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大年夜的愉快,文瑾最讨厌正月初一了,因为她不得不面对老焦氏姑侄啊。尤其是老焦氏,看到白白胖胖,如一堆肥肉堆砌的模样,眯起来的小眼睛,奸诈的眼神溜过来转过去,文瑾的心里就直犯腻,但钱先诚和韦氏,说什么也不许她不去拜年。
去年,大房过得很不愉快,今年接受了教训,钱文才见了文瑾,眼神闪了闪,什么都没敢说。
一家人顺利进了屋,跟在钱先贵身后祭了祖,然后才给老焦氏行礼拜年。
“起来,起来,都坐下吧。”老焦氏一改常态,满脸堆笑,热情得很。
焦氏端上茶水点心,虽然都是当地人家的常规东西,馓子、糖糕、大枣、柿饼,也让文瑾觉得特别不对劲。
黄鼠狼给鸡拜年耶,能不让她警惕性大增吗?
钱先贵说话之前,喜欢两臂曲起,抖抖手腕。跟某些暴发户刚刚带了块名牌手表一样。他的府绸面儿长袍袖子卷起了一圈,里子是灰色的山鼠皮。文瑾鄙夷地微微撇嘴,这是坑完了二房,又坑大姐,姐夫馋得去偷人,他却得瑟地穿皮袄。
偏偏钱先诚是个至诚君子,一心想要和大房重修旧好,恢复到老一辈人在世时那种和睦状态,他高高兴兴地坐了下来,文瑾就是想走,也走不了。
“先诚呀,大哥请人帮忙,捐了个监生。”钱先贵虽然一连严肃,但微微挑动的眉梢,以及嘴角拟制不住的笑纹,都暴露出他心中的得意。
钱先诚脸上一喜:“哥哥打算去京城读书吗?这好啊,我们这里穷乡僻壤的,没有好先生,心里的疑惑,没人能解,去京城好。”
钱先贵皱起眉头:“我不去京城读书,这都多大年纪了,我想捐个出身,看看能不能入仕。”“入仕?”钱先诚脸上的笑容顿时全消:“我辈读书,是为了懂礼明志,进那龌龊之地所为何来?何况哥哥这监生还是捐的,也不怕将来同僚瞧你不起,空受冤枉气?咱家也不是缺衣少喝…”
第三十六章 我会帮你的
“先诚!”钱先贵不悦地打断弟弟的话,脸上肌肉抖了几下,勉强压住了怒气,转而又和颜悦色地笑了笑,“你怎么这么迂腐?先朝皇帝曾有诗云: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安居不用架高楼,书中自有黄金屋。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男儿欲遂平生志,五经勤向窗前读。”
他重重地顿了一下:“先诚,这诗文的意思,你也清楚把?你说,不入仕途,如何能体现先贤的深意?”
钱先诚不以为意地道:“文瑾从书上学到如何种稻、猎狼甚至做炊事,这不是先贤深意的体现吗?为何一定入仕途?”
钱先贵没想到弟弟会这么说,愣了好一会儿,接不上话茬,不过,他有备而来,岂能善罢甘休?便把话题扯开,说起了别的。
“先诚呀,想当年爹爹和二叔在世,咱家是何等气象,走到街上,谁人不笑脸相迎?我们衣食无忧,只管安心读书,准备朝廷大比…”说起过去的美好时光,两人都感慨不已,茶桌上的情势,立刻变得和谐友好。
“先诚呀,爹爹和二叔在世,所为何来?就是想要咱们兄弟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可惜我们这里没有好先生,我又得侍奉高堂,不能如三弟那样遨游四海,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眼看年纪已大,若不靠纳捐,如何能完成二位老人的遗志?以前我还有三弟可指望,但,眼下他杳无音讯,已经五年,看来,没希望了。”
钱先诚黯然低下了头。
钱先贵很满意这个效果,清清嗓子又道:“哥哥克勤克俭,勉力积攒几分银钱,全部拿出来,就是为了完成二位老人的志愿,先诚,你以为哥哥为何要入仕,难道我不知在家逍遥自在的好过,非要跑去看人脸色,受那窝囊?”
钱先诚不好意思地红着脸,一脸歉意。
“先诚呀,你哥为了咱钱家,吃那么大的苦,受这么多委屈,你可有什么想法?”老焦氏低声和气地插嘴。
“我,我不想入仕。”
“没叫你也入仕。”钱先贵说道,“母亲的意思,你可是支持哥哥所为?”
“嗯,支持,支持!”钱先诚点头如那鸡啄米。
钱先贵骄傲地挺起胸膛:“就是嘛,哥哥若是入仕,岂能少了二房的好处?今后,弟弟出门,人人都要尊一声二爷的,那是何等的体面。”
“我,不不!”钱先诚并不稀罕那些,他求的尊重,是靠自己本事赢得的,不是依仗别人而来。
“你不个什么呀,难道不肯支持哥哥吗?”
“不,不是!”
“既然如此,今后咱们钱家,便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的便是你的,你的也就是我的,如何?”
“好,好!”钱先诚最怀念当年,一家人和睦相依的快乐日子,闻听连连点头。
“如此甚好,这样吧,初八日,哥哥想去县里拜访王主簿,你和我同行吧?”
“我,我就不去了,哥哥自去。”
“那,先诚,咱这穷乡僻壤的,哥哥也没什么好点的礼物,你看…”
钱先诚傻乎乎地眨着眼,不明就里,把钱先贵气得,只得把话说白了:“弟弟家不是有那么多鸭子吗?听说还有鱼,你是不是帮哥哥一把呀?”
“二伯!”文瑾终于等到钱先贵露出狐狸尾巴来了,赶紧插言道,“二伯,大伯吃穿用度,可有比你差的?”
“没有!”钱先诚依然懵懂,不知侄子为何忽然有此一问,钱先贵却变了脸色。
“既然大伯什么都比你好,这克勤克俭的是你吧?既然如此,该支持的,也是他支持咱,而不是咱支持他,对吧?”
“钱文瑾!”焦氏忍不住怒喝,被钱先贵狠狠瞪了一眼。
到了这个地步,韦氏要是还不明白,那就白活了,她悄悄拉了男人一把,站起来:“伯母,文翰他爹还要去拜访几位友人,我们这就告辞了。”
钱先诚忽然明白过来,只是他本来不在乎几只鸭子,张嘴还想答应,被韦氏连连使眼色阻拦了。
“先诚,你这是,几只鸭子几条鱼也舍不得了?”钱先贵还不死心。
“我,我…”
韦氏不停地扯衣襟,钱先诚没法点头。以前,妻子从来没有在人面前给他难看的,这个家就是他说了算,今天,钱先诚十分恼火。
但人前教子,背后教妻,他不能现在发火。
还有,韦氏颇为知礼,他也得听听妻子的理由吧?
“我这就回去了。”钱先诚终于憋出一句话,狼狈地低头退出,韦氏紧随,文翰拉着文瑾的手,也跟着走出钱家大房的黑漆木门。
大房的人,一个个面色黑沉,钱先诚压抑得连头都抬不起,他真想点头答应,至于闹成这样吗?走到街上,他不以为意地说韦氏:“不就几只鸭子…”
“那是文瑾养的,今后,咱们的,你随便去送人,三房的,就不要擅自做主了。”韦氏瞟了身后一眼,见文翰和文瑾不知说些什么,离他俩较远,赶紧低声说了一句。
“文瑾她…”想起侄子刚才脸上的不满,钱先诚有些不高兴,觉得侄子小气,爱钱财胜过亲情,但他是个讲理的人,可以说,没有侄子,就没有他一家的安逸舒适,他的确不能越过界,把弟弟家的东西送人。
文翰要比他爹清醒得多,他气愤地拉了拉文瑾的手:“大房,又来了。”
“哼!”
“你放心,就是爹爹被骗住,我也不会答应,我会帮你的。”文翰安慰道。
文瑾安慰地挤出一丝笑容,她的二伯呀,怎样才能改造过来呢?
初一,就在这样郁闷怪异的气氛中度过了。
正月初二的曙光照进庭院,钱家二房的人终于露出笑颜,开开心心收拾东西,准备去韦家。
韦家舅舅果断豪爽,敢作敢当,很对文瑾的脾气,他得知文瑾是个孤儿,他很大度地一挥手:“有空的时候,和文翰来舅舅家走走,今后,韦家就是你的娘舅家。”让文瑾很感动。文瑾才不是拘泥的人,她愿意和韦成岚打交道。
钱先诚毫不吝啬地把一袋大米、两只杀好的鸭子、几条鱼、一筐咸鸭蛋和松花蛋一一搬到驴车上,韦氏手里提着个包袱,里面是细布面的山鼠皮大衣,文翰手里,则提着装靴子的小包袱。
一个驴车,拉了东西,就坐不下四个人,文瑾早安排好了,程昱的老舅家在陈庄,距离韦家湾有五里路,他爹程克明要和妻子孩子去岳丈家,祖父陪老妻去舅子家。
程家的地和钱家的相邻,文瑾有意和程家交好,毕竟远亲不如近邻呀,程家人也不错,听说文瑾要去韦家湾,主动让他们搭乘牛车。
程老爹到了陈庄,留下老妻,非要再送钱家人一程,钱先诚再三推辞,也没能拦住。文瑾在一边看着,心里直感慨,为何钱家大房,不是这样的人呢?
韦成岚没想到姐夫来了,还带了这么多的礼物,简直能抵前面十几年的总和,不由得愣了一下。
“舅舅!”文翰高兴地叫了一声,文瑾也跟着学样。
“哎,哎,快进来坐。”
“姐夫,姐姐,喝点热茶吧,今年可真冷!”
姐夫好几年没来,韦成岚也知道为何,今年就忍住了,没有再提过去那些老话题,钱先诚高兴起来。
文翰带着文瑾,去找韦家表弟韦亮工。
韦亮工八岁了,却没读书,他正在做风筝:“翰表哥,马上就好了,咱们拿着去甸子上放风筝。”
“今年这么冷,甸子上都是冰,哪里敢跑呀,光摔跤了。”
“那咱们玩什么呀,我一冬天都没好好玩过呢。”
“你冬天做什么去了?”文瑾很奇怪。
韦亮工翻了她一眼:“跟我爹卖糖人呢。”
“你能卖?”
“呿!”韦亮工不高兴。
“他手可巧了,做的糖公鸡,还有小猴子跟活的一样,比舅舅的都好。”
难怪不读书,文瑾想起过了陈庄后看到的风景,不说话了,津河改道之后,虽然莫凌山的溪水还是注入在旧河道,但水流小多了,韦家湾就建立在裸露出来旧河道上,地里全是细沙,没有肥力,产量太低,村里人几乎都有些小手艺,不然没法生活。
韦家以前的地,全葬身新河道了,不然,日子不会成这样。
韦成岚能在这么艰苦的环境里,让一家人填饱肚子,实在太难了,也实在太不容易了。
“哥,你说,舅舅能不能搬到山窝去呀?咱今年还想多养猪,还要多养鸭,还有种莲藕,哪里忙得过来?不如请舅舅帮忙吧?亮工弟弟这么小,不能不识字呀。”
文翰闻听,微皱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来,两眼发亮,右手握拳,往左掌一击:“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个。舅舅过得太苦了。你知道吗?韦家湾这一片的几个村子,‘种一坡,收一车,打一簸箕,蒸一锅’,不管多勤快,种多少地,都难吃饱。”这样的环境,韦成岚还能那么爽朗乐观,他的心智得多坚强呀,文瑾对这个艰苦生活中挺立不倒的硬汉肃然起敬。
...
第三十七章 引诱
文瑾,你和亮工玩儿,我去和娘商量一声,看怎么和舅舅说。”
“好,你去吧。”
“我也去!”韦亮工不愿意和文瑾玩,大概还在生文瑾的气呢。
三个人便一同前往,韦氏正在和亮工的娘说话。
这是个眉眼秀美的中年女人,生活的艰难,让她的脸色有点青黄,皮肤也黑且粗糙,看着比韦氏还老。但大而明亮的双眼,还有真诚的笑容,给人亲切温暖的感觉,令人愿意与她亲近。
“大姐,你且坐,我去收拾几个菜。”韦舅母出去了,文翰亟不可待地把让舅舅搬家的话说了出来。
“你舅舅不会答应的,他放不下族人。”韦氏摇头。
“二伯母,这就靠你来说服了,韦家湾以前人口是现在好几倍呢,为何都搬走了?还不是这里太穷呀?若没有舅舅,这些人没了庇护,说不定投亲访友自谋出路,反而比现在日子好过呢。”
“可,你舅舅…”
“娘,事在人为,你还是劝劝舅舅吧。”文翰拉着母亲的手,摇晃着祈求道。
“二伯母,舅舅他若是走出去,说不定找到了出路,还能回头帮族人一把,再说,就算到咱那儿,收入高些,也有能力支助族人,难道陪着一起受穷,才是好样的?”文瑾想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明问题。
“就是,娘,亮工都八岁了,难道一辈子都不启蒙,不识字吗?”
韦氏的手一下子就攥紧了,这是她的心病,弟弟因为发大水,没能读书,难道侄子连识字都没机会了吗?要是这样,她韦家,可就再无翻身的机会啦。
“二伯母,若是舅舅不答应,就想办法让韦家舅妈搬咱家暂住,让文翰哥先教亮工弟弟念书吧。”
“我认字,我爹教我呢,我都能认一百多个了。”
都八岁了,才认一百多个,韦氏听了,眼神里的悲哀更甚,她咬咬牙,终于下了决心:“我去厨房,帮你舅妈做饭。”
“好啊。”文翰和文瑾对视一眼,露出笑意。在镇上卖了几天鱼,他察言观色的能力大为提高,书呆气儿少多了。
“让二伯也劝劝舅舅吧。”文瑾考虑,那个家还是二伯的,舅舅就是答应,肯定还会在意姐夫的心意。
“爹爹肯定会答应的,他心地最好。”文翰语气十分肯定。
这个文瑾相信,钱先诚把亲情看得比钱财重要得多,是个至诚君子。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有二伯和二伯母两人都劝,说不定舅舅会答应。”
“嗯,好的。”
钱先诚和韦成岚两人,正对面坐着喝茶聊天。韦家经济条件这么紧,韦成岚待客上却不见任何纰漏,茶水点心齐备,虽然东西不怎么样,但却没有丝毫怠慢之意。
“舅舅,我想让你带着,去河边走走,文瑾这么大,还没见过河呢。”
“呵呵呵,冻得一大片的冰块儿,没什么看头。”韦成岚奇怪文瑾为何这么要求。
“你们河滩边上,有没有芦苇呀?”
“没有。”
“哎呀舅舅,为何不种些呢?那个可以编苇席,春天还可以再苇丛里采野菜,说不定还有大雁在里面做窝,可以捡大雁蛋吃…”
“好孩子,你说的那些太不现实,人都没吃的,怎么能种芦苇呢?我们还得耕了种荞麦呢。”
钱先诚好容易能和舅子说几句话,自然不愿文瑾打扰,他给文翰使了个眼色:“带弟弟去玩儿,别打扰我和你舅舅说话。”
文翰不敢违拗,答应着站起来。
“舅舅,这可就你们的错了,若是你们不住这里,让河滩长了芦苇,几年后返回来,可以编苇席,还能做其他发展,比如养羊养鸭,不就慢慢富起来了?你们现在这样过渡耕种,地力越来越贫瘠,人越来越穷,越穷越耕,越耕越穷,恶性循环怎么行?你该想其他的招儿。”
“这孩子…”钱先诚一脸尴尬,十分歉意地给韦成岚道,当着人面,他还不好训斥文瑾,只能不停地给文翰使眼色,让他把人带走。
文瑾的话韦成岚听进去了,他皱眉思索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摇摇头:“不耕种,难不成这些人都饿死吗?不行,不行!”
文翰顶不住父亲的压力,不得以拉着文瑾退了出去。
文瑾气得跺脚,再有几句话,说不定就能打动韦成岚了,眼看就要成功,却被搅和的功亏于溃,太可惜了。
那边韦氏劝葛氏,进展却非常顺利,两人很快收拾好,便开饭了。
韦家两个大人三个孩子,钱家四个人,葛氏还打算开两桌,韦氏坚决反对,她又要抱着最小的闺女不上桌,最后是韦氏和文瑾两个,一人拖一个胳膊把她拉上来。
“舅妈,我虽然第一年来你家,可我一看到你和舅舅,心里就觉得亲,咱们就是一家人,我都不和你客套,你还和我生分吗?”文瑾半撒娇半劝阻。
“这孩子,怎么恁会说话呢?把人心都暖热了。”葛氏很感动。
“那就一起来吧。”韦成岚发话了,“姐夫也不是外人。”
葛氏这才忸怩着抱着孩子坐下。
文瑾估计,韦家的日子是一年不如一年,韦亮工只是有些偏瘦,下面的妹妹韦亮晴就头大身子小,有些营养不良,抱着的韦亮曦营养不良就更加明显。
“舅舅,我和文瑾去冬挖了好大一个池塘,准备开春种莲藕,可,现在想着,我俩还是太胆大了,就家里这几个人,怎么忙得过来?再说,要是今年夏天雨水多,到时候排水都是问题呢。”
韦成岚也有些紧张:“怕雇不到人吗?”
“舅舅,平日雇人不成问题,但忙的时候,肯定都是先顾及自己,有精力才会帮别人呀。”文翰改变的进攻方向,韦成岚暂时还未发现外甥的企图,皱眉忧虑起来。
文瑾悄悄拉了一下韦氏的衣襟,给她使了个眼色。“岚弟,你姐夫就没种过庄稼,一下子弄出几十亩的水面,我愁得晚上都睡不着呢,可那些荒地,不挖塘,种苜蓿都稀拉拉不长苗儿,荒着也太可惜,文瑾提议挖塘,我也是同意的,就是,就是现在,又怕忙不过来。”
第三十八章 春暖人忙
钱先诚紧张地看了看老婆,又看看小舅子,他不可能说出让人帮自己的话,可也希望小舅子能帮着说出个好的建议。
“舅舅,不如,天气转暖,你去帮帮我们吧。”文翰拉着韦成岚的胳膊,“去年只有三亩水稻,我和文瑾育秧,把眼睛都熬红了,今年,村里的人都想种,我们产的稻子不够,还托人买了数千斤的种子,你,你不帮我们,可怎么好?”说着,还溜了一眼他爹。
韦成岚立刻误会了,以为姐夫滥好人,答应的村民,可这是好事,辛苦过后,村民邻居都受惠,他又不好说姐夫的不是,便凝眉沉思起来。
“他爹,不如你到时候帮帮姐姐姐夫,我带着孩子在家过。”
“不行,舅妈也要去。”文翰赶紧说话。
“我一人就行。”韦成岚发话,“你舅妈又干不了那些活儿。”
文瑾悄悄踢了踢文翰的脚,舅舅若是来,他们还想不出办法,把舅妈接来吗?
文翰会意,果然不再坚持,却换了个角度道:“亮弟弟要跟你来,我还要带他玩呢。”
“行!”事情初步定下来,饭桌上的话题就变了,文瑾静静吃饭,不再插言。
告辞的时候,文瑾拉着葛氏说话:“舅妈,熙妹妹和晴妹妹太瘦了,得多吃些鸭蛋才能补起来,天一暖和,我就会送鸭蛋过来,你可千万别舍不得吃。再不补,她俩将来不但不长个子,还有可能不聪明。”
“啊?还会不聪明?”葛氏吓住了。
“嗯,反正很快我就会送鸭蛋过来,两个妹妹身子好了才是正理。”
葛氏想想,反正男人去帮大姑子,大不了多干些活儿就行,便没有多反对。怀里抱的亮曦,轻飘飘没有分量,她心里一直担忧,害怕孩子活不下去。当娘的,哪个能眼睁睁看着孩子一天天虚弱呢?
正月初四立春,虽然比去年只晚了几天,但春天的脚步,却晚了半月不止。文瑾看地里的麦子一点返青的迹象都没有,也不敢孵鸭蛋、育秧苗。
过了正月十五,韦成岚就急匆匆地过来了。去年的育秧床子,只有一个炕大小,今年拆了,重新建起两个新的,后院墙跟,除了两边留出过道,从东延展到西。
汪晗也带人来帮忙,他家后院也建了育秧床,他这是,从帮忙中,便能掌握第一手育秧技术了。
看文瑾每天烧火暖秧床,每隔半时辰便用手摸着床子判断温度是否合适,还检查湿度,晚上也得起来好几回,韦成岚每次都跟在她身后,很快就掌握了这些技能,这天,他提出让文瑾只负责白天,他来负责晚上。
“你还是个孩子,这么熬夜怎么行?小心亏了身子,咱们换着来。”
“也好!”文瑾也是困得快坚持不住了,她真怕那一天睡过头,稻秧受寒冻死了。
天气进了二月,慢慢暖了起来,鸭子们嘎嘎叫着,争先恐后扑进水塘,一冬天可把它们憋坏了。
收了过了年的头批鸭蛋,文瑾立刻让文翰给韦家湾送去。
文翰不知道文瑾哪里得来的知识,一再说两个表妹吃的太差,身子亏损了会得病,但他一点也不怀疑文瑾的说法,两个表妹细瘦的身子,让他也担心呢。
除了一篮子鸭蛋,还有一大袋麦子、一小袋小米,一袋子掺在一起的豆子,文翰大清早起身,到午饭前已经返回,韦成岚根本没察觉。
准备种水稻的人家,三五天便来钱家看一眼,见到育苗床子上绿油油的,一个个满心欢喜。文瑾没打算拿这个挣钱,只说到了秋天,他们用收获了水稻,再归还种子。
钱先诚见文瑾如此大方,很奇怪她为何单单对大房那么计较。
“这都怪大房那边,做事太没善意。文瑾前年夏天病得厉害,咱家花钱请大夫,能卖的都卖了,最后实在没法子,我才求大房帮一把,大嫂说什么‘我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你做好人,我来掏钱,想得美。’文瑾烧得糊里糊涂,但肯定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