他认字,总有教到他自己名字的那天。”
小鬼又点了一下头。
于是我们又开始教他称呼我们自己。以后身边的人多了,他要有事找我们,叫不出来,也不方便。
一开始我想起之前的玩笑来,顺口让他叫我“妈妈”,直接被阿骜一巴掌拍在头上。
阿骜阴沉着脸瞪着我,“欧阳桀,你给我差不多一点。不要又把那种无聊玩笑挂在嘴边。”
…真是一点幽默感都没有。
我无奈地一摊手,“那叫姐姐好了。”
“不行!”这次也是毫无余地斩钉截铁的否决,脸色臭得就像踩到狗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