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只好从马车上下来,好在这里已经离首饰铺不远,走一刻钟就到了。
其他几人没想那么多,倒是谢荣蹙紧了眉头。
道路这么宽,为何偏偏只撞他们?
他握紧了谢蓁的手,一步也不让她离开:“羔羔,跟着我走。”
谢蓁经历过刚才的危险,变得老实多了,寸步不离地跟着哥哥。“哥哥,刚才的人为什么撞我们?”
谢荣也想不通,他担心还有危险,如果不是怕妹妹失望,他现在就想带她回家。
“可能是不小心的。”他安慰她。
谢蓁后怕地哦一声,不再追问。
*
街道两旁比往日繁荣得多,他们坐在马车里不能看仔细,目下走在街上,真是切身体会了什么叫摩肩接踵。
到处都是杂耍和戏班子,还有捏糖人、卖糖糕的。谢蓁到底是个孩子,玩性很大,很快忘了刚才的惊险,好奇地左顾右盼。
要数最热闹的,还是前面梨园春的戏班子。老远就能听到婉转的戏曲,声音悠扬,吸引了不少人去观看。远远看去,人头攒动,围得密不透风。谢蓁也想过去凑热闹,拉着谢荣就要过去,“哥哥,我们也去看看吧!”
谢荣停在原地,摇头道:“不行,人太多了。”
府里的王管事也一个劲儿地劝她,说那种地方最是混乱,容易出危险。
谢蓁求了两下,两个人不为所动,她只得放弃。
后面的高洵和李裕追上来,高洵讨好地道:“阿蓁若是想看,下回我带你去里面听曲儿。”
谢蓁立即答应:“好啊!”
结果高洵被谢荣冷冷地瞪了一眼。
高洵摸摸鼻子,假装没有看到。
要说谢蓁是小仙女的话,那谢荣就是冷酷无情的判官,一个眼神就能定人生死,胆子小的还真承受不来。
他们路过梨园春的戏班子,人群不知为何忽然散去,潮水一般往外挤出来。几个孩子吓了一跳,猝不及防被人推着倒退了好几步,往里面一看,才知是戏班子的戏曲唱完了,正要收工呢。
谢蓁紧紧地抓住谢荣的手,被好几个大人撞了几下。她哪里经历过这种混乱的场面,吓的脑子一懵,只知道找哥哥。
王管事把少爷和姑娘紧紧护住,顺着人群的方向往外走,那边高家的侍从也过来帮忙。
但是戏班子收工后,却往他们这边走来,好巧不巧偏偏挡住侍从的去路,让他们没法靠近。王管事的胳膊被人狠狠撞了一下,手一松,谢蓁就被人群挤了出去。她踉跄两步,无措地环顾左右,周围忽然变成了陌生的面孔,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她就看不到哥哥和管事了。
谢蓁泪水在眼眶地打转,强忍着没哭:“哥哥…”
正在她绝望时,一双手从旁边握住她,带着她往旁边小巷子里跑去。
谢蓁以为是坏人,挣扎着叫道:“你是谁?放开我!”
李裕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别说话!”
她一噎,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此时这个熟悉的声音对她来说简直是天籁,她用袖子擦了擦泪花,跟着李裕一起躲进偏僻的小巷里。
巷子很小,勉强仅能容纳一人通过,里面还时不时传来腐烂的臭味儿。李裕跟谢蓁肩并肩躲在里面,谁都没有说话。过了很久,她才小声地,可怜巴巴地问:“小玉哥哥,刚才是怎么回事?”
李裕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直觉那些戏班子的人没安好心。
他们故意困住他们,挡住他们的去路,把他们一个个都分散开。如果不是他们跑得快,很可能已经被人抓去了。
想到高洵曾说过的人牙子,他拧紧了漂亮的眉毛。
再等了一会儿,他悄悄探出头去,见街上恢复平静,没有多少人了,才带着谢蓁走出来。
他们在周围找了好几遍,都没找到谢荣和高洵等人。
饶是谢蓁胆子再大,这会也不免害怕起来。她上前紧紧地拉住李裕的手,小可怜一样:“小玉哥哥别松开我。”
李裕一顿,甩手挣开她,“现在已经不用牵手了。”
刚才那是特殊情况,他才会牵她,现在又没有必要了。
可是谢蓁不同意,她再次握紧他的手,“万一我们两个也走散了怎么办…”
李裕说不会,再次甩开她。
谢蓁不屈不挠,很快又缠了上来。
李裕刚想甩手,一转头看到她泪汪汪的双眼,好像他再扔开她,她真会哭出来。他一愣,这才知道她害怕极了。
李裕犹豫了一下,面无表情地反握住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共苦
街上有两个小孩格外引人注目。
路人经过,都会忍不住往那边瞅一眼。有时候一眼不够,还会接二连三地往那儿看。两个孩子都五六岁的模样,男娃娃一身锦缎袍子,浓眉大眼,炯炯有神,五官生得很是精致,乍一看漂亮得像个女孩儿。他旁边的女娃娃朱颜绿发,皓齿明眸,樱桃小嘴儿一扁,无端端教人生出几分心疼来。
俩孩子走在一起,乍一看还以为是观音菩萨莲花座下的金童玉女。
女娃娃紧紧跟在男娃娃后面,时不时问一句:“小玉哥哥,你知道我们该怎么回去吗?”
男娃娃摇摇头,“不知道。”
没多久,她又问:“那你能找到我哥哥和王管事吗?”
男娃娃耐着性子,“先找找再说吧。”
她哭音颤抖,“我想哥哥…”
没得到回应,她吸了吸鼻子,继续跟在他身后,拿袖子胡乱抹抹眼泪逞强道:“我没哭。”
男娃娃嗯一声,没有看她一眼,加快脚步往前走。
没走多远,好看的小姑娘忍不住再次开口:“万一我们回不去了怎么办?我们是不是丢了?爹爹会找到我们吗?”
“…”
“小玉哥哥你说话呀…”她摇摇他的手,他不说话,她就觉得很不安心,“我走累了,能不能休息会儿?我想喝杏仁茶,还想吃奶油松穰卷酥和百合酥…小玉哥哥你等等我啊。”
李裕终于受不住了,凶巴巴地说:“闭嘴。”
说完许久,身后都没有任何声音。
他牵着她走了一段路,停在一家糕点铺前,转身往后看了看。不看还好,一看就有些呆了。
谢蓁眼里噙了一包泪,粉红唇瓣紧紧地抿着,大概是强忍着不哭的缘故,忍得眼眶通红。泪珠子在杏仁眼里打转,衬得一双碧清妙目更加明亮璀璨,仿佛她一眨眼,下一瞬便有泪珠沿着腮边滚落。
李裕没见过小姑娘哭,更没惹过小姑娘哭,登时就有点慌乱,“你,你哭什么…我又没说你。”
这还不叫说她?他们刚刚跟大家走散了,她很需要安慰的好不好?可是他呢,非但没有安慰她,还对她这么不耐烦。
谢蓁低头擦擦眼泪,可能觉得有点丢人,她本来不是爱哭鬼,阿荨才是爱哭鬼…都怪小玉哥哥,都是他害她哭的。她擦完眼泪后,抬起红彤彤的双眼,委屈地指控:“你凶我了。”
李裕脸色一变,矢口否认:“我没有。”
她认真道:“有。”
“没有。”
“就是有!”
李裕妥协:“…哦。”这口气是学她的,简直跟她平时一模一样。
两人心无旁骛地吵了一架,谢蓁虽然很生气,但是从头到尾都没松开李裕的手,末了她还是不死心,“我想吃百合酥。”
李裕没说话。
她又说:“还想吃奶油松穰卷酥。”
这些点心都是京城特色,青州很少见,即便有也做不出京城正宗的味道。李裕被她折磨得一点儿脾气都没有了,又气又无奈地瞪了她一眼,拽着她的手就走进前面的糕点铺。
他对着橱柜要了两种小点心,分别是红枣馅儿的山药糕和金桔蜜饯。他身上没有钱,就摘下腰上的一块螭纹玉璧抵债了,那玉璧色泽明润,洁白无瑕,少说也值几百两银子,他居然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扔给了掌柜。
掌柜包好点心递给他,他拿着递到谢蓁手上,那语气,嫌弃到了极致,“吃吧。”
谢蓁顿时两眼放光,再也顾不得跟他生气了,接过油纸包就往嘴里塞了一颗金桔蜜饯,咬着蜜饯笑得比花儿还灿烂,“谢谢小玉哥哥。”
俩人手牵手离开后,掌柜掂量了一下那枚玉璧,心想究竟是谁家的孩子这么缺心眼儿…这玉璧可值不少钱啊,比那两包点心值钱多了!
*
两个孩子走在街上,身边又没个大人,很容易就会被盯上。
尤其还是像谢蓁和李裕这样长得出众齐整的。
他俩完全不知危险,继续沿路寻找哥哥和管事。途中路过一个首饰铺子,正是高洵口中的那家,谢蓁到现在都没忘记出来的目的,拉着他就往店里面冲。
店里摆了不少珠翠首饰,可惜谢蓁太矮了,饶是踮着脚尖拼命看也看不到。她在下面很着急,只能向掌柜比划自己要的那种的簪子:“有没有白色的,带一只金孔雀的簪子…上面还雕了一只蝉?”
掌柜是个三四十岁的妇人,半老徐娘,风韵犹存,穿竖领缠枝牡丹纹披风,头梳委坠髻,髻上别着一支鸳鸯双翠翘,别有一番风流韵味。掌柜笑容亲切,天生喜欢漂亮的女娃娃,当即让人去搬了个小杌子,垫在她脚下,“你想找什么样的?”
谢蓁站在杌子上,视野顿时宽阔了不少。她撑在橱柜上,把上面的摆着的首饰挨个看了遍,没找到跟阿娘一模一样的。她很失望,“你们只有这些簪子吗?”
正好今日人少,掌柜对她多了几分耐心,笑着摸摸她的头,“后面还有很多,你告诉我想要什么样的,我便给你拿过来。”
谢蓁为难地唔了一声,她刚才不是已经形容了么?难道形容的不对?
顿了顿,她说:“就是…玉蝉…”
一旁李裕实在听不下去了,替她回答:“玉蝉金雀簪。”
她如释重负,“对对对,就是这种簪子。”说完仰起亮晶晶的双眼,满怀期盼:“你们这里有吗?”
掌柜赵氏觉得这俩孩子太讨人喜欢了,若是别的孩子来,她肯定没空跟他们周旋。
“是有一个,你们等等,我叫人去拿。”赵氏招来一位小婢女,叫她去后面把簪子拿来。
不多时,婢女捧着一个盒子走了上来。
掌柜打开盒子捧到他们跟前,“你们看看是这个么?”
谢蓁把脑袋凑过去,只见里面躺着一个跟阿娘的簪子一模一样的玉蝉金雀簪,她大喜过望,“嗯嗯是这个!”她从杌子上跳下来,站到掌柜跟前,“你能不能卖给我?我想要这个。”
赵氏微微一笑:“可以,不过你得付给我一百二十两银子。”
谢蓁养在深闺,平时想要什么冷氏都会给她,哪里知道银子的妙用?而且她根本没有金钱概念,不知道这数字是大是小,想起刚才李裕解下腰上的玉璧换点心,于是她也把腰上的玉兰花纹香囊解了下来,“我把这个给你可以换吗?”
赵氏摇摇头,表示不行。
她不死心,继续解下腰上的平安符,“这个呢?”
赵氏还是摇头。
几番下来,她腰上的东西解得一干二净,小家伙总算学聪明了,把脖子上的银点蓝如意云头长命锁摘下来,伸手举到她跟前:“这个可以么?这个很值钱。”
赵氏拿在手中看了看,如意锁是纯银打造,做工精致,链子上还嵌了四颗红宝石,委实价值不菲。她总算点头,把盛放簪子的盒子送到她手里,“你的如意锁比较珍贵,我先替你收着,日后你若是想赎回来,我便还还给你。”
谢蓁得了簪子,根本没去想如意锁的事,她有好几块这种锁,少一个阿娘肯定不会发现的。
她高高兴兴地捧着盒子走出首饰铺,忽然想起来问:“小玉哥哥,你怎么知道我想要玉蝉金雀簪?”
李裕走在她旁边,顺口答道:“高洵告诉我的。”
“…”
谢蓁气得一张包子脸都鼓起来了,气呼呼地说:“他明明答应过我谁都不说的!我以后再也不告诉他秘密了!”
李裕偏头看她一眼,心想你们之间还有秘密?
最后哼一声,有秘密怎么了,跟他又没什么关系。
*
有一个人牙子盯了谢蓁和李裕许久,从他们两个走出巷子开始,便一路跟着他们。把他俩的对话都听了进去,知道他们是跟大人走散的富家小孩,随手就是一块玉佩一块如意锁,若是能绑了去,必定是一笔大买卖。
就算不能敲诈他们家人,也可以买给官宦人家,听说有些富家老爷就喜欢这种漂亮稚嫩的小孩儿。尤其这两位,那可真不是一个漂亮就能形容的,若是再长大一些,不知道该是怎样的绝色。
人牙子看谢蓁和李裕,就跟看两颗摇钱树一样。
跟了一段路,他跌跌撞撞地跑到前面去,挡住两人的去路,哭得老泪纵横:“姑娘少爷啊,老奴总算找到你们了,快跟老奴回家去吧!”
正在走路的谢蓁被吓一大跳,拉着李裕惊惶后退,脆生询问:“你是谁啊?”
人牙子说:“姑娘莫不是吓坏了,居然不认识老奴了…我是王管事啊!”
“胡说!”谢蓁皱紧了包子脸,粉嘟嘟的小嘴一撅,“王管事才没你那么丑呢!”
不怪谢蓁打击人家,实在是他长得确实不好看,鼠目塌鼻,一口黄牙,一张口就散发着臭味。谢蓁嫌弃死了,她这么干净,才不跟这个脏兮兮的人说话,捂着嘴就要走:“小玉哥哥我们别理他。”
人牙子岂是这么好打发的,收起凶狠的表情,一脸担忧地又跟了上来:“姑娘吓糊涂了,不跟着老奴走,万一又碰到歹人怎么办?快别闹脾气了,老奴带你们回家找老爷夫人…”
路人见他说得头头是道,居然没一个怀疑的,更别提上前帮忙了。
顶多有点纳闷,这俩孩子穿金戴银,一看便是非富即贵,怎么府里的管事却穿得这么腌臜?
李裕知道这是人牙子,让谢蓁不要搭理他,专门挑人多的地方走。
没想到这人牙子胆子忒大,见两个小家伙比想象中的聪明,怕丢了这笔买卖,咬咬牙居然当街就要抱起谢蓁。
谢蓁觉得他又脏又臭,恶心坏了,哇地一声在他怀里乱打乱踢:“别碰我,你别碰我!”
李裕眉头一紧,“放开她!”
人牙子不听,渐渐地吸引不少路人的目光。他还想抱起另一个,但怕最后两笔生意都成不了,于是只能舍弃李裕,转头就跑。
李裕急得眼睛通红,捡起谢蓁掉在地上的盒子就往人牙子身上扔去,求救路人:“大家快拦住他,他不是我们家的管事!”
谢蓁趴在人牙子肩头,泪珠子扑簌簌往外掉:“救救我,小玉哥哥救我…”
说来也巧,李裕扔得准,那木盒子正好砸在人牙子后脑勺上,他脚步一顿,捂着头骂了一句娘,继续往小巷里跑。
眼瞅着谢蓁就要被拐跑了,路边总算站出来几个好心人,挡在他的跟前,叫他把孩子放下来。
起初人牙子还想硬闯,最后被那几个人高马大的年轻人打了一顿,这才抱头鼠窜地逃了。
经过刚才那番折腾,谢蓁的花苞头散了,衣服也皱巴巴的。几缕头发挂在腮边,狼狈之中带着几分可怜。
她拾起木盒,打开一看,玉蝉金雀簪断成了两截。
她这回没哭,揉揉眼睛小声地说:“又断了。”
李裕有点愧疚,毕竟是他弄断的,“我下回给你重新买一个。”
她嗯一声,想了想说:“可是阿娘会骂我的。”
他说不会,拉着她往前走,“我帮你跟冷姨解释。”
没走多远,谢蓁抽抽噎噎的声音渐渐小了。今天一天接连受到太多惊吓,再大的胆子都被吓没了,街上太危险,她再也不要一个人出来了。
可是他们能找到哥哥吗?还能回家吗?
谢蓁走得越来越慢,她开始耍赖:“我走不动了…”
李裕说:“走不动也得走。”
他刚才问了路人,只要他们找到衙门,就可以找到谢蓁的爹爹谢立青。那时候他们就能回家了。
谢蓁很累,软软糯糯的嗓音拖得老长,甜得人牙疼:“小玉哥哥背我好不好…”
他想也不想,“不好。”
他还没她高呢!
她呜呜两声,跟小羊羔一样,“背背我…”
“…”
羊羔
谢荣和谢蓁走失后,立即跟高家的侍从一起把周围找了一遍。但是他们被人潮冲得四分五散,找了好大一圈儿都找不见谢蓁和李裕。
谢荣神色着急,严肃的俊脸没有多余的表情,让王管事去衙门通知谢立青,自己则在附近继续寻找。
刚丢了一个孩子,难道再丢一个么?王管事说什么也不肯留下他,要么两人一起回去,要么两人一起留下。
高洵上前说:“你们回去吧,我带人再继续找阿蓁和阿裕。”
谢荣的眼神冰刀子一样刮过来,刮在他的身上,冷得他牙齿打颤。他知道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如果不是他执意要带谢蓁出来,根本不会发生这种意外。他也很后悔,同样担心谢蓁和李裕,所以才更想尽一份力。
最后高洵和王管事都没走,是一个侍从去衙门通知的谢立青。
谢立青得知后马上赶了过来,模样焦急,顾不得教训孩子,领着一干人在附近搜寻了起来。
殊不知谢蓁和李裕走反了方向,他们找了一个下午加一个傍晚都没找到。
眼看着天就黑了,再不回来恐怕有更多危险。
谢立青焦头烂额,没敢告诉妻子冷氏。然而最后还是没有瞒住,冷氏大抵是从下人口中听说的,听罢险些昏了过去。
她的宝贝羔羔走丢了,那么小那么娇的小人儿,万一受苦了怎么办?
谢蓁从小娇气,她比谢荨更甚。尤记得在定国公府的时候,她才四岁,大冬天里被三姐姐谢莹推进雪堆里,一下子病了大半个月,差点没让冷氏担心死。别人家的姑娘身强体壮,玩玩雪根本没事,唯有她的身体最是诚实,遇到一丁点儿不满就要表现出来,冻一下就生病,捏一下就青紫。
打不得骂不得,唯有捧在手心里宠爱。
如今他们娇滴滴的女儿在大街上丢了,冷氏越想越伤心绝望,忍不住坐在窗前哭泣起来。
谢立青不知家中状况,还在衙门里跟众人商量如何找人。到了这时候,他们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如果是被人拐去了,他们就把青州所有人牙子都找一遍,一定要找到两个孩子才行。
李府李息清和高府高庆闻声赶来,高庆拉着儿子不断地给两人赔罪,谢立青和李息清嘴上说着客套话,但都十分忧虑。
暮色西陲,傍晚来临,衙门上下乱成了一锅粥,都知道知府大人的女儿丢了。
天渐渐黑下来,远处艳红的夕阳残留着最后一丝余晖,挣扎没多久,就沉了下去。
天越黑越不安全,两个小孩子如何能在外面过夜?谢立青和李息清眼里的光芒逐渐淡了下去,带着浓浓的疲惫和无望。
忽然,守门的衙役进来道:“大人,有两个孩子在门口,不知是不是…”
没等他把话说完,谢立青便一阵风似的走出去了。
李息清闻言,也赶忙跟了过去。
*
门口悬挂着四盏灯笼,昏暗的光线下,映照出两个小小的身影。
李裕背着谢蓁蹒跚而至,他人小力弱,几乎是在拖着谢蓁行走。谢蓁伏在他的背上,胡言乱语地说着什么,明明整个人都神志不清了,却还是固执地抓着他后背的衣服,紧紧地贴着他。
谢立青走到跟前,连忙把谢蓁从他背上抱起来,一时间喜极而泣,“羔羔,爹的好羔羔!”
不抱还好,一抱吓一大跳,她浑身滚烫,有如火球一般,还在一阵一阵地打颤。
那边李息清也来到李裕跟前,把他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紧紧地抱在怀里,口中不住呢喃“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李裕累得不轻,倒在他怀里几乎没有力气说话。
他掀起眼皮子,看见谢立青着急地抱着谢蓁,一会摸摸她的额头一会捏捏她的手心,“羔羔你怎么了,你跟爹爹说句话?”不过瞬息,他的担忧上升到了极致,转头红着眼睛吩咐:“快去请大夫来!”
李裕重重地喘了几口气,然后说:“她发烧了。”
他们走在路上时,谢蓁不断地说她走不动了,想休息一会。李裕以为她在撒娇,便没有理会她的话,谁知道她居然一声不响地倒在了路边,把李裕吓得不轻。他一摸才知她浑身发热,于是便把她背了起来,一步步带到衙门门口。
若不是路上遇到几个好心人为他们指路,他根本走不到这里来。
谢立青连着对李裕道了好几声谢,连素来沉默的谢荣也说了声谢谢,说得李裕有点不好意思…其实他对她没多好,路上还凶了她好几次,差点把她惹哭了。
想到这儿,李裕看了眼被谢立青抱上马车的谢蓁。她双眼紧阖,一张小脸烧得通红,好看的眉毛皱在一起,似乎很不好受。
“裕儿,你在看什么?”李息清让人把马车牵过来,准备带他回家。
宋氏在家估计急得团团转,好在孩子没事,平安回来了。
李裕收回视线,跟着他走上马车,“没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