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瑾拿着文翰的信,直觉不对劲:“二伯,为何哥哥给你写信,要用馆阁体?”
“你哥自从准备考试,就一直用馆阁体的。”
“可我总觉得不对劲,这信…”文瑾说不下去。
韦成岚脸色骤变,钱先诚却还迟钝地问:“能有什么事儿?”
他就不想想,馆阁体是最容易模仿的笔迹,万一这字,不是文翰写的可怎么办?偏偏文翰以前字不好,他在这上面下的功夫最大,每次写信,都有进步,这一次的信,虽然比上一次的好,可谁也不能断定,是不是他写的。
文瑾把两封信放在一起,发现一摸一样的笔迹,当时都差点晕过去,每次文翰写信,字迹都有进步,可这一次却没有,显然是一个性格成熟的人的笔迹。
想到这里,文瑾的手都忍不住哆嗦,抖得信纸哗啦直响:她的堂哥,那么可爱的一位年轻人,不会出意外吧?韦成岚赶紧过来,安抚地拍拍文瑾的手:“一定不会有事的。”
文瑾抬眼看着韦成岚,这信到底谁写的?贼人是绝对不会有这么好心的,若是自己人,他的目的是什么?
“舅舅,咱俩去一趟省城吧。”
“好吧。”韦成岚压下心中的惊惧,也不敢给姐姐说实话,从山窝告辞,才和文瑾会合,两人带了换洗衣物以及足够的银两、干粮,文瑾还带了果酱、果干,去了省城。
沈百万的人,以为文瑾去那里找商家去了,特地给自己打交道的都说了一遍,不许经销猕猴桃产品,没想到,文瑾和韦成岚,直接去了朝旭和湖阳县县衙。
朝旭县县衙的书办,记录了文瑾的话,便让她等消息:“我们这里最近没有接到过十**岁书生的案子,你不若去湖阳县看看。
文瑾蔫蔫回到客栈,舅舅还没返回,只好勉强买了些吃食,填饱肚子,连打算去找客商,想要推销猕猴桃的心情都没有。
文翰和她,情同兄妹,他要是出事,文瑾哪里能受得了这个打击?
大约等了一个时辰,韦成岚回来了:“文瑾,找到文翰了。”
“哪里找到的?”文瑾简直有些不敢相信,明湖城说大不大,几十万人总是有的,人海茫茫,找人哪有那么容易?
忽然想到什么,文瑾的脸色都吓得苍白,可看到韦成岚一脸喜色,才不再惊惧,问道:“哥哥在哪里?”
“呵呵,你哥偶然去了未婚妻的姑奶奶家了。”
“还有这等奇遇?”
“他未婚妻姑奶奶的儿子,就是湖阳县的知县,我去一报官,立刻便被领到了后堂,见了知县大人,说好一会儿去他府上见你哥。”
“太好了舅舅。”文瑾简直欣喜若狂。
“走吧,退房,不见到你哥,知道他在这里的情形,咱们也难放心。”
“好!”文瑾走动起来,才发现全身是汗,她对家人的担心,远远超过了自己的估量,刚才,下意识的担忧,让她已经汗流浃背了。
“舅舅你稍等,文瑾换件衣服。”
文瑾要来一盆热水,关了门在房里擦洗一番,换了衣服,这才和韦成岚出门,雇了一辆轿车,去了城西。
路家没有住在县衙的后衙,他们在城里有个大宅子,文瑾一到,立刻就让人带了进去,路灿早就派人在侧门等着呢。
路老夫人比长兄小十多岁,当年就是长兄做主,嫁给同僚的儿子,李家人子嗣不旺,李老太爷儿子多病,孙子又有残疾,勉强考了个秀才,便不敢再往上走,只能在家守着田产,做个富家翁。路家却代代为官,路灿的父亲,去世时曾做到京兆尹,路老太爷过世,他得了恩荫,先在西部一个偏远小县做知县,吏部考评优异,换了两个地方,最后来到这里。路灿尽管读书成绩不是很好,仅仅有秀才功名,但却极会做人,无论上司和下属,都对他称赞有加,若不是功名不显,早就升上去了。
路灿见母亲的娘家侄孙女,女婿竟然是这样出挑的人才,不仅长相俊雅,还文才斐然,十八岁便中了举,更是特别高兴。他和普通人一样,越是自己没有的,越是稀罕,因此,把文翰当亲人一般对待。
路灿的大儿子路振邦刚十岁,路夫人视为眼珠子一般,自认儿子聪明灵秀,不是凡胎,文翰身体略好,路夫人就让他指导儿子读书。
文翰虽然手还不能写字,但听听小表弟背书,讲解几句,还是没有问题。路振邦见表姐夫比夫子讲解清楚多了,说话也是一套一套的,非常吸引人,立时崇拜得无以复加,在母亲跟前推崇备至,夸得天上少地下无,路夫人因而也对这位表妹夫在意几分,平日里的衣食住宿,吃喝穿戴,要求伺候的婆子小厮,务必尽心尽力,不许有丝毫怠慢。这虽然是外院的事情,但都要过当家主母的手续,路夫人的在意,让文翰在这里的日子,更是舒坦。
韦成岚和文瑾见到文翰,他的肩头,夹板已经去掉,但还是不敢随意乱动,走路时都多少有些不自在。
“哥哥你受伤了?”文瑾一眼就觉得不对劲。
文翰不准备瞒着,点头应是:“我到底得罪了谁,他要下如此狠手呢?”
“哥哥平日里都生活书院,你从那里想一想。”
文翰的脸色就是一白:“不会是沈平。他虽纨绔,却没这么心狠手辣。再说,沈家家教甚严,他敢做出这样的事情,别说官府,自己家都不允许他活下去了。”
“你给路大人说了没有?”
“说了,路大人派人调查过,沈平考完试,和书院同窗出游,几乎没有落单,再说,沈平眼睛圆大,身材瘦高,也和害我的大胡子相貌不符。还有一条,那个坏蛋在我没到明湖城的时候,便出现过,而沈平是和我一起到达的。”
沈家的家法甚严,除非沈平亲自出马,他的家奴觉没这胆子,文瑾也觉得文翰说的有道理,不是沈平,可,谁还想要文翰的命呢?
绞尽脑汁,文瑾和文翰也想不出来。
文瑾甚至想到是自己得罪了人,牵连到了哥哥,但也没想出来到底是谁。因为东社村的那个贼,现在在监狱呢,而沈百万,也绝不会用这种方法打击文瑾,人家只需要直接对文瑾动手就可以了。
见路家对文翰非常好,他的身体还需要休养,不宜行走,文瑾便留下自己带来的所有东西,和韦成岚准备返家。
路夫人是大家出身,自然一定要回礼,路灿便指挥管家送了过来。
“这怎么好意思?路大人,那些都是自家地里出产的,不值什么钱的,你给我这么重的回礼,岂不让文瑾没脸见人了?”
“自家产的?难怪今年没见到人卖那果子酱,你却能送过来,是个好东西,回家好好经营,肯定会有大前途的。”
文瑾忽然灵机一动:“路大人,你这里少不了会有商家来往,不若给我推荐一两个,我这果子酱,还没有人经销呢。”
“咦?去年不是有人卖吗?”
文瑾不愿多说,只好敷衍:“此一时彼一时呀。”
“好,好,我让管家帮你问问,先别走了。”
文瑾打包好的行礼,又放了起来,在路府又住了几天。
路家管家能力很强,给文瑾带来了好几个客商。因为早让人打过招呼,这些客商都有些吞吞吐吐的,不知道该如何和文瑾说。
但也有几个,想抱知县大人的粗腿,对文瑾十分巴结:“有人给我打过招呼,不许经销猕猴桃,他这是光屁股撵狼呢,胆大不要命,竟然敢跟路大人的亲戚过不去,公子你放心,货物只管运过来,我们包销。”文瑾和这几个果商,定下接货地点,以及价格,数量,这才和韦成岚高高兴兴返回了家园。
...
第一百二十三章 虎口拔牙
文瑾做梦都没想到,抓破头皮也没想出的破解办法,竟然这么顺利的过了难关。想到沈百万闻听,还不知道多么抓狂,文瑾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们自然先回山窝,给钱先诚夫妇说文翰一切都好,还在省城认了亲戚,钱先诚和韦氏彻底放心,欣喜之余,却又有些觉得儿子做事不妥:“毕竟妻子还没过门,他在路府叨扰太久,也有些不好。”
“二伯,二伯母,你俩就别计较这些了,等我下回和舅舅去省城,多带些礼物不就行了?虽然咱这乡村野物,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可谁家不得吃啊喝的?都是实惠得用的,想必就能报答了路家恩情了。”
钱先诚夫妇这才释然。
转眼就天寒地冻,文瑾查看津河的水,已经冻到了足有半尺厚的冰,便收拾了爬犁,带着家仆,和韦成岚去了省城。
这次她带上了自己的果酱和果干,还有韦成岚的酸菜、鱼,拉了二十多个爬犁,在河面蜿蜒有一里长。
沈百万听到盯梢的人报告,也只能气得干咽唾沫,贫不与富斗,富不与官斗,钱文瑾竟然攀上了省城的附廓知县,是他始料未及的,现在,消息明确,说路知县和钱家是转弯亲戚,路家对钱家的人十分热情,不是随随便便像打发打秋风的穷亲戚一样态度敷衍,沈百万更是有苦难言。
东西顺利脱手,打发了仆人先行返回,文瑾和韦成岚便在街上转起来,她想在省城买个门面,派个能干的人,和城里这些大户搭上关系,今后,她们地里的产出,就能直接卖过来,少了中间商的一层盘剥,不仅能够利益最大化,还不会被这些商人拿捏。
韦成岚自然十分赞同。
买门面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少不了得找路家的管家岑水。
岑水对韦成岚和钱文瑾的印象很好,觉得虽然乡下来的,一点也没小家子气,出手大方,待人和气,对他这个管家,礼敬有加,送礼都有他的份儿,还都是些市面上不多见的稀罕物事,对他俩打听的事情,便十分在心。
“想买铺子,还是找个名声好的牙行,虽然要付一笔佣金,但会少了很多麻烦,有老爷的面子在,他们一定不敢做什么手脚,那铺子若有猫腻,也不敢往你们这边推荐。”
“岑管家所言甚是,不知哪家牙行比较好点?”
“有个万妥牙行,东家姓万,起了这么个名字,已经经营两代了,在咱湖阳县很有声望,明天,你俩就去那里吧。”
岑水第二天还派了马车送行,有路府的标记,万妥牙行经纪十分热情周到,一共推荐了三个铺子,一个便在省府附近,这里大户人家集聚,街面宽敞,店面也很宽敞,房子一看就盖得精心,高大结实。
就是价格,也很扎手,三千两银子,一文也不少,对方给的些微让步,就是牙行的佣金不用他们付。
韦成岚一看就打了退堂鼓,这个数字对他来说,简直是天价。
牙行给的第二个地方,在码头附近,这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但客人的档次,自然多的是平民百姓,文瑾不甚满意,也不计较二千两银子是贵还是贱。
第三个店面,有些小,后面却带了个小院儿,离湖阳县县衙不远,治安不错,也有几家富人,店面价格,要一千八百两银子,还得付牙行三十两的佣金。
虽然知道大城市寸土寸金,两人也没想到贵成这样,文瑾今年的猕猴桃全部出手,加上以前攒的钱,才能勉强凑到两千两,只够买最后这个铺子,但文瑾却看不上。
两人给牙行的人打了招呼,决定放弃,郁卒地在街上溜达,一直走到码头,茫然地看着人来人往。文瑾并不是第一个使用爬犁的,别的商家,也有类似的运输工具,虽然结构不同,但效果却差不多。
“呼,好冷,快点把东西安置好,咱们找地方吃饭去,冻死了。”一个带着大毛帽子的男人,指挥着几个伙计模样的人搬运行李。
文瑾想起自己一行人当时的情形和这差不多,忍不住微笑了一下,想起附近那两千两银子的铺子,开一家饭店最是适合,但那么贵的价格,不算大的店面,她又有些不甘心。
韦成岚像是知道文瑾此刻的想法,拉着她往前走。
一个破旧的大门边上,插着一把干草。
插草是出售的标记,文瑾忍不住站住多看了两眼,这家的房屋十分破旧,就是地理位置还不错,若是把房子重新翻盖,岂不…
韦成岚也想到了这一茬,走上前去敲门。
出来的是个半大的孩子,身上衣服单薄,一脸菜色:“谁?干什么的?”
“这门边插着草标,可是要出售的?”
男孩狐疑地看了看韦成岚,见他穿着布衣,有些不耐地道:“是,一千三百两银子,少一文也不行。”
见韦成岚不说话,他冷冷地关了门,走了。
文瑾和韦成岚对视一眼,趁现在天冷,运了木椽、砖瓦过来,重新起房,只要够结实,不讲求精致,在山阳,几十两就足够了,就算明湖城东西贵,二三百两,总行了吧?
“进去看看。”
韦成岚再次敲门,那男孩子又来了。
“我们看一看,买不买,你总不能不让人看吧?”
男孩退了一步,脸色还是很不好。
这是个四合院的底子,东西厢房都拆了,上房能好些,不像门口这倒座房,破烂不堪。这样的院子,若不是地理位置好,别说一千三百两,连三百两也不值。
看到文瑾和韦成岚失望的神色,那个男孩脸色更加难看,一副打算送客的模样。
“小兄弟,能少点不?”
“不行。”男孩咬牙,“我这房子虽然看着破败,可墙都是砖砌的,而且,还没怎么风化,只需要把房顶重新修葺,便是好房子的,若不是我家遇到坎儿,说什么也不会卖的。”
文瑾和韦成岚仔细查看,男孩说得一点也没错。
旧砖墙还算完好,房顶的瓦也多数能用,屋里的房梁,也很粗大,他们只需要换上好的木椽,再在上面铺了苇子编的帘子,重新抹了泥,盖上瓦,的确就是好房子。
韦成岚和文瑾又对视了一眼,他很惊讶文瑾连这个都能想明白,不过,钱文瑾逆天的事情多了,韦成岚并不觉得惊讶。
文瑾的眼神里,是坚定的目光,她忍不住要下手了,这个院子,可比那个两千元的店铺划得来多了,至少面积够大,光这个倒座房,都是那个的两倍,到时候修好了,前面做饭店,等有了钱,后面起个楼房,还能做客栈,很有发展前途。
看韦成岚还想讲价,那小男孩不耐烦地道:“我若是肯降价,早就卖了。”把韦成岚噎得没脾气。
“小兄弟,我暂时没有带那么些钱,先给你预付定金,我们回去拿钱,前后不过半个月,行不行?”
“能给多少?”
“一百两。”
“不行,最少五百两。”那男孩口气特别坚决。
“你不和大人商量商量?”韦成岚惊奇地问。
“爹爹卧病在床,急用钱呢,等你们交足房钱,我们立刻搬家。”
文瑾没想到,这个和自己一样高的男孩,看着不过十四五的样子,也是个人精,他拿自己预付的银子,在城里偏僻些的地段,买一个院子,然后再搬家,再拿自己付给的余钱,支持一家人生活,过上三五年,他就大了,能够撑起这个家了。
这个年龄,有这样的盘算,也算是很不容易了。
“我预付你银子,也是一笔不小的数字,得叫中人过来。”
男孩低头,很快抬起来:“我可以请来码头的苏大爷,他是我们这里的里长,一言九鼎的,你尽管放心。”
“那我也请一个中人,对吧?”
“嗯!”
“就这么说定了,三天以内,你不许再答应别人。”
“没问题。”男孩子的脸上,露出笑容,文瑾总觉得他隐瞒着什么,但能让里长当中人,证明他是拥有这套房子所有权的,还能有什么不对劲呢?文瑾想不出来,她志在买房,也没多想。
文瑾和韦成岚回去,把这事给岑水说了:“岑管家,我们觉得这比买万妥那边介绍的铺子划算,虽然得费一些手脚,但面积够大,以后也有发展前途。”
岑水才不管文瑾他们买什么地方呢,他只管帮忙,闻言,点头道:“你俩拿好主意就成,反正码头那边,也是大人管辖的范围,不怕有人兴风作浪。”
岑水让人给管码头的巡街衙役王大胡子打了个招呼,让他出面给文瑾当中人。
王大胡子看着并不粗豪,一脸络腮胡子刮得干干净净,使得白净的皮肤显得发青,四十来岁的,应该是练过拳脚的,看着十分精神。文瑾和韦成岚提着点心和酒找上门去,他满脸堆笑,连说没问题,背过脸去,却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王大爷,这个院子,是不是有什么隐情?”文瑾觉得不对劲。
王大胡子欲言又止。
韦成岚性子直爽,憋不住,说道:“大人只管说,若有不妥,我们不买就是了。”
“只管买,没什么不妥的。码头这一片有个混混孙良,看上了人家的院子,只肯出八百两银子,没想到黄老蔫一辈子窝囊,却有个硬气的儿子,把厢房扒了卖钱,养活一家人,也不肯低头就范,不然那院子叫价一千五百两呢。
唉,还好等到了你们,我们当地的人,谁也不敢惹孙良的。”
“王大爷你应该不怕那孙良,只是不屑于和他这样的混混较劲吧?”
文瑾一顶高帽子,把王大胡子捧地哈哈大笑:“我自是不怕他,可我有公务,没空做生意,买那院子也没用。”
其实,是拿不出一千多两银子啊,他一年只有二两银子的俸禄,平时吃拿卡要,最多也就三四十两的收入,一辈子也挣不到一千两银子。
“都知道那院子可以用来做生意,这黄家为何只作为住房呢?”
“没办法,黄老蔫立不起来,儿子又小,他现在又病了,真难为黄家大小子了,才十四岁呢,黄家幸好和苏群有亲,不然,这一家人说不定都…”
弄明白事情的因由,文瑾和韦成岚也不以为意,虽然孙良不好惹,但看王大胡子的样子,这个混混,还是不敢和官家作对的,有了路灿这面虎皮,他们没什么可担心的。
文瑾想了想,自然不愿意和孙良闹翻,她给王大胡子道:“等我们买了院子,你给孙良透个风,就说我们外乡人,不知道深浅,不小心挡了他的财路,愿意请一桌酒席赔罪,看他如何反应,若是这孙良肯抬手放过我们,我们也不是没良心的,少不得也会在合法的范围内帮衬他的生意。”
“呵呵,好的,好的。”王大胡子见文瑾很知机,十分欣喜,他虽然属于官府中人,但和那些混混,暗地里也没少勾连,他自然不希望把孙良逼得太狠。
第二天,文瑾和韦成岚,跟着王大胡子去了黄家,黄家大儿子黄立功请他们在破烂的倒座房坐下,倒了茶,请他们稍后,这才飞跑而去,请苏群。
苏群迈着八字步,一路还念叨着:“我看看谁这么胆大,敢老虎嘴里拔牙。“
等进了屋子,看到王大胡子,脸色立刻就变了:“王大人,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北风,呵呵,来来,我介绍一下,这两位是路大人的表亲,想要买下黄家的院子。”
“路大人的表亲——”苏群的声音越来越小,他刚才见两位穿着普通,态度便不以为然,现在回过味儿,态度立刻就变了,连坐下都不敢,弓着腰一脸谄媚地行礼:“小的叫苏群,见过二位大爷。”
“请坐!今天请二位过来,是想请大家做个证人,我们要买下这黄家的院儿。”
“没问题,没问题!”王大胡子和苏群都连连点头。
黄立功心里其实挺同情这两个外乡人的,想到今后买他家院子的人,少不了被孙良算计,还有些内疚,今天见人家来头竟然这么大,没了后顾之忧,他也欣喜起来。
两家写了字据,文瑾把刚到手的五百两银子都给了黄立功。
那几个果商,答应半个月后付给她六百两,到了腊月初,再付清全部的欠账,文瑾算了一下,能够转寰过来,便点头答应了。
韦成岚没有文瑾这么大的手笔,只帮她跑来跑去,却不打算入股,文瑾也没劝他,从黄家出来,两人去路家辞行,匆匆回到山阳。
文瑾放出风声,便有人把已经去了树皮,晾干的木椽送上门来,一根才五十文钱,文瑾又买了可以做桌椅的大料,一面请人用锯拉开,准备做餐桌,一面买来芦苇,让下人用细麻绳扎成一寸厚的帘子。
前后准备了七天,韦成岚过来,指挥着文瑾的下人,装满了爬犁,帮文瑾送往省城。
这一回,文瑾不仅带了要付给黄家的银子,还有多余的,她得收拾房子,还要尽快让饭店开业。
黄立功收了银子,和文瑾跑到县衙过户,然后便搬了家,文瑾在附近客栈要了两间房子,自己的下人则挤在院子的上房住。
倒座房的房顶,很快就扒了下来。文瑾刚开始还发愁,如何运下房顶的瓦,没想到开始拆房,她一看就笑了,暗赞一声“劳动人民有智慧”,他们把两根木椽并在一起,斜靠在房檐上,上面的人,把瓦沿着木椽的凹槽溜下来,下面一个人用手接住,摞起来,整个过程,连一片瓦都没打破,速度还很快。
孙良听说黄家搬家,便坐不住了,跑过来看到房子上面都是人,脸色立刻黑了下来:“哪里来的野人,把房契拿过来给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