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幼,贵为上卿府的千金,又何曾受过这样的苦呢?
她避开澹台姮的伤处,却发现,澹台姮的手,越过她的手,径直地拉住她裙上缀着的缨络,拉得那么紧,缠着金丝雀翔的缨络眼见着就要被她拉扯下来,她有些讶异,旦见澹台姮的嘴唇蠕动,恰是一句话都说不出,仅是艰难地发出几个不辨其意的单音字。
澹台姮越用力,越说不出话来,额际只沁出冰冷的汗水,绯颜执起自己的丝帕,替她轻轻拭去冷汗,柔声:
“本宫知道了。”
她并不知道,澹台姮的用意何在,不过是隐隐觉得,澹台姮今日被掌捆至口不能言,手亦被用刑至不能说话,定是与这有着莫大的关系。
缨络,缨络,她在心里反复念着这两字,一时间,始终不知道,究竟是何用意。
但,眼前,若让澹台姮继续这样,除了耗尽她的气力外,并不见得还有其他的好处。
“待你养好伤势,再说,现在,好生静养着。”她握紧澹台姮的手,澹台姮的手松开,眼底竟蕴了一丝泪珠子 ,突兀地就滚落下来。
绯颜的鼻子愈酸,可,她不能露出任何的异样来,表面仅能继续淡然地用手中的丝帕一并把澹台姮的泪水拭去:
“你的委屈,本宫会为你做主。”
她真能做得了主吗?
她不知道,只知道,她狠不下心。
面对今日的澹台姮,除了酸楚之外,再无其他的情绪可言。
毕竟澹台姮再怎样骄纵,对于澹台谨,仍是有着孝心的。
否则澹台姮不会演那出雪地的戏,即便,戏的初衷是逼她向皇上求情,可最终,戏的代价,是澹台姮卧病在榻半月。
而她呢?
她自认是做不到,为了一场戏,和身子过不去。因为,她对澹台谨的心,根本没有澹台姮付出得多。
所以澹台姮再怎么不堪,至少,还是重孝胜过她的。
轻轻抒出一口气,她觉到澹台恒望着她,眼底,又蓄了泪意,这个女子,不是爱哭的人,甚至,在以往,她从没有见过她哭,但今日,她的泪水,让绯颜觉到更多的酸涩。
她把澹台姮的手放进锦被内:
“先睡一会。睡醒,一切都会好。”
说完这句话,绯颜迅速起身,走出殿外。
她不知道,是否一切都会好,仅知道,她不能坐视着,再多一个人受屈而死。
甫出殿门,纪嫣然娉婷婷地站在那边,凝着她,笑道:
“看来,今日的问讯是不能进行下去了。还有劳皇贵妃娘娘,随嫔妾同去太皇太后处做个交代。”
“本宫自会随你去。”绯颜眸华并不望向她,仅是拢紧臂上的披帛,吩咐殿外的宫人,“没有本宫的吩咐,任何人不得擅自入殿,违者,诛!”
纪嫣然依旧笑着,日头纵盛,她似乎也全然并不在意。
绯颜走下台阶,一旁佟儿早上前扶住她,绯颜冷声道:
“才人的伤,究竟因何而起,希望莲妃,一并给太皇太后一个交代!”
“嫔妾自然会将所知晓的知无不言,言无不细均禀于太皇太后。”纪嫣然眸华微转,“带秦昭仪一并往长乐宫。”
秦昭仪好不容易止了哭泣之声由槿离扶着,跟随在三妃之后,往长乐宫而去。
三妃的肩辇未走多远,就见,远远地,显是长乐宫的内侍奔来,口中急唤道:
“娘娘,禀 !”
第廿二章 诱爱
宫里的规矩,若无紧急之事,内侍不得未至主子跟前就喊话,这一次,瞧那内侍火急火燎的举止,诸妃明白必是出了什么事,方会这般地急促。
肩辇甫停,绯颜问道:
“何事?”
那内侍气喘吁吁奔至跟前,尖利的嗓子禀道:
“回娘娘,太皇太后下了口谕,不必再审澹台才人。”
“本宫知道了,退下罢。”
一语落,内侍喏声退下。
不必再审,这四字落进她的耳中,仅让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难道,太皇太后准备直接发落澹台姮了?
手不由得轻轻扶住肩辇的横栏,她的甲色,虽未染丹蔻,在夕阳斜照下,湮了一丝贝壳般的色泽,这缕色泽,映进纪嫣然的眼底,却让纪嫣然唇边漾起浅浅的弧度。
仿佛觉察到什么,略偏螓首,她恰看到肩辇稍落后于她的纪嫣然轻轻打开手里的折扇,漫不经心地扇起来,她当然没有忽略,纪嫣然唇边那一抹弧度。
这抹弧度让她的心里,极其地不舒服:
“看来,不劳莲妃陪本宫一同向太皇太后做交代了。”
“皇贵妃娘娘,还有秦昭仪之事——”纪嫣然启朱唇,目光瞥向身后肩辇上的秦昭仪。
纪嫣然兀自缓摇着折扇,因内侍识得主子的心意,将两肩辇稍稍并近了,绯颜这才看到,绢白的扇面上绘着一枝吐艳桃花,桃花旁,题着一行字,隐约可辨唐墨写就,极是精致风流。
绯颜的心咯澄了一下,这字体如此地熟悉,除了那人之外,她是想不出还有其他人可写,只是,那行字书的是什么,她却看不真切。
“本宫初入宫,资历尚浅,不知惠妃的意思如何呢?”绯颜的眸华凝向另一侧的盛惠妃。
盛惠妃本若有所思地,闻听此言,亦将那目光,望向秦昭仪:
“秦昭仪的手伤,看来真是不轻。”
“娘娘,嫔妾知错了,嫔妾不该擅做主张去送冰碗的。”秦昭仪的声音,仍带着惊魂未定的绵软。
“知错?”盛惠妃浅浅一笑,她的护甲轻叩在扶栏上,缀着翠宝的甲尖,在姹紫嫣红中渗出冶暗的珠光,“秦昭仪,先不说这送冰碗一事。且说伺候你的宫人,竟掌掴宫妃,不论因何而起,这罪责,必是无可救的。”
“惠妃娘娘,奴婢知错了请娘娘处罚奴婢,一切与我家娘娘没有任何关系。 ”
随行在秦昭仪旁边的槿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哀求道。
肩辇因这一跪,也均停了下来。
盛惠妃睨了一眼槿离,复转向绯颜和纪嫣然:
“宫人掌掴宫妃,按理,当发落去净乐堂。”
“净乐堂”这三字一出,槿离的身子,还是颤了一下,这是宫女死后的去处,旦凡主子要处死宫人,只会隐晦地用“净乐堂”三字做为发落。
因为“死”这个字,在宫闱内,是禁忌的字眼。
轻易是说不得的。
“惠妃娘娘,槿离是因护着嫔妾才犯下此错,请惠妃娘娘处罚嫔妾吧嫔妾愿替槿离分担罪过。”
“分担罪过?难道昭仪认为,这样,槿离死罪可免不成?”盛惠妃的语气依旧咄咄。
绯颜在旁冷耳旁听,已辨得一些味道来。
盛开惠妃对此事本是恰守太皇太后的吩咐前去审理,自是不敢有任何差池,即便用刑也是先回高位方做决断。
却因秦昭仪适才的一番言行,反撇不清与澹台姮骤然心智缺失的关系。
如此,盛惠妃岂能不恼?
毕竟,她虽因三皇子之死大受打击,蛰伏回避大半年,心性仍是在的。
既是如此,她何不顺水推舟,亦探探秦昭仪的底呢?
“罢了,秦昭仪主仆情深既如此,待本宫回了太皇太后,就遂了秦昭仪的心愿吧。”
绯颜淡淡启唇,余光瞧见秦昭仪的嘴角终是牵了一牵。
澹台姮手上的伤势,必定与秦昭仪拖不开关系。
此时心底,忽有些什么仿佛呼之欲出一般。
秦昭仪这般急于下手,是否当初,澹台姮依附她时,察觉到了一些见不得光明的事,也未可知。
缨络?缨络!
骤然清明的思绪,终被一冷声打断。
“皇贵妃娘娘,即便秦昭仪纵容下人,但毕竟罪不推己,若皇贵妃娘娘这般去请旨,嫔妾以为,只会在宫中树了相反的效应。”纪嫣然在沉默许久之后,不由启唇道。
“莲妃既然心底早有计较 ,为何方才又要先请示本宫呢?”
绯颜移转眸华,凝向纪嫣然,肩辇上的纪嫣然只拿着折扇遮去半边面容,若水的眸子与绯颜对上,似笑非笑地道:
“嫔妾逾言,六宫,如今仍以皇贵妃娘娘为尊,嫔妾自是不能越矩而为,不过,也请娘娘明白,宫妃的处置,实需慎之又慎。似娘娘这般发落,纵是太皇太后,亦是不会准的。”
那上面的字,绯颜仍看不真切,可看得清又如?不过是添堵罢了。
绯颜只在眸华里蕴上更深的笑意:
“按着莲妃的话,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可好?”她的笑蕴得更深,语音骤然转厉,“发落如此胆大妄无的奴才自不必再让太皇太后烦心,来人,把槿离押去暴室。”
收回凝向纪嫣然的目光,绯颜刻意加重暴室二字,亦看到,秦昭仪的目光随着这句话,低垂下来,却并不再做任何的求饶。
槿离亦没有求饶,安静地被一旁的宫人押往暴室。
绯颜将肩辇烟草青的帐幔拉下,天愈发地黑沉,墨滴滴地,仿佛要将一切吞噬。
隔着帐幔,她的声音,再次轻轻传入诸人的耳中:
“惠妃,莲妃,既然太皇太后说不必再审,你们先回宫罢。”
顿了一顿,复道:
“秦昭仪,本宫还有话问你。”
秦昭仪的唇色发白,但不过片刻,就定下心神,肩辇紧随着绯颜而去。
只要她死不承认,难道,这当年的旧事,还能翻出来不成?
她的手死死地扣进肩辇的横栏处,扣得久了,戴着护甲的指尖蹭得微红,都不自知。
长乐宫,偏殿。
甫至长乐宫,太皇太后又歇下了,不到晚膳该是不会起来,至于刚刚那道口谕,定不会无缘无故,但一切恐旧尚得等太皇太后起身,方有定论。
此刻,绯颜的心底,湮起另一种愈深的不安,这种不安,在很久之前,那个雷雨天,她曾有过,难道
她止住念头,不愿意再继续多想下去。
或许,不过是这几日,神经太过紧张所导致的胡思乱想。
殿门关阖,黄昏的斜阳,就着烛火的摇曳,偏殿,倒是冷清几许。
“娘娘—— ”秦昭仪怯怯地在她身后道。
秦昭仪站在绯颜的身后,手伤经太医包扎,此时,早停止了渗血,
这殿内,就她和秦昭仪二人。
很安静,静到,有一些片段,突然间,一幕幕在她心底映现出来。
“秦昭仪。”她唤出这三字,返身凝住秦昭仪的眼神,一字一句地道,“昭仪似乎现在很怕本宫?”
“嫔妾只是对方才之事仍心有戚戚。”
“哦,是由于被“心智全失”的才人咬伤,让昭仪心有戚戚,还是,昭仪担心其他的事,所以,心有戚戚呢?”
秦昭仪面色除了怯惧外,并未有丝毫的变化,她的眸底,愈渐楚楚可怜:
“嫔妾愚钝,不知道娘娘指的是什么。”
绯颜缓缓解下裙上的玉坠,玉坠底子垂下金丝缠绕的缨络,她解得并不快,而,秦昭仪的唇角,终是随着她解下最后一个系环,抽搐了一下,只这一下,她心底那些片段,渐渐清明透彻。
她纤细莹白的手指拿住玉坠,将那些缨络晃悠悠地拂于秦昭仪的眼前。
她,是死过两次的人,她的容貌亦不复当初,所以,秦昭仪根本不会知道,她在这宫里待过一年,也是在这一年,见证过一些,本来看似毫无联系,实际,却是步步为营的心计谋算。
这样,很好。
“昭仪,这个缨络是不是很精致?”
绯颜的声音很温柔,但这份温柔漾进秦昭仪的耳中,恍然如钝刀割心般的难耐。
她一步一步,走近秦昭仪,她的脸上漾起同声音一样温柔的笑,她本就是绝色的女子,笑靥自然是倾城的但, 这样地走近秦昭仪,仅让秦昭仪的心底,萌起深浓的惧意。
是的,深浓的惧意。
秦昭仪的身子,随着绯颜手里越来越近的缨络,不可遏制地开始瑟瑟发抖起来。
“是殿内的冰块太冷,还是秦昭仪,心里太冷了呢?”
绯颜的语意渐柔,她的眸华流转间,将那温柔悉数淡去,湮化成说不出的犀寒。
秦昭仪的眼前,恍惚地,把这张脸,和彼时那同样娇美的脸重叠起来,她不自禁地向后退去,“啊”地一声,丝履被凳脚绊到,径直地跌坐于地。
绯颜居高临下地看着坐于地上的秦昭仪,手上的缨络轻轻一掷,就扔于秦昭仪的怀内,秦昭仪仿佛被烫到一样立刻向一旁缩去,那玉坠子掉于地上,发出冷冷的声响。
那本是宫嫔裙佩上系的极其普通的玉坠子,正是因为普通,有时候,往往更能变成害人的利器。
这宫里,任何一件东西,其实,都可以化做害人的利器。
有些被害的人,至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害,抑或是,错怪了别人,反连累那决决数十条无辜的命。
绯颜的眼前,仿佛又看到,暴室那次绝杀,所有的宫人,一下子,就都没了。
进了暴室,生和死对于那些宫人来说,本没有区别,可,死亡真的来临时,终究还是不同的。
这是她经历的第二次绝杀,弹指一挥间那些生命,就烟消云散。
而这一切,原来,答案,或许,真的不过是在缨络上。
就这样一条轻飘飘的缨络,系上的却是那么多沉重的人命!
“秦昭仪,殿内的冰块再冷,都敌不过你的心啊。””
她说出这一句话,秦昭仪的脸已转死灰色。
“澹台姮,她——她—— ”
“纵然昭仪掌掴得她口不能言,手不能写,但,世上,还有一种语言,恐怕,是久处深宫的昭仪,并不知晓的。””
“怎么会,不可能!”
秦昭仪的身子往后缩去,身后,幸好,有一根柱子,她的手无措地抓住柱子上垂下的帐幔。
帐幔上的缨络一并被她拽进手心,仿佛被雷臂一般,她立刻将帐幔一并扔开——
心里陡然间明白,她的异常反映,终是避不过眼前这名女子的犀寒的眸光。
难道,今日,就是她的大限了吗?
“唇语。这种语言,是昭仪所不知的。”
绯颜静静地说出这一句话,只让秦昭仪地心如坠谷底,她死灰色的脸上,连眸光一并地晦暗下去。
但,不过须臾,她的脸上泛过一丝不正常的潮红,强做镇静地道:
“皇贵妃娘娘何必讹作嫔妾,什么是唇语?这宫里,岂是皇贵妃娘娘说黑是黑,说白是白呢?”
“既然秦昭仪觉得本宫说得不明白,那本宫就将听到的唇语,告知昭仪,昭仪再辨一下,究竟,本宫说的是黑,还是白。”
绯颜淡淡一笑,她心里的把握不过九分,而这九分最初的一分,正是那日,秦昭仪让仍是御前宫女月琳打的一个攒心梅花络子。
如果说,缨络的出处在这,那么,接下来所发生的事,她想,她能猜出一个大概。
唯一一分不确定的则是,澹台姮拽住缨络,是否仅指缨络,还是另有其他的用意。
这一分,是最关键的。
可,她没有办法问出来。
唯今之计,她只能凭着自己的猜测,把澹台姮想要告诉她的事复原出来。
“昔日,秦昭仪曾将一条坠着缨络的玉佩送于当时的宸妃为安胎之物 ,未过多时,宸妃就小产了,经太医院排查,是春日由暴室进贡给其的绢纱面科中含有麝香,是以,牵连当年染作的暴室宫人悉数毙命。”绯颜顿了一顿,随后用极缓极轻的声音道,“但,却被澹台才人不慎发现导致宸妃小产的缘由,并非如此简单。”
秦昭仪脸上的潮红愈深,这是人在极度恐惧紧张时,才会泛起的潮红,愈深,则愈说明她的心底,愈是不安。
这九分的把握,看来,已变成了十分。
“今日,才人在惠妃审问完毕,至长乐宫回禀太后时,要求见昭仪一面,她本以为,用昔日这件事做为要抉,昭仪定能想方设法,搭救于她,殊不知,却反让自己口不能言,手不能写,若不是碍着,惠妃即刻返回,才人死于殿内,昭仪亦难拖干系,恐怕,现在的才人,就该是一具永远不能说话的尸体,是吗?”
绯颜又开始笑,笑得明媚动人,但这份明媚落进秦昭仪心里,不过是增添了愈浓的森寒。
“若不是唇语,难道昭仪以为,本宫甫进宫不过数日,就能知道这些吗?”
绯颜低下身子,平视凝着秦昭仪:
“昭仪,现在,可信了吗?”
秦昭仪说不出任何话,所有的言语似被堵塞了一般,再说不出来。而她的呼吸,在绯颜的笑唇里逐渐被钳住,仿同一尾在深渊游冰的鱼,再如何地渴求一丝呼吸,呼进的都仅是冰冷的绝望。
“昭仪,这宫里,人人都会做错事,就看你做错事后做些什么来弥补。”
秦昭仪的目光随着这句话死死地凝住绯颜,她,该相信这个女子吗?
但,不相信,她又能怎样?
难道她能让这个女子也口不能言,手不能写吗?
殿外候着的宫人,只消这名女子唤一声,就会进来,届时,她只会死得更快。
她在这宫中,步步谋算了这几年,为的不就是那一份摇摇欲坠的圣恩吗?
临到头,圣恩的留驻,始终是新鲜明媚的女子。
譬如,眼前新册的皇贵妃。
而她呢?眼见着,圣恩再难返,她开始祈望的,不过是一隅的安稳。
能在深宫安稳到老。
可,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这点,她终于相信了。
彼时的她,懂得争,还懂得谋算。
她进宫后的第一年,林蓁专宠。
好不容易熬到林蓁被废入繁逝宫,却有宸妃与她平分秋色。
日复一日的等待中,她仅能眼睁睁地看着圣恩逐渐由浓转淡,再不复得。
不,或许,根本没有浓过。
旁人看到她甚得君恩,只有她知道,每每,轮到承恩的晚上,皇上于她,更象是履行一种义务。
没有任何情感的交流,仅有公式化的请安和抚慰。
但,她真的,好喜欢皇上。
没有人会不喜欢他吧。
无论是才学,或是外貌,都足以让女子倾心。
她喜欢看他笑,为此,她弄了无数的小玩艺去引得他笑,白老鼠,七巧木等等,可,每次他似乎在笑,其实她看得明白,那不过是敷衍的笑。
那种笑,浮在他俊美如谪神的脸上,根本,就漾不进他的眸底。
他的眸底,有的,仅是让她不敢窥望的魄寒。
这种魄寒,让她一次又一次面对残酷的现实,他并不喜欢她。
哪怕,她再怎样努力,都没有办法让他真正为她笑一次。
所以,她开始嫉妒其他的嫔妃,尤其当她知道宸妃怀有皇嗣后,她的心,顿时陷入无边的嫉妒中,凭什么,她承恩这么多年,依旧没有子嗣的讯息,凭什么宸妃就可以一再得怀上呢?
既然,前一次,宸妃意外地失去了第一个孩子,那么这一次呢?
应该还会有另一个意外发生吧。
这个念头攫住她的思绪时,她没有办法抑制地,用了一招阴毒的伎俩。
先假手她人打了缨络,再用浸了麝香茄的水整整浸泡了缨络三天三夜。
麝香茄初始无味,但一遇水,则会随时间的推移慢慢将味道挥发出来,渗进衣物内,而缨络的本身,再不会有一丝的味道。
这种香料,她是从一本古籍中看到,耗费重金,得来也颇为不易,因为无色无味,想是被人看到,也不过是当蕊粉,所以,剩下的一直保存在妆匣内的瓷盒中。
她一直奉行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却不曾想,竟被她刻意笼络的新晋秀女澹台姮察觉,若不是今日澹台姮逼急所言,恐怕,这个把柄不知道会让澹台姮握住多久。
她没有料到澹台姮亦识得这种香料,可,若是别有用心地研究古籍中的相关记载,识得这种香料,又有何难呢?
所以,她倚靠心腹宫女槿离的帮助,让澹台姮不能说,不能写。
槿离的命,昔日为她意外所救今时今日,却为她刻意而尽。
而她呢?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这深宫,斗来斗去,其实,为的,终究不过是那一人罢了。
可那一人,永远倔傲地看着她们。
看她们在蹉跎中变得心狠冷血却,依旧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她,早已成了旧人!
思绪万千,在这一刻,仅化为无边的失落。
“弥补?皇贵妃娘娘,难道,您还容嫔妾弥补吗?”
“本宫不喜欢看生离死别,但 ,本宫,不介意,看多一个人疯。”
绯颜这句话说得极轻,她扶起瘫坐在地的秦昭仪,秦昭仪本就是聪颖之人,自然,明白绯颜的用意。
“娘娘的意思,是才人本就疯了?”
“疯了的人,自然.她再说什么,也没人会信。这,对昭仪亦是好的。”
绯颜松开扶住秦昭仪的手,淡淡地道。
是,这样,她才能救澹台姮。
一个早已经疯了,心智不清的人,又怎可能下毒呢?
她无法做到淡漠地看着澹台姮死,都心如止水。
是的,她的心太软,所以,面对这一切后宫女子之间的倾讹,让她愈来愈厌倦。
终究帝王的爱,不会因这些有转圜。
而她,又有什么资格,去不屑这些女子呢?
她和她们不同的地方在于她幸运地得到了帝王的爱,正是这份幸运,让她可以置身在圈外,不必为了一夕的恩宠嫉妒,去做那些失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