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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仪,你,想太多了。朕希望你能再为朕孕育皇嗣,当然,朕也会保得你腹中胎儿的平安。至于其他,不是你该去多想的。”
是的,不是她该去多想的。
长公主毕竟是他的女儿,他怎会拿女儿来要挟于她呢?
他不是这样不择手段的帝王。
只是,她于他,随时可以舍弃的。
待到分娩下,若是皇子,她的命,也就结束了。
她明白,来行宫后,就明白了。
昔日,对宫里某些不解处,也随着这份明白,全部清明。
纵这般,他既然这么在乎那名女子,她希望,这件困锁深宫多年的事,终将因那名女子在他心里的地位,得以化戾气为祥和。
只是,她的希望。
她看着那抹明黄的身影,消逝在偏殿,脸色苍白,眸底,是失落。
她对他,除了尊敬,其实,也没有其他再多一分的感情。
理智告诉她,不能爱上帝王。
这么多年来,她是做到了。
却,因着身为母亲,而终于让本平静的心,再不能避于世外。
她再次转了一下护甲,这一转,护甲尖的犀利刺进她的指腹,让她终是震了一下。
“皇上,请服药。”张仲的声音响起时,轩辕聿正在书案后,持笔批着日间的奏折。
“又是第五日了?”
“不是,而是皇上毒发的日子,在缩短。”张仲的声音很平静,说出的话语,是不同于这份平静的残酷。
是的,轩辕聿毒发的日子,在逐渐地缩短,连火床,都渐渐无法抵制他的毒素。
所以,从离开宫里那时开始,张仲只能用赤魈丸去克住轩辕聿身上的毒素。
自从轩辕聿决定,将毒从夕颜身上度过来后,这,就成了唯一的定数。
连他张仲,都无可奈何的定数。
轩辕聿接过药,就着茶不一饮而下。
哪怕这药带着另外的毒性,但,唯今之计,除了这药外,再无其他控制法子。
赤魈丸,不过是赤魈丸。
“皇上还在为夜国的事忧心?”
“是。”轩辕聿并不否定。
夜国的使臣,不日即将抵达暮方庵,彻查这件事,而他知道,这分彻查,或许才是最大的危机。
但,现在,他先要消除夕颜身上的危机:“师傅,从今日起,由你一并负责周昭仪的胎儿。”
“嗯。”
“那些药,朕会直接放到你开的方子里。”
张仲皱了一下眉,为医者,却要让自己开的汤药,变成另外一种意味,这对他来说,是难熬的。
也从那日开始,周昭仪和夕颜同用膳点,并由张仲一并保胎。
周昭仪虽怀了六个月的身孕,但,感恩夕容她住于偏殿,每日里与夕颜相陪时,照拂得反比自己都要当心。
这样祥和一派的氛围,不过三日,却起了风云突变。
初四傍晚,轩辕聿尤在议政殿后批阅奏折时,李公公匆忙奔进,声音惊慌失措:“皇上,娘娘怕是要生了!”
作者题外话:第06章里,提到的伊滢的札记里,联系34章一起看,会更清楚。
进入最后的章节,偶努力把写得更直白的,大家也别去想得太复杂。
张仲是木长老(有隐说,结合蓝色丝带,及专用的蓝色看。没明写),花匠是火长老(这章说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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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夜国,寒宸宫。
正月初二,子时。
书案后,一袭烟水蓝的身影,仍是坐在那,未曾就寝。
百里南的手中,是一封今日晚膳后方呈上的函文,函文封启处加盖了巽国的凤印玺章。
里面的内容,他是没有料到的,却也是永不会忘的--
‘慕烟、蔡太医,罹难于暮方庵的大火中。’
闭上眼睛,他将函文放回几案,手中空落如也的刹那,终是第一次,不可遏制的瑟瑟发抖起来。
“君上,您还好么?”紫奴担忧地奉着一杯香茗于百里南身侧。
百里南没有说话,只放下函文,伸手从紫奴手中接过香茗。
揭开盖子,甫泯了一口,手,平稳如初。
只要握住些许什么,不空落,才不会那样的发抖。
是的,他本来让蔡太医随行照顾慕湮,表面看上去,是渥大的恩宠,实则,恰是暗中布下慢性之毒,只等除夕过后,巽宫里定会设下家宴,届时,再将这毒引发。
纵然,凤夫人为巽国和亲公主,但,毕竟,已是他夜帝的夫人,那么,帝国凤夫人毙命于巽国,两国的关系定能由和转危。
这,就是他要的。
不需再忌惮于昔日两国的交好相惜。
这么多年,他真正想要的,始终,是更多的疆土。
此刻,无疑是最好的时机。
巽国虽灭斟国,国力必然是受了影响,哪怕收编斟国的残兵,却不足以抵去这影响。
现在巽国需要的是休养生息,然,在这休养生息间,往往,是成全另一国霸业的最好时机。
可,如今呢?
慕湮死了。
虽不是死于他最初的安排,并且,这一死,于他的部署,并不会有多大的影响。
但,为什么,他的心却是窒闷了一下,瞬间,柔软疼痛呢?
原来,他,还是在乎的。
原来,他,或许真到临了,未必是忍心让她去死的。
犹记起,慕湮初联姻夜国,那半壁九龙玉佩,让他不得不遵着父皇的旨意对慕湮温柔有加。
哪怕,他根本进不得她的心,偏是要做出温柔的样子。
三年,不算短的时间,这些许的温柔,随着时间的流逝,终分不清,真的假的区别。
其实,有时候,当真的事,未必是真的。
素以为不过是假意相待,恰在不经意间,只化做了真。
“传朕旨意,命使节往檀寻,持国函,要求彻查此事。”
这次的彻查,是为了继续他的部署,抑或是--
不管怎样,她,不在了。
他的声音,平静地从唇里溢出时,手上的香茗搁于案上时,薄薄的瓷胎,灼烫了指尖。
十指连心,那疼,便是再忽略不得的。
“是。”
随着紫奴的声音消逝于殿内,便再无一丝的声响……
巽国,熙景行宫,议政殿。
正月初四,傍晚。
李公公匆忙地奔进,半躬着身,惊慌失措地禀道:
“皇上,娘娘怕是要生了!”
“什么娘娘快要生了?”
轩辕聿问出这句话,手里的紫毫已掉到折子上,朱砂的墨渍很快就把明黄奏折上的字蕴染成一片。
这行宫内,其余六名后妃只有四个月身孕,四个月的身孕怎会临盆呢?
唯一的可能,他心里清明,可,口中,却是问了这一句。
七个月临盆,不啻是早产!
她--
李公公的额上不知是因为奔跑的缘故,还是亲眼目睹情况确实不妙,豆大的汗珠子一颗一颗随他接着回主子的话往下掉去:
“醉妃娘娘快要生了,张院正说,怕就是今晚了,稳婆已进殿了,这会子,这会子--”
结巴着说不出剩下的话时,轩辕聿从书案后大踏步走出,李公公甚至没来得及看清主子的脸色,轩辕聿已越过他半躬的身子,往殿外疾走而去。
“皇上,外面下雪了!快给皇上打伞!”
李公公意识到什么,忙回身,小碎跑地跟上去时,早有太监撑起伞,但,轩辕聿行得太快,那太监显见跟不上他的步子。
李公公劈手从小太监手中抓过伞,奔得也越发急了。
轩辕聿只疾走着,这疾走,却是比李公公的小跑还要快的。
碍着规矩,他哪怕身为皇上,却在这人前,是不能奔跑的,他疾疾地走着,伞遮去头顶飘落的雪花,可,如今,因是逆风,风卷着雪,便袭刮在脸上,生疼生疼。
只是,这些,都是顾不得的。
哪怕,她现下早产,倘为男孩,定是皇长子,他也来不及顾那条祖制了。
即便,他曾为了她的身孕,做了一番的谋划,现在,都顾不上了。
心里、脑中,满满都是她此时早产是否承受得住的计较,再无其他。
议政殿往天曌殿的路,会经过一段长长的回廊,纵再不会衩风雪袭刮,对于他来说,仿佛那段路,突然长到,让他无法负荷起来。
因为,远远地,他看到,殿内,不停有医女和宫女穿梭进出的忙碌身影,还有,那袭深蓝的身影,始终站在殿外的廊檐下,却是不曾进去的。
宫中后妃生产,仅有稳婆,医女能陪伺旁边,无危急情况,连太医都须避嫌于殿外恭候。
那深蓝的身影,正是院正张仲。
轩辕聿匆匆行至殿前,已被张仲拦道:
“皇上,里面是血房,您,不能进去。”
人前,他还是称轩辕聿一个‘您’字。
“让开。”轩辕聿只说出这二字,面色,冰冷得一如,漫天洒下的絮雪。
“祖制规矩,血房,皇上是进不得的。”
张仲不介意轩辕聿对他的不敬,他能体味轩辕聿此时的心急如焚,面对心爱的女子,这位九五至尊会去做任何事,这点,是他所做不到的。
“醉妃已由稳婆开始接生,臣也开了保身汤药,相信,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传来,还请皇上在这稍候。”
张仲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但,他清楚,这一胎,早产了三个月,加上母体本是孱弱,如今虽千机之毒悉数被度得差不多,却依旧是不容乐观的。
可,除了开出那一副固元的汤药、安慰此时焦躁不安的轩辕聿,他所能做的,真的有限了。
殿门虽关阖着,可,里面太安静了,安静到甚至连张仲的话听起来,是唯一的声响。
这,让轩辕聿更深的不安起来。
犹记起,周昭仪生产时,他于殿外候过,那惨叫声,是震彻整座宫院的。
为何,这里这么安静呢?
难道说,夕颜已经--
一念起时,他根本无法安然于殿外。
袍袖一挥,不顾张仲的阻止,就要进得殿去,恰此时,殿门开启间,步出之人,却是离秋,她反身关阖上殿门,微福身:
“皇上金安,娘娘让奴婢出来告诉皇上,一切安好,请皇上不必担忧。”
轩辕聿墨黑的瞳眸微微眯起,离秋的脸上的看似十分平静,岂止离秋呢?张仲的神色,同样是太平静了。
但,正是这些看似的平静,让他无法做到平静。
岂止离秋呢?张仲的神色,同样是太平静了。
难道里面的情况真的并不危急,是以,连张仲都无需进去么?
夕颜的性子,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包括殿内的安静,不啻是她故意忍着,为的,就是不让他担心。
师傅的性子,他同样清楚。
师傅若是进去,只会让他更加心急焦虑。
而,师傅不进去,不过是另外一个意味,尽力之后的听天由命。
他不再犹豫,径直就要从他们当中走过,步进,那烛光通明的天曌殿。
身后,两侧都是宫人跪倒,恳请他不要入血房的声音。
什么龙体冲撞,什么祖制不容。
真是可笑至极!
进一个血房,就会如此,这天下间,难道,他的真龙一辈子身份,需要忌讳着这些么?
眼见着阻不得他,李公公一径地跪下,死死抱住他的腿:
“皇上,不能进啊,皇上!”
李公公这一抱,几名太监立刻都跪着扑上前来,纷纷抱住他的腿,眼见是死活都不让他进殿的。
他,动不得分毫。
他的唇边忽然划过一道犀冷的弧度,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嗜血的杀戮之气:
“好,好!谁,再拦着朕,杀,无赦!”
他硬声说出这句话,脚猛地一踹,直把那些抱住他腿的太监一并地踹落至阶下,可见,用力之狠。
李公公从阶下又连爬带滚地拖住他的龙靴:
“皇上,会冲撞--”
接下去的话,李公公恁是再说不出,他看到,皇上抽出腰间的佩剑,只一指剑锋直抵他的喉间。
李公公噤声间,轩辕聿已‘呯’地一声踹开了殿门,殿门开启间,他将佩剑回,指向殿外的所有人,眸光如电:
“谁再拦着朕,朕就立刻杀了谁!”
殿外,所有的宫人,都一并跪叩在地,依旧哀哀求着,张仲站在那,望着这位少年天子此时截然不同往昔的暴戾,却再没有去阻一句。
若不去,真有什么,轩辕聿定会遗憾。
因为,现在,无非是尽完所有的人事,听得,莫过是天命。
所以,站在院正的角度,他阻了最初的一次。
现在,站在师傅的角度,他不会阻他。
他进去,对夕颜,该是百利无一弊的,毕竟,他精通医术,在产房内,能胜过任何医女。
轩辕聿对这些哀求声置若罔闻,他听不见,他只听得见,在那屏风后,她的呼吸声,是那么的急促,还有那压抑于喉间忍痛声。
是的,忍痛。
转过屏风,他看到一名主接产稳婆正跪于夕颜张开的腿际接产,另两名稳婆刚在一旁充做助手,还有三名医女,替夕颜不时擦拭额际、身上的汗水。
而,他的夕颜,双手紧紧抓着悬于梁上绫锦制成的带子,口中,咬着一块白色的布条。
所以,她根本不会叫,再痛,都不会叫。
怎么会不痛呢?
不止她的额际、身上,连榻上的锦褥都被她的汗水濡湿,她的发丝更象是从水里捞出一般,没有一寸是干的,都黏于她的脸颊,让她苍白的脸色,愈显出力竭的憔悴。
“娘娘,屏住气,用力,对,再用力!”接生的主稳婆聚精会神地根本没有发现轩辕聿进来,仍在喊着话。
“住口!什么屏住气!她哪来力气?要你这蠢婆子何用?”轩辕聿怒斥一声,近得前来。
那主稳婆这才发现圣驾进入血房,一时无神,不知道该要跪叩迎接圣驾,还是继续接生。
眼见着,这皇上对接生全然不懂,却闯进这最容不得九五之尊进的血房。
而她,是不能逾上赶皇上出去的。
轩辕聿径直坐到夕颜的身后,用力扶住她的肩膀,他触得到一手温暖的汗意,也触得到,她浑身虚脱地无力。
“皇上,老奴都是这么接生的。”
“这么接,她能受得住么?”轩辕聿一边怒斥着一边将夕颜口中塞着的布条取出,话语里,随着这一举止,顷刻仅有柔意溢满,“何苦这样呢?朕又不是听不得?”
“您,何苦添乱呢……”夕颜有气无力地说出这句话,复缓缓道,“继续……”
这句话,真的好难说啊,因为,此刻的他,连呼吸都成了最困难的事。
轩辕聿的手愈紧地扶住她,刚刚,他确实急火攻心了些,稳婆自然是比他懂得接生,他真是添了乱。
只是,看到她这么难熬,他的心,做不到不乱啊。
他望向不知所措的稳婆,语意依旧凌厉:
“还不快点!”
“诺,诺。”
这事,怎么快得起来啊,主稳婆战战兢兢地低下脸,凝注于夕颜的腿间,道:
“娘娘,觉到阵痛,再用力一点,屏气,用力。”
轩辕聿拥住夕颜的肩膀,想去松开她紧紧抓着那垂下的绫带,夕颜却微转脸,断断续续地道:
“出去……这……是血房……”
“朕,就是要陪着你,你还有力气管朕不成?”带着赌气说出这句话,他知道,不过是让他的心里稍稍好受一些。
夕颜轻轻摇了一下脸,他果真不愿出去。
她也没有力气再多说话,大部分力气都用在了生产上,此刻,连痛吟声都快熬不住。
可,她不要他担心啊。
偏偏他把那布条取走,现在,要熬住喉间的喊痛声,真的好难。
她的手用力握住那梁上的绫带,身子,甫要用力,只把那绫带勒紧于腕上,缚出血色的痕迹来。
这些血色痕迹,是抵不过身上的疼痛。
“别再拉着那绫带,你要把自己勒坏么?”耳边是他焦灼的声音,他不由分说地将大手覆到她的手上就要替她松开。
“皇上,您别动娘娘,这,可是使力的东西呀。”主接产稳婆饶是怕死,也还是忍头皮发麻说出这句话。
毕竟,虽然这位娘娘早产三个月,胎儿相比足月临盆的来说,该不会太大,但这位娘娘的情况确是不同的,似乎,这次的早产,是因着外力强行逼下,加上娘娘身体底子也弱,若再使不出力,万一,大小都有事,做为主接产稳婆的她,也是死路一条。
“聿……”夕颜唤出这一字,螓首再轻微地摇了一下。
轩辕聿的大手覆在她纤细的腕上,眼见她的血痕勒得愈深,他却只能骤然收手,握紧成拳。
但,不过须臾,复松开紧握的拳,牢牢抱住她满是汗意的身子。
她的身子,靠在他的怀内,喉内,终于再抑制不住,撕喊出低哑的一声,原来,竟是憋得连嗓音都是哑了。
“夕夕……”
他无措,这二十四载的人生,他从未曾这般无措。
恨不得代她去随这一切,却仅能看着她痛苦挣扎,无能为力!
夕颜听到他这一声,可,她无力去回,所有的力气,都凝结在那一点之上,那一点的阵痛,竟是要把整整地吞噬一般。
她不能再喊了,她不想他为了她再多痛一次。
生下这个孩子,是她自己执拗的坚持,她没资格让他为了她的执拗再伤神。
她将螓首俯低,俯低到他看不到的角度,随后,用力的咬住下唇,去止住所有可能溢出唇的撕喊。
唇,咬破。
齿深深地嵌入唇中,唇色,只成了和她脸色一样的惨白。
一缕腥甜的味道,萦满齿间。
腹中可怕的阵痛,让她真想再叫一声啊。
好难受,好难受。
这样的感觉,比死好过多少呢?
仿佛是极钝的刀子,一点点地割开皮肉,将她的腹部有什么剥离开来,痛楚随着这一寸寸的剥离迸发开去。
不能喊,不能哭,不能死。
只凭着意志撑着。
一旦放弃,七个月的撑熬,就结束了。
孩子,就没了。
她清楚。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根本听不清更漏声,也渐渐地意识开始游离。
只听得,殿外,隐约地,似乎,有晨曦微微地照拂近来。
而她全身每一寸肌肤,骨骼唯能觉到的味道,只有痛,无边无止的痛,一刻深似一刻的育,感觉身上的力气快要使完,睁眼也好,闭眼也罢,眼前总是灰蒙蒙一片,偶尔有几点金星晃过,在这灰蒙中,她再没有力气,终是软软地松开悬挂于梁上的带子,瘫卧于轩辕聿的怀中。
“娘娘!”三名稳婆同时大喊。
主接产稳婆看着夕颜的腿间,声音颤抖:
“皇上,娘娘怕是难产。若这口气回不来,恐怕,娘娘,娘娘都--”
轩辕聿这一次,听得却是明白。
这口气回不来,她的夕颜就没了。
昔日,西蔺媺亦是死于这难产!
纵然,他没见到彼时的情景,但,今日这一幕,却让他心揪拧到无以复加。
若保住夕颜,舍了这孩子,她会独活么?
若保住这孩子,舍了夕颜,他能下得了这道口喻么?
“保不住娘娘,你们全部凌迟处死!”他阴狠地说出这句话,他的心,看着刀子的痛苦,正经历着凌迟之刑,生生地剜得支离破碎,淋漓得鲜血,每一滴痛入髓,却拼凑不出一份完整。
惟有她安好,才会有的完整。
殿内的气氛肃杀。
这句话带来的肃杀。
“不……不……”夕颜在他怀里低低吟出这句话。
她冰冷的手,虚弱地抬起,仿要抓住什么,终是无力地落下,落下的刹那,轩辕聿的手紧紧握住她的,语意温柔地宽慰:
“朕在,有朕在,没事的。没事。”
“救……”她的话未成话,声如蚊鸣,他确是知道她的意思。
“没事的,咱们的孩子,没事的……”
这一语,他温柔地说出,他不知道她是否听到,但,这一刻,他不怕被她听到。
这本来就是他和她的孩子,仅是,因他的罪孽,所带来的孩子。
他低吼:
“取银针来!”
“皇上--诺。”伺于一旁的医女有些犹豫,还是遵着圣谕,奉上银针。
轩辕聿轻柔地把处于半错阙的放到垫高的锦枕上,随后,他起身,行至夕颜的腿侧,轻拧银针,不容自己置疑,对着几处穴道,逐一施来。
这银针,可以助夕颜生产的一臂之力。
但,这是他第一次施这类针法,他的把握,是大不的。
可,如今,除了他之外,难道,他能假手于太医去施么?
而他也无法相信医女。
这针,施到好处,能为助力,苦重了一分,则,定会造成更坏的结果。
每一分落针的力度,他都需极其细致,生怕一个不小心,助力未成,反殃及她的身子。
施到最后一处穴时,夕颜低低发出一点声音,显见是蓄出几分力来。
有医女扶她起身:
“娘娘,您行么?”
夕颜的手借着医女相扶,继续拉住那垂挂的绫条,她的眸子,凝住乃施针的轩辕聿,只这四目相望。
无声--
胜有声。
她凝定他,使出这蓄积起来的力,或许,也是身体中残存的最后力气。
稳婆的声音再次传来,虽是一成不变,她却必是要照着去做的。
腹中又是一阵阵痛,她用尽身上所有的力气,按着稳婆的指令,只如挣命一般,这一挣,意识快要模糊成空茫一片时,忽觉得身下一松,旦见“哇--”地一声,很轻,却清晰落入她耳中的婴儿啼哭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