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

简单的两个字,可,背后的意味,却并不是简单的。

她看着他,他已迅疾地踏进池里,并不顾身上的袍服悉数被濡湿。

神恍间,她看到他脱下外袍,紧紧裹住从深池里捞起的那个女子。

他把她包裹得那么好,而夕颜并没有晕过去,更没有溺毙,只是不停呛着水,身子在他的袍子里瑟瑟发着抖。

“皇上,您让嫔妾走吗?”

她问出这句话,几乎带着绝望,泪,一颗一颗溅落。

“她伤了姐姐的猫,您还这么护她?”

不甘心地,她再加了这句话。

轩辕聿的周身仿佛笼着一层寒冷剔骨的冰魄,他深黝的眸子凝定她,那里,不再有以往令她心醉的烁烁繁星,有的,仅是生疏漠严,他的手握住怀里夕颜的手,展开向她,只这一个动作,她意识到自己的纰漏在哪。

那掉落在地的簪子上面,除去簪尖的猫血,并无一丝的血痕。

而,那女子莹白如玉的手心,却错陌着一些新的伤痕,如果是她用簪子戳伤猫,那么,那样的力度,必定会在簪子上留下痕迹。

一瞬间,她也意识到,彼时,夕颜并没有想反暗算她,是以,握住簪子的手并没有用力。

而她呢,她以为,夕颜是存了对付她的心思的,所以,她要先下手为强。

一切不过是她的纰漏,也是她的咎由自取。

一次又一次的嫉妒,使她终于丧失了理智。

今晚,她的三妹被召进宫,让她再压抑不去这些嫉妒。

她陪酒在侧,看着容貌酷似先皇后的三妹,看着轩辕聿的欲言又止,她只能一杯一杯的劝酒,一杯一杯地让三妹醉去……

她无法直接对付自己的三妹,却意外引来了醉妃,让她想不到的是,连这位醉妃,都是她不能得罪的。

原来,她才是最可怜的,最一无是处的。

哪怕,她是西蔺媺的妹妹,带给她的,也不过是看似隆宠的三年。

她以为自己很聪明,然,她忘记了,眼前的男子,不仅是她的夫君,更是执掌一国的王。

她的伎俩,在他的眼底,根本是无所遁形。

在尊严被一层一层剥离怠尽前,她怅然地往池外奔去。

她恨他怀里的那个女子,她恨她!

她,恨所有夺去轩辕聿的女子!

轩辕聿抱着夕颜,她小小的身子蜷在那衣袍里,仍在不停地咳着水。

她,竟然是不谙水性的。

那处深池其实并不算很深,只是对于她来说,或许就是灭顶的灾难。

此时,是她柔弱的一面,她很乖地蜷在那,轻盈的身子几乎没有一点份量。

如果,他晚来一刻,那么——

他止住这个念头,不再想下去。

他怎么可能会晚来。

一切,都在他的把控中,不会有任何例外。

包括,西蔺姝今晚的所为,其实,也是因着今晚的诱因,不是吗?

随着咳出最后一口水,夕颜终于缓过一口气来,刚刚,在水没顶的刹那,她几乎以为自己就要死去,却没有想到,不过是片刻生命抽离的感觉。

生死一线,真的只是一线。

她的手下意识地抓住可以抓的东西,她总感觉会再掉进那看上去温暖,却带给她绝望冰冷的水里。

她用力地抓住,眼前只晃过一片血色。

她想尖叫,因为害怕,可,她的喉里,全是辛辣的感觉,叫不出一点的声音,朦胧里,似乎听到有人叹息。

那声叹息,那么深,那么远,溢进她的心底,带给她安静的感觉。

 


第二章 怜卿心(12)

离秋取了干净衣物到的时候,正看到皇上抱着醉妃从温泉池中起来,一旁是脸上犹有惊色的李公公。

离秋躬身行礼间,似乎有种恍然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样的情景,她曾经看到过一次,当时,还是她伺候先皇后的时候,先皇后因身子虚寒,每日都要在凤池浸泡,那一日,不知怎地,腿抽了筋,皇上恰好在旁,也这样抱着她出了温泉池。

这宫里,他在人前抱过的女子,似乎只有俩人。

难道——

离秋止了念头,依旧眼观鼻鼻观心,主子如何,她再怎样想都是无用的。从八年前开始,她就深深意识到这种无用,哪怕,她曾经那么竭力想维护主子,却还是功亏一篑。

倘若不是先皇后,她现在该去的地方,只有一个。

先皇后是那样善良的一个人,可惜,这宫里,并不是善良,就能活得愈久。

她把脸垂得更低,看到,皇上抱着醉妃,一径地往外走去,那个方向是通往正殿的。

“你,过来。”

她听到皇上唤了她一声,忙捧着手里的衣物紧随了上去。

进得正殿,她对这里并不陌生,因为,那一日,皇上也是抱着先皇后进了正殿,她在帐幔前止了步子,和那时一样,却听得里面皇上吩咐道:

“你进来,替醉妃更衣。”

她记得那一日,是皇上亲自替先皇后更的衣,她站在帐幔前,说是说随伺,其实她晓得,不过是一种规矩,因为太后不喜欢先皇后,若被太后知道大白日,先皇后逗留在正殿,肯定又是一顿责罚。所以,皇上才让她候着,只是,这一候,却有半个时辰之久。

她略收回心神,忙躬身进内,瞧见,醉妃依旧瑟瑟发着抖,小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诺。”她应声上前,皇上却径直退出了仗幔外,他吩咐的声音隔着帐幔传来:

“速传苏太医。”

外面是小李子的应声。

“娘娘,奴婢来晚了。”离秋轻声。

夕颜身上还是淌着水渍,此时,把那明黄褥子铺就的龙榻弄得湿了一大块,她下意识想欠身下来,却发现,丝履尚留在温泉池边。

“娘娘,奴婢伺候您先更衣。”

离秋上得前,将干净的衣物展开,幸好殿里有干的绵巾,夕颜自己将身子擦干,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换上裙衫。

她的情况其实并不算好,心里还有着余悸,眼前反复出现着那泓血水,虽竭力克制着,身子的瑟瑟发抖随着裙衫的穿好,并未好转。

“娘娘——”离秋有些担忧地唤她。

“我没事。”夕颜才想吩咐离秋把丝履取回,却见轩辕聿掀开帐幔走了进来。

她苍白的脸此时突然湮了一丝红晕。

离秋忙躬站到一旁,轩辕聿已走到夕颜跟前,他的手里,拿着一瓶膏药,现在,他执起夕颜的手,能觉到夕颜手心的冰冷。

她,不会还是着了凉吧?

哪怕,适才,他已用最快的速度抱她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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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怜卿心(13)

“臣妾可以自己来。”夕颜的声音很轻,语音甚至还是不稳地就说出这句拒绝的话。

“那方才怎么不自个从池里浮起来?”轩辕聿冷冷说出这句话,手用力地摊开她的手心。

“痛……”她低低吟了一声,第一次,不再故作坚强。

他是故意用这么大的力气,也是第一次,对女子用这种力气,带着说不出来的意味。

不过很好,她还知道痛。

他倒出膏药,小心翼翼地替她涂在手心的伤痕处,那些膏药很清冷,也很舒服,他涂得很慢,慢到,连苏太医奉谕在外,李公公探了两次头都不敢打断。

他手上的力气随着涂药慢慢地变小,她的手很纤细,柔柔软软的,和她的性子一点都不一样。

是的,她很倔强,倒确实象足纳兰敬德这个老匹夫。

脑海里闪过纳兰敬德四个字时,他握住她手的力气也没有增加一分,只是,终于涂完了最后一道伤痕处。

她的身子不再瑟瑟发抖,彼时因为猫血带来的恐怖,也逐渐消退。

“谢谢。”她很低的说出这句话,没有用任何冠冕的称谓,“皇上,您手上的伤好些了吗?”

她抬起一直低垂的眸子,下意识去瞧他手心的伤,却只看到他收回的手。

他淡漠地道:

“进来罢。”

苏太医一溜小跑进殿,悬丝切脉加开药,折腾了一柱香的功夫,苏太医退出殿外去熬汤药时,不觉夜倒是深沉了,殿外,开始下起雨来。

李公公进得内殿在旁听着召唤。

“皇上,时辰不早了,您早些安置吧。”李公公终是忍不住,轻声禀道。

“臣妾——”夕颜听得懂李公公的意思,倘若她占着龙榻,他又该怎么安置呢?

“朕今晚翻了谁的牌子?”轩辕聿瞧了一眼殿外,突然发问。

李公公一愣,旋即回道:

“回皇上,您今晚没翻牌子。”

“传朕口谕,宣姝美人侍寝。”轩辕聿起身,往外行去。

“诺!”李公公忙紧随其后,一并出了殿外。

甫出殿,突听得轩辕聿低声道:

“骠骑将军还在御书房罢?”

“是,大将军一直都在等着皇上!”李公公立刻反映过来,接着道,“那皇上,奴才暂不宣彤史。”

“嗯。”轩辕聿哼了一声,返身往御书房行去。

李公公一摸额头,果然沁了些许汗,还好伺候皇上多年,这点事还是拎得清的,不然如果他去传了彤史宣姝美人侍寝,倒真是犯了错。

毕竟,温泉一事,明显,皇上对姝美人是动了怒的。

先是皇上饯行西府三小姐,姝美人陪宴,西府三小姐竟会喝醉。然后,骠骑将军有急事相奏,皇上提前离席去了御书房。却不知姝美人不顾宫人的劝止,执意也进了那池子,结果,送西府三小姐至宫门回来的他只能将此事速禀了皇上,皇上闻知后,即刻搁下骠骑将军从御书房出来,独自进池后不久,就看到姝美人绷着脸奔出来,接着又过一会,方是皇上抱着醉妃出来。

显而易见,皇上今晚突然对醉妃上了心,否则不会让出主殿给她,虽然这份心不放在明处,然,他看得懂。

不过,也只是看得懂,至于皇上是怎么想的,远不是他这个奴才所能猜度的。

他吩咐一旁的宫人:

“赶紧伺候娘娘歇下。”

“诺。”一众宫人应声。

殿内,夕颜正要吩咐离秋去取丝履,却见离秋蓦地一笑:

“娘娘,奴婢伺候您歇下吧,这宫门都下了锁,您若再要出去,岂不是费了周折,况且,奴婢瞧皇上的意思,是让娘娘留在这了。”

“这怎么可以。”夕颜的足尖才要掂地,犹豫间,却是鱼贯入内的宫人。

莫竹走在最前面,她俯身:

“奴婢伺候娘娘安置,请娘娘先用汤药。”

余下的几名宫人则将濡湿的锦褥悉数换去。

留宿主殿,这是先皇后都没有过的殊荣。

或许是因为殿外开始下的雨。

或许是因为夕颜不慎着了凉。

或许是因为——

或许,什么都不因为。

 


第三章 步惊心(01)

翌日,三月廿九,太后设宴于宫内的飘樱林。

这是每年春季都会有的后宫家宴,当然,皇上也会出席,所以,每位嫔妃亦都会精心打扮,因为,邀得片刻的帝王目光流连,是她们活在禁宫里,随着年岁蹉跎后的唯一目的。

夕颜到碧桃林时,一众嫔妃早按着品级围坐在溪水的宴案旁,见她来,纷纷行礼,她稍稍回礼,因温泉当晚宿在天曌宫主殿,才没有受凉,不然,今日不能出席,无疑就是驳了太后的面子。

“太后驾到!”随着这一声通传,夕颜回身,与众嫔妃一起拜迎太后。

太后今日气色十分之好,着深红色锦缎袍子,见着众嫔妃相迎,她本喜笑颜开的脸却突然滞了一滞,一旁,应充仪的嘴角勾出一丝浅笑。

“都先坐下罢,皇上今日还有国事在商,稍后,也就到了。”太后的声音转冷,复道,“至于嫔妃中,那些还未到的,就不必来了。”

明眼人都知道,这句话是对谁说,因为,那人此刻才出现在飘樱林的外面。

西蔺姝着一身粉裙,恰此时,一阵风拂过,漫天飞舞的樱花下,她就这么姗姗而来,宛如一幅最隽美的人花两依的意境。

只是,这宫里,美若让君王看到,是赏心。

让嫔妃识到,不过是刺心罢了。

“嫔妾参见太后。”西蔺姝俯低身,她手里仍抱着那只猫。被扎伤的猫腿现在已被包扎妥当,那一蓝一绿的猫眼炯炯有神地盯着诸妃。

“免了。”太后冷哼出这句话,拂袖往上座行去。

“嫔妾参见醉妃娘娘。”西蔺姝巧笑嫣然地凝向夕颜,莲步轻移,走近她,道,“醉妃娘娘,昨日您责罚嫔妾就好,何必与这牲畜过不去呢?”

一语出,诸妃望向夕颜的目光除了探究,更多的,还有隐于表面后的嗤笑。

这些,悉数落进夕颜的眼中,看来,这宫里,知道此猫是先皇后所养,如今,从这话里,分明是她容不得这动物了。

昨日发生在温泉池中的一幕,或多或少都会传出些去,最有可能传的一个版本,该是她侍宠生骄,伤了这猫,而轩辕聿依旧护短罢了。

“今日风大,本宫倒是险些被这落樱迷了眼,姝美人,你既爱怜这猫,却不知,猫和人一样,受了伤,需要的是静养么?”

“是吗?”西蔺姝的笑意愈妍,然,带着一抹犀冷,“嫔妾正因为知道它受了伤,才不忍心让她离开嫔妾半步,毕竟,这是姐姐唯一留给嫔妾的了,嫔妾理应好好呵护不是吗?今日是太后设宴,嫔妾又怎能为了一只猫擅自不来呢?”

“醉妃娘娘,快开席了,太后等着您呢。”离她们不远的应充仪扶着腰,缓缓走过来,道。

她今日显然也是精心打扮过的,发髻和手腕间皆佩戴了五色鲜花制成的环儿,这样,既免去金银首饰的沉重,在众妃里也算别添新意。

“嗯,充仪小心着身子。”

夕颜借着这一语,并不再理西蔺姝,方欲往席间去,突然,那猫的喉间发出嘶嘶之声,说时迟,那时快,径直往应充仪扑过去。

夕颜下意识伸手去挡那只猫,旦觉到手臂一阵钻心疼痛,那猫的利爪深深刺进她的手腕,顿时血流如注,她丝毫没有顾及这些,几乎是惊唤出一声:

“快,保护充仪娘娘!”

但,应充仪却在此时,骤然地跌倒在地,她跌得那么重,表情甚至痛苦到仿佛要死去一样。

这是夕颜第一次看到这样痛苦的神情。

她忘记自己手臂的流血,因为,她发现了一件令她更紧张的事。

 


第三章 步惊心(02)

一缕腥红的,不,是腥红到发黑的血从应充仪秋绿色的裙裾下淌出,蜿蜒地淌出,仿佛一条蛇。

夕颜不禁向后退了一步,听到有人高呼‘皇上驾到’,她后退的身子,不慎碰到一个人,确切的说,是靠进一个人的怀里。

那个怀抱,并不温暖,有她熟悉的冰冷。

她的脚步一顿,西蔺姝的声音在旁响起,带着慌张,仿佛,还有一种不安在内:

“皇上,嫔妾的猫不知为何一看到醉妃娘娘就失了态,然后,被醉妃娘娘一挡,不知怎地,应充仪就跌了下去。”

夕颜眉心一颦,适才,宫人离得虽近,但离应充仪最近的确是她,若说那猫之前被她所伤,那么现在,恰映证了猫见了她才发狠地扑过来,未曾想,惊了应充仪。

西蔺姝,她步步相逼,又是何苦呢?

也罢,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再怎样,除了面对,再没有其他法子。

只是,她该怎样解释呢?

她是可以解释,然,解释的结果,或许,赔上的,是姝美人的一切。

这,与她对他的初衷是相违的。

若不解释,她今日的牺牲,正是牺牲在,她所承诺要庇护的人反咬一口中!

她听到太后紧张传太医的声音,还有一众嫔妃或看好戏,或窃窃私语的神情。

而她,孑然地站在她们中间,一点依靠都没有。

后面的那个怀抱,她从来是不指望能倚靠的。

是的,从父亲去后,她再无人可倚靠。

再难,再苦,都是一个人面对,没有可以倾诉的对象,更逞论倚靠呢?

恰此时,她微凉的肩却被人拥住,他的语声从她耳后传来,竟有着丝丝暖意:

“太医何在?!”

四个字,简单明了。

他,是在乎他的子嗣的,而她,是他眼中的罪魁祸首。

可,为什么,他拥住她的手,并不那么让她觉到疼痛呢?

她低首,发现,自己手臂上的血不知何时竟流得那么多,原来,是手臂失血到麻木了吧。

眩晕不期而至,她禁不住一阵反胃,略俯身子,干呕起来。

她晕血,一直都是。

应充仪裙下的血,和着她手臂的血,让她本来紧绷到失去意识的神经终于被侵袭得崩断。

他拥住她,她其实根本呕不出什么,只是,突然无力罢了。

再无力,还是要面对,她怆然地转身,凝向他冰冷无波的双眸,声音很低,仅他和她可听见:

“此事与王府无关。臣妾求皇上,赐臣妾——”

她仅能这么求了,履行最初和他的约定,继续庇护那根本不值得庇护的人,然后,求得一个身后名,全了王府的一切。

这,一直是她所要的,不是吗?

应充仪的子嗣、姝美人都是他所在乎的,她不过是一个醉妃,若不识时务,下场,更会累及家人。

话语未完,她觉到手臂一紧,他的手象是要嵌进她的手臂一般,她眉心复一颦,落进他的眼底,他才发现,他弄疼了她。

手略松,他的眸底拂过一丝复杂的情愫。

而她的眼底,仅剩失落。

“皇上,今日,您还由着这个女子吗?当初您是怎样发落三妃的?”一旁,是太后的声音骤然响起,一语惊醒了犹做痴梦的她。

是啊,她怎可能求得这道身后名,他昔日是怎么残忍地处死三妃,对于三妃的家族,自是不会姑息。

况且,他是真正手持朝庭大权之君,尤其对如今的王府,他根本不会有什么顾及。

哪怕,她愿意用命去护姝美人,可,现在的情势,明显,只要她不做解释的话,姝美人是安然无恙的。

他和她的约定,在此时,早就至于苍白而无力了。

不过,西家三小姐方指婚于二哥,这是否可以算做转圜呢?

她的思绪百转,他皆瞧在眼里,手移到她的肩上,用了七分力,贴近她,一字一句地说出一句话。

 


第三章 步惊心(03)

“朕信你!”

他凝着她,只说出这三个字。

她没有想到,他要说的,竟是这三字。

一瞬间,她带着不可置信,更多的,是心底,沉沉的一悸。

他信她?

在至亲的人都误解她的时候,信她的人,会是他。

真象一个梦。

一个最让她觉得虚幻莫名的白日梦。

可,他手心的温度,以及眸底的坚定,告诉她,这不是梦,是真实的。

“皇上!”太后再喝了一声。

轩辕聿闭上眸。

太后冷冷一笑,道:

“带姝美人去幽室。”

原来,太后步步相逼的,是西蔺姝。

她刚刚,全都是会错了意。

幽室,是宫中犯了大错的嫔妃交审讯司之前的关押地。

难道,此事,要移交审讯司吗?

一入审讯司,再无出来的一日,不论有罪无罪,那里,出来的,只有死人。

因为,后宫倾讹的最后一道产物,就是审讯司。

“皇上,您不信姝儿了么?”西蔺姝骤然挥开上前的宫女,奔至轩辕聿跟前,哀声道。

轩辕聿的目光转向她,再启唇时,夕颜听得清其间那种复杂的情愫:

“一错再错,你让朕如何容你?”

西蔺姝的脸随着这句话,若死灰,嘴唇嚅动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是,他希望她保有的纯真,终是输在了宫闱日益的倾讹中。

只是,她今日,真的是无心的。

并没有任何算计,除了奚落以外。

她是被人算计了,但,谁会信她?

连他都不信她了,谁还会信她呢?

姐姐若在,一定会信她。

但,姐姐在八年前,就去了,不在了!

如今,姐姐留给她唯一的佑护,也不在了。

她,辨无可辨!

“太后,”夕颜却在此时,忽然转望向太后,清晰无比地道,“请太后容许臣妾审理此事。”

“颜儿。”太后唤出二字,不辨任何情绪。

“太后,臣妾以为,此事还是先由内宫审理,若交于审讯司,只怕,就不是后宫事务这般简单了。万一牵扯进再多的人,相信,于太后,于皇上,都是不愿见到的,是以,臣妾恳请太后,容许臣妾执审此事。”

后宫事务,她自该向太后去请。

而她相信,太后不会愿意此事株连进前朝。

交由审讯司,实是下下策,因为,没有人愿意在这关口去审,这一事,根本不是表面那般简单。

太后为了避嫌,当然也是不会的。

太后略一沉吟,终道:

“倘颜儿此事审讯得妥当,这代执六宫之事,哀家就暂时全权交付于你,直到新后入主中宫为止。”

“诺。”

夕颜领命,眼角的余光睨到仍站立在一旁的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