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茂随明知这字签下去,很可能给对方一口实,但他实在太小看老杜了,觉得他就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生瓜蛋子,刚从农村跑出来的土鳖,于文让他守门,是想赏他一口饭吃,而又怕这家伙把不住门户,随便放人进来,才会有这么繁琐的手续,随拧着身子:“帮我松绑!”
老杜这一回手脚很快,张茂随一边甩着麻木的臂膀,一边在纸上签下自己的大名。
老杜喜滋滋拿着口供,对张茂随说道:“你稍等,我去去就来。”
张茂随还想跟着进去,却被门房走出的另外一个人挡住了:“等一等,老爷同意,自然会让人传话的。”
张茂随退了那人一把,结果却像是推在一堵石墙上一般,对方纹丝不动,自己却忍不住退了一步。
这个人个子不高,穿着也不显眼,甚至脸面都不是那么机灵聪颖,土土的外表,却是个练过武的,张茂随心里觉得特别怪异,难道于文这个蠢材,还有这种远见,今天的门子竟然安排了个护院?还是…
想到刚才自己签名的口供,张茂随心里有些发虚,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万一自己被于文软禁于此,一切可都完了,张茂随自认跳过于文,他亲自去找道台,也肯定能成事,主子姚光远的面子,在巨荣朝,那不是一般的大,他料想连南海总督,都不敢驳回。
王杰见张茂随转身往外走,伸手就挡在前面:“你干啥?”
“我看看外面的车夫和马车还在不在。”张茂随随口瞎扯。
“不在了,你不是一来,就把他们打发走了吗?”
“我哪有?”张茂随大惊,不等他在说什么,王杰已经扯着他的胳膊,把刚才丢在地上的绳索拿起来,三下两下又把他五花大绑起来。
“你——”
“你省省吧,死在临头,还猖狂什么呀。”
钱隽这边,进展十分顺利,文瑾带着孩子,第一天也十分安宁自在。为了不惹事,这一天的采购,都是邻居帮着做的。
来了几个月,文瑾仅仅能听懂几句常用的南港城方言,因此,所有交涉,几乎都由香嫂来办的。香嫂是投毒案的重要见证人,文瑾怕她被人杀人灭口,才在这么紧张的关口,都带着她。
第一天过得特别安宁,第二天似乎也很顺,香嫂是个勤快女人,她见邻居是个年纪有些大的老夫妻,便自己过去取菜了,刚一进门,就碰上了夏阳。
“你怎么出去了?”
见夏阳脸色不虞,香嫂讪讪地笑了一下:“我这闲着也是闲着,隔壁的大爷大婶年纪不轻——”
“知道你勤快,但主子的话你怎么能违背了?知不知道主子在躲灾?”
“这里谁也不认识我们。”香嫂是个乡下女人,文瑾又一贯和气,她便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夏阳气得一巴掌就搂了上去,还好春明过来拦住了。
“香嫂,不要以为主子和气,你就可以肆意妄为。知道不知道,今天随便出门,说不定会带来灭顶之灾的,不光是对主子,连带我们也都跑不掉。”
香嫂虽然被夏阳和春明的气势吓住,但心里依然不以为意。
谁知事情就是这么寸,香嫂刚出来,就有个人去了隔壁:“二叔,刚才那个女人是谁呀?”
隔壁的陈伯夫妻无儿无女,但却有个侄子陈二子,在这个时代,有侄子都不算绝后的,老夫妻本应该由侄子抚养,家产最后也由侄子继承,但陈伯这个侄子特别不成器,吃喝嫖赌样样都沾,把自己父母留下的家产挥霍一空,不得以去了外地胡混,七八年没有回来,不知为何,这几天却忽然在村里出现了,他没地方可住,只好住在村口的陈家祠堂里。
陈伯曾放出话,不认这个侄子,他死了,这份家当,都要归了族里,所以,他看到二子便没好声气:“你管刚才的女人是谁?出去!”
香嫂虽然不是漂亮女人,但也收拾得利利落落,十分干净顺眼,陈伯以为二子又是发花痴呢,并没在意,下午的时候,陈大妈看到二子在隔壁的大门口逡巡,给老头说了,陈伯也只是出来把侄子轰开,而没有给隔壁说一声。
陈二子越想越觉得香嫂是那天买龙眼的人,但他想不通为何忽然出现在这里,想到自己就是卖了一次龙眼,就有了二十两银子的赏赐,陈二子的心又忍不住蠢蠢欲动,他在大门口听到香嫂和人说话的声音,越发确定自己没错,便急忙往南港城跑去。
文瑾所在的村庄,和南港城并不远,陈二子在天色将晚,城门未关时进了城。他当时是从一个叫李三的混混手里,拿过龙眼的,便直接去找这个人。
李三是依托姚府混日子的,有时那边不好出面做的事情,都由他来进行,他二十岁出道开始混,一直没什么起色,直到近十年,姚家发迹,他才跟着水涨船高,现在也是住着四进大宅,出入前拥后呼,在南港城没人敢惹的人物。
二子在李家门口求见,被门子直接一口吐在脸上:“什么东西,还敢见我们老爷。”
“我真的有要紧事。”
“什么事?”
“…不能说,真的只能给李老爷说的。”
“滚!”
二子也是混社会的,见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拒绝,心里一横,威胁道:“哼,我这事儿多重要,你根本猜不来,若是耽误了,别说你做门子这饭碗端不住,就是颈上脑袋,说不定都要搬家!”
李家的门子当然不怕,不过,这时候刚好有个李三跟前得用的人出来,儿子急忙喊了一声。
他不知道这个人叫什么姓什么,只好喊:“卖龙眼——”
那人只知道李三有一天提着一篮子龙眼神神秘秘的,听到这一声,忍不住朝陈二子看来。
“我有要紧事见李爷。”
那人犹豫了一下,示意二子在门口等着,他扭头进去通报了。
门子惊讶地看了二子一眼,他得瑟地挺了挺胸膛。
“小哥这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呀,见了李爷,包涵则个。”换做门子巴结二子。
陈二子抬着头,用眼角鄙视门子,嘴里哼了一声:“差点耽误了爷的大事。”
门子腆着脸竭力把结,正在这时,那个传话的人出来把二子叫了进去,大概过了一刻多钟,李三就急急忙忙出来,坐上马车往东而去。
姚志远听了李三的汇报,大喜过望,张茂随一去不复返,令他坐卧不宁,正不知该怎么办呢:“若是抓住了那厮的女人和孩子,不怕他不让步。”
姚文远感慨了一句:“上天对咱家,还真是厚爱呀。”
“还是大哥有远见,请了高人看风水,这一定是祖宗保佑的。”姚志远纠正弟弟。
姚文远连连点头:“你说的有理。”
姚家豢养了一批打手,不仅有那天在钱家门口挑衅的那个黑衣人姚崇。
虽然姚崇那天落败,但姚志远觉得他见过钱隽和文瑾,这一天依然把他派了去:“你先试探一下,千万别抓错了人。”
“是!”姚崇见自己办砸了差事,主子依然信任,不由得感动万分,跪下发誓:“奴才这次一定竭尽全力,不辜负二老爷三老爷的厚爱!”
姚文远哼了一声:“若是再有差池,就找个地方自己去死,省得我还得赔一副棺材。”
姚志远则唱红脸,一副亲切的样子:“你是个有能力的,我相信你一定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二老爷!”姚崇激动得热泪盈眶,“奴才拼死也要完成任务。”
晚饭过后,文瑾和两个孩子嬉戏了一会儿,便和奶娘给他们洗澡,然后哄了孩子睡下。乡下比南港城略凉快些,藤编的席子又凉爽又光润,金金玩了一下午,倒下就睡着了,钱钱还小,半下午睡了会儿,这会儿缠着娘亲不让走,文瑾便躺在儿子身边,由他的小肉手,在自己胳膊上捏来捏去,这是钱钱临睡时的习惯,不给捏,就不睡觉。
很快,孩子的鼻息就深沉起来,文瑾也有些困意,躺在儿子身边迷糊了一下,不知有多长时间,她隐隐听见夏阳和春明说话,一下子惊醒了。
文瑾走出儿子房间,让钱钱奶娘进去照顾孩子,然后回到自己的住室,果然是夏阳和春明在说话,夏阳和鼓着腮帮似乎有些生气。
“有什么事儿吗?”
春明没吭声,夏阳嘴快,气恼地道:“那个香嫂,看着挺老实,谁知道刚来这个村子,就勾引的一个闲汉在咱家门口转悠了半下午。”
“这话怎么说的?”文瑾有些奇怪,香嫂不是那种轻浮女人,再说长相也一般,还不至于这么快就勾引男人的。
“王叔说的,那人贼眉鼠眼的,往咱院子里偷看。”
因为人少,又没有门房,王虎胆不再坐在门口专职守门,而是四下转悠,巡逻,他也只看到陈二子两次,因此,还当他是个好色之徒了。
王虎胆不是喜欢饶舌的人,他觉出有些不对劲,但又怕自己捕风捉影、小题大做了,不敢直接报给文瑾,却想办法说给了夏阳。
都知道春明嘴紧,没有确切的把握不会说出来,而夏阳却担不住事儿,比春明鲁莽。
文瑾不敢掉以轻心,把王虎胆叫来,详细询问那人的模样和所作所为,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天已经黑了,孩子都睡了,到底是走,还是留在这里?
文瑾从来就不是个肯侥幸的人,她几乎没有犹豫,让王虎胆叫来陈凯:“如果我们换个地方,还有哪里可去?”
陈凯面露难色:“还有二十里路呢,我们现在就走吗?”
“附近有地方去吗?”
陈凯想了想:“陈家有个老祠堂废弃了,后院有几间房子还很好,太太可以去那里避一避。”
文瑾想了想:“驾马车吧,到了村口,我们下来去祠堂,你派人继续往前走。”
“好!”陈凯也跟了钱隽不短的时间,文瑾这种障眼法,他一听就明白。
文瑾又补充了一句:“你和王虎胆还留隔壁,若是真有人来,抵挡一阵子再撤出来,给他们布个**阵。”
“这个不行,太太你身边没人怎么办?”
“若是真有事,对方绝不会只来几个人,就算你和王虎胆守着我们,也未必安全。”
陈凯觉得太太说得对,可还是有些不放心,一时有些犹豫。
文瑾下令:“快行动吧,迟了就来不及了。”
陈凯只好行了个礼,出门布置去了,他这人平日里喜欢和人开玩笑,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把厨房的一些米、干菜送给隔壁大爷。
隔壁老夫妻不明白他们为何这么神秘,晚上来晚上走,但两人并没有多问一句,只对陈凯谢了又谢。
三辆马车在乡间路上辘辘而行,引来一阵接一阵的狗叫,到了村口的废弃祠堂前,并没有同时停下,总有两个再走,若不仔细听,没人发现文瑾她们下了车,她们穿过东倒西歪的一扇小门,绕进了陈家祠堂的后面。这里陈设很简陋,还好有两张嘎吱乱响的床,一张给文瑾,一张给两个孩子,再加上有充分准备,在地上铺了草席,然后放上褥子铺成地铺,然后架好蚊帐。房间有限,几个男仆都在院子里架蚊帐,害怕暴露不敢点火,这样也使他们不至于满满一晚上去喂蚊子。
...
第二百三十九章 承担
第二百三十六章千钧一发
题目错了,请谅解
乡村的夜间,和风习习,小虫子唧唧啾啾,偶尔有几声狗叫、小儿啼哭,显得那么静谧安好,春明和夏阳换班守夜,成了防卫的大总管,男仆两个一组,轮班巡逻,不敢点灯,一人拿着一把大蒲扇,提着哨棒,在祠堂狭窄的后院轻轻的来回走动。
大概子夜时分,村子里的狗忽然狂叫起来,屋里的人都惊醒过来,两个孩子都爬起来,文瑾已经及时赶到,轻轻喊着孩子的名字,然后,钻到他们的蚊帐里。
听到娘亲的声音,感觉到她温柔的抚摸,金金和钱钱在迷迷糊糊中,也没有意识到为何母亲会在身边,他们翻了个身,没多会儿,就睡着了。
村子里的人,似乎都醒了过来,有脚步声往狗叫的地方走去,还有人大声发问,却听不见回答,没多会儿,有打斗和呼喝声传过来。
除了金金和钱钱,屋里的人都没有任何的睡意,外面的人,一个个支起耳朵,仔细倾听,屋里的人,多数都面色发白,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
夏阳守在文瑾身边,春明拿着一把蒲扇,站在院子里凝神倾听。
打斗的时间不长,听见咚咚咚的脚步声一路往村子的那边跑去。
不用想,对方肯定来人很多,陈凯寡不敌众,及时撤退。
文瑾到不担心他们,钱隽留下陈凯,就是他的功夫好,人也机灵,尤其是轻功。钱隽还做了比较坏的安排,就是陈凯和王虎胆两人,在危急时刻,一个带着人断后,一个背着文瑾,带着背孩子的春明和夏阳突围。
村子里又陷入了宁静,这一次,却缺少那种静谧和平和,连虫子都不敢叫了一样,屋里的人,没有一个人有困意,都一动不动坐在蚊帐里,全身上下的衣服都穿得好好的,似乎马上就要出发一般,这样又过了一个时辰,天气凉下来,已经是晚上最黑暗的那段时间了。
村子里的狗又叫起来,还有敲门的声音,足足有半时辰,有脚步声往这边二来。
屋里的人都紧张起来,文瑾也把钱钱抱在怀里,唯恐孩子受惊吓。金金大了,即使受惊,也不像钱钱这么容易哭泣。
脚步声越来越近,经过祠堂时,连停滞都没有,好不犹豫就过去了,屋里人微微长出一口气,但没人敢掉以轻心。
文瑾觉得浑身都坐的发僵,天色渐渐亮起来,一晚上就这么过去了,忽然,院子里咚一声跳进一个人,春明箭一般就冲了过去。
“我,陈凯!”
熟悉的声音让大家不由得松口气。
陈凯轻手轻脚走到屋子门口,对着里面行了个礼,小声道:“已经派人去给也报告了,估计很快会来人营救,这会儿虎胆在外面盯着,太太放心。”
“辛苦了!”文瑾道。
陈凯行礼,没有多言。
天色越来越亮,文瑾看到金金和钱钱开始翻身,两个小家伙快醒了,她的眉毛不由得皱起来。
大人可以不说话,但金金和钱钱不说不动,根本不可能,她有些后悔,昨晚应该去邻村或者躲进山林里。
其实这也是她的心理问题,躲进山林,遇到野兽怎么办?邻村,陈庄南边就那么一个,也一样危险。
大概是晚上换了地方,又被吵醒一次,金金和钱钱比以往睡的久了一些,但也就卯时末,两人就爬了起来。
“嘘——”文瑾把食指树起,放在嘴中央,吹了口气。
金金和钱钱好奇心大涨,果然没有出声,只是瞪着眼睛看文瑾。
“娘和爹爹玩捉迷藏,你俩可别说话,不然,就让他找到了。”
金金立刻兴奋起来,黑眼睛四下张望,似乎钱隽就在院子里一样,钱钱还小,对捉迷藏的概念,就是躲在门后,他的眼睛,不停地往那儿瞟。
小孩子的耐心,也就十几分钟,文瑾拿出一根彩绳,小声道:“来,金金和娘翻交绳,钱钱,你跟着哥哥学,好不?”
“好!”钱钱学着文瑾的样子,小声回答。
外面传来说话和走路声,村庄的人,开始下地干活了,然后,有小贩在外面叫喊,卖豆腐,接着是卖菜,竟然还有一个卖龙眼的。
金金一听这一声,立刻想起什么来,丢下交绳,便指着门外对文瑾道:“龙眼——”
一句话没出来,就被文瑾捂住了嘴巴:“嘘——”
金金连忙点头。
文瑾随时准备着一些芝麻糊和煮熟晒干的米线,站在房脊上放哨的陈凯表示外面没有任何异常,春明边让厨娘在临时搭建的简易炉灶上烧了开水,然后冲在这些方便食品上面,等凉下来,喂金金和钱钱吃饭。
所有的大人,都吃随身带的米饼,这个味道其实也很好的,就是有些干,所有的人都喝了不少的开水。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陈凯忽然发出警告,院子里的所有人又全身紧绷,进入高度警戒状态。
有马蹄声传来,似乎很多人,文瑾还听到一个声音:“我们昨晚追上了马车,上面根本就没有人,只有三个车夫,奴才怀疑那人根本没走,就在村子里。”这个声音有些熟,文瑾想了一下,好像那个黑衣人。
“给我搜!”这个声音威势十足,难道,姚家还来了主子?
不一会儿外面就鸡飞狗叫,还有女人哭求叫骂的声音,文瑾注意到两个奶娘都吓白了脸色,那个香嫂,也惴惴不安地左右摇晃着身子,但却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声音。
这时的一刻钟,足有一年那么长,连金金和钱钱都被紧张的气氛感染,两个小家伙紧紧靠着文瑾,一句话都不说。
“咣当——”废祠堂后院的小门被人踹开,接着一个公鸭嗓子叫喊起来:“在这”声音忽然戛然而止,接着,王虎胆拖着一个软塔塔的身体进来,扔在院子的角落。
春明已经窜上房顶,和陈凯一起守着那里,防止有人从上面攻入,王虎胆和另外一个保镖守着门口,夏阳则站在院子里准备增援,几个男仆,提着哨棒,守在门口,他们都很年轻,文瑾也看到钱隽有空的时候训练他们,但论武功,他们和陈凯、王虎胆差远了,连春明和夏阳都不如。
“老六,老六——”有人喊着往这边而来,接着,似乎发现了什么,大叫起来:“在这里,在这里,有脚印儿。”
文瑾昨晚来的脚印都清扫了,可是刚才那个被打死的家伙,脚印却没法清除。
有很多人往这边跑,还有马蹄声从村外传来,这一次的声音比刚才更震撼,连地面都有些震动。
文瑾的心直往下沉,对方来这么多人,钱隽安排的最后关头,护着她们娘儿三个冲出去的计划很难完成了,她第一想法就是,春明和夏阳带着两个孩子,分别由王虎胆和陈凯两个护着,冲出一个算一个,自己,就留下断后吧,这种情绪有些悲壮,她的心里,甚至还因为没法护持儿子长大,忽然涌上一股钻心的刺疼,差点令她流出眼泪来。
她抱起钱钱,正准备叫夏阳进来,却看到院子里已经冲进一群黑衣人。
所有的打算都没法实施了,文瑾想走出去,让正在打斗两方都停下来,让对方放过他们的仆人,或许,还能悄悄把钱钱带出去。
她的心很乱,走到门口,却被眼前的场面惊住了。
她们这边的人,每个都要和好几个黑衣人对峙,有人,比如王虎胆,游刃有余,有人却有些手忙脚乱,比如刚才守着门口的几个年轻人,但他们也都是好样的,没有一个人胆怯,也没人退却,挨打时,下意识地叫喊过后,依然咬牙抵挡敌人,不许他们往房间的方向前进一步。
说起来话长,其实这些事情,都发生在一瞬间,文瑾听到房顶的陈凯长长的打了两声唿哨,大声喊了一句:“爷带人来了,很多很多人!”
院子里王虎胆他们都欢呼起来,外面传来更激烈的打斗声,本来处于劣势的几个年轻人,似乎一下子本事见长,都神勇起来,黑衣人心中慌乱,手脚配合失当,立刻被逼得后退,有人被打翻在地,束手就擒。
文瑾看到一个人,犹如一只大鸟,从天而降,俊美的容颜上神情紧张,在看到她时,不由自主松懈下来,露出微笑。
“爹爹——”金金大叫起来,从文瑾身后冲出来,钱钱也对着外面,伸出两只小手求抱抱。
“乖,爹爹还要抓坏蛋,金金和钱钱还是跟着娘亲吧。”文瑾的话还没说完,钱隽就到了身边。
他把娘儿三个抱在怀里,长出一口气:“让你们受惊了。”
“没事,我们好着呢。”文瑾低喃了一声,“你还是先赶跑坏蛋再说吧。”
“不用我亲自出手的。”钱隽松开手,面对文瑾,“我让王守备调来五百骑兵,我的腰牌在京外,能调五百人的。”
文瑾松口气,才发现自己背都被冷汗打湿了:“我昨晚离开陈庄就好了,孩子刚才吓坏了。”
“好太太,幸好你没走,姚家这回出动的人可不少,邻村都搜遍了,最后才调回头来的这里,还有一队的人,在搜村后的那个小山包呢。”
“他们哪来那么多人?”
“市舶司,他们控制了市舶司。”
“哼,他们幸好不是控制了南海上的水军。”文瑾讽刺地道。
“是的,幸好!”水军的官员,都是皇帝亲自任免的,连兵部的人都插不上手,那里才是巨荣朝最忠于皇帝的所在,连钱隽的腰牌都调不动。
大概有半个时辰,王守备进来汇报说,外面的局面已经完全控制住了,抓了三十多个市舶司官兵,五十多个姚家的护院,还有一个姚家的主子,——姚文远的二儿子。
钱隽让王守备整顿兵马,把那些俘虏都捆了,又安排马车,让文瑾和孩子以及春明、夏阳、奶娘等贴身仆人乘坐,他骑马跟在轿车边上,奔向南港城。
虽然钱隽派人把姚家围住了,但姚志远派出给姚光远送信的人,还是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南港城。
钱隽自然也派人送信给皇上,这回,是弹劾姚家的,上面有他暗访了两月取得的证据,还有这两天审问的口供,两边的送信人,都乘顺路船,一个到了江南就下去,改道运河,另一个却在距离京城最近的港口下船,然后一路骑马,赶往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