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要去准备早饭,灶房里的大米剩下不多了,小米还有大半缸,面粉也还够吃一段时间,这回出去只要再买些大米就够了。她熬了软糯的稀饭,里面放了几颗红枣,正准备叫孟寒来吃饭的时候,他已经出现在了自己跟前。
他穿的还是昨天那件衣服,不过可谓是惨不忍睹,衣服跟偷别人的一样,胡乱套在自己身上,身前还有好大一块濡湿。石小满看得真是哭笑不得,把盛好的粥放在他手上,埋怨道:“你怎么连个衣服也穿不好?”
孟寒笑眯眯地喝了一口粥,香香还肯给他做饭吃,他是不是可以不走了?
石小满见他边喝粥边一个劲儿地傻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等吃完了早饭还有一会儿徐盛才会过来,石小满便把他拉到屋里整理衣服,弄湿的地方拿毛巾擦了好久,又给他重新梳了头发,才总算是把他整个人打理得像模像样了。
院子外面传来声响,石小满出去一看,果然是徐盛来了。
“徐大哥!等一会儿,我收拾收拾东西咱们就一起走。”石小满站在院子里向他招呼,“你吃过早饭了吗?先进来坐吧。”
徐盛点点头走进来,“吃了。”他背着一筐子的笋,步伐矫健,高大的身躯往石小满身旁一站,立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徐盛的目光落在屋里,看到里面的人后僵了一下,声音顿时冷硬了几分:“他怎么会在这里?”
石小满把他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解释道:“是这样的,徐大哥。我前几日去镇上听说孟家被人抄了,孟老爷下落不明。他在路边被人打得只剩下半口气…当时的情况,总不能把他一个人扔在那儿,我就先把他救了下来,昨日才见醒的。”
徐盛常去镇上走动,对这孟寒的所作所为自然也是知晓一些。他本性老实,对这种恶劣成性的人自然打心眼里排斥,“他家的遭遇我也听说了一些,只能说句善恶终有报应。不过你是个清白的姑娘家,难道要一直留着他不成?”
屋里的孟寒见两人低声说个不停,男人还挨得香香极近,看自己的眼神明显很不友好。他当即就不高兴了,走过去拽开两人把石小满挡在身后,怒视着徐盛问道:“你对香香说了什么?不许你跟她说话!”
被截住话头的石小满无奈地看着他的后背,对上徐盛略带诧异的眼神,“你也看到了,他现在被人打成了傻子,什么都不认识了。”
孟寒转过身扶住石小满的肩膀,瘪了瘪嘴巴认真地问道:“傻子是什么?因为我是傻子,香香才要赶我走的吗?”
石小满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下定决心道:“那我不要当傻子了!”
“…”
她哭笑不得,今天是镇上有集会,要是去的晚了估计人都回家了,徐盛的笋也卖不出去了。可是眼前还有一个孟寒不知道该怎么安顿,她走到厨房拿了几个馒头包好,塞他手里说道:“记得我刚才说的话吗?我现在要和徐大哥出去,你自己走吧。”
想了想又解释道:“跟你是不是傻子没关系,而是我不能留你下来。我与你非亲非故,对你做到这样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况且她在村里的名声本来就有争议,要是再给人知道留了个男人住在家里,指不定背后被人说成什么样子。村里妇人闲着没事就喜欢乱嚼舌根,她以前可是见识过。
孟寒抱着一包馒头,眼睁睁地看着她就要徐盛离开,忙追上去急急道:“香香,你就这么走了?你真的不要我了?”
石小满掰开他拽着自己袖子的手,狠下心说道:“我从来没要过你,又何来不要你这一说?出了这山坳就能到镇上了,日后如何看你造化了,与我再无关系。”
徐盛拉的还是上回那辆牛车,去镇上的这段路委实是长,走路的话少说也得两个时辰。徐盛是没什么,不过徐婶说小满是姑娘家,走这么长的路肯定会累着,就叫他去村头老李家借了牛车。否则单凭他木讷沉闷的性子,怎么也想不到这点。
坐上了牛车后,石小满没再看身后的情形如何。她怕自己一看见孟寒那张殷切可怜的脸会心软,再一想他现在是个傻子,出了外面一定会给人欺负,再加上他以前的所作所为镇上百姓早已恨之入骨,日子定然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石小满狠狠掐了自己手心一下,好不好过都跟自己没关系了!
镇上每逢三六九便有会,石小满他们去的有些晚,路边好地方已经给人占了去,他们只好找了个不太显眼的地方。好在石小满把院子里剩下的牡丹都移来了,有几株还是花骨朵儿要绽未绽的,看着很是讨人喜欢。谁买了笋就送一两株牡丹,再加上石小满嘴巴甜会说话,没一会儿一筐子的笋已经见底了。
看的徐盛在一旁目瞪口呆,“小满,你这花留着还能卖不少钱吧?这样都白送人了可怎么行。”
石小满数好了钱放在钱袋子里,笑眯眯地说道:“反正剩下这几株也没人要,倒不如送人了,大家也都开心,有什么不行的?”
徐盛说不过她,只好闭上嘴巴在一旁招揽人,只是目光时不时落在石小满身上。天气越发地热了,头顶的太阳晒得她出了薄薄一层汗,小脸红润细腻,眼里盈着笑意,竟然比那牡丹还要娇艳上几分。徐盛的脸红了红,连忙转了目光。
别人听说他们这里买笋还送花,都纷纷前来一看究竟,徐盛挖的笋本来有大半筐,竟然一个时辰的工夫就都卖光了,看得旁边几家摊主都十分羡慕。
这次出来一共卖了六百一十文钱,石小满把钱袋子系好还给徐盛,打趣道:“看来这东西还真挣钱,下回我也要跟你一起去山里挖笋子来卖。”
徐盛要把钱分一部分给她,被石小满拒绝了,“我一会儿还要去买些米面呢,你得帮我扛着东西,咱们就当抵消了。”
徐盛又说道:“那花…”
石小满眨眨眼,“徐大哥以前可没少帮我打理院子里的花,要说啊这里面还有一部分功劳呢。”
徐盛这才打消了要分她一部分钱的念头。
两人买了需要的东西,立夏快到了,石小满最喜欢喝冰甜的米粥,还多称了一大包的白糖。正打算回去的时候,前面围了一大圈人,似乎有什么热闹可看。石小满向来不喜欢凑这种热闹,跟徐盛说了两句正打算离开,忽然听见两人的对话:
“听说前面是孟家的少爷回来了?不是说被人打死了吗?”
“不太清楚,不过似乎是傻了?过去看看再说吧。”

石小满楞在原地,目光不由自主地往那边看去。徐盛也听见了刚才的话,神色地严肃地看着石小满,似乎在等她的反应。
前面的声音隔着老远也能听见,无外乎是谩骂指责和愤怒,那些不堪入耳的词汇清晰无比的传到石小满的耳朵里。她闭上眼就能想到孟寒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可怜兮兮地叫着她“香香”。
终于还是没忍住脚步一转走了过去,步伐焦虑急促。她好不容易拨开人群挤了进去,从缝隙里觑见孟寒蹲在墙角边上。这才几个时辰的工夫身上已经脏得没一块好地方,大概是走山路的时候摔在泥泞里了,唯一清明的眸子正眼巴巴地看着面前的人,一个一个地扫过,好像在寻找什么。
人群里有几个愤怒的人把地上的烂菜叶子扔在了他身上,更有不解恨地不住唾骂。石小满被前面的人挡着,正心急地想要挤进去,人群里有人猛地高声道:“我打死你这个丧尽天良的王八蛋!”
石小满心头一惊,当下不管不顾地把面前的推开,然而却是来不及了,那人举起的木板凳已经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孟寒身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第6章 谷雨(六)
孟寒摸了摸头上冒出的血,抬起头呆愣愣地问道:“你为什么要打我?”
木头在地上四分五裂,那人仍旧觉得不够消气,从地上捡了断裂的木棍还要往他身上招呼。石小满见状再也管不了许多,当下冲上去拦在孟寒身前,横眉竖目:“你干什么!凭什么乱打人!”
对方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脸上早已被恼怒恨意占满,对石小满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不速之客非常不满。“我打的就是他,这个王八蛋做尽坏事,终于也有了遭报应的一天!”
石小满气得张口反击:“你才是王八蛋,你全家都是王八蛋!”
她不待见孟寒是真的,但是这些天的相处,孟寒完完全全就把她当成了自己人,只会依赖她。就连这种时候,都本能地拽着她的衣角,让石小满陡然升起一股罪恶感。她本来就是极其护短的人,这时候哪能善罢甘休。
“臭娘们,怎么说话呢你!”男子指着她的大骂,环顾了一圈四周顿时涨了几分士气,“你问问在场各位,谁没受过他欺负?谁不想抽了他的筋扒了他的皮,这个无恶不作的东西!”
周围看热闹的人听闻此话,果然都来劲了,伸着指头对他们指指点点,口中的话难听刻薄。徐盛总算是从后面挤了进来,站在一旁跟那个人商讨,似乎在向他询问事情究竟。
孟寒估计是被打懵了,缩在石小满身后半天没吭声。这会儿石小满才顾得上看他,竟然额头上都流了血,脸上也有地方浮起清肿,好不容易恢复的一张脸如今又破了相,石小满别提有多心疼。
她拿袖子小心翼翼给孟寒拭去血迹,担心焦急地问道:“疼不疼?还好吗?”
孟寒被她碰到了伤口,往后缩了缩声音轻飘飘地:“好疼…香香,我又受伤了,能不能不要赶我走了?”
石小满原本就心怀愧疚,这会让更是难受得无以复加,要不是众目睽睽之下,她真想把人就这么抱在怀里好好安抚几下。“好,好。我不赶你走了,我马上带你去看大夫。”
徐盛还在那边跟人说理,他本就口拙,这会儿更是急得额头都冒起了汗珠,再加上他长得不面善,高大结实的汉子一焦躁起来表情难免吓人。周围好些人都不敢吭声了,唯有刚才的男子不依不饶,对着正欲离开的石小满二人道:“走什么,谁让你们走了!我们的事儿还没完呢!”
石小满回头瞪了他一眼,叉腰气势汹汹,“就走了怎么着,你以为自己是谁还管到我头上来了!姑娘今儿个就走给你看看!”
说着扶着孟寒就从人群穿过,男子推开徐盛就要过来,却被徐盛侧身拦住,紧紧地握着他拿着木棍的手腕,“兄弟,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再这样下去是不是不太好?”
得饶人处且饶人,其他人多少也能看出一些倪端来,这孟家少爷已经傻了,孟老爷也下落不明,据说是上吊自杀了。孟家这是彻底完了,算是老天给的最大报应,他们还能说什么?
然而偏偏有人看不开,眼看着他们已经走远,男子把所有的气愤都发泄在徐盛身上,“老子叫你多管闲事!”说着手一落木棍就拍在了徐盛手臂上,应声断裂。
徐盛闷哼一声,硬生生挨了这一棍子。
男子总算是恢复了一些理智,见失手伤了人,气焰顿时消了许多,骂骂咧咧几句才肯离开。
附近医馆里,大夫给孟寒看过后,除了头部还有肩膀都受了伤外,其他地方都没什么大碍。只不过肩膀肿的犹为严重,甚至能看见里面的淤血。
大夫在里间给他上药,石小满就站在外面等着,越想越气愤,恨不得能立马回去给那人补上几脚。虽然知道他说的事情都属实,但是这样欺负一个傻子,算什么东西!
大夫给上好药后,石小满把孟寒的脸仔细端详了一遍,确信不会留疤后才勉强松一口气。这么好看的脸,破相了该多可惜…孟寒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石小满纳闷地看了他一眼,“被人打成这样还笑的出来?话说回来,你刚才不知道躲开吗?”
孟寒没有预兆地一把搂住石小满的腰,埋头满足地蹭了蹭,“香香说不赶我走了!我以后可以一直留下吗?可以跟香香一起睡吗?”
一旁的大夫尴尬地咳嗽一声,没好再看两人,转身步了出去。
石小满面红耳赤地推开他,“我只是答应让你留下来,谁说要跟你一起睡了!以后在外面不许说这些胡话!”
孟寒委屈地瘪瘪嘴,“可是…我想跟你一起睡…”
“我不想。”石小满一点没有挽留余地地拒绝,对他心软不代表可以让他为所欲为,这点石小满还是分得很清楚的。目光一垂落在他脏乱的衣服上,石小满不满地蹙起眉头,“不是早上才给你换的衣服,怎么才几个时辰就弄成这样了?”
孟寒的眼神躲躲闪闪,似乎很怕她生气,“都怪牛车走得太快了…”
石小满一愣,这傻子难道一直跟在他们后面不成?
山路多难走她不是不知道,况且还是对一个从没走过的人来说。两个时辰的路程,加上最近雨多,地面多泥泞湿滑,一不小心跌倒就会滑下山坡,他竟然在后面一声不吭地走了下来?
石小满一面无可奈何,一面心疼不已,没忍住戳了戳他的脑门子,“那你后来怎么走完的?”
孟寒答得很快:“后来我找不到你了…就一直走,就走到了这里。”
外面大夫已经把伤药都开好了,石小满走到外面拿药,却看到了在门口站着的徐盛,这才想起来刚才还是多亏了他。石小满付了大夫诊金,就问徐盛道:“刚才那人怎么样了?”
徐盛眸光微垂,“走了。”
他原本是打算让大夫看看手臂的,但是没想到跟石小满进了同一家医馆,也不好说自己受伤了,便把刚才从男子口中问到的话说了一遍。
原来孟寒先前从他家门口路过时,门口的狗冲他多叫了两声,便被他吆喝着朋友一起烹了吃了。这狗是陪了男子许多年的,知道后自然非常生气,便要去找孟寒讨个说法。没想到孟寒非但不肯承认,还联合别人把他打了一顿,年轻人总是手下没轻没重的,竟然把人腿打瘸了。男子媳妇知道后嫌弃他残废,没几天就收拾东西回了娘家,听说后来很快又改嫁了。
难怪他对孟寒恨之入骨,原来好好的日子就这么被毁了。
石小满不由自主地往里边看,“如果不是亲眼看到,真不敢相信这两个是同一人。”
孟寒清亮的眸子正好一眨不眨地盯着外面,这会儿见石小满看自己的眼光变了,连忙从土炕上跳下来推了徐盛一把,满怀敌意:“你又跟香香说了什么?你别跟她说话,你这个坏人!”
上回徐盛一跟小满说完话,小满就要赶他走。现在他们两人又在门口说了很久,而且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奇怪,立马让孟寒觉得不安。在他的潜意识里,徐盛就不是好人,他是来跟自己抢香香的!
孟寒的手刚好碰在他被打到的地方,徐盛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石小满却看不过去了,如果不是看在他受伤的份上,一定提着他的耳朵好好教育。“徐大哥刚才是救了你,如果没有他,你早就被人打死在街上了,怎么还能说他是坏人!快跟徐大哥道歉。”
孟寒拼命摇头死活不肯,“我不…他就是坏人,他讨厌我,我也讨厌他!”
唯有这句话算是孟寒说对了,徐盛确实看孟寒不顺眼,非但不顺眼,甚至是厌恶至极。不单单是因为他以前的品行,还有如今在石小满面前撒泼耍赖的样子,都让他怎么看怎么觉得碍眼。但是徐盛是老实人,他只会把想法严严实实地憋在心底,谁也不说。
从医馆出来后石小满又去买了好几匹粗布,准备回去给孟寒做衣服。他身上来来回回就这一件,石小满可没工夫每天晚上给他拿到后面小溪里洗。
牛车地方本来就不大,三人坐上去更显拥挤,更何况还有购置的米面等东西,难免会一不小心碰在一起。在经过一个水沟时车子明显趔趄了一下,石小满身子一歪没稳住,就看着就要往外面栽去,被徐盛给扶住了。
“谢谢徐大哥。”石小满抿唇笑了笑,退开一定距离。
徐盛收回手,硬声道:“没事。”
然而一旁的孟寒不满了,他一把将石小满护在怀里,看徐盛的眼神警惕质疑:“你为什么老摸香香!你是下流胚!”
“…”
不只是徐盛,连石小满都愣住了。她再一想“下流胚”这三个字的来历,当下没忍住脸上腾地一红。
第7章 立夏(一)
自从有一回村尾的刘氏从镇上回来路过石小满家,隔着院子看到孟寒的身影后,没几天的工夫,几乎全杏村的人都知道了她家住着一个男人。
这下好了,石小满不用出门就能听到那满天飞的闲言碎语。
本来村里妇人闲着就爱乱嚼舌根,以前她身世不清,没爹没娘不知道引来了多少非议。前两年好不容易消停点了,现在又开始在背后议论指点。本来也是,一个未嫁人的姑娘跟另一个男人住在一起,怎么着都有点说不过去。
可是石小满不管,那些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去吧。前几年本来有几桩婚事要说给石小满的,却硬生生被那些妇道人家的闲话给说没了。现在石小满早就不在意她们的话了,她要留下孟寒是自己的事,是她自己愿意,才犯不着跟别人生气。
一入夏天气就炎热了起来,尤其是晌午那阵儿,石小满最受不得这种燥热。
立夏这天本该要吃带壳煮的鸡蛋,还要吃煮熟的笋蘸着麻油,可惜石小满躲在屋子里不肯出去,她全招呼孟寒去做了。
孟寒在灶房里捣鼓了一阵子,半天没听见声音,只有柴火烧起来时噼里啪啦的声音。
石小满一边摇着扇子一边问道:“孟寒,你照我说的做没?水和鸡蛋一起放进锅里就好了,你只管烧火。”
然而她似乎把孟寒给高估了,灶房里一点动静也没有,孟寒也没回答她的话。一般只要他做了什么心虚的事,就会变得特别沉默。
石小满顿时升起一股不安,当下撇了扇子走到灶房,孟寒见她进来吓得一哆嗦,手上的柴火也没拿稳掉了下来。他摆了摆手想要解释,“香香我…我马上就好了,你出去等我。”说着还把她往灶房外面推。
石小满目光微垂落在锅里,看了看那里面白白黄黄的一圈东西,忍不住就要揪他的耳朵,“不是说别把鸡蛋打破吗?你怎么弄成这样了!”
“疼,疼。”孟寒叫了两声捂住耳朵,向后一缩小声地说道:“我没有打碎,只是碰到台子了…我不是故意的。”
果不其然灶台上有一块淡黄黏腻的液体,看样子只是被粗略地擦了一下,亏他还天真地以为能够隐瞒过去。石小满想再揪他的耳朵,被他躲了过去。
这下是怎么再不愿意也得自己动手了,石小满让孟寒留下烧火,她煮了两个鸡蛋又煮了半颗笋凉调,算是午饭。这鸡蛋是隔壁邻居送来的,说是感谢石小满前阵子给他们送的酸梅。石小满后院种了几棵梅子树,前几天正是成熟的时候。
孟寒把鸡蛋剥了壳就坐在门口吃,这会儿是正午时分,没有多少人经过。石小满拿他没办法,只好由着他去了。
可是她才在屋里坐了没一会儿,就听见外面有吵闹的声音。
走出去一看是孟寒在一个女人吵架,说是吵架,其实从头到尾都是女人在指着孟寒的鼻子大骂,孟寒则坐在门槛上看着别处,脸上紧紧绷着明显是不高兴了。
这女人正是前几天的刘氏,年纪轻轻成了寡妇,成天没事干就喜欢站在街头说人闲话。
石小满走上去问道:“这是怎么了?在门口吵吵嚷嚷的。”
刘氏见人来了,脸上仍是怒意未消,“小满妹子,你说你家住着谁我管不着,但是你看看他!这青天白日的,竟然想耍流氓不成!”
其实石小满多半不信她嘴里的话,不过还是要问清楚,遂蹲在孟寒面前扳过他的肩膀问道:“你对人家耍流氓了?”
孟寒嘴巴紧闭着,眼眶泛起一层红红的,看样子也气得不轻。许久才闷闷地说道:“我没有。”
他知道耍流氓是什么意思,这是晚上石小满常骂他的,时间长了自然也多少懂了。可是他刚才见这个女人的衣服勾在草上了,帮她拽一下而已,结果她就指着自己鼻子说难听的话,孟寒觉得很委屈。
石小满见从他嘴里问不出话来,只好跟刘氏赔不是,后来给她拿了不少酸梅,才算和解了这事。
刘氏仍旧不甘心地看了孟寒一眼,忽然说道:“他怎么一句话也不说,该不是傻子吧?”
一直不吭声的孟寒跳了起来,怒视着她:“我不是傻子!”
刘氏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后退一步捂着胸口,半天反应过来了然似地看着他,掩唇轻笑。“我就说呢…”
石小满拦住孟寒,眼神忽地冷了几分:“这事就算这么过去了,刘姐也看见了,他不是有意的。”
“哎,哎。”刘氏应了两声离去,走远了还能听见她的嘲弄声:“我还能跟一个傻子计较不成…”
刘氏是个嘴巴管不住的,石小满也没指望她能怎么样,说不定不用等到明天,全村子的人都知道她家里住的男人是个傻子了。
孟寒坐在地上拽了拽她的袖子,眼里透着不满,“香香,别给她梅子。”
石小满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掸了掸他身上的土,“不给她梅子她能饶了你吗?再闹得大了些,说不定把你送官府去抓起来,把你的手给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