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个儿还没好呢,就知道关心别人。
那卫昭昭根本不是什么大病,只是为了让苏禧难堪,故意小题大做罢了。周大夫给她诊完脉,她就跟没事人一样,生龙活虎的,转头就去听了德艺班唱曲子。
苏禧说完,见卫沨半响没动静,仍旧维持着一开始那个姿势。
她这才觉得不对劲。她究竟睡了多久,难不成他一直在这站着?她走下床榻,伸出五指在卫沨面前晃了晃,踮起脚尖努力看到他的眼睛,“你怎么不说话呀?”
就见平日精明睿智的卫世子呆呆的,少顷,乌瞳方转了转,落在苏禧小脸上。
他开口,声音有点哑哑的:“幼幼。”
苏禧没见过卫沨这么傻的模样,不仅有些好笑,也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嗳,你干什么?”
苏禧话未说完,就被卫沨俯身抱进了怀里。他的双臂坚硬,将她抱得紧紧的,她只觉得自己的腰都快被他勒断了,偏生他非但没有察觉,反而把自己越抱越紧。他的头埋进她的颈窝,温温热热的呼吸洒在她脖颈上,痒痒的。可把苏禧吓坏了,以为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赶忙收起笑意,僵着身子,“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庭舟表哥不要吓我,我胆子很小的…”
就听耳边声音闷闷的,也不知卫沨是低笑还是怎么。许久,他才松开了她,已经恢复如常,薄唇噙着浅笑,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道:“都是要当娘的人了,胆子这么小,以后孩子可不能随你。”
“…”苏禧眨了眨眼,将这句话在脑海中回味了三四遍,终于反应过来了。檀口微张,因着惊讶,很有些语无伦次道:“你说什么?你,你是怎么知道的…周大夫看过了吗,他没有诊错吧…”
不是苏禧不相信周大夫的医术,实在是太突然了,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呢。
她嫁给卫沨才几个月,虽然卫沨在房事上很勤快,可她总觉得孩子这事儿急不得。凡事讲究个顺其自然,来了就是她的,不来那就是缘分未到,如今孩子突然来了,她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卫沨轻笑道:“周大夫行医数十年,倘若叫他听到你这番话,必定会活活气死。”
苏禧拨浪鼓似的摇头,“我不是怀疑周大夫的医术,我…我只是…”
太惊讶了。
肚子里突然有了一个小生命,是她与卫沨的孩子,难怪她最近总是瞌睡呢,听娘亲殷氏说,当年她怀着自己的时候,也是一天要睡七八个时辰。苏禧低头看了看肚子,平平坦坦的,尚且瞧不出什么,也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以前没诊断出身孕时她不觉得,如今卫沨告诉她有了两个月身孕,她就能感觉到肚子里有动静了似的。
最近几天的反常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因周大夫诊断的时候侧妃董氏也在场,隔日董氏就过来探看她了。苏禧是头一胎,经验不足,董氏担心她身边的嬷嬷靠不住,就亲自过来给她传授了经验,告诉她胎儿该如何养着,平日里都吃些什么,该注意些什么,面面俱到。
苏禧向董氏道了谢,并将她留下一道用午膳。
其实苏禧出嫁的时候,身边带了两个嬷嬷。一个是她从小的教仪嬷嬷叶嬷嬷,另一个是殷氏信任的鲁嬷嬷。这两人都是十分靠得住的,一听说她有了身孕,就赶紧让厨房改良了膳食,换成清淡滋补、对身子有好处的。
苏禧成了真正的宝贝疙瘩。原先卫沨还说她偷懒,让她早晨起床伺候他穿衣,眼下她多站一会儿,他都生怕她累着。什么都顺着她,真真是把她捧在手心儿了。
*
身孕头三个月不稳定,苏禧就没说出去,只默默地留在家中养胎。叶嬷嬷和鲁嬷嬷每天都给她煲好几种汤,这是营养滋补的,那是补血益气的,还有祛风解毒的…短短一个月,她就觉得自己的脸圆了一圈,每天站在镜子面前唉声叹气,心道等到生完孩子之后,她一定要好好练动作,争取早日瘦下来。
其他都好说,就是有一点苏禧特别受不了。
鲁嬷嬷每天都会让厨房煮一个大鹅蛋给她吃。说是能袪胎毒,还能防止寒气,最要紧的是对胎儿的皮肤和记忆力都有帮助。话虽如此,但鹅蛋真的太难吃了,又腥又糙,难以下咽。苏禧勉强吃了几天,后来实在吃不下去了,就强迫卫沨替自己吃。
卫沨笑道:“幼幼,是你有身孕还是我有身孕?”
苏禧噘嘴,理直气壮道:“我不管,孩子是我们两个的,你必须跟我同甘共苦。”
后来卫沨为了让她乖乖吃鹅蛋,就让厨房变着花样儿地做,今日是鹅蛋羹,明日是香蕈鹅蛋甜汤,后日是榆钱炒鹅蛋…苏禧为了孩子,忍着那股腥味,最后还是吃进了肚子里。
过了三个月,苏禧才将有孕的事告诉娘亲殷氏。
殷氏自是欢喜,亲自从苏府过来看她。见她小脸圆圆润润,尚未有害喜的反应,一颗心就放了下来。母女俩坐在一起说了一个时辰的话。殷氏又交代了叶嬷嬷与鲁嬷嬷一些事宜,后来走的时候,苏禧很是舍不得她,大抵是自己也要当娘了,特别能体会殷氏的不容易。
最后是卫沨从外头进来,她才撒开了手,从娘亲殷氏钻出来。眼圈儿红红的,泫然欲泣。
卫沨就对殷氏道:“岳母不妨留下来多住几日,我和幼幼都没有经验,许多事情还要向您讨教。”
殷氏晓得他是为了女儿才这么说的,他能这么体贴幼幼,当娘的也就放心了。可哪有丈母娘住在亲家府上的道理?殷氏婉拒道:“家里还有孙儿需要照顾,我就不久留了。幼幼脾气骄纵,还请庭舟多担待她一些,她这丫头就是嘴硬心软。”
卫沨含笑,不知是不是认同了殷氏的话,道:“岳母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殷氏离开后,又过了几日,苏禧才开始有害喜的反应。
她闻着腥味儿就想吐,更别说吃鹅蛋了。
厨房就尽量多做清淡爽口的菜式,饶是如此,她还是白天吃完,晚上就吐了。
不过短短几日,前儿刚圆起来的小下巴就尖了回去。
难得今日苏禧的胃口好了一些,早晨多吃了半碗清粥和一块海棠酥。用过早饭,卫沨便带着她出了府,前往城外的大慈寺而去。大慈寺的送子观音娘娘灵验,去那儿叩拜的人,大都母子平安、顺顺遂遂。
作者有话要说:
满京城都听说了,
六皇子新娶的正妃是个刚还俗的小尼姑。
道贺之余,大家也很好奇,
王妃“无欲无求”,夫妻生活怎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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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此,
皇子妃挑了句禅语当答案:饥来食,困则眠。
六皇子皱眉,提笔蘸墨:困则一起眠。
第115章 福泽恩厚
苏禧是头一胎,加之她年纪又小,周大夫都说了生产的时候恐怕不会太容易。以至于她还没生呢,就开始害怕了。殊不知卫沨比她更担忧。夜里她睡觉的时候,他就坐在床头,整夜整夜地看着她。
卫沨以前并不信鬼神之说,这次却答应跟着她一块来大慈寺。俩人进了宝殿,拜了观音娘娘,苏禧跪坐在蒲团上,捧着签筒念念有神。
小模样神神叨叨的。
卫沨见了好笑,揉了揉她的脑袋,道:“你在念什么?”
苏禧小脸严肃,“我在求菩萨保佑咱们的孩子身体康健,福佑聪颖。”说着掷了一支签,她拾起来一看,第二十六签。
宝殿门口有专门解签的小沙弥,苏禧提着璎珞八宝纹裙襕从蒲团上站了起来,准备拿去解签。刚一回身,就见门口进来了人,傅仪穿着银红色绣金暗纹大袖衫,后头跟着四个丫鬟和两个嬷嬷,派头颇足。
苏禧怔了一下,没料到会在这里碰面。上回她跟厉衍的事情还历历在目,眼下遇见,苏禧很有几分尴尬。
傅仪不知她心中所想,看见她笑了笑道:“禧妹妹,真巧,你也来拜菩萨吗?”
苏禧轻轻颔首,勉强扯出一个不算僵硬的笑脸。“嗯,顺道过来求一支签的。仪姐姐呢?”
傅仪笑道:“我也是来求签的。”说着抬眸,看见苏禧身后的卫沨,微微顿了一顿。
傅仪今儿是自己来的,卫渊有事情,就没一块来,这种事儿他从不跟她一起。她便安慰自己,男人都当以事业为重,卫渊不来也可以理解。可就她知道的而言,昭元帝交给卫沨的案子同样不轻松,甚至说更繁重一些,为何他就能陪着苏禧?
傅仪心中这么想,面上却笑容端方,道:“卫世子真是体贴,这般小事也陪着禧姐儿一起来。”
这话的含义就深了,一是称赞卫沨体贴,二就显得苏禧有些任性。这等小事,旁人都是一个人来的,偏她却要和卫沨一起。
苏禧不想理她,她与厉衍偷情,自己都没说出去呢,她有什么资格数落自己。
卫沨眉宇淡然,不为所动道:“在我看来,幼幼的事都不是小事。”
傅仪脸色变了变,很快恢复如常。讪讪一笑,没再说什么,就去那头求签了。
苏禧将自己的签拿给小沙弥解签,卫沨去殿外等她。过了一会,小沙弥说第二十六签是上吉签。并说求得此签者能前程似锦,诸事顺利。
前程似锦…说的是卫沨么?苏禧瞅了一眼站在外面的卫沨,他后来会登上帝位,自己是一早就知道的。可是卫沨却不知道,他这时候是怎么想的呢?苏禧这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怎么关心过卫沨这个问题,兴许是她早早地清楚了一切,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根本不需要多问。
苏禧这才开始反省,自己以前对卫沨的关心太少了。尤其是她怀孕这一阵儿,脾气不好,动不动就向他发脾气,他公务那么繁忙,却会因为她搁下手边的事情,耐心地哄她。苏禧向小沙弥道了谢,牵裙快步走出大雄宝殿。
卫沨见状,蹙了蹙眉,扶住她的手臂道:“急什么?慢点走。”
苏禧朝他璨然一笑,反握住他的大手,不顾这里是人来人往的寺庙门口,道:“庭舟表哥,我以后都不对你发脾气了。”
卫沨诧异地微微抬眉,抬手捏了捏她的小脸,“哦?”
显然不相信她的话。
苏禧拍掉他的手,一本正经道:“我是认真的。”
就见卫沨弯了弯唇,看向自己的手背,方才还说不与他发脾气,转眼就又动手了,现在的小姑娘说话真是不能相信。他声音含笑,宽容道:“你能老老实实的,我就知足了。”
苏禧嘟了嘟嘴,挽住他的手臂,“我可老实了。”比起傅仪来,自己真是老实太多了。那一幕给她的冲击太大,想必她这辈子都没法忘记。
两个人姿态亲昵,如胶似漆,感情好得一眼就能看出来。卫沨面上挂着浅笑,眼里深处藏着宠溺,哪里是曾经冷漠拒绝过殷萋萋的卫世子,分明与普通的、宠爱妻子的男子没有区别。
傅仪捏着手里刚求的签,定定瞧着门外,面无表情,久久没有移动。
小沙弥唤了一声,提醒道::“女施主,您解签吗?若是不解,请给后面的人让个地方吧。”
傅仪恍悟,将手中的签递给小沙弥,道:“劳烦小师父了。”
后头傅仪带来的丫鬟小声地嘀咕:“晋王世子与世子夫人的感情真好。”
另一个丫头附和:“是啊,真叫人羡慕。”
傅仪心不在焉,至于小沙弥后来说了什么,她一句都没听见。她不不由自主地捏了捏手心,想起刚才卫沨对自己的冷淡,以及他说的那句话。什么叫苏禧的事都不是小事,他对苏禧就这么重视么?为什么苏禧就能得到这么好的?而自己却只能在豫王府荒度年华?
倘若她当初没有嫁入豫王府,而是嫁给了卫沨,是不是就与现在完全不同了?
傅仪走出大雄宝殿,第二次感觉到了挫败。第一次是今年春猎时,苏禧在所有人面前弹奏《还归去》的时候。她人生仅有的两次失意,都是拜苏禧所赐。
*
拜完了菩萨,苏禧与卫沨本来打算下山的,不过苏禧却忽然害喜害得很严重,将早晨吃的东西都吐了,仍旧忍不住干呕。
卫沨向大慈寺的僧人借了客房,抱着她进去休息。苏禧漱罢了口之后,躺在榻上望着他道:“庭舟表哥是不是还有事情?不如你先回去吧,让听雁和听鹤留下来陪我就行了。”
卫沨婆娑她的手背,道:“不要紧,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回去。”
苏禧抿抿唇,许是刚才吐得没有了力气,点头乖乖地说好。
不一会儿,她便躺着睡着了。客房没有暖炉,卫沨走出门外,向寺里的僧人借了一个暖炉,他提着暖炉回来的时候,隔壁房间门口站着一个人,正是傅仪。
傅仪显然也瞧见了他,屈了屈膝道:“见过晋王世子。”
卫沨面无异色,冷静客气道:“嫂夫人。”
傅仪看向他手里的暖炉,再看了屋里一眼,道:“禧妹妹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我方才见她脸色有些不好,可是害喜了?”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张叠好的药方,好心好意地递到卫沨跟前跟前,道:“这是我当初害喜时家里送过来的药方子,我吃了以后身子很快就好了。不如你让禧妹妹也试一试,说不定会对她有帮助。”
卫沨垂了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少顷接过傅仪手里的药方,道:“多谢嫂夫人。”
傅仪一笑,道不必客气。
之后傅仪便回了屋。卫沨推开直棂门走入客房,将暖炉放在离榻不远的地方,然后,面不改色地把那纸药方扔进了火炉里。火舌顺势而上,很快就将纸给吞没了。
这厢,傅仪的房间。
如今傅仪的肚子已经开始显怀,微微隆起弧度。她比成亲之前更丰润了一些,冲淡了她身上淡雅脱俗的韵味,平添了几分莹润丰泽之感。眼下她侧躺在美人榻上,眼睑微垂,慵懒怠惰,身上披了一件水粉色并蒂莲纹披风,少见地有些妩媚。
客房的窗户被人从外头推开,紧接着一道玄青色的身影从外面跳进来。
傅仪一惊,霍然从榻上坐起来,待看清来人的脸之后,眉心微微一拧道:“你怎么来了?”
来人五官深邃,棱角分明,正是厉衍。
厉衍站在傅仪面前,停顿片刻,见她没有动怒,方才上前抱住她,将她推倒在榻上,宽厚的手掌扶住她的腰肢。幸亏傅仪刚才把丫鬟都遣出去了,屋里没人,她忍受着厉衍对自己的抚弄,别开头,他的唇落在她的脖子上,她重复了一边道:“我问你怎么来了?”
厉衍嗓音粗哑,道:“来见你。”
他不善言辞,但是他的行动却能替他回答。他迷恋她的身子,许是渴望了太久,如今发现她并非如自己想的那般遥不可及,就显得有些急不可耐。只不过每次只差最后一步时,她都不让他继续,拿她和卫渊的孩子说事。
既是知道有孩子,为何又来招惹他?
思及此,厉衍心情恼恨,手下的动作狠了狠。
*
傍晚,傅仪离开客房的时候,隔壁房间的卫沨和苏禧已经走了大半个时辰了。
她坐上回府的马车,理了理鬓边的头发,抿了抿唇。厉衍今日不知是怎么了,她说什么他都不听,将她亲得那样狠,嘴巴都肿了,以至于她在屋里待到了现在,等唇瓣不那么肿了才敢出来。她又上了一点口脂,遮盖了被他咬破的地方,总算是不大明显了。
双唇尚且如此,身子就更不必说了。厉衍掌心粗粝,力道又足,狠狠揉着她,将自己胸口揉得满是红痕。
跟没见过女人似的。
傅仪一面瞧不上他,一面又很满足他对自己的渴求。回到豫王府之后,天已经黑透了,她本打算先去净房洗个澡,洗去身上厉衍的气息。未料卫渊却过来了,往常这时候卫渊都是直接歇在外院的,今儿不知怎么了,突然想起来到她这儿来。
卫渊面色郁郁,心情十分不好。他刚从宫里回来,向昭元帝汇报上回的案子,昭元帝陛下对他办的事情不大满意,朝廷拨出去两百万赈灾的银两,真正用在百姓身上的只有十几万。这件事正是他负责的,他办事不利,皇帝自然要说他。
昭元帝拿他与卫沨做比较,对卫沨赞不绝口,对他却是百般挑剔。
这么下去,开春后立储,不必想也知道立的是谁。
卫渊心烦气躁。赈灾说着容易,疏通官员难道不用银子?一层一层剥削下来,他自己一分钱没有捞着,全进了那些官吏的口袋里,到最后自己还要被皇帝数落,真真儿是吃力不讨好。
他心情不好,才想起傅仪来。傅仪能弹得一手好琴,当初是上京出了名的才女,他来她这儿听听琴,或许能心情好点。
傅仪迎在门外,朝他欠了欠身道:“世子爷。”
卫渊应一声,看着她道:“听说你今日去了大慈寺?”
傅仪颔首,道是,“我去给咱们的孩子求一支签。”
卫渊兴趣不大,但还是问道:“求了一支什么签?”
傅仪沉默一瞬。她当时脑子混沌,根本没有听解签的小沙弥说了什么,眼下卫渊问起,她自是答不上来。然而傅仪毕竟是从小被称之为才女的,很快道:“是第五十九签,上吉签。解签的小师父说求得此签者可顺心顺遂,福泽恩厚…”
她说话时低着头,露出一片雪白的玉颈。卫渊瞧着她,廊庑上悬着八角灯笼,月色迷蒙,灯光昏黄,虽不明显,但卫渊还是看到了。就见他眼神一沉,手掌抚上傅仪的脖颈,刚刚有所缓和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极了,嗓音低得可怕,“这是什么?”
他的拇指下,有一块崭新的红痕。
第116章 李子果脯
那处红痕不是太明显,藏在雪青色狐狸毛里披肩下,若非傅仪说话时低着头,而卫渊站得角度又恰恰好,不然根本看不到。
卫渊好几天没回过正院,自然也没碰过她。准确地说,自从她有了身孕之后,他们许久都没行房了,这个红痕不可能是他弄出来的。
正因为如此,卫渊的脸色才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手掌一点点收紧,仿佛只要傅仪的话有一点令他不满,他便能拧断手中纤细的脖颈。
傅仪心里惊涛骇浪,面上却颇为冷静,交叠在跟前的双手浸出了汗。她垂眸,从善如流道:“今天大慈寺的斋饭中掺了芸豆,世子爷知道的,我吃芸豆会过敏。眼下身上起了许多疹子,正要叫府里的大夫过来看看。”
半响,卫渊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捏着她脖子的手也松了松,道:“是么?那刚才怎么不跟我说?”
傅仪对芸豆过敏,成亲当晚卫渊就知道了。那时厨房端上来一碗花生芸豆粥,是府里的传统,寓意吃了之后能“多子多福,长寿安康”。傅仪当时并没有吃,卫渊问了她,她才说自己对芸豆过敏。
傅仪低眉顺眼道:“我见世子爷心情不好,便不想给您添乱。屋子里头有药,我方才已经吃过了,只是…大夫说这病会传染,今晚恐怕不能伺候世子爷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缓,面上瞧不出一丝心虚与怯懦。卫渊看了她一会儿,方才彻底松开她的脖子,把屋里的丫鬟都叫出来,道:“你们是怎么伺候的?夫人起疹子,你们杵在屋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去请大夫?”
几个丫头面面相觑,然后应了声是,赶紧请大夫的请大夫,拿药的拿药。
方才回来时分明没听说夫人起疹子,怎么一会的功夫就起来了?丫头们虽然很疑惑,但是却不敢到卫渊面前搬弄是非,毕竟傅仪才是她们的主子,若是说错了什么,她们担待不起。
傅仪朝卫渊屈了屈膝,道:“多谢世子爷体贴。”
卫渊没有进屋,他今日来这儿原本是为了听她弹琴的,目下定然是听不成了。他道:“既然如此,我就不留下了,你好好养着。是药三分毒,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别吃太多药,最好让大夫给你开些外用的药。”
傅仪颔首道是,想了想,像是十分在意的样子,“…王爷今日打算宿哪儿?”
卫渊道:“今早出门时白氏说身体不适,不知现在好了没有,我过去看看她。”
接着,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宝相斋。
傅仪看着他的背影,直至他消失在视线尽头,才不着痕迹地舒了一口气。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咬咬牙,现在不是恼恨厉衍的时候。她转身去了小厨房,从角落里找到芸豆,拿在手中犹豫许久,方才狠了很心,吃了下去。
做戏就应该做足全套。否则一会大夫过来,见她并非真正起疹子,那就谎言毕露了。
这头,卫渊没有去白氏的清澜院,而是直接去了外院的书房。他坐在椅子中,叫来自己的侍卫陈勤,捏着手中的白玉茶杯把玩了很久,才道:“去调查一下,夫人今日去大慈寺都见了哪些人,做过什么,一一汇报给我。”
侍卫陈勤颔首,应声而去。
不一会儿,另外一个宝相斋的丫头进来,磕头道:“回禀世子爷,大夫已经给夫人诊治过了,夫人确实是芸豆过敏。浑身都起了疹子,看起来挺严重的。”
卫渊若有所思道:“上过药了么?”
那丫头道:“上过了。只不过夫人上药时只留了一个丫鬟,没有让奴婢在跟前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