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难得一遇的美人。
整个京城里,估计都找不出跟她一样标致的。
谢蓁给他奉茶,他露出满意的笑:“好好,真是乖顺。”
大抵是心情好,元徽帝多赏赐了她几样东西,其中还有一颗手掌大的夜明珠。谢蓁显然对这个东西很有兴趣,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摆弄它,一会捂在手里看看是不是真会发光,一会拿到太阳底下端详,更加没有工夫理会严裕了。
是以回去的路上,严裕的脸简直阴云密布。
他问:“有这么好玩么?我再给你弄几个?”
她说不用,“我有一个就好了。”
马车一直驶回北宁街六皇子府,刚停稳,谢蓁便牵着裙子走了下去,没有等他。双鱼双雁早已等候在门口,她上前,跟着她们走回府里。
严裕一人被抛在门外,紧紧盯着她的背影。
赵管事吩咐车夫把马车停到后院,转到前面,看到小两口这一幕,忍不住提醒:“殿下,您和娘娘路上是不是闹了矛盾?怎么娘娘好像生气了?”
严裕转头看他,顿悟:“你说她生气了?”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么?管事有些无力,“娘娘似乎一整天都没笑过,您没发现?”
他像忽然被人点醒了一般,扔下管事,大步便往府里走。他腿长步阔,谢蓁又走得慢,是以没多久,便追上了廊庑下的她。
他气喘吁吁地抓住她的手腕,对上她疑惑的眼睛,紧张地咽了咽唾沫,“你…生气了?”
谢蓁静静地看他,不回答。
他又问:“为什么生气?”
她用另一只手掰开他的手,孩子气地说:“不要碰我,你说过不碰我的。”
他一噎,无法反驳。
谢蓁转身继续往前走,他气急败坏地站到她面前,挡住她的去路:“谢蓁,跟我说话!”
身后丫鬟都惊呆了,还没见过六皇子这么着急的时候。
谢蓁歪着脑袋,黝黑明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我把你一个人留在马车里,你生气吗?”
他目光闪烁,不置可否。
她问:“早上出门,我先走了,把你一个人留在屋里,你生气吗?”
他终于点了一下头。
确实生气,当然生气,她当他不存在么?
谢蓁看着他,又问:“那你昨晚把我一个人留在新房,我为什么不能生气?”
说完,不等他有反应,绕过他往前走。
严裕大彻大悟,心口砰砰跳个不停。他总算知道她为何忽视他,为何不对他笑了,他总算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其实昨晚他不是故意扔下她的,当时那么多人看着,她又那么美,他怕自己再看下去,会做出什么失态的事。他抱着逃避的心态,转身就走了,却没考虑过她的感受。
当时那么多人在,她是不是受了委屈?
如此一想,顿时抛下面子尊严,想继续追上她,跟她好好解释。可是廊下空空,她早就走远了。
他一路追到正院,向下人打听她的去处,知道她在屋里,三两步便走了进去。
谢蓁正坐在梳妆台前,摆放皇后和圣上送的东西,她一样样归置整齐。正要站起来,抬头从铜镜里看到身后的严裕。
他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见她发现了,一开口,才知道自己嗓子又哑又沉:“你别生气。”
谢蓁眨眨眼,“为什么要听你的?”
他别开头,看向窗户外树叶枯黄的桐树,不习惯跟人认错,语气生涩:“昨晚,是我…”
说到一半,半天都没再开口。
谢蓁抿唇。
眼看着她又要走,他着急了,挡在她跟前,直视她的眼睛——
“是我不好。”
话说完,自己脸红得不行。
示好
他肯说出这两个字,已是十分不易。
若是搁在以前,必定不管你生不生气,或者明知你生气也开不了口认错,就跟小时候一样,憋了大半天,就憋出一句“你要不要来我家放风筝”。
现在大抵醒悟过来,这跟小时候不一样了。他们成为一对夫妻,日后是想面对面相处一辈子的,如果他不认错,谢蓁以后都不会原谅他。谢蓁不原谅他,就会跟今日一样,处处忽视他的存在,他受不了这种待遇。
所以尽管觉得羞耻又没面子,但他还是说了。
说完之后,环顾一圈周围的丫鬟,语气不善道:“看什么?都出去!”
这屋里伺候的统共有八名丫鬟,四名是谢蓁从定国公府带来的,双鱼双雁,红眉檀眉。她们伺候谢蓁都有好些年头了,使唤起来很是顺手。另外四名是六皇子府的丫鬟,晴霞,笋芽,翠袖,绿袄。这四个丫鬟还算伶俐,模样也生得周整,就是伺候起皇子妃来,还有些摸不清脾气。
目下严裕这么一命令,其他丫鬟知道他不会伤害谢蓁,头一低便退下了,只有一个还站着不动。
严裕皱眉:“你有何事?”
那丫鬟正是晴霞,是几个丫鬟中最标致的,欠身乖乖顺顺地说:“殿下与娘娘都在气头上,万一伤了和气…婢子恳请留在屋里…”
严裕皱眉道:“谁允许你自作主张的?出去。”
晴霞一怔,抬头看了他一眼,大概是被训斥了,眼里很快蓄上泪水。她一低头,委屈地说:“是。”
然后欠身退下,看背影还真有点楚楚可怜的味道。
可惜严裕是个不懂风情的人,更不会怜香惜玉,他若是懂了,估计便不会把谢蓁和自己逼到这个地步。闲杂人等都离开后,他再次注视谢蓁的眼睛,见她非但没反应,还若有所思地看向门口,登时一恼:“我方才的话你听到了么?”
谢蓁收回视线,下意识:“嗯?”
话音刚落,他再次脸黑。
谢蓁回过神后,哦一声,开门见山:“你哪里不好?”
这个人,就连道起歉来都比别人姿态高傲。他说是他不好,谢蓁等了大半天,也没等到他说哪里不好。他以为说一句“是我不好”就能完事了?要真这么简单就让他糊弄过去,那以后这府里,哪还有她的地位?
严裕没想到她会穷追不舍,哪里不好?他要怎么说出来?
他抿紧薄唇,“你不清楚么?”
“…”
听听这叫什么话,真是要把人气死!
她当然清楚,她是怕他自己不清楚!说出来以后,才能认识到自己哪里错了,日后改正。可是要从他嘴里撬开一句话,真是太难了,谢蓁狠狠瞪他一眼,觉得刚才对他抱有希望的自己就是个傻子。
她转身出屋,他不依不饶地跟上去:“你去哪?”
她不回答。
严裕大步来到她跟前,一手扶住屏风,一手撑住墙壁,挡住她去路,“你原不原谅我?”
谢蓁觉得好笑,然而也当真弯起唇角,“你又没错,为何要我原谅?”
他这回听出来了,她在说气话。
屋里静得厉害,他不由自主地放下双手,想抱住她,又怕她更生气:“谢蓁…”语气竟有点可怜。
谢蓁不理。
他垂眸说:“我昨晚不该将你一个人留在屋里。”
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两排又翘又长的睫毛。
他很不安,继续认错:“我回来得太晚…没有跟你喝合卺酒。”
她总算开口,说出的话却很气人:“我不想跟喝合卺酒。”
严裕当没听到,被她噎习惯了,反而不再容易生气。这句话似乎给了他一个台阶,他让丫鬟立即准备两杯酒端上来,要补上昨晚的礼节。
很快,红眉手捧托盘走入内室,托盘上放着两个金酒盅,酒盅里盛着佳酿,是上等的绍兴酒。
她欠身道:“殿下,娘娘,酒来了。”
严裕让她把酒放下,“下去吧。”
红眉把托盘放在贵妃榻旁的方桌上,敛衽离开。
严裕握着谢蓁的手走过去,两人并肩而坐,他递给她一杯酒,自己又拿了一杯。一对上她的眼睛,就匆匆移开:“喝完合卺酒…我们才是真正的夫妻。”
谢蓁心想,谁要跟他做真正的夫妻?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是心甘情愿嫁娶的。
但是没说出口,因为他已经勾住她的手臂,把酒倒入喉中。
谢蓁敛眸,抬手把酒杯放到嘴边,用舌头尝了一口,便被辣得拧紧了眉心。眼看严裕都喝完了,她便没想那么多,学着他一饮而尽。酒水顺着喉咙滑进胃里,她第一次喝酒,被这种滋味呛得咳嗽不止。
严裕连忙放下酒杯,轻拍她的后背,“好些了么?你以前没喝过酒?”
她晃了晃脑袋。
两人挨得很近,这个姿势,就像他在抱着她一样,他的心顿时变得柔软,“谢蓁,你原谅我了么?”
然而等了半天,还是没等到她的回应。
他又失落又气恼,究竟怎么做她才会原谅他?
“你别太得寸进尺…”
他话没说完,她就一头栽进他的怀里。
他愣住了,手足无措地抱住她,一时间连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她的身体又小又柔软,脑袋埋在他的肚子上,乖巧得不得了。
“谢蓁?”
他试着叫她,然而她没反应。
他又叫:“小混蛋?”
还是没反应。
他怕她捂坏了,便把她的身子转过来,侧面对着他。她不胜酒力,才喝了一杯便脸蛋通红,柳叶眉轻轻颦起,粉嫩的小嘴微微张开,难受地嘤咛了一声。
他忍不住碰了碰她的脸,放低声音:“羔羔?”
她居然答应了,“嗯…”然后往他怀里拱了拱,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蜷缩成一团。
严裕起初被吓一跳,还当她醒了,后来见她仍旧醉醺醺,顿时心柔软得一塌糊涂。不敢叫得太大声,怕吵醒了她,便捂着她的耳朵,又叫了一声:“羔羔…”
嫁给我,你就这么不开心么?
*
担心她在外面躺着不舒服,严裕便把她抱到内室床榻上。
她不老实,拽着她的衣襟说胡话,一会儿叫阿娘,一会儿叫阿荨…把认识的人都叫了一遍,就是不叫他。
严裕索性不走了,就坐在床边看着她耍酒疯。
他不知道她的酒量这么浅,一杯酒就能把她撂倒,好在昨晚没有喝合卺酒,否则这副模样被别人看去,还不让人笑话?
如此一想,唇边竟然弯出一抹笑来。
他的袖子被她握在手心,他盯着她如玉般的小手,一时间心痒难耐,掰开她的手指头,把自己的手放了进去。她果真握上来,像小时候那样紧紧握着他不松手,可是他还是不满足,便岔开手指头跟她十指相扣,千丝万缕地纠缠在一起,再也不想松开。
期间严裕喂她喝了一杯茶,她闹腾许久,总算安静下来。
严裕正低头摩挲她的手指甲,她忽然呢喃:“小玉哥哥…”
他一怔,定定地看着她。
她用另一只手揉揉眼睛,慢吞吞地说:“为什么…”
后面几个字太轻,他没听清。
他翻身而上,把她罩在身下,手臂撑在她头顶,“谢蓁,再说一遍?”
她呜咽,摇摇头不肯再说。
男人与女人体重悬殊,他压在她身上,那么沉,把她压得喘不上气。他只好两条腿撑在她身体两侧,身体悬在她的上方,继续不死心地问:“什么为什么?你说清楚。”
谢蓁此刻意识已经涣散,哪里听得懂他在问什么…她只知道自己头疼,想好好睡一觉,但是有个人一直阻挠她,在她耳边嗡嗡作响。
她说一声“别吵”,耳边果真清净了,她扁扁嘴,沉沉睡去。
严裕无可奈何地抵住她的额头,咬着牙齿道:“我没嫌你吵,你居然敢先嫌弃我。”
她没有回答,呼呼睡得香甜。
严裕不甘心,毫无预兆地俯身,在她脸上咬了一口。她的脸蛋很滑很嫩,牙齿轻轻刮过去,她没觉得疼,反而有点痒,可怜巴巴地哼了一声。
这一声又绵又软,长长的尾音拖进他的心里,让他恨不得把她一口吃下去。
他又咬两口,没有用太大劲儿,故意逗她发出撒娇一般的声音。
最后自己受不了了,听得浑身酥软,又爱又恨地盯着她的脸。她的脸上有两个浅浅的牙印,他舔了下,渐渐地,便有些收不住了。
如果不是念在她睡着的份上,他一定狠狠咬一口,才能发泄这么多年的相思之苦。
最后到底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他抱着她睡了一晚,天快亮时,才回到自己床上。
*
谢蓁夜里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她的家里忽然闯进来一条大狗,不由分说地把她扑倒在地,她连挣扎的时间都没有,就被他糊了满脸口水。
这还不算,那狗从她的脸舔到脖子,连手不放过。她想反抗,但是手和脚都使不上力气,只能任由它为所欲为。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迎着窗外晨曦,仍旧恍恍惚惚的,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
她闻闻自己的手,似乎真有种怪味儿。
正好双鱼从外面走进来,她问道:“昨晚院里有狗么?”
双鱼奇怪地摇头,“没看见有狗进来…姑娘怎么了?”
她坐起来,把头发别到耳后,小脸皱得像个包子,苦兮兮地说:“大概夜里出多了汗…我觉得自己身上臭烘烘的,想先洗个澡。”
双鱼应下,“婢子这就让人去准备。估计要一会,姑娘先吃过早膳再洗澡吧?”
说着放下铜盂,上前为她穿鞋。
她揉揉眉心说好,回想昨晚的画面,仍旧有些云里雾里,“我昨晚怎么睡着的?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双鱼道:“您跟殿下喝了合卺酒,婢子进来的时候,您已经睡着了。”
她哦一声,总算想起来问:“那,那他呢?”
“殿下晨起练罢剑,目下正在外面等您共用早膳。”
换上衣服,洗漱一番,她的头发随意挽了一个同心髻,便跟着双鱼出来用膳。清晨微凉,她穿一件绣绫衫和一条彩鄃裙,一边走一边拿湿帕子擦脸,走出内室,正好迎上严裕的目光。
他在这坐了好一会,练过剑后换上一身黛青缠枝莲纹长袍,眉清目朗,比往日都神清气爽。
桌前摆了几碟小菜粥饼,一样都没动过,他在等她。
见她出来,他破天荒地先开口:“坐吧,用过早膳我们便回定国公府。”
按规矩应该是成亲第三天回娘家,但是昨天他问过谢蓁,谢蓁说先今天回,他当时为了讨好她,脑子一热就答应了。今早想起来,才匆匆让管事去准备回门礼,好在管事办事效率高,一早上就准备好了。
谢蓁听罢,双眸一亮,终于露出久违的笑:“真的么?回去几天?”
他说:“一天。”
她蔫下来,不吭声地坐在他对面。
他见她手里拿着一条帕子,不停地擦脸,问道:“脸上怎么了?”
她说:“昨晚似乎被什么东西又咬又舔,脸上黏糊糊的。”
他一愣,旋即低下头去,脸上一闪而过的心虚。
回家
两人用过早膳,谢蓁去内室洗澡,浴桶放在百宝嵌花鸟纹曲屏后面。屏风不大,勉强能挡住她的身影。
她除下衣服,坐在水里把浑身上下都搓洗了一遍。
因为一会还要回娘家,不敢洗得太慢,匆匆洗完后便站起来,往旁边一看,发现自己忘记带衣服进来了。她只得重新坐回去,叫一声檀眉:“把我的衣服拿过来。”
檀眉正站在外面,闻言忙应一声,转身就要去拿衣服。
严裕早就收拾好了,此刻正坐在外面的黄花梨玫瑰椅上,眼观鼻鼻观心,面无表情地等人。
檀眉行事匆忙,颇有些冒冒失失,找到谢蓁的衣服后便飞快地跑去送给她。奈何路上左脚绊右脚,踉跄两步,不甚把谢蓁的橘红色肚兜掉在地上。一阵风起,肚兜正好飘到严裕脚边。
他一开始不知道是什么,弯腰拾起来一看,一张漂亮的脸红又红又白。脑子不安分,一想到谢蓁正在里面洗澡,便觉得胸口有一股气血翻涌而上,直冲到天灵盖。他掩唇轻咳一声,把肚兜递给檀眉,“快送进去。”
檀眉恍然大悟,道一声:“婢子失礼。”忙走入内室。
最后是谢蓁嫌那肚兜弄脏了,让檀眉从柜子里重新拿了一件。她当然不知道那是严裕碰过的,没时间训斥檀眉,换好衣服梳好发髻,便匆匆踏上回定国公府的马车。
大抵是刚洗过澡的缘故,谢蓁身上透着一股水雾,坐在她身边都能感觉到清爽。走得匆忙,她一边坐进来一边往身上点香露,那是她最常用的荷香,轻轻点在脖子和手腕上,便会透出清雅馨香。
不一会,整个马车里都是这种香味。
她倒不避讳严裕,他坐在旁边,她就跟看不到他一样。
马车里除了她们,还有双鱼双雁二人,一路上马车走得很安静,谁都没有先开口说一句话。
严裕假装随口问道:“什么香?”
她盖上瓷塞,言简意赅:“荷花香露。”
经她提起,他才想到太子捡到的那条手帕,上面也有这种香味。正是因为这种香,才会让严韬对她念念不忘,他不悦地皱起眉头,“日后别再用这种香。”
谢蓁抬眼看他,那眼神明显在说:关你什么事?
严裕也知道自己要求无理,但他开不了口解释,于是偏头口是心非,“我不喜欢这个香味。”
谁知道谢蓁轻轻一笑,像夏日一天天绽放的睡莲,毫无预兆地盛开出美丽的颜色。“你不喜欢没关系,我喜欢就好了。”
说着斜倚在缎面妆花迎枕上,闭上眼小憩,不再理会他。
马车里有丫鬟,他不好说太跌份儿的话,即便憋得一肚子火,在看到她睡容的时候,也都默默咽了回去。她是真困了,没多久便睡得死沉死沉,趴在迎枕上东倒西歪,一点也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严裕看不下去,只好坐过去,扶着她的脑袋让她靠到自己身上。
她听话得很,枕着他的肩膀一点怨言也没有,没多久,枕着枕着就滑上他的胸口。他伸开双臂,把她纳入怀中。
*
马车停在定国公府们口,谢蓁被人敲了敲脑门,一个讨厌的声音响起:“醒醒,到了。”
她缓缓睁开眼,一眼就看到严裕精致的脸孔。她睁着大眼迷茫地看了看左右,这才恍悟自己居然倒在他怀里,立即手忙脚乱地从他怀里爬起来,抿了抿鬓角,别别扭扭地解释:“我睡着了。”
严裕没想到她居然会心虚,觉得稀罕,忍不住多看两眼。
这是个难得的好机会,他指指胸口上的水印:“一会若是被人看到,该如何解释?”
她只看了一眼就转过头去,耳朵粉粉嫩嫩,声音又轻又小,“不知道。”
严裕薄唇弯起一抹浅浅的弧度,似笑非笑,把她这模样爱到了心坎儿里,“你枕了我一路,不跟我道谢么?”
她掀起帘子就要下去,双鱼双雁在心里替自家姑娘捏一把汗,这都到家门口了,可千万别吵起来啊…好在谢蓁只是走下马车,等严裕下来后,再一言不发地跟着他走入府邸。
路上严裕似乎心情颇佳,没再板着一张脸。
谢蓁步子小,他长腿步阔,没一会两人之间就拉开好一段距离。他自己没察觉,兀自走了一段路,一回头,才发现谢蓁竟已落后十几步。
他站在原地等她走来,第一句话就是问:“你怎么走这么慢?”
谢蓁平静地说:“我走不快。”
严裕看一眼她的腿,大概觉得可以理解,改口又问:“那为何不叫住我?”
她牵着裙子上台阶,站在三层石阶上,还是没有他高。她回头看着他:“我在等你自己发现。”
说完,踅身走在前头。
严裕无话可说,但是后面果真学聪明了,放慢脚步一步一步走在她旁边,考虑到她的情况,还故意把步子迈得小一点。他问她:“你这七年里,就没长高么?”
说起这个话题,谢蓁便积郁难平,她狠狠嗔他一眼,“我当然长高了,你看不到么?”
是么?严裕眼神里明显透出疑惑,她看着仍跟小时候一样。“以前你总是比我高。”
她不想谈论这个话题,走在前头不吱声。
严裕慢吞吞跟在她后面,心血来潮,伸手在她头顶比了比,正好到他的胸口。谁知道这一幕正好被她抓个正着,她突然回头,恼羞成怒地说:“你别得意,我哥哥比你还高!”
他一愣,这才想起她还有一个极其护短的哥哥。
两人磨磨蹭蹭总算来到堂屋,屋里围了一大圈子人,定国公府的人听说六皇子要带皇子妃回来省亲,一大早便起来等候了。如今听下人说两人已到跟前,忙到门口迎接。
严裕和谢蓁并肩走来,定国公带着家人行礼:“老臣拜见殿下,拜见娘娘。”
谢蓁见他和爹娘要给自己行礼,哪里受得了,眼眶一红就冲上前去,“祖父是要折煞我吗?您不许拜,阿爹阿娘也不许拜!”
冷氏和谢立青站在定国公后面,眼里既是含笑又是酸楚,最终化成一句:“羔羔回来了。”
定国公和二房有了谢蓁的特赦,可以免于行礼,但是其他几房的人没听到她说不用拜,只得向她和严裕欠身行礼。大房的人笑得多少有些勉强,自己闺女尚未嫁出去,谢蓁排行比谢莹小,居然嫁得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