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前幌伞枫掩映的小路上,很多拉着行李箱往校门口走的学生。
孟濡看了眼时间,这才发现明天就是元旦了。
学校放三天假。
不知道陆星衍会不会回家。
这是孟濡的第一个想法。
但她也没有特地问,昨晚到现在,陆星衍给孟濡发完那三条消息,孟濡也一直没有回复。
假期内,孟濡第一天被阮菁拉着和以前的朋友又聚了一次,第二天独自出门一整天。
第三天下午,才想起来自己当初从意大利寄回国的东西还放在她和陆星衍的家里。
因为东西都不太要紧,孟濡就不着急拿。
但今天既然有空,就想着搬过来。
孟濡去之前,给陆星衍发了一条微信。
濡如:【你在家吗?我想回家拿东西,密码锁有没有变?】
陆星衍没有回复。
自从元旦晚会过去四五天,孟濡和陆星衍还没有说过一句话。
原本陆星衍答应她周内出校门时都会告诉她一声,但因为这几天放假,也没有那个必要。
孟濡只好自己打车先回去。
大不了问家政阿姨密码是什么。
车停小区门口,小区保安甚至还记得孟濡,高兴地叫出她的名字。
孟濡礼貌地一笑。
孟濡熟门熟路地找到单元楼,上电梯,出电梯,输入密码…成功进家门。
家里没有人,客厅安静。三室两厅被家政阿姨打扫得很干净,纤尘不染,玄关鞋柜上摆放着一束新鲜的蓝绣球,鞋柜下放着一双男式拖鞋,和一双新买的、随意扔在鞋盒里的男生球鞋。
孟濡弯腰换鞋时顺便将那双球鞋摆正,然后看了两秒,鬼使神差地伸出自己的脚放在旁边比了比…
行吧。
知道你长得高了。
第18章 Deer 18
孟濡将换下的鞋子放进鞋柜, 踩着堆堆袜进屋。
她的快递应该被家政阿姨放在最里面的房间, 那里以前是舞蹈房,但她很少在这里练舞, 久而久之就成了储物间。
孟濡推开舞蹈室的门,果见角落里堆着三四个正方形的快递箱。
里面都是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孟濡自己都忘了是什么。她拿剪刀拆开快递箱,一样一样收拾出来。
玩偶、小音箱、书本、十几双缝好缎带的足尖鞋…
除了足尖鞋,她当初究竟为什么要寄这些东西回来?
孟濡不是很懂自己。
她一个人肯定是拿不了这些东西的,阮菁今天要加班, 不能来帮忙。
孟濡只能把玩偶、书本之类的物品放进自己以前的房间, 足尖鞋带走。
仅仅是这几个小箱子,孟濡就收拾了两个多小时。
因为孟濡的卧室久不住人,床铺虽罩了一层防尘罩,桌面和置物架难免会积灰,孟濡又拧了湿毛巾全部擦一遍。
倘若不是床单被罩很久没换过, 孟濡真的很想躺上去休息一会儿。
收拾到最后, 孟濡在床头柜上发现了一副几何样式的银色耳钉。
孟濡没有耳洞, 家里只有陆星衍会戴耳钉。
孟濡想可能是家政阿姨误会了,以为这对耳钉是她的, 放错了房间。
她把耳钉拢入掌中, 打算放回次卧陆星衍的房中。
次卧的门虚掩,门缝里男生的卧室风格随意又简练, 深蓝色床罩露出凌乱一角。
孟濡在门前停顿片刻, 推门而入。
门内和五年前她亲手布置时一样, 又有点区别。
床上扔着一副黑色降噪耳机,置衣架上挂着一顶棒球帽和一件连帽外套,床头柜上放着一只瓶中船。
书桌上更是干净,只有一个打火机和一个马克杯而已。
孟濡没有多看,把那副耳钉放在床头柜上就准备离去。
视线落在蓬松干净的床上,孟濡脚步顿了一顿。
…
陆星衍回家时,日色西斜,时间刚过下午四点。
他在路上看到孟濡发的微信,给她回复:【没变,636478】
孟濡一直没有回。
陆星衍以为她今天不会来了,在小区楼下遇到今天来做家政的胡阿姨,两个人一前一后上楼。
进屋后,陆星衍从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喝。
胡阿姨把带来的东西放下,准备开始做家务,问一旁站着的陆星衍:“小衍今天又去做兼职了吗?”
陆星衍点点头。
胡阿姨很关心陆星衍,边忙边问道:“还是在那个酒吧吗?怎么酒吧白天也上班。”
陆星衍说:“不是。”酒吧只有晚上上班,他今天是去给一个初中生做家教。他说,“朋友介绍了一个家教工作,我今天去见家长。”
胡阿姨惊讶 ,诚心夸赞:“呀,小衍这么厉害,都能给人当家教了。”
陆星衍:“…”
陆星衍不算爱学习,但理科成绩还可以。
但是胡阿姨这么真心诚意地称赞,陆星衍不知怎么想到孟濡得知他五门成绩被导师挂科时,既在意又强忍着急的表情。
然后就想到,元旦晚会那天的事。
陆星衍将喝完的空矿泉水瓶扔进垃圾桶。
胡阿姨不用他回答,又忍不住问:“小衍,濡濡不是每年都给你生活费吗?我看你也没有大手大脚买过东西,怎么老是需要打工哦?你是不是别的地方需要钱?”
陆星衍没说话,转身往卧室方向走,停在门口才说:“没,就是想多存点钱。”
“那也不要把身体搞坏了哦,平时要多多注意休息…”胡阿姨仍在客厅絮絮叨叨,想起什么又提声说:“小衍,我一会儿还是先打扫你的房间吧?你的房间有什么不能动的东西吗?”
陆星衍推开门,旋即停在原地。
就见卧室浅色的地板上,一个女孩半趴在他的床沿。
她两只胳膊枕在脑袋下,不知是不是顾忌着这是陆星衍的床,只占了很小一角。
两条纤细长腿蜷起,裤脚稍微往上滑,赭红色的袜子上露出一截纤细白嫩的小腿。不知道是太累了还是身体不舒服,刚才外面的说话声都没有把她吵醒,她眉心浅浅蹙着,耳后的碎发垂下来,衬得那张原本就小的鹅蛋脸更加小得可怜。
这么小一只。
还妄想当他的姐姐。
陆星衍立在门边看了很久。
外面胡阿姨发现了什么,往次卧走来说:“小衍,濡濡是不是回来过了?我看舞蹈室里的快递都拆开了,全部摆在她的房间,她是不是打算回家里住了?我怎么没看见她人呢…你的房间乱不乱,我先收拾你的房间吧…”
胡阿姨人未走近,陆星衍先一步迈进房内,单手关门上锁说:“不用,我的房间有个小麻烦,我先自己解决一下。”
胡阿姨疑惑,“哎呀,什么小麻烦?需要我帮忙吗…”
但陆星衍不再回答了。
他一步一步走近,停在孟濡身边。
屈膝蹲下。
女孩尚未察觉到危险降临,即便睡得不舒服也没有醒。
陆星衍一只手撑在床侧,影沉沉的视线盯着她,颀长高大的身躯轻而易举就把她笼罩。窗外暮色笼罩,房间的光线暗昧,陆星衍抬起两指,像平时孟濡对他那样不太用力地轻弹了下她的脑门。
只要一想到她在自己房间睡得这么安稳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是把他当成小孩、弟弟,一时就更加不爽了。
少年心思恶劣,一只手穿过孟濡纤瘦的腿窝,另一只手扶着孟濡脑后的脖颈,直起身,轻轻把她放在他松软舒适的大床上。
孟濡动了动,似有所感,耳朵在枕头上蹭了蹭想要醒来。
陆星衍屈起一条腿压在她身侧,两只手臂撑在孟濡耳边,俯低身子,额头很轻很慢地碰了碰孟濡的眉心,嗓音低沉不满说:“都说了不要把我当小孩啊…”
第19章 Deer 19
孟濡是被饿醒的。
醒来肚子空空, 手脚虚软, 一点力气都没有。
她睁开眼睛看了看四周, 厚重的窗帘遮住光,一片幽暗,不知道现在是几点。
孟濡抬抬手,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床棉被。
——她是睡在床上的。
干净宽大的被褥有雪松和柑橘的气味,淡淡的,很好闻。
闻着这个略带一丝果酒的香味,孟濡只觉得更饿了,脑子也有点转不过来。
她不是来拿快递的吗?
然后收拾了一下卧室,看到陆星衍的耳钉…
孟濡记得自己拿来还给他了。
可是为什么会睡着?
孟濡眨着眼睛仔细想了下,好像是当时太疲惫了, 她踩在陆星衍房间的地毯上,看着他那张略显凌乱又不失舒适度的大床。
一时忍不住就蜷在角落想休息一会儿。
几乎下一秒,孟濡就失去意识。
比晕倒还快。
这么说,她现在在陆星衍床上?
孟濡立刻撑起身体坐起,按照和自己房间相同的格局, 找到床头灯啪嗒打开。
满室明亮。
…
确实是陆星衍的卧室。
孟濡穿着袜子从床上下来,走到门口打开门,来到客厅。
客厅也亮堂堂的,空无一人, 窗外夜景灯光斑斓, 墙上挂钟直指八点半。
她睡到这个时候了?
孟濡走到洗手台洗了下脸, 到主卧搬出自己收拾好的一小箱快递箱, 里面装着几双足尖鞋和几本书,她放在玄关的地板上,准备穿鞋离去。
身后洗手间的门忽然发出喀哒一声响。
紧接着,是少年随意又糜散的声音。
“要走了?”
孟濡动作停住,回身看去。
就见洗手间前的过道上,陆星衍手插进口袋斜斜倚着墙壁,身上穿着黑色纯棉T恤,裤子松松系着,清俊的眉眼倦懒又专注地盯着她。
孟濡早就猜到应该是陆星衍回来了,不然她这会儿应该还在次卧地板上,哪能舒舒服服地躺在被子里。只不过她刚才醒来客厅和卧室都没人,她就以为他又出去了。
孟濡思忖,点了下头。指指地板上的快递箱子说:“其他东西我都收拾好了,舞蹈室里有一些不要的杂物,我明天让胡阿姨来打扫…”
“胡阿姨今天来过了,舞蹈室也打扫干净了。”陆星衍站直身体打断她。
“…”
孟濡瞪着他。
其实元旦晚会那天之后,孟濡再想到陆星衍总会有一些说不出来的情绪。
比如他那晚的表情,他握着她手腕的温度,以及她最后说“姐姐感觉很高兴”时他眼底猝然熄灭的一束光。
总之不太自在。
但陆星衍看起来比孟濡自在多了,好像那天晚上生气、憋闷、发脾气的人不是他。
少年走进厨房,从橱柜里拿出碗,打开电饭煲盛了一碗胡阿姨走之前煮好的粥,又端出两盘胡阿姨炒的家常小菜,放在餐厅桌上。他坐在餐桌后舀了一口粥,问站在玄关的孟濡:“你不吃点东西再走么?你睡觉的时候肚子叫的声音我在客厅都听到了。”
孟濡:“?”
孟濡虽然觉得陆星衍在说谎,但她真的饿得不轻。
就连刚才从卧室走到客厅那一段路都是缥缈的,如果这样走回公寓,她真的担心自己撑不下去。
而且胡阿姨做的还是她最喜欢的家常小菜和滑鸡粥。
孟濡只犹豫了不到两秒,就脱掉鞋子重新洗了手,坐在陆星衍对面的椅子上,抬起双肘支在桌上,手心托着腮理所当然道:“那你帮我盛一碗吧。”
少年黑亮的眼眸看了看孟濡,还是起身去厨房帮她盛了一碗粥。
孟濡接过道谢,慢条斯理地吃着。
他们两个人都是话不多的类型,吃饭的时候更加安静。以前孟濡会时不时地找些话题,询问陆星衍小朋友在学校的生活,陆星衍会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
今天孟濡脑子有些转不过来,话也比以前少,整张餐桌很安静。孟濡吃完了半碗粥,终于恢复一点力气,想起来问陆星衍的时候,少年却不像以前那么给面子——
孟濡咽下一口粥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少年已经吃完一碗,又盛了一碗粥坐下说:“你睡觉的时候。”
“…”
孟濡还没来得及岔开话题,陆星衍就直直地看着她,似是忍耐很久问:“你为什么睡在我房间?”
该来的还是来了。
孟濡在心底叹息,她如果早知道自己会睡着在陆星衍房间,肯定是不会那么做的。
只是当时身体太累,她也不知道怎么就倒下了。孟濡脑子转了转,慢慢扯出个理由说:“胡阿姨把你的耳钉放错在我房间了,我去还给你。”
少年静默。
不知是不是错觉,陆星衍在孟濡说出这句话时脸色微不可察地变化了下。
很快又如常。
孟濡见他没反应,故意歪头笑问:“怎么,我现在连你的房间都进不了了吗?”
陆星衍不答,夹起一颗虾仁放进嘴里之前说:“你如果还住在这里,就不会回来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
吃完饭,孟濡将碗筷放进洗碗池,陆星衍说他一会儿洗。
孟濡到玄关穿好鞋,对餐厅里闲闲坐着的少年说:“我走了。”
陆星衍倒坐着椅子,两条长腿伸直在跟前,胳膊搭在椅背上,遥遥看着孟濡,继续刚才的话题:“胡阿姨走之前把你的房间打扫了一遍。”
孟濡停住。
陆星衍又缓慢说:“床单也换了新的。”
“?”
陆星衍语气执着又坦然,“你什么时候打算回来住?”
孟濡顿了一下,然后抱起脚边量很轻的快递箱,朝他展颜一笑说:“我会好好考虑的。”
*
话虽如此。
孟濡也没有想好要不要回去住。
什么时候回去住。
一开始是她半年前和陆星衍在电话里起了争执。
陆星衍那番毫不留情的话让孟濡以为他一定讨厌极了她。
再加上他们三年不见,昔日的男孩长大成人,他们毕竟没有血缘关系,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会有诸多不便。
所以在覃郡舞团主动提出要提供公寓的时候,孟濡没有拒绝。
现在陆星衍看起来虽然没有那么讨厌她,但…
孟濡心里多了一团似朦胧似清晰的迷雾,却觉得更加不能回去住了。
晚上十点,孟濡回到小区。
她把抱了一路的快递箱放在花圃边的座椅上,想休息一会儿。
大约坐了两分钟,斜前方的珊瑚树轻轻颤动了下。孟濡抬头看去,珊瑚树树丛漆黑,别无他物。
但孟濡似乎察觉到有一道视线投在她身上。
孟濡拢了拢眉,起身上楼。
上楼时多留了一个心眼,将电梯楼层层数按到自己住的上面两层,然后再走楼梯下来。
一夜过后。
第二天,谭晓晓开车接孟濡去南大。
地下停车库,孟濡打开车门坐进车内,视线无意间撇向右侧的后视镜,又好像看到一个身影一晃而过。
孟濡再仔细看时,那里已经没有人。
谭晓晓见她眉心不展,一边将车开出停车场一边问:“孟老师,你在看什么?”
孟濡收回视线,想了想说:“你刚才停在那里的时候看到停车场有别的人吗?”
谭晓晓回忆了下,如实说:“有四五个男人,都是上班族吧…我没有太留意,他们坐上车就走了。”
孟濡不语。
谭晓晓不解,“怎么了,孟老师看到什么了吗?”
半晌,孟濡勉强笑了下说:“没什么,可能是我想多了。”
她觉得可能是自己最近太累了。看东西产生错觉。
不然怎么老觉得有人跟随自己?
当晚孟濡从南大回来,倒是没什么事。
只是第二天傍晚,房间停电,孟濡去物业中心交了电费,回来时透过前面两名装修工人搬的镜子看到身后有一个亦步亦趋的男人。
男人穿着休闲装,帽檐遮住大半张脸,身材略高。他察觉到孟濡在镜子里看他,迅速低下头,佯装若无其事地走上另一条路。
孟濡定在原地。
她回到房间就拨打物业的电话,但物业回答小区里的门禁系统很严格,能进来的一般都小区住户,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孟濡正在想是不是真的是她多心了,当天晚上毫无防备,被吓了一跳——
她晚上不想做饭,点了一份外卖。但她收外卖之前都会有透过猫眼往外看的习惯,这次见对方快上来了,就起身趴到门上,往走廊看。
只见门前站着她今天傍晚看到的那个男人,近在咫尺,手机拿着几张照片徘徊,眼神狂热。
孟濡立即后退一步。
后来是外卖员上来,男人受惊,才大步从消防通道离开了。
孟濡开门接过外卖,门口掉着一张略旧的照片,上面是她第一次出演舞剧《天鹅湖》的画面。
照片中她穿着白天鹅舞裙,展臂点足,舞姿轻盈。孟濡注意到她的面容都模糊了,像是被人用手指摩挲过很多遍的痕迹。
孟濡关上门,倚着门板。
手脚虚软,过了很久才缓过来。
她立刻收拾东西,离开公寓,到离小区稍远的一家酒店开了间房。
第二天孟濡把这件事告诉谭晓晓,谭晓晓来酒店接她,告诉她她已经帮忙报警了。
但是监控里没有拍清男人的面貌,而她们也没有足够多的证据,而且那个男人似乎是小区住户。这就更不好判断了。
万一他只是走错房间呢?
所以警察受理两天,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谭晓晓也建议孟濡先住在酒店,并且充满歉意地保证舞团一定会解决这件事的。
孟濡在酒店住了四晚。
周五晚上,她洗完澡从洗手间出来,床上的手机响了一声。
是陆星衍发的微信。
【胡阿姨做了点粢饭糕让我带给你,我在你公寓楼下。你下来拿,还是我送上去?】
第20章 Deer 20
过了很久, 孟濡没有回复。
陆星衍又发了一条:【?】
孟濡蜷起双腿缩在旁边的沙发上, 指尖戳着输入框, 打下的好多字都删掉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跟陆星衍说,倒不是不能说实话,只是一旦实话实说,陆星衍就会知道她宁愿被变态跟踪狂逼得住进酒店里,也不愿意回他们的家里了。
明明她前几天还说【会好好考虑的】。
孟濡垂了垂眼睫,打下一行字:【我在外面,马上就回去了。】
她一边换衣服穿鞋,一边又补充:【等我一下。】
那边没有再催促。
孟濡拿上房卡,将前天买的防狼喷雾装进包里,走出酒店。
她打了个车, 五分钟就到了。
远远就看到公寓楼前的石凳上蹲着一个姿态闲适的大男孩,他手里提着个塑料餐盒,另一只手捏着半块粢饭糕喂面前两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奶猫。奶猫是小区散养的,平时有物业的人喂,此时上前闻了闻油炸糕点, 不感兴趣地垂下脑袋。
陆星衍抬起手指,轻轻弹了下左边那只毛色更白的小猫的耳朵。
小猫冲他咪呜了一声。
孟濡走上前,看着陆星衍毫无经验地喂猫,有些好笑地提醒道:“猫不能吃糯米的。”
陆星衍抬起头, 视线在她半干的头发上停留了一下。
孟濡注意到他的视线, 抬手摸了摸稍湿的发梢。刚才在酒店没有来得及吹干, 她面色如常地撒谎:“我去理发店洗了个头发, 没有吹干就回来了。”
陆星衍从石凳上跳下,不知道是信了没有,抬手把装着粢饭糕的塑料袋递给孟濡,说:“胡阿姨记得你爱吃这个,多做了很多。”
孟濡伸手接过,打开餐盒看了看。
粢饭糕刚炸好不久,金黄透着酥软,冒出的热气将餐盒周围都氤氲了一层白雾。
孟濡抬起脸颊,朝陆星衍浅浅笑了笑说:“替我谢谢胡阿姨。”
陆星衍眉梢一扬,算是应下。
孟濡站在陆星衍面前,等着他先离开,只是少年稍稍直了直身体,仍旧没有要走的意思。
孟濡:“…”
夜晚风大,孟濡穿得又单薄,微湿的发梢贴着羊毛衫洇出浅浅一层水痕,冷风一吹,她轻轻打了个冷颤。
“你这么晚出去洗头?”陆星衍脱掉外套,展开兜头罩在孟濡的脑袋上,宽大的外套瞬间将她上半身遮住,他单刀直入问道。
孟濡怔了怔,思索理由:“小区停水了,我头发三天没洗了…”
为了骗少年,她连自黑都用上了。好在陆星衍没有再执着于这个问题,看了眼孟濡身上披的他的外套,说:“我走了,衣服你先穿着。”
孟濡将头顶的衣服拿下,拢在肩上。
男生外套仍残留着陆星衍的体温,确实比她刚才来时暖和多了。
陆星衍迈开两步,又回身看向孟濡。
他眉眼漆黑,内容直白:“考虑好了么?”
孟濡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笑着摇了摇头说:“没有。”
陆星衍就不再问,利落大步离去。
*
孟濡站在公寓楼下,等陆星衍走远了,才认真穿好他的衣服。
拉链一拉到底,掩住半张弧度秀美的下巴。
她提着餐盒,慢慢往小区门口走。
孟濡知道长期这样下去肯定不是办法,但谭晓晓说舞团那边已经在解决了,警方那边也会多多催促的,等过了这一阵儿就为她重新安排公寓。
但孟濡知道,这种狂热粉丝一般都很难解决。
她在意大利不是没遇到过这种事,有人特别喜欢她,花大价钱追问到了她住的地址。大半夜出现在她的窗外,要签名,合影,只是那时候孟濡仍和舞团的成员们住一起,那人还没近她的身就被其他人报警带走了。
现在她一个人住,对方又是同小区的居民,他只要不伤害她,孟濡就短期内拿他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