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哀家知道帝辇能抵风遮雨。但,除去今晚,哀家日后会坐的,能坐的,只是属于哀家的凤辇。”
截然地说出这句话,她和西陵夙之间的微妙关系终被这风雨飘摇的夜色,摇晃得莫测起来……
第一章 鸳鸯囍(4)
翔王是在大醉酩酊时被扶回喜房的。
喜娘按着规矩准备伺候翔王和风念念用子孙饽饽,并唱坐帐歌。却见翔王身子一歪,本端坐在喜榻上的风念念忙起身,翔王已一头栽倒在被褥上。
风念念让旁边的丫鬟帮忙将翔王扶上榻,只听得鼾声响起,颇具震撼效果。
“茉莉,去熬碗醒酒汤来,菡萏,将红包分给大家。”
风念念吩咐着,才要掀开凤冠前的盖头,却听得旁边的一个嬷嬷急急阻止:
“王妃,使不得,这盖头一定要王爷来揭,否则,就不吉利。”
风念念的手稍滞了一滞,终是放了下来,隔着红色的盖头,吩咐:
“大家忙了一天,也都累了,这里,有我就行了,你们都去歇息罢。”
“是,王妃。”那名老嬷嬷带头领了红包便退出喜房。
眼见翔王大醉不醒,她们若陪着,也是不知趣了 。
虽然少了那些传统的仪式,既然王妃都不介意,她们做奴才的,自然也不会刻意去提。
在茉莉端来醒酒汤后,喜房的门被彻底关上。
风念念端起醒酒汤,发现翔王的鼾声不止,显然已经睡得很熟,犹豫了一下,还是不忍心叫醒他,只替他掖好被子,近身的时候,瞧到纵然酒醉不醒,翔王的样貌依旧是洒脱英挺的,她微微红了脸,别过头去,合衣睡在他的身旁。
只是这一夜,又怎睡得着呢?
当然,睡不着的,不光有她。
还有翔王。
在觉到风念念均匀的呼吸声响起时,那震耳欲聋的鼾声慢慢停了下来,背对风念念的翔王睁开眼睛,望着红红的喜帐,思绪是清明的。
方才,其实他很想把自己灌醉,可,一杯一杯下去,除了让胃不舒服以外,竟是没有办法让思绪一并混沌。
他原以为,只有醉了,他才能让自己完成今晚该完成的义务。
他原以为,只有醉了,才能将那个身影真正地驱逐出他的脑海。
可惜,仍是没有用。
他,醉不了。
从那一年,他大醉一场后,他再没有办法让自己陷入沉醉中。
自以为不会动心的他,竟然非要到那个人不在了,当相似她的那一人出现在他眼前,才发现,他逃避了这么久。
手不自觉地握紧,长年习武的关节咯咯有声间,他才意识到,身旁的人好像有了动静。
她,竟也没有睡着。
风念念稍稍起身,蒙着盖头的她,在适应了喜帐内的光线后,很容易就发现,翔王的闭阖的眼睛动了一动。
她只当做没有看见,复将被子替他掖了一掖,却看到翔王蓦地睁开眼睛,直视着她:
“还没睡?”
“睡了,但,又醒了。”隔着红盖头,她的声音听起来很轻很细,“王爷,喝碗醒酒汤,您再睡吧,我用暖兜暖着,现在估计还是热的。”
“不必麻烦。”翔王脱口说出这句话,又补了一句,“我睡了一会,好多了。”
“好。时辰尚早,您再多睡会。”她温柔地继续道。
“你的盖头——”
他的手不禁抚上那红红的盖头,因他的缘故,到现在仍没有取下,必定会不舒服吧,所以,又怎睡得踏实呢?
第一章 鸳鸯囍(5)
这时,房门外忽然传来王府管家犹豫的禀告声:
“王爷,王爷——”
“何事?”他朗声问道。
“隆王殿下回来了,刚到王府,说有急事。”
“带他去书房,本王这就过去。”
“是。”
隆王,直到开席都没有赶回帝都,却在这个时候充当了不速之客,外人看起来,这样的人若撇去身份地位,是极其讨人嫌的,但,翔王匆匆披了件外袍起来,进得书房,对着一身红色戎装的隆王开朗一笑:
“我知道你一定会赶回来的,只是晚来了这么久,该罚三杯!”
“是么?”隆王即便是笑着的,可,那笑却进不了他的眼底,“我知道迟了,所以干脆去了醉坊给你取这坛酒!”
隆王说着,披风一掀,桌上,赫然已摆放着一瓮密封好的佳酿。
“白露酿……”翔王沉吟出这句,脸上竟换了一副神色,“难为你还记得。”
“那次你说过,如果有一天,到了必须要遗忘一些事的时候,让我记着给你取出这瓮酒来。”
原来,连平时大大咧咧的隆王都发现了,自己终是到了该遗忘的时候,才能继续走下去。
翔王的手覆到瓮盖上:
“谢谢。”
说完,略一提力,揭开那盖子,醇美的芬芳便溢满了整间书房。
“果然是好酒!”隆王赞了一声。
“是啊,这世间,白露酿也仅剩下这一瓮了。”
“怪不得,你说要遗忘,这是她酿制的吧?喝下后,她留给你最后的东西,也便不在了。”顿了一顿,看翔王取来最大的酒盅,替自己和他分别满上,隆王颇有深意地问,“前几日才受了毒伤,今日宴席上,想必你已饮得多了,为了你的身子,这酒不如改日再饮。”
“不碍事。”翔王只回了隆王后一句话,便先干为敬。
既然连那影子都正式成了皇兄的女人,他有什么理由再让自个沉沦下去呢?
毕竟,皇兄答应会好好照顾那影子,他也应允会做一位好丈夫。
所以,不如忘却。
本来就不是属于他的情感,他不该继续执念的。
隆王陪他一盅盅地干尽,一盅盅地满上,在第一缕晨曦透进窗棂时,翔王总算是醉了。
在陷入酣睡的刹那,耳边隐隐又传来清脆的声音:
“可别小看这白露酿,一杯两杯是不会醉的,但超过五杯,不论酒量多好,一定会醉哦。”
他仿佛能看到,那身着七彩霓裳的女子手捧着这瓮酒,欲给他,又不舍的样子,她的眸子晶莹剔透,不论什么时候,总是蕴了最明媚的笑意。
直到,那抹笑意被血色渲染,那如血的曼陀罗华尽头,他,永远失去了她。
那一刻,其实,他的心,疼痛到无以复加,只是执拗地以为,不过是因为失去了一位最好的红颜知己,殊不知,在那时,她在他心底的位置就是不同的,就是没有办法替代的。
只是,无论她生,或者死,都不会属于他。
源于,她的心里,他看得清楚,至始至终,仅有那一人的存在。
所以,他从来不敢正视,也从来不敢让自己以为,他喜欢她。
可现在,他清楚地知道,这份感情,经过三年的沉淀,早成了他刻入心髓的爱。
哪怕,是她的影子,他都珍视若宝,愿以命相护……
第二章 薄凉色(1)
当淡黄色的晨曦光芒透过窗棂折射进偏殿时,蒹葭已然起身。
喜碧听到响动就进得殿来,伺候她洗漱用膳。
其实,伺候惯了人,当有一天,反过来被人伺候的时候,总是有些不习惯的。
可,这些,她都必须要去习惯。
包括,应对那些不速之客的习惯——
甫在凉榻上用完早膳,便听得殿外传来通传声,苏贵姬求见。
喜碧暗示她可以推脱不见,而她却是准了苏贵姬的求见。
靠在软软的锦垫上,身着天水碧的华服,眉心贴了碧色的花钿,化了淡淡宫妆的她,确与昔日身为宫女时判若俩人。更加明艳倾城,更加华贵清丽,乃至于苏贵姬第一眼瞧到时,声音都蕴了来不及掩去的嫉妒:
“嫔妾见过钦圣夫人。”
“苏贵姬不必多礼,赐坐。”她只用了一个赐字,却将彼此身份的泾渭划得分明。
倘若说,这宫里,谁对她腹中这胎最感‘兴趣’,无疑,是苏贵姬。
而加上暴室的积怨,哪怕,她并没有存下芥蒂,可,苏贵姬一定是记得的。
郝容华的死,她没有亲眼见到,却是听得真切。
若不是苏贵姬的嫉妒,又何至于一尸两命呢?固然,那个孩子并不是西陵夙的,龙嗣血脉不容混淆,可,终究是太残忍了。
“谢钦圣夫人。想不到短短月余,夫人就真让嫔妾刮目相看呢。这坤朝建国百年间,放眼望去,除了昔日的太后在三日间连晋到皇贵妃,恐怕,就只有夫人能望其项背了。”
“本宫蒲柳之姿,幸得皇上垂怜,又怎能与太后母仪天下相比呢?”蒹葭淡淡应上这句。
“夫人真是过谦了呢,夫人仅一次得蒙圣恩,就怀得帝嗣,更是六宫的典范呀。”
“那是本宫之幸,相较苏贵姬蒙受帝眷多年,始终不足一提。”
言辞间针锋相对其实是最累人的,而这,却是后宫大部分嫔妃都必须适应的习惯。
薄凉深宫,概莫如此。
蒹葭的语气始终是淡淡的,正是这份淡淡,让苏贵姬在心底更是嗤鼻起来,她稍稍欠过身子,笑呵呵地盯着蒹葭:
“夫人真是谦虚,那日,是嫔妾太过跋扈,还望夫人莫记前嫌。”
“本宫素来只会往前看,从不顾念着过去发生的事。”
“那就好。今日嫔妾实是希望与夫人摒弃前嫌,特给夫人做了些擅长的糕点。”苏贵姬微微笑着示意烟儿,烟儿将一精致的檀木盒呈到桌案上。
虽然那次暴室的事,烟儿是受了主子的唆使,但今日奉上檀木盒时,还是害怕得连盖子都差点掀不稳。
而蒹葭显然并不在意,只睨了一眼烟儿打开的盒盖,里面,摆放着六块晶莹的红樱糕:
“有劳苏贵姬了。”
“这呀,也是皇上最爱的糕点。嫔妾想着,或许皇上下朝会到夫人这,干脆一并多做了,也算是借夫人的手,让皇上惦念一下这旧滋味。”
难道,真是如此简单么?
蒹葭收回目光,与苏贵姬的眸华对视,含笑打趣道:
“原来贵姬的心思是给皇上留的,那本宫怎能夺人所爱呢?喜碧,将糕点盒封上,一会送去御书房,交给海公公。”
既如此,她又何必去用呢?
宫里的吃食,用与不用,其实都是种计较,也是种彼此间的掂量。
只是,这红樱糕,更多的,却是关乎前朝的试探……
第二章 薄凉色(2)
“嗳,夫人——”苏贵姬却带了女子的娇羞,阻了喜碧上前,半红着脸,道,“皇上现在大概已快下朝了吧,夫人虽怀了身孕,平日也该常出去走动,对身子才更好——”
话语点到这里,蒹葭自然回避不得。
“也好,那就劳烦苏贵姬陪本宫往御书房,将这红樱糕呈予皇上罢。”
“嫔妾谨遵夫人口谕。”苏贵姬喜滋滋的站起身子,扶着蒹葭往殿外行去。
喜碧想说什么,但被蒹葭的眼色示意,终是噤了口。
刚出殿门,旦听得甬道上,有宫人往来奔忙的声音,显见西陵夙已去了御书房,而偏殿离御书房并不远,只几步路也就到了。
海公公瞧见蒹葭,忙迎上来:
“奴才参见钦圣夫人。”
“皇上在御书房么?”
“皇上正批阅折子,夫人想求见皇上?”海公公当然懂得蒹葭话语里的意思。后宫的嫔妃要见圣驾并不容易,也唯有妃位以上,能在这样的时辰来求见。
“劳烦公公通禀一声,苏贵姬给皇上预备了些点心。”
“好,请娘娘稍候。”
海公公进得殿去没多久,就遵了西陵夙的意思,让蒹葭和苏贵姬进殿。
御书房内拢了提神的醍醐香,蒹葭初次闻这种味道,轻轻呛咳了一下,执起帕子掩唇间,却瞧见坐于御案后的西陵夙正抬眼瞧向她。
他的神色依旧和煦温暖,但,他的眼底,却深幽到让她辨不清。
其实,她何曾辨清过呢?
敛了眸华,遵着规矩,和苏贵姬才要欠身行礼,西陵夙竟已起身,行到她身旁,亲手扶起她:
“朕不是说过,在爱妃怀孕期间,不必对朕行礼么?”
这句话,由一个帝王口中说出,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呢?
可,她却清楚,这份幸福,仅带着表面的光华而已。
然,即便是表面的,她还是得心照不宣地去承着。
一承,就承了从册为夫人以来的这些日子,外人眼中,她就是这帝宫被新帝盛宠到极致的钦圣夫人,其宠爱程度甚至远远超过了先帝对太后的恩宠。
不过,当不去计较真假的时候,这份宠爱无疑是会让人觉得幸福甜蜜的。
“皇上,苏贵姬也怀了身孕呢。”
带着娇羞点了这句话,只引来西陵夙悦耳的笑声:
“你倒是会替人着想。”
纵是笑着,笑声背后,语意未明。
“皇上,嫔妾给您带了红樱糕呢。皇上可还记得这旧滋味?”苏贵姬趁蒹葭低眉只笑不语,在旁幽幽问。
“佳月的手艺,朕自然记得。”话虽如此说,但籍着转身回到御案后,蒹葭分明瞧见西陵夙眼底拂过一缕莫辩晦涩的神色。
“那皇上,品一块吧?”苏贵姬用银筷夹起红樱糕,递到西陵夙的唇边。
西陵夙依旧笑得倜傥风 流,甫要凑唇咬住,突然,蒹葭也凑过莹润的红唇,却是借着那块糕吻上西陵夙的唇。
这一幕,发生得极其突然。
这一幕,让苏贵姬的脸色再做不到平淡。
这一幕,蒹葭的心底犹如小鹿直跳,偏偏还要故作自然地稍环住西陵夙的肩。
这一幕,西陵夙只笑得愈深,唇齿相逗间,那块糕悉数被推入蒹葭的口中……
作者题外话:尖椒吃耗子的豆腐鸟⊙﹏⊙b汗
第二章 薄凉色(3)
“钦圣夫人,你,你——”苏贵姬一张粉脸转作苍白,连话都说不顺畅起来。
蒹葭将糕点迅速咽下,唇边微微一翘,露出一道俏丽的笑弧,转望向苏贵姬:
“怎么,难道,本宫用了贵姬的糕点,贵姬心有不愿么?”
“嫔妾,嫔妾当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后宫有后宫的规矩,夫人这样,传了出去,倒是贻笑大方呢。”
“哦?”蒹葭稍侧转身,却将大半个身子倚进西陵夙并不拒绝的怀中,“皇上,照贵姬这么说,臣妾可真是失仪,让人见笑了呢。可,这殿里如今并无下人,不知这传出去的人,又是谁呢?”
苏贵姬被这含隐射意味的话弄得一时语塞。
“只要爱妃喜欢,又何尝不可呢?”西陵夙云淡风轻地再执起一块红樱糕,玩味的问,“爱妃可要再用一块?”
“其实,臣妾并不爱用这糕,只是皇上用过的,才是臣妾喜欢的。”蒹葭自若地对上这句话,眸华睨向苏贵姬,“贵姬,糕点既然已经送了,皇上还有折子要批,你先跪安吧。”
苏贵姬的神情不由转成愤愤,但,碍着西陵夙也在,并且西陵夙并没有要她留下的表态,她仅能行礼退下。
当殿内仅剩下西陵夙和蒹葭二人时,蒹葭欠身从西陵夙怀里出来,微俯身:
“皇上若无吩咐,臣妾也告退了。”
“你现在出去,刚才的戏不是白演了?”他淡淡说出这句话,只用紫毫蘸了朱砂,批起折子来。
是,刚刚确实是场戏。
彼时,西陵夙眼底稍纵即逝的神色,分明是不愿用下那红樱糕。
纵然,苏贵姬不会蠢到在这糕点内下毒,可,在这宫里,并非有毒的东西才让人忌讳。有些看上去没毒的东西若一旦带了试探的意味,则比毒更加可怕。
而西陵夙在数日前中过淬毒的刀伤。
若把这当成对西陵夙伤势的一种试探,西陵夙肯定是有什么不愿被苏贵姬或她背后的人洞悉。
退一步讲,即便苏贵姬未必是存心的,但,苏贵姬背后关于前朝盘根错节的势力,必定是极其庞大,方能让她这般颇受圣宠,并怀得帝嗣。
那些势力在有些时候能为帝君所用,有些时候,却也是一种掣肘。
于她,并不介意多让苏贵姬记恨一次,哪怕,只为了配合一场戏。
思绪甫转间,她瞧西陵夙并不再和她说话,如此站着,却是尴尬的。幸好五月的帝都越来越热,她执起纨扇,轻柔地替西陵夙扇起风来。
折子是宣纸裁成,所以,扇扇子的力道尤为讲究:太重了,容易把折子掀飞,太轻了,又没有效果。
可,蒹葭无疑算是聪明的,她只慢慢地在西陵夙身后走动着,那风便随着走动,徐徐地从不同的角度扇到西陵夙的周围,又不至于影响到批阅折子。
只是,慢慢走着,她的小腹忽然又绞疼起来,按着道理,昨日已是葵水最后一天,现下,本不该这么疼痛的。
“回去罢。”悠悠地传来这句话,他并没有回身,却仿似察觉了她的不适。
难道,是那块糕点的问题?
作者题外话:红樱糕是有问题滴
第二章 薄凉色(4)
从殿内退出,喜碧早迎了上来,瞧见蒹葭面色不对,扶住她臂端时,轻问:
“娘娘,您没事吧?”
蒹葭却是淡淡道:
“只是乏了,扶本宫回偏殿休息。”
从台阶下去时,恰是一着红色戎装男子径直前来,那一瞬,她竟以为是翔王,可今日是翔王大婚的第二日,按着规矩,午后方会携王妃来请安,所以,又怎会是他呢。
她只用扇子遮面,从旁边疾疾走过。
那戎装男子在和蒹葭擦身而过时,却步子稍停了一停,如鹰般锐利的目光从她身上掠过,随后,才披风一挥,步进御书房。
远远地传来海公公的行礼声:
“奴才见过隆王,皇上正等着您呢。”
原来,他召了隆王,所以才让自己出来,倒是她自以为什么了。
蒹葭回到偏殿中,喜碧已摒退一众宫女,焦虑地问:
“娘娘,您是不是用了那红樱糕?”
“是。”蒹葭手捂住小腹,并不否认。
“果然如此。”喜碧的眉心皱得更加厉害。
“那红樱糕怎么了?”
怪不得苏贵姬奉上红樱糕时,喜碧的神色就有些异样,只是彼时,她并没有在意,喜碧也不能说。
“娘娘有所不知,这糕虽是宫里常见的一味滋补膏药,但,却并不是任何时候都适宜用的。”
“哦?”蒹葭疼得已经说不出太多的话,这种疼逐渐从小腹扩展到浑身各处,但除了香汗涔涔外,她的表情并没有显出一丝的难耐。
“譬如,对擅改脉相的人来说,红樱糕里其中一味红朱是大补的食材,能调理人的经脉不和,所以,必和原来的药力作用相左,娘娘才会疼痛不已。”喜碧知道蒹葭不懂医术,故而简略地道,“娘娘,您还能熬得住么?”
她的喜脉自然是药物制造出来的假象,除非断服一月,方会显出原来的脉相。可偏是碰到这一味药,不仅会让她疼痛难忍,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才真真棘手罢。
“需要熬多长时间?”蒹葭捂住腹部,只问出这一句。
“起码十二个时辰,这十二个时辰内,娘娘的脉相将恢复如常。”
这一句如常的意思,自是只要太医诊脉,定可知道她并没有身孕。
但,显然,从刚才的情形看来,苏贵姬的目标并不是她,而是西陵夙。
难道,西陵夙的脉相也是伪装出来的?答案只有是肯定的,他才对这红樱糕这么敏感。
毕竟自他受伤以来,哪怕已无性命之忧,因着龙体贵重,祖制规矩,每日都定时让三名太医会诊、开方,而若被这存了心试探的人察悉他的佯装,必有所计较。
也就是说,寿诞那日的行刺,根本就是一出策划好的安排,他要的就是看似‘淬毒’的暗器射中他,然后,借龙体病危,观察各处的动静,让各处互相猜忌,再师出有名地让两位亲王为了澄清自个,自愿交出兵权——
为了这个目的,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手足。
犹记起翔王为她挡刀时的情景,即便,那毒未必是毒,可那刀伤,是实实在在的。
亲情在这帝宫,果然也是薄凉虚无的。
那如今呢?
解了他这围,是不是反将自个陷入了他随时可以处置她的围中呢?
“扶本宫到榻上,待会若院判来诊脉,你想法子替本宫应付过去。”蒹葭颦紧黛眉,慢慢移往榻旁。
王院判虽然能暂时抵挡过去,若西陵夙要打着宠爱的名义,亲自问脉的话,无疑,喜碧是根本无计可施的。
可现在,也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是。娘娘。”喜碧喏声。
第三章 冷彻骨(1)
关雎宫。
“太后,该用午膳了。”玉泠轻声禀道。
随着风初初颔首,一众宫女络绎地将各式佳肴呈到檀木桌上,虽是午膳,仍尽善尽美。
太后稍稍用了些许,就放下筷子:
“把那补药给哀家端来吧。”
“是。”玉泠应声,早有小宫女端着温度适宜的汤药进得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