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说是今年账簿上,从夏衣到蔬菜瓜果乃至米面油粮,都比往年贵。”
“好大的胆子,就不怕老爷知道吗?”
“还不是看二小姐好哄?她自认为做得天衣无缝,给几个采买的人分些银子统一了口径,却不想老爷拿着账簿随便一翻,便看出不对来,这不,正在理事厅审问呢。”
“怪不得老爷急忙把大小姐接回来呢,二小姐还是太小了。”
“不是年龄的问题,二小姐怎么能怀疑自己的奶娘呢?那老婆子,看着到慈眉善目的,谁能想到啊。”
文瑾咳嗽了一声,围着的几个人急忙散开,分不同方向很快就躲得不见人影。
文瑾的大丫鬟春明和夏阳跺跺脚:“小姐,老爷让你管家,光这些偷懒耍滑传小话的,就一个一个都得好好收拾,不然,这家里可就乱了套了。”
此刻,萧家的理事厅上,萧逸皱眉坐在正中,萧绮云脸色如墨,站在父亲身边,恨恨地瞪着跪在地上的奶娘:“我母亲对你也够宽厚的了,你一家大小,吃穿用度,比个普通人家的小财主不差什么,为何还要做这下三的勾当?”
“我,我,我这也是没法子啊——”原来奶娘的儿子中了人家的仙人跳,欠了高利贷上千两的银子,那些闲汉天天上门索要,她也曾求了萧绮云,但主子一门心思都在追查娘亲死因,根本不耐烦听她家的长长短短,被逼不过,她偷了一个花瓶,卖了二百两银子,还在每天的账目上动手脚。
人牙子很快过来,几个犯了事的一顿板子之后,便让人从后门抬了出去。
萧逸看到文瑾带着丫鬟从门口进来,便对她招招手,示意坐到自己身边的椅子上:“瑾儿,在家还习惯不?”
“还行。”问谨笑了笑,“咱家挺漂亮的。”
“这就好,这就好。”萧逸捋着胡子微微一笑:“听钱大人对你赞不绝口,说我的女儿巾帼不让须眉,十分的能干。”
“爹爹,那是义父谬赞。”
“呵呵呵,你义父可是个一字千金的至诚君子,怎么会乱说话呢?我儿肯定能力出众的。”他笑着把手伸向一叠账簿。
萧绮云见状大急:“爹爹,绮儿错了,有负你的重托,请你下令责罚吧。”
萧逸扭头看了看:“绮儿,你一直在你娘庇护下过日子,怎能知道这世上人心险恶?今后,要多跟你姐姐学着。”
“爹爹,奶娘平时还是很不错的,只是这次事出有因,我才会被蒙蔽,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不是?再说吃一堑长一智,我今后肯定能管好家的。”
萧逸摇摇头:“就你这冒冒失失的,我要是不在家,如何放心得下?”说完,拿起账簿交给文瑾:“瑾儿,你刚刚进门,爹爹就交过这么重的担子,你不会怪爹爹吧。”
“替爹爹分忧,是瑾儿的本分,爹爹何出此言呢?”
萧绮云在一边,看着眼前的父女情深,她跟个外人一样,心里又酸又涩,自己从小便在爹爹身边长大,没想到,还不如刚刚认门回家钱文瑾,眼看这管家的大权就要旁落,她忍不住直跺脚,把一腔怨气,都冲着问谨而来:“你才刚刚回家,上上下下的人都还没认全,能管好家吗?”
不等文瑾说话,萧逸已经沉下了脸:“绮云,越说你还越来了,怎么和你大姐说话的?你,你真是被惯坏了,连起码的礼仪都不懂。”萧逸越发认为赵玉兰不会教育女儿,更加坚定了要萧绮云姊妹几个去学规矩的决心。
萧绢云和萧绫云听到消息,也已经带着奶娘丫鬟赶了过来,面对这样的结局,她们只有耷拉着脑袋,心中暗暗叫苦。
“肃妈妈!”萧逸对萧绢云的奶娘道,“这几天你就辛苦一下,暂时也管起二小姐房里的事情吧。”
“是,国公爷!”
“好啦,你们几个先下去,我还有事给大小姐交代。”
萧绮云不情不愿地被肃妈妈和萧绫云的奶娘容妈妈拉走了。
“瑾儿,想必你在钱府也听说了,皇上有意复用爹爹,趁这段时间我还在京城,你赶紧把家里的事儿熟悉了。”
“好的,爹爹。”文瑾抚着账簿,心里却觉得事情很蹊跷,好像谁挖好了坑,让萧绮云的奶娘去跳一般,这明显就是帮自己的忙啊。
当家虽然辛苦,但自己的日子自己掌握,最是符合文瑾的性格。
萧逸让阿来先召集了内外院的管事到了花厅,让文瑾坐在他身侧,接受家奴的跪拜:“见过大小姐!”
萧瑜琛回来已经有一阵子了,几个管事都知道有个大小姐没回来,还奇怪呢,现在见了人,这才觉得理所当然,都赶紧跪下,齐声道:“见过大小姐!”
文瑾看了看萧逸,见他示意自己说话,便声音清晰地道:“起来吧。”
“谢大小姐!”
萧逸对众人吩咐道:“今后,以前的大小姐便是二小姐了,二小姐便是三小姐,依此论推,你们不要弄错了。”
“是!”
众人以为到此就该结束了,萧逸却又说了话:“从今天开始,府里上下,都归大小姐管辖。”
几个管事吃了一惊,没出阁的大姑娘管中匮,在京城已经不多,大小姐竟然连外院一起管么?
几个管事互相交换了一下眼光,便齐齐弯腰行礼:“谨遵国公爷吩咐。”
“平日里你们的事情,还是管家来布置,但大小姐若是有令,必须得立刻执行,听清楚了吗?”
几个管事这才明白主子的意思,无非是给大小姐撑腰,看来,也未必是要大小姐管外院呢,便又一次躬身回答:“清楚了。”
外院的管事退出后,内院的管事,便各自组织了自己的手下,过来给文瑾行礼,并挨个介绍了每人的名字以及职司,文瑾用羽毛笔沾着墨,在自己装订的小笔记本上快速记录了下来,以备后面使用,多数仆人都是才买来的,主子让干嘛就干嘛,原来萧家剩下的仆人,多数是萧逸考察过,认为是忠于萧家的,对文瑾的到来,也没有不满。除了萧家三位小姐的近身伺候的,现在萧大小姐的奶娘送走,还有两位奶娘和二十多个丫鬟、下人,她们也都过来给文瑾磕了头,至于答应萧逸的话,是不是愿意执行,那就不好说了。
晚饭前,萧瑜琛果然赶了回来,他这还是第一次在家里和父亲、姐姐共餐,脸上,流露出一点淡淡地喜悦。
看到儿子,萧逸的脸上浮出满足和幸福,他慈爱地询问瑜琛在国子监的生活、学习情况,还宽慰儿子:“瑜儿不要太心急,你还小,再说又刚刚进入国子监,不习惯先生教法,过一阵子就好了。”
文瑾也劝道:“爹爹说得有道理,再说,在乡下长大,这虽然读书眼界上跟同学比有些吃亏,但他们谁能比你更了解乡村?了解下面普通百姓如何生活呢?做个好的读书人,不光是知道之乎者也,也要了解民间疾苦,才能写出含义深刻的文章来,不是吗?”
萧逸没想到大女儿竟然能有这么深刻的见解,他连连点头表示赞同:“瑜儿,你姐姐说得对,从小在优裕的环境里长大,就算长得高了些,也是个不经风雨的小豆芽。再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不管怎么,你也算是比别人多了一份经历。”
“是,爹爹和姐姐说的是,先生也说瑜儿虽然文笔不够老道,见解总是不错的。”
“这就好,这就好!”萧逸摆手,“来,准备吃饭,你姐姐亲自下厨,给你做的面条。”
“我也只是做了汤头,和面擀面的活儿,还是厨房的人做的。”文瑾解释。
“我很期待品尝姐姐做的美味。”萧瑜琛终于露出开心的笑容。
萧绮云三个人坐在一边,看着这边的互动,又是伤心又是气愤,她们真的是后娘养的,入不了爹爹的眼啊。
于是乎,萧家的饭桌上,一半人欢笑一半的人苦闷,各有各的苦辣酸甜,吃过饭,萧瑜琛在家聊的时间长了些,便没有返回校舍去住,而是跟着萧逸住到了外院书房,准备第二天清早由家里的马车送去学堂。
谁想这天半夜,忽然电闪雷鸣,下了一场冰雹,萧逸见儿子半夜醒来翻来覆去睡不着,早上到点了还没醒,便想亲自去国子监给儿子请个假,他刚套好马车,就看到萧瑜琛头都没梳,手里还提着湿毛巾,一路跑着冲出家门,看到马车,嘴里念叨着:“还好,还好,应该赶得及。”
他也顾不得埋怨老爹没有叫醒自己,匆匆忙忙行了个礼:“爹爹,我走了,过几天沐休,便回来看你和姐姐。”一头钻进车里。
文瑾的丫鬟夏阳提着食盒气喘吁吁追过来:“大公子,大公子别急,大小姐清早起来便在厨房给你做点心了,带上路上吃吧。”
萧瑜琛的小厮爬上马车,坐在车夫旁边,伸手接过她提着的小瓷罐和食盒,这才回头给萧逸道别:“国公爷放心,这一路要两三刻钟呢,公子到了,也吃饱喝足了。”
离别的场面本来还有些伤感,竟然被这么一闹腾,大家都忍不住笑了,看着马车走出巷子,拐弯不见,萧逸这才转回头。
文瑾就在二门附近,看到萧逸进来:“爹,尝尝瑾儿做的豆腐脑。”
“哎!”见女儿竟然早起为自己和儿子做早餐,萧逸心里十分感动,活了半辈子,他这还是第一次享到女儿的福。
文瑾做的早晨很简单,无非豆腐脑加油条,另外有三个小菜,一小碟酸辣酱菜,一碟子麻油小葱拌豆腐,还有个拌莲菜。对萧逸来说,早餐比这丰富的时候多了,但他就觉得今天的最爽口,最合胃口,一口气三根油条再加两碗豆腐脑,直到打了饱嗝,他才停下嘴,仆人递上手巾,他擦干净手脸,满意地摸了一下肚子。
想到自己的动作,跟一个乡村野夫一般,萧逸自嘲地呵呵笑了两声,站了起来:“哎哟,我女儿好手艺,爹爹吃得很舒服,这得走一走消消食了。”
做饭的人,最喜欢听一声夸赞,能把半晌的辛劳全都消除一空的,文瑾笑着站起来:“爹爹,女儿陪你走走。”
“哦?好好好!”萧逸受宠若惊,高兴地忘乎所以。
两人刚走出宴息室,萧绢云的奶娘低头耷脑地站在外面:“见过国公爷。”
“怎么了?”文瑾问,她现在管着内院,也不算僭越。“昨晚天气变得厉害,大小姐和二小姐都着凉了,老爷,等几天,小姐的身子好些,再去庄子上吧,那里没有好大夫,姐儿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如何是好?”
...
第一百七十九章 小小风浪
萧逸皱了一下眉头,但没有拒绝,奶娘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在拐过弯看不到的地方,忍不住得意地笑了一下。
萧逸既然想把家务交给文瑾来管,两人从花园回来,便让萧三和阿来把所有的账目以及家事,全都给文瑾讲了一遍。
萧家家务,其实比钱家更简单,玉洁郡主好歹还得和皇家宗族的人打交道,一年节日又多,迎来送往的事情便少不了,萧逸孑然一身,又刻意不和京中的高官显贵交际,那些和他交厚的武官,他也仅限于在一起吃吃喝喝,女眷根本没有掺和进来,至于赵玉兰借着乔太淑妃的表妹名义,在京城交往的几个女眷,现在也因为她死的蹊跷,对方为了避嫌,纷纷断了联系。
萧逸虽然对赵玉兰挺平淡的,但钱财供应却不小气,萧家内院消耗不小,阿来暂时代理这段时间,账簿上有旧例的她敢花,没有的则不敢动,几个月下来,竟然结余上千两银子。
先帝为了让萧逸安心交出军权,物质上面给的就很大方,萧家除了国公的俸禄,还有离京城五百里一个农庄,五顷的地,直隶省内还有一座山头,萧逸命人栽了花椒、大料等香料树,还有***食邑千户,一年下来,有一万八千两银子的进账,萧家的日子,过得十分自在。
萧逸每个月,给内院五百两,另外,每个季度,还给三百两的添衣钱,过年过节,有年节钱、服饰钱、头面钱等等,把文瑾看得一肚子火,这个女人很可能是杀了自己娘亲的凶手,萧逸虽然对娘亲深情不渝,但却对这个女人也很大方,他难道不知道,对某些女人来说,提供优裕的物质生活,就是表明爱她们吗?
阿来见文瑾来了两天,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也多少能猜到一些,她为难地替主子辩解:“大小姐,赵氏是太皇太后赐婚的,国公爷不敢对她不好啊,他思念你母亲,平日里很少搭理她,只能用钱哄住她不要闹腾,你要体谅国公爷,这些年,他轻易没个笑模样,我这些当奴才的看着,心里都疼啊。”
文瑾心里也是一酸,被迫投降,不能在疆场建功立业,这对一个兵戈铁马叱咤风云的将军来说,已经够悲催的了,所爱的人还被人陷害,丢了性命,一双儿女也不知所踪,萧逸的命运,还真够苦的。
或许是血脉所系,文瑾对萧逸的感情,似乎有些失控,生气的时候,只觉得心里被火烧火燎一般,压也压不住,同情的时候,也是又酸又疼,眼泪挡不住地吧嗒吧嗒往下掉。
阿来吓得差点就跪下了:“大小姐这是怎么了?都是阿来不好,阿来对不起小姐——”
“来大姆你别说了,呜呜,我不是怪你,不是委屈,只是想到了爹爹的苦,这心里难过…”
“我知道,我能感觉到小姐的心思。”
丫鬟春明小心翼翼地替文瑾捶背,等她情绪平定,又急忙打来温水,让她擦脸。
春明就是萧逸给文瑾准备的女保镖,她虽然有些懵懂,做事也并不很周到,但文瑾对她很好,教的时候也耐心,才几天时间,主仆关系便融洽起来。
用了五天时间,文瑾大致适应了萧家的生活,也把仆人都认了一遍,这才在第六天早上,把管事召集起来:“这几天家里的事情,都是靠你们自觉完成的,各位辛苦了。”
“不辛苦。”
“大小姐辛苦!”
“我们应该的!”几个内院妈妈连忙回答,声音乱七八糟,她们大概注意到了,都赶紧闭嘴。
“不知各位可有遇到问题?我今天开始理事,你们有什么便说一说吧。”
几个婆子互相对视一眼,厨房的龚妈妈行了一礼,开口道:“二小姐要请几个高门小姐过府玩耍,厨房得准备些点心和一桌上好的席面。”
“哦,她还没有禀告过我。”这句话,不是说龚妈妈僭越了,就是说二小姐不懂规矩,没有告知家长便私下行动,龚妈妈吓得一额头的冷汗,心里暗暗怪自己缺心眼,奶娘找到自己时,应该给她提醒一声,大小姐今天头一回开始管家,自己就成了儆猴的鸡,这可怎么办呀。
几个妈妈有人同情,有人幸灾乐祸,管厨房可是个肥差的,夫人手段散漫,从来不盘查厨房到底用了多少料,龚妈妈没少拿着东家的东西送人情,他们几个也没少占便宜,因而,对龚妈妈虽然心里嫉妒,甚至龚妈妈做什么事情招人烦,她们也都忍了。
龚妈妈绝对不敢和文瑾作对,国公爷忽然把家里的奴才大半发卖或者送到了庄子上,弄得整个府上,人心惶惶,越是得了夫人青眼的,越是处理得干脆,绝不容情,府里的人刚开始还不明白怎么回事,等听到真正的大小姐找到了的消息,这才多少猜出了几分,也相信了是后面的夫人暗害了先前的夫人。
谁也没想到国公爷竟然会让大小姐主持萧府中匮,偏偏大小姐——现在被称为二小姐的奶娘还犯了贪污的罪行,被发卖了,二小姐想保都没有办法。从小到大,萧逸对这三个姑娘,一直淡淡的,从来没有亲热、夸奖,也没有教训和斥责,人们都以为他不爱女儿,嫌夫人没有生下儿子,谁想大小姐一进家门,国公爷的表现便截然不同,一众仆人才明白,感情国公爷不是不爱女儿,而是不爱后妻,连带不爱她生的闺女。
文瑾看几个婆子眼珠子转来转去,有些不高兴,她最不喜欢仆人在主子跟前玩心眼,本来没什么事情,都让她们硬挑出事儿来了,她清清嗓子,追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若是以前就定好的,她自然也不能不允许。
“我来给大小姐回事儿前,梅红刚说的。”
“这怎么能来得及?既然是高门贵女,哪里说来就来?少不得得提前送了帖子,人家回帖答应,我们才会请客。”
“正是这样,大小姐说得对,可是,我给梅红提醒时,她还嫌我啰嗦,说什么大小姐怎样请客,岂是我们这些下人可以置噱的。”龚妈妈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这些做下人的,最能跟红顶白,龚妈妈之所以汇报萧绮云的事儿,而不是提醒二小姐要禀告大小姐,便是一种试探,文瑾既然要管着中匮,自然不可能答应萧绮云她们随便派工,何况还牵扯了外人,文瑾肯定更是严格:“龚妈妈,你也是府里的老人了,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你难道不懂吗?二小姐的丫鬟说的不对,你就该明确指出来,她年轻,你还年轻?”
龚妈妈被文瑾训斥,低着头涨红了脸,把这笔帐,自然都算到梅红头上,她也不想想,若不是想试探文瑾的底线,而是该怎样就怎样,能挨一顿吗?
几个妈妈见文瑾做事说话有理有据,也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果然在后面的事情中,便没有出现一件不合理的。
文瑾打发了管事婆子,便琢磨着是不是邀请亮晴亮曦她们过来走动走动。离开钱府,那边的人肯定很挂念,自己若是这么快就回去探望,亲爹的心里少不了会有失落感。
文瑾想好了,便让春明磨墨,准备写帖子。
再说萧绮云的丫鬟梅红,被龚妈妈一顿教训,撅着嘴从厨房走出来,她以前,在内院可以说是横着走的,那些个管事的妈妈,哪个见了不低头哈腰的大献殷勤?谁想大小姐一进家门,奶娘立刻就被打了一顿发卖,她们院子里的人,也变成了府里最没落的一群,现在,二小姐想要一桌席面都不成了,梅红只觉得心里堵得很,她脚下生风,气鼓鼓走进了芷兰院。
萧绮云正和两个妹妹在院子里玩儿,看到梅红的脸色,便知道事情的确如自己预想的一样。她所谓宴请小姐妹的话,也不过是试试文瑾,本来就不是打算那么做的,但现在真的被阻止,她又觉得面子过不去了。
萧绫云的奶娘容妈妈,一看萧绮云的脸色,便知道事情不好,二小姐刚刚要冲出去,就被她抱住了:“二小姐,二小姐这样可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她凭什么阻拦我?”
两人正在撕扯,院子外面传来声音:“肃妈妈在吗?”进来的是文瑾身边的嬷嬷陈妈,陈妈是玉洁郡主派来帮文瑾的,平时很是沉默,但却很讲规矩,是为了提醒文瑾别出疏漏的。
“在,在!”萧绢云的奶娘急忙答应。
“肃妈妈,老爷让你暂管大小姐的事情,你一仆二主,是有些忙,但再怎么,也得把事儿做好,二小姐怎能不提前通知,便邀请高门贵女来府上做客呢?这么冒失的事情,你就该拦一拦。”
肃妈妈额头汗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低下头一连声地检讨自己:“是,是,小的疏忽了。”
“嗯,在国公爷没有给二小姐找到新嬷嬷之前,还要肃妈妈多担待。”
“是!”
陈妈转身离去,脚步十分稳健,一点也不为花圃后面传来的“唔唔”的声音感到惊讶。
那里是萧绮云被萧绫云的奶娘容妈妈,拼命捂着嘴发出的。
“你放开,一个老贱婢,也敢在我的地盘指手画脚,看我怎么收拾她。”
“嗨哟我的小祖宗,二小姐,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现在种种迹象都对夫人很不利,说是她害了那个女人,国公爷没有把你俩带病送出府,已经是极限了,你就不要挑事了。”
“那也只是权宜之计,迟早要走的,这都叫被赶出去了,还忍啊,我不过是为绢云说了几句好话,爹爹就连她一起送走了,哼,还把我们的排序都改了,逼着人改口叫我二小姐,锦云,哼,锦云也被改了名字,凭什么?娘临死说过,那就是俩野种——”
容妈妈一把捂住了萧绫云的嘴巴,她惶然地四下看了一遍,低声教训道:“二小姐,你要是自寻死路,别怪我没把话说清楚,你大了,绢云和绫云还小,还得依托萧府,你一点的委屈都忍不了,那就只能带着她俩追随夫人,去阴曹地府找阎王爷给你们撑腰了。”说完,她便沉着脸放开手,“你就大声嚷嚷吧。”
萧绮云反而不说话了,停了停,她狠狠地咒骂到:“我娘把你接过来,难道就是为了供你白吃白喝的吗?现在,她莫名其妙地死了,你也不说帮着我,找出事情的真相,为她伸冤。”
“二小姐,我何尝不想呢?夫人在时,这萧府就是她的天下,小姐们的日子过得多滋润,连我都跟着沾光儿,过得比普通人家的太太都要好。可是夫人一死,我除了账面上的一两银子月钱,一分外快也没有,你奶哥哥都快没钱念书了,我哪里不气?不急?不难过?小不忍则乱大谋啊,你不听话,绢云也敢顶撞你爹,结果呢?现在,全都给发送到庄子上了,把这锦绣一般的萧府,拱手留给了别人,我的好小姐,不管受多大的委屈,好歹得留下来,咱们就是她绣鞋里的沙子,杀不死她,硌也硌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