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糊弄不过去,俞馥仪也懒得狡辩了,从地上站起身,坐回锦褥上,哼道:“若是报与您,这会子代替曹婕妤躺在棺材里的就是臣妾了。”
司马睿瞪她,咬牙切齿的骂道:“她是谁,你是谁,她能跟你相比?”
“是不能相比啊。”俞馥仪点点头,“正一品德妃的丧礼可比正三品婕妤的丧礼奢华繁复多了。”
司马睿险些被吐血,索性不跟她掰扯这个,直接将憋闷在心里无人可诉说的话抖落了出来:“奸夫叫季凤生,是冯充华在长清门的师兄,亦是二十多年前因贪污赈灾银被先帝下旨满门抄斩的济州知州季渊的幼子。”
见俞馥仪红唇微张,一副惊讶的模样,他扬了扬唇角,继续道:“冯充华一早就钟情于他,被亲生父母认回后,本不欲受他们摆布,但季凤生找到京城来,向她坦白了身世,跪求她入宫,好帮自个父亲洗脱冤屈,冯充华被说动,假装成手无缚鸡之力的软弱小白花中选,也如愿得到了朕的宠爱,之后发现朕不是那等会被妃嫔左右的昏君,便托人传信给季凤生,季凤生心生一计,欲让她生下自个的儿子冒充皇子,将来假皇子登基为帝后,再和盘托出,假皇子定会替祖父平反,故而多次潜入后宫与她在怡情书屋屋顶行不轨之事,却被起夜时因站立不稳跌在北窗上不慎戳破窗纸的曹婕妤发现…”
被钟情的师兄跪求着嫁与另外的男子好替他伸冤,冯充华也着实够可悲的,不过这也怨不得别人,谁让她自个甘心情愿呢?她叹了口气,问道:“那季渊可当真冤枉?”
“人证物证俱在,有此下场也是罪有应得,也只他的儿子相信他是冤枉的。”司马睿不屑的哼了一声,随即叹气道:“只可怜了青州冯氏跟长清门,既然扣了个行刺的罪名,想不牵连旁人都不成,朕已派锦衣卫指挥使跟副指挥连夜去拿人了。”
如此一来,死的人就多了,不过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牵扯到当朝皇帝,岂能善了?细说起来,倒也不无辜,谁让长清门收留了个图谋不小的罪臣之子呢,至于青州冯氏,若不是贪慕虚荣将才失而复得没多久的姑娘送去选秀,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俞馥仪感慨的叹了口气,便再也顾不上这个,她关心的却是另外的事儿,遂问道:“臣妾不想听,您非要说,这会子臣妾听到了,您该不会要弄死臣妾吧?”
“放心便是了,朕哪舍得弄死你?”司马睿凑上来,伸手在她脸蛋上捏了一把,贼眉鼠眼的说道:“朕只会弄的你生不如死。”

第 47 章

调-戏完了俞馥仪后,司马睿收敛了神色,一本正经的说道:“侍卫不便进后宫,指不定什么时候又会闹出幺蛾子来,这回是你命大,才没被牵扯到,下回可就未必如此好运了,故而朕从锦衣卫里给你挑了四个女人,往后不管去哪儿,都带上她们,晚上安置时,也让她们轮流值夜。”
俞馥仪惊讶了一瞬,随即问道:“是单臣妾有呢,还是其他姐妹们也有?”
司马睿不屑的撇了撇嘴:“其他人能有这么大脸?”
俞馥仪皱眉,无语道:“其他姐妹们都没有,单臣妾一人有,您这是把臣妾架到火上烤呢?只怕不等刺客再次闯进紫禁城,臣妾就先被烤熟了。”
司马睿瞪圆了眼,一伸手将俞馥仪的脸蛋捏在手里,一边使劲拧她一边骂道:“朕是那等没成算的?一早就跟司马舆打过招呼,让他将她们的名字记到档子里,如此一来,她们就只是被内务府分派到你宫里的普通宫女,任谁也说不出半句不是来。”
先前虽有惊无险,但俞馥仪到底给惊着了,见他安排的妥当,哪肯拒绝这番好意,忙站起来蹲了个身,真心实意的说道:“多谢皇上想着臣妾,臣妾感激不尽。”
司马睿傲娇的抬了抬下巴:“哼,你知道就好。”
*
因是除夕,司马睿要忙的事儿多,也不能在俞馥仪这里多待,稍坐了片刻,便起身离去了。
过了盏茶的工夫,赵有福亲自带着那四个宫女打扮的女锦衣卫过来了。
锦衣卫升职快待遇好,世家大族想方设法的将家中子弟往里头塞,而女子,受时代限制,别说世家大族,但凡能吃上饭的人家,也绝对不会将女儿往这里头送,故而仅有的十来个女子,都是自育婴堂抱来的无父无母的孤儿,只执行特殊任务时才会用得上她们,其他时候都在做洒扫浆洗的活计,此番被派来给俞德妃当护卫,她们自然无有不乐意的。
“给德妃娘娘请安。”学习了三天宫规,礼仪虽不十分标准,但也勉强过得去。
“起来吧。”俞馥仪点点头,随口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赵有福笑着插嘴道:“带大她们的赵婆子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能给她们起什么像样的名字,说出来只怕污了娘娘的耳朵。如今她们跟了您,您就是她们的主子,还是您给她们重新起一个吧,也好让她们沾沾您的福气不是?”
主子给下人起名似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俞馥仪也没推辞,指了指左边第一个跟第二个,说道:“你叫夏至,你叫冬至。”
见俞馥仪只起了两个便停下来,半晌不言语,赵有福腆着脸皮问道:“这两个呢?”
“这两个我准备送给三皇子使唤,待三皇子从慈宁宫回来后,由他来起。”俞馥仪端起盖碗来,轻抿了一口茶,似是才想起什么似的,转头问那人道:“你们可愿意去伺候三皇子?”
三皇子是目前最有可能登临大宝的皇子,她们如何会不愿意?两人齐声道:“但凭娘娘吩咐。”
“这…”皇上还等自个回禀呢,德妃娘娘突然来这招,这可叫他回去如何交待?赵有福硬着头皮,小心翼翼的说道:“皇上打发她们来是给娘娘使唤的,娘娘却分了一半给三皇子,皇上若是知道了,恐怕会龙颜不悦。”
皇帝驾崩后,有皇子的妃嫔跟着皇子出宫荣养,有公主的妃嫔迁到寿康宫,傍着太后过活,既没皇子又没公主的妃嫔,要么去给先帝守皇陵,要么到天水庵出家,这两条路哪条都不好走,所以司马琰这个她后半辈子的依靠跟她的命一样重要,是绝对不可以出事的。
俞馥仪哼了一声,强硬道:“既然皇上把人给了我,那我就做的了主,你回去如实禀报便是,若皇上龙颜不悦,就请他将人收回去,我不用了还不成?”
赵有福讪讪的退下了,半晌也没有再返回来,想是司马睿默许了她的做法。
司马琰回来后,俞馥仪跟他说了,他这个年纪正是崇尚武力膜拜强者的时候,当即高兴的不行,缠着她们指点自个功夫,还应景的给她们起了“飞花、逐月”的名字,惹得俞馥仪掩唇直笑。
正闹哄哄的呢,小满进来禀报道:“娘娘,颜采女求见。”
“颜采女?”俞馥仪茫然的问了一句,随即想起小年在万寿亭遇到的那个穿杏红绣折枝海棠圆领袍鹅黄马面裙的采女似乎姓颜,便点头道:“请她进来吧。”
“嫔妾请娘娘安。”颜采女进来后冲俞馥仪福了福身,又对着司马琰一礼:“三皇子。”
“他小孩子家家的,快别折煞他了。”俞馥仪抬手阻了一阻,随即转头对司马琰道:“别在这儿打扰我们说话,带着飞花、逐月回你自个那儿吧,四点钟再过来跟我一块去赴宴。”
“儿子告退。”司马琰朝俞馥仪跟颜采女作了一揖,领着人退了出去。
俞馥仪朝炕床边上一张太师椅抬了抬下巴,说道:“坐罢。”
“谢娘娘赐座。”颜采女在太师椅上斜斜的坐下来,一脸感激的说道:“那日亏得娘娘相帮,嫔妾这才免了更多的皮肉之苦,嫔妾心里感激的紧,一直想来向娘娘道谢,只是嫔妾出身低微,入宫后又没什么体面,手上实在拿不出件像样的谢礼,也只一手针线活能勉强见人,赶了四五日工,好歹绣了条裙子出来,这才厚着到娘娘跟前来。”
说着接着身后宫女手里的包袱,将其打开,取出条光华闪烁的裙子来。
饶是俞馥仪见过不少大世面,也差点被这条裙子闪瞎狗眼,她往前挪了挪身-子,细瞧了下,见这条裙子是用浅粉跟浅绿两色布料做成的间裙,这倒不足为奇,虽是二十多年前流行的样式,现今也还有人在穿,最出奇的是上面的折枝牡丹绣花,浅粉的花朵开在浅绿的底色上,浅绿的枝叶又蔓延在浅粉的底色上,对比鲜明却又颇为不俗,深得现代服饰撞色的精髓,令她一下就喜欢上了。
“这宫里有个绣技高超的常美人已经了不得了,不想又来了个不输常美人的妹妹,这可叫我们这些粗粗笨笨的怎么活?”俞馥仪做了个苦瓜的表情,随即朝东梢间喊道:“谷雨,别在那折腾柜橱了,你来瞧瞧这条裙子搭配什么衣裳合适,回头家宴时我要穿呢。”
颜采女是诚心诚意来道谢,但也知道俞德妃地位尊崇又深受太后、皇上宠爱,便是接受了自个做的裙子,要么打赏给宫女,要么丢到角落里生灰,必定不会穿出来,不过走个过场罢了,不想她不但乐意穿,还是在今个这么重要的除夕家宴上穿,如此自个也能跟着露个脸,虽未必入得了皇上、太后以及其他贵人的眼,但宫人们投鼠忌器,自个日子也能好过些不是?
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朝俞馥仪深深的一福:“娘娘如此抬举嫔妾,嫔妾,嫔妾铭感五内,往后娘娘有用得着嫔妾的地方,只管开口便是,嫔妾定效犬马之劳。”
俞馥仪倒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这裙子比自个柜橱里的好看,若是不穿的话未免有些暴殄天物,不想她却误以为自个要提携她,不过俞馥仪也没有开口解释,横竖这裙子自个一上身,实实在在的好处她就能得到,便是误会了又如何?
“呀,好漂亮的裙子。”谷雨从东梢间一出来,就瞧见了这裙子,忙不迭的抢上来,捧在手上端详了好一会,才嗫嚅道:“衣裳应穿的素淡些,如此才不会掩盖了这裙子的光华,月白色正合适,可是今个是除夕,穿月白色未免太不吉利了些…那便鹅黄吧。”
嗫嚅完放下裙子便冲进了东梢间,不一会捧了五六件鹅黄锦袍出来,在俞馥仪旁边的炕床-上一溜排开,说道:“娘娘,您觉得哪件与裙子最搭配?”
“我哪懂这个。”俞馥仪嗔了谷雨一眼,对颜采女道:“你觉得呢?”
被问到的颜采女一脸受宠若惊的站起来,往炕床的方向走了几步,瞧着炕床-上的衣裳,斟酌了片刻,指着其中一件说道:“嫔妾觉得这件好些。”
“这可是巧了,奴婢也觉得这件正好呢。”谷雨喜滋滋的笑了一声,将衣裳拢到怀里,往东梢间去了。
见她这般实诚,俞馥仪投桃报李,想到李元宝四处打听来的其他妃嫔装扮的情况,提点她道:“晚上赴宴时,莫穿紫色、桃红、烟霞红的衣裳。”
这是提醒自个别跟其他高位妃嫔撞衫,免得碍了别人的眼,颜采女心下感激,却又开始忐忑起来,唯恐犯错,一脸小心的问询道:“嫔妾准备了粉色圆领袍米色马面裙,不知是否会冲撞到各位娘娘?”
倒是个聪慧的,知道几位高位妃嫔都有了一定的年纪,又身居高位,爱端架子,必不会穿粉色这种年轻小姑娘才会钟意的颜色。俞馥仪点点头,含笑道:“妹妹放心,她们都不爱这些个粉-嫩的颜色。”
“嫔妾省得了,多谢娘娘提点。”如此已是交浅言深了,颜采女不敢再待下去,忙起身告退道:“娘娘事多繁杂,嫔妾就不多打扰了。”
俞馥仪点了点头:“嗯,你去吧。”
待她离开后,谷雨走过来,禀报道:“奴婢挨寸布料摸索了一遍,未发现异常,又拿去给听风姑姑瞧了瞧,她说未闻到香料跟药材的味道,想来是没在上头做手脚。”
俞馥仪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笑道:“她一个采女,还想傍着我往上爬呢,要动手脚也不是现在。”
谷雨扁了扁嘴,哼道:“明知道要傍着您往上爬,您还顺水推舟的帮她,真不知道您是怎么想的。”
“你也说是顺水推舟了,又不用特意做什么,还能结个善缘,我又何乐而不为呢?”俞馥仪站起身,掩唇打了个呵欠,说道:“晚上要熬年,一整夜不得睡,这会子我先去躺一躺,回头西洋钟敲三下的时候,喊我起来盥洗梳妆。”
想了想,又吩咐道:“使人去跟三皇子说一声,让他也躺一躺,不然回头别个还精神着他先犯了困,少不得要挨皇上的骂。”

第 48 章

除夕家宴设在皇帝正寝宫乾清宫明间的大殿内,俞馥仪被司马琰拖了后腿,到的不算早,刚好与秦贵人前后脚。
宴席采用的是分食法,上头正中间坐着司马睿,左手边是太后,右手边是王皇后。下边的话,紧挨着王皇后的是郑贵妃,郑贵妃旁边是安淑妃,依照位次对设的规矩,俞馥仪应该去郑贵妃对面,也就是紧挨着太后的位子,她本也是奔着那边去的,谁知才刚到大殿中央,就见太后朝她身后的秦贵人招了招手,一脸慈爱的说道:“来,坐到哀家旁边来。”
这话刚一出口,殿内众人不去看秦贵人,却齐刷刷的将目光投到俞馥仪身上,想看她对此如何反应,不过让她们失望的是俞馥仪压根就没有反应,规矩的朝上头的司马睿、太后以及王皇后福了一福,然后直起身来,待司马琰同样行礼完毕后,牵扯他的小手,一步不乱的走到了安淑妃对面的位子上。
秦贵人一手撑腰,挺着尚未显怀的肚子,婷婷袅袅的走上来,欲福身行礼,王皇后忙道:“妹妹身-子不便,就免了这些虚礼罢。”
太后满意的斜了王皇后一眼,笑着对秦贵人说道:“且听皇后的吧,到底肚子里的龙胎要紧。”
“嫔妾遵命。”秦贵人应了一声,坐到了本属于俞馥仪的位子上。
众妃嫔尚未到齐,故而热菜并未上来,各人面前的食桌上只摆了几碟糕点并几盅羹汤,俞馥仪叫听风揭了煲盅盖子瞧了下,选了样野山菌老鸭汤,端到司马琰跟前,说道:“喝上几口除除寒气,省的一会用热菜时一凉一热小肚子难受。”
“多谢母妃。”司马琰拿起跟前的汤匙,斯斯文文的喝起来。
“尚衣局也忒偏心了,竟给姐姐做了这样好看的裙子。”秦贵人娇嗔的话语突然传进耳中,虽语调轻松似无心玩笑,但却成功帮俞馥仪拉到了仇恨。
俞馥仪拽下领口的丝帕,替司马琰拭了拭唇边的油渍,这才转头冲秦贵人抿唇一笑,说道:“都是一样的姐妹,尚衣局岂会单给我做不给妹妹做?我这条裙子,并非出自尚衣局,而是颜采女送与我的。”
眼睁睁看着俞馥仪被抢了位子,司马睿气愤的不行,却又顾忌着太后的脸面不好横加干涉,这会子有了由头,他若还当缩头乌龟,回头再去长春宫能捞到好脸色?于是他轻咳一声,一脸兴味的问道:“颜采女是哪个?”
敬陪末座的颜采女闻言呆了一瞬,然后连忙出列,战战兢兢的回道:“嫔妾颜筱之,请皇上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手倒是挺巧的。”司马睿目光在她脸上打了个转,又道:“长的也还凑合。”
颜采女忙道:“谢皇上夸奖,嫔妾愧不敢当。”
“晋为宝林罢。”给做条裙子,就能沾光从正七品的采女一跃成为正六品的宝林,如此俞馥仪被下的脸面也就能找补回来了,也好叫其他妃嫔知道什么叫“顺她者昌,逆她者亡。”的道理,看往后谁还敢在她跟前闹妖蛾子。
说完又扭头对王皇后道:“还要劳烦梓潼给她安排个住处。”
秦贵人被打脸,最高兴的当属王皇后了,闻言她笑嘻嘻的说道:“景阳宫前殿东配殿如何?福嫔妹妹是个老实人儿,颜妹妹性子亦沉静,她们俩住一块,倒是相得。”
不等颜宝林磕头谢恩,郑贵妃就哼了一声,佯怒道:“瞧娘娘说的,福嫔妹妹是个老实人儿,难道咱们姐妹们就是些奸诈人儿不成?”
“虽不奸诈,亦不远矣。”王皇后掩唇轻笑一声,指着郑贵妃的嘴巴,说道:“瞧瞧这伶牙俐齿的,若说你比福嫔妹妹老实,也要别个相信才行呀。”
郑贵妃站起身来,走到俞馥仪跟前,半蹲下-身-子,攀上俞馥仪的肩膀,问道:“妹妹,你信我,还是不信?”
上来一盘油闷虾,俞馥仪摘了护甲,正亲自动手替司马琰剥虾呢,见状抬起手来,朝郑贵妃晃了晃自个的油手,哼笑道:“姐姐与皇后娘娘打擂台,何苦将火引到我身上来,仔细我恼了。”
“你恼了我是不怕的,不过呀…”郑贵妃扭头看向上座的司马睿,在俞馥仪耳边轻声调侃道:“有人可怕着呢。”
“姐姐再胡说八道,我可真恼了。”俞馥仪作恼羞成怒状,油爪子往郑贵妃脸上摸去,吓的郑贵妃连忙避过,快步跑回了自个座位上。
闹剧平息后,颜宝林这才得了机会,连忙跪地磕头。
“退下罢。”司马睿挥了挥手,打发走她,然后眼神往俞馥仪那边看去,见司马琰如饿了几天的饥民一般,边鼓着腮帮子吃着她给剥的虾仁边挥舞着汤匙喝野山菌老鸭汤,小脸红扑扑的闪烁着健康的光泽,反观安淑妃旁边的司马珏,安淑妃给他喂野山菌老鸭汤,他嫌弃的吐出来,给他剥虾仁,他看也不看,一副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的模样,看的司马睿心肝直抽抽,指了指面前才刚呈上来的蒜蓉青菜,吩咐道:“去,把这个给二皇子送去。”
“谢皇上赏赐。”安淑妃忙拉着司马珏起身谢恩,归座后迅速夹了几筷子到他盘子里,威逼利诱的说道:“多吃点,别辜负了你父皇的一片慈爱之心。”
本不爱吃青菜的司马珏见父皇跟母妃都目光炯炯的注视着自个,只得硬着头皮夹了一棵起来,送到嘴巴里,连嚼都没嚼,直接往下吞,孰料喉咙太小,青菜又是一整棵,没能一口咽下去,反倒卡在了半途中,惹的他想咳又咳不出,连连做作呕起来。
司马睿又心疼又恨铁不成钢,脸都气青了,见他在安淑妃的拍打下缓了过来,便直接扭过头,再不肯理会他。
司马珏凑到俞馥仪跟前,小声的吐槽道:“每次见二皇兄用膳儿子都后牙槽疼,也忒艰难了些,该不会二皇兄是饱死鬼投胎的吧?”
司马睿还说他是饿死鬼投胎的呢,不过他们父子关系本就不咋地,这种挑拨离间的话她还是别说出口为好,于是只用胳膊肘戳了戳他的脑门,笑骂道:“不许胡说,仔细给你父皇听见了,再抽你鞭子。”
*
宴席进行到一半,太后携着被司马睿下了面子的秦贵人提前退场,同时教坊的舞姬也上了场。
司马睿的特殊爱好,宫廷民间人尽皆知,不光世家大族为了族中女子有朝一日飞上枝头变凤凰,俱都请了武师来家传授拳脚功夫,就连教坊也为了迎合他的口味,排练了数支剑舞,却不知因冯充华红杏出墙的事儿,他对此早已深恶痛绝,这会子舞姬手执长剑,才刚挥舞了没几下,就被他怒喝而止:“大过年的,舞刀弄枪多不吉利?朕宣你们进宫来是让你们表演歌舞的,不是叫你们来卖弄拳脚功夫的,若不会唱歌跳舞,趁早打发到镇北军营中当军-妓去,省的浪费教坊的粮食。”
教坊里乐姬舞姬都是犯官女眷,因大周不许官员狎妓,故而她们名声虽不好,但俱都卖艺不卖身,如何能与日夜伺候将士的军-妓相比?故而她们险些吓晕过去,回神之后忙不迭的将武器扔去一旁,卖力的表演起歌舞来。
司马琰扁了扁嘴,不乐意的哼唧道:“父皇真是的,他不爱看舞剑,儿子还想看呢,不比咿咿呀呀身-子没骨头似的歌舞强得多?”
你这会子毛都还没长全,当然觉得歌舞没趣,等过个十年八年的,恐怕就不会这么想了。俞馥仪抿了抿唇,笑着安抚道;“你想看舞剑,回头叫飞花、逐月舞给你看便是了,别为这个跟你父皇较劲,他火气大着呢,撞到他枪口上可没好果子吃。”
话音刚落,就听对面二皇子司马珏弱弱的对司马睿说道:“父皇,儿臣想看舞剑。”
“看什么看!”被触到逆鳞,便是平素最疼爱的皇子也顾不得了,司马睿一瞪眼,气呼呼的骂道:“朕说看歌舞就看歌舞,你不爱看,就滚回长生斋自个守岁去。”
司马睿从来都对司马珏关爱有加,何曾如此凶神恶煞过?司马珏被骂的一愣,随即小鼻子一皱,边抹眼泪边复读机一样念叨个不停:“父皇骂我,父皇骂我,父皇骂我…”
“骂他又怎样,父皇还拿鞭子打过我呢,我都没哭。”司马琰吐槽了一句,方才的一点子困意顿时消失不见,双目闪亮幸灾乐祸的看着司马珏。
司马睿被念的头晕脑胀,不耐烦的骂道:“骂你又如何,再哭再叨叨,就给朕滚回长生斋去!”
皇上的疼爱是安淑妃唯一的筹码,哪敢让司马珏再惹祸,忙不迭的在他后背上捶了一拳,眼神警告似的瞪着他,他吓的一哆嗦,连忙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