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嫔妾参见莲妃娘娘。”

“不必多礼,即入了佛门之地,世俗的规矩能免则免吧。”她携摘一枝青绿的嫩枝,信手把玩着。

初春时分,万物萌芽,极目处,绿意盎然,唯独一众嫔妃华裳掩映间,林中的黝深宁连不复。

“谢谢。说出这句话,以她的聪颖定明白我所谢为何。

她把我那句话禀了玄忆,宸妃方能以妃礼葬入妃陵。

所以,我应该谢她。

她把玩青绿嫩枝的手稍稍一滞,语音带了几分正色:“前日你在御书房外的所为,包括你托本宫转述圣上的那两句话,对圣上的君威来说,实是一种不容。若搁了其他嫔妃,是断不会如此做的。婕妤,这宫最不能要的,就是不该有的同情,你可明白?”

我岂能不知,但,纵使我身上的寒毒是宸妃所致,在那时,我都无法恨她,或许我本来就缺少恨这一种感觉,在过去的十六裁中,我没有恨过任何人,哪怕对澹台夫人,也不过是厌恶。

我真的很怪。

不是不知道,在宫中,同情一个人,得到的,未必是善意的回报,可,面对这样一个被情所困,因情而死的女子,我做不到弃之不顾。

即便,心软会成为我的软肋,我也不想违着心去做任何事。

“莲妃娘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嫔妾前日,亦不过是种坚持罢了。”

她的手随着我这一语蓦地覆上我的:

“婕好啊,难怪圣上会如此放心不下你……”

她这话说得极低,却清晰地映入我的耳中。

她和玄忆的关系,真的很玄妙,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譬如,对于玄忆一直陪着她,我竟再不会有一丝的酸涩。难道,是我对纪嫣然一直存有好感所致么?

“莲妃娘娘的伤可是大好了?山间湿冷,娘娘多加保重才是。”缓缓说出这句话,我将原本的话题一转。

玄忆待我的心,我当然明白。只是前日所为,会否让他以为是恃宠生骄,也未可知。

可,终究是悔不得的。

“本宫伤势已无碍,说来,那日,也是你的心软,间接导致了本宫为护圣上所受伤。”她出奇不易的说道,语意里却并无一丝的怪责。

“莲妃娘娘为了皇上含身相救,也出乎嫔妾的所料。”

如若按着林蓁的意思,显然这是皇后的筹谋,但我相信,若非心里有着那人,任何人,哪怕甘为棋子,都不会愿意拿自己的命去搏。

“呵呵,是么?”她淡淡一笑,并不多说,执着我的手,低眸间,道, “婕妤的手怎么又受伤了?”

我缩回手,轻声:

“不过是剪花枝受的伤。”

其实是为剪窗花所爱的伤,但,我不愿让她知道这个原因,毕竟,那样执拗的行为,无疑是可笑的。

只是,我明白,惟有这样,我才能不在他启驾前胡思乱想,也惟有这样,他往郦翔行宫这半月,会有关于我的一丝牵缠。

“宫中女子的手更该爱护,婕好太不小心了。”

她继续笑着,携我一同往前走去,此时,我骤然看到,林蓁停步于前,手搭着山道上斜探出来的花枝,微微噢着,螓首一侧,若有似无的眸华拂过我,当然也包括和我看上去相携同行的莲妃。

不知怎地,这一瞥,让我觉得有一丝的心惶。

这月余,我和林蓁之间渐渐湮生的感情,早不会再让我面对她时觉得心惶甚至,于她,我还有着信赖。

为什么,今日,会如此呢?

还是说.这心惶亦并非从今日开始?

这般想时,莲妃极自然地松开携住我的手:

“那边的花开得倒是不错的。”

她轻轻说出这一句,一手拿着那青翠的嫩枝,缓缓绕到另一侧的山道,兀自摘下一朵粉嫩的草花,脸带喜色地插在髻端,恰真是极配她的灵秀。

“莲妃娘娘这么戴,确是好看得紧呢。”一旁,早有两名嫔位妃子恭维着走到她身边。

我收回眸华,径直先往山上行去,而林蓁亦早回身,仿佛刚刚那一刹不过是幻象,她从没有回过身一般。

但,我知道,她一定是回过身,并且看到我和莲妃看似热络的相谈。

山路愈往上,愈是崎岖,好不容易走到山顶时,一座古庵才跃然出现在眼前清莲庵的主持葱心师太亲迎庵前,皇后率众妃颂念佛号,依次进入庵堂。

师太早已安排好众妃的住所。

皇后和贵妃所居的地方为雅居,离众妃的稍远,其余诸妃,皆是安排在各进厢房内。

我所居的厢房略靠西,似乎,我生来也是与西面有缘一般,佟儿甫进房门少不得抱怨几声:

“娘娘也真是好脾气,任由别人挑了,自个拣剩下的。”

“你这丫头,佛门之地,偏还有这些个计较。”我只解下身上的披风,推开窗子,悠然可见靠山那面的葱郁。

“奴婢还不是为了娘娘嘛,在这又不是待一两日,自见不得娘娘受委屈。”

“呵呵,竟会变着法子说这些,你又瞧见恩宫哪里委屈了不成?”我嗔道。

却听门外,传来一女子的声音:

“婕妤娘娘,我家主子吩咐,让婕好娘娘收拾停当后,请娘娘过去用午膳。

正是莫矜。

“本宫知道了。”我应声,一边佟儿上得前来,略略替我整了下裙衫。

“娘娘,可是先在就去?”佟儿瞧莫矜走远,问道。

“稍过再会去吧。”

我心下自惦记着还有一件事未去做,怕陪完林蓁用膳也并不能立刻回来,而明日开始,更需每日跪于庵堂前祈福,倒是脱不开身去做了。

递略做歇息,便独自一人径直向往生堂踱去。

往生堂内,皆是贡奉逝者灵位的地方,每日由庵内的姑子颂经,超度亡灵,是以,即便此时,尚是春目的正午,往生堂前的气氛,仍是不同于庵内的其他地方,暗冷间,透着肃穆的萧瑟,甬道两侧栽着参天的松柏,偶有风透过密叶拂于身,仅觉得冷冽莫名。

“贫尼参见娘娘。”

甫进堂内,一边昏暗的角落有一声音幽幽地响起,因着堂内仅靠几盏油灯照亮,堂檐压地教低,所以,我勉强适应了突然的暗黑,才寻到声音的来处,恰是一旁的香案后,一位老态龙钟的姑子发出的。

她的脸皱皱地蜷在一起,干瘪地仿同一个核桃般,没有丝毫的润泽,只刻满年轮的沧桑,这张沧桑的脸上,眼睛是紧紧闭着的,乍望过去,那张脸,竟如同堂内的雕塑一样,木然,没有一丝的表情。

但,即便因着宫妃的祈福,整座庵堂不再接待其余的香客,可她仿佛并非明眼之人,却能辨得我是娘娘,确是让我有些讶异的。

“师太有礼。”我福了一下身,纵然,她是看不到的。

“娘娘,来往生堂做何?”

“想替故人立一灵位。”

“立长生灵位,断前尘旧事,也好,也好……”

她骤然说出这句话,让我的心,震惊莫名,她,识得我的来意?

“娘娘请在此写下故人的名字,和生辰八字。”那师太的眼睛仍旧紧紧闭阎,递来一张纸并一羊毫小楷。

我接过,没有犹豫地写下: ‘澹台蛔’三字,至于生辰八字,终是下不去笔,正在此刻,她的手陡然握住我执笔的手腕,语音里带着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诡魅:

“闰年九月初九生?”

她的手冰冷,这份冰冷顺着我的手腕,一径地往上,延伸至我的五脏六腑都渗满一种阴冷的气息。

“至阴的命格啊.至阴啊。”

圜丘祭天时,我便曾听说过,那圣女的生辰就是闰年九月九日,至阴命格才会被选为祭天的牺牲品。

今日,这师太却又再次提及此,难道冥冥中真的有所安排,注定这一日出生的女子,都会在命运的转轮上有所逆转么?

神思间,那师太蓦地H争开紧闭的双眼,目光如炬,直直地向我逼视而来,原来,她并非瞎盲之人,这一逼视,让我的眸光,不敢再凝着她,她口中低低吟出一句话,只把此刻的气氛烘托得更为诡暗:

“至阴凤女,天下必分!”

她说出这八字,握着我手腕的手,猛地加了几分力,那力似要渗透骨一般捏得我生疼。

“荧惑守心,帝死地分!”

复吟出这八字,与前八字,唯一共通的,就是两个‘分’字。

我想把手从她牵住我的手里抽回,可她钳得那么紧,我一抽,却只让手上的那张纸坠落于地,轻飘飘地,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娘娘,记着贫尼这十六字,切记切记!”

“本宫不知师太在说什么,请师太松手。”

“贫尼可以松手,但属于娘娘的命格却是不会松的。娘娘多加珍重,五日内必应血光涅磐之灾。”

她的手缓缓松开,我白皙的腕上映出几道浅浅的痕迹,心底,亦随着这痕迹再抒展不开。

“这长生灵位,待娘娘真的放下一切后,贫尼再替娘娘供上。”

说完,她的眼睛复再次闭上,如同老僧入定般。

堂内,四壁皆竖着一些灵位,合着香火的味道,恍惚有种隔世的错感。

隐约间,仿佛那师太复碎碎地念叼着:

“冤孽啊……十牟……还是避不过……避不过……”

随后,四周,再次陷入一种死寂的氛围中,似乎并没有任何人说过任何话不过皆是臆想。

我几乎是倒退着,步出这座往生殿,出得殿来,才觉到,身上的罗裙在这二月的天气.竟然被汗濡湿。

我不会是那导致天下必分的至阴风女,不会的

那十六字,烙进我的脑海中,我再不敢去细想,我怕自己会陷入一种可怕的思维里,求不得解脱。

唯她后面说的五日内血光涅磐,浮于此刻的脑海中,五日,难道是说,在这清莲庵中,我必将遭遇什么不幸么?

神思恍恍,足下亦是有些无力,我走在庵内的小道上,不知何时,迎面传来佟儿的唤声,才稍拢回心神。

“娘娘,可让奴婢姑找,方才贵妃娘娘又差人来寻娘娘,贵妃娘娘正等着娘娘一同用膳呢,偏生娘娘还没回来,可让奴婢姑找。”

“本宫知道了,你扶本宫这就过去。”

我的手递向她,她扶着,我才借了一点力,一步一步往贵妃的雅居行去。

贵妃和皇后的雅居分别位于庵内一棵千年古柏的两侧,贵妃的略靠着西面我才到居前,莫水早迎了出来,道:

“婕好娘娘可真让我家主子好等。”

我浅浅一笑,仍说不出一句话来,心口堵得厉害,想必面色也是不好的。

“妹妹的脸色怎倒这么差?”果然,方进用餐的那一进屋子,林蓁坐在桌前望着我,不由关切地问道。

我的手抚上脸颊,指尖方才的阴冷犹在:

“想是吃不得苦,才走了这些许山路,就不行了。”

“呵呵,妹妹果然还是娇养的女儿家,快过来用膳,这庵里做的虽不如宫中将就用一些,蓄着点体力也是好的。”

“嗯。”

我应声在她下首坐定,竭力克制住心闷,不显现出来。

一旁的奶娘抱着襁褓中的奕弘,一边哄着,一边逗给林蓁看。

林蓁的视线除了我进来的刹那,一直凝在奕弘的身上,此时,悠悠地道:“若不是到这清莲庵,本宫恐怕还不能和奕弘这般的亲近。”随着这一句感叹,她吩咐那奶娘, “把六皇子殿下抱来本宫这边。”

奶妈恭敬地把奕弘抱至林蓁身边,林蓁伸手接过,低着螓首,轻轻地,把她的脸蕴贴在奕弘的脸上:

“弘儿,母妃抱,弘儿真乖……”

我没有见过这样的林蓁,看着这样的她时,心里终究是羡慕的。

“你们都下去罢,本宫和妹妹想安静些用膳。”

她吩咐道。

一旁的宫女和奶妈忙应声退下。

她只抱着孩子,略抬眸华,眼神看向我,道:

“妹妹也想要一个孩子么?”

“恩,”此时,我并不愿意在她面前否认, “但,我知道,这很难。”

“你也用了息肌丸,想要子嗣,自然谈何容易。”她低低说出这句话,若有所思地凝着我,一手,哄抱着怀里的奕弘,随后,轻叹一声:“有所失,才会有所得。若要妹妹用命来换一个孩子,妹妹愿意么?”

我愿意么?用自己的命去留一个他和我的孩子?

从此,世上任何一切与我无关?留下的仅是那个孩子?

我不知道,因为,那样,孩子无疑也是最可悲的。

我恐怕并不能做到如此狠心。

她曾以让我得到玄忆的孩子做为条件让我为她所用,彼时我是拒绝的,难道这所谓的得到孩子,就是赔上我的命么?

但,那时,我的拒绝,乃至玄忆的突然出现,让她并没有把话说完,所以我并不知道,那时她所要说的,是否也是这一句,用命去换这个孩子。

可,为什么她仍能安好地活着而孕育奕弘呢?

纵然心里有这疑问,但,却是问不得的。

她缓缓地兀自道:

“息肌丸能散出诱人的香味,再坐怀不乱的男子,闻到这香味都不能克制。

可,正因着效果奇特,女子也必须付出代价。想不到,妹妹也会用,真的想不到“

o

她的这句话,让我的心更禁地束住。

难道,玄忆对我一直以来隐忍的冲动,皆是因这息肌丸所起么?

可,依她所言,着实又是有迹可寻,包括景王、青阳慎远对我的那些举止难道,不也是因为这息肌丸的味道?

我自认自己的吸引力并不至于让这么多人可以失态。

她抱着怀里的奕弘,叹息声愈浓:

“要靠这息肌丸来引得君王长久的注意,是否也是种悲哀呢?”她将眸华继续移回奕弘的身上,“妹妹,能不用,就不用罢,这息肌丸,真的不是我们女子该用的东西啊!”

“姐姐,我不能不用。”

她蓦地抬起眸子,眼底仿佛有些什么,但,我看不出,那究竟是些什么,只这一抬,她摇了一下螓首:

“也罢,或许,这真是我们林府的劫数。”

或许是吧。

我能放下一切,惟独这容貌,在活着的时候,终究做不到放弃。

我不能赌,源于,我不信,一个无盐女,帝王还会长久地带笑看。

“哇哇哇……”奕弘突然放声大孔努林蓁哄着,但,却丝毫效果都没有,奕弘只哭得愈发的大声,她有些愠意,不由唤道,“棚,娘,桐,娘!”

那唤柳娘的奶娘忙从外面进来,从林蓁手上接过奕弘:“许是六皇子殿下又饿了,奴婢这就喂他。”

“仔细着点喂,每日里喂三次,倒吐了四次,若再这么不尽心,本宫定会严惩不怠。”

“是,奴婢晓得。”

那奶娘喏声退下。

“姐姐,可传太医瞧过奕弘?还是这么小的孩子都会回奶?”

“这孩子跟着我在冷宫也没少挨过苦,底子弱,唉。不谈这些,妹妹,快用膳吧。”

她握起筷箸,有些漫不经心地夹起面前的一道绿芹,细细嚼着。

“至少是别人艳羡不来的,也是姐姐最珍贵的倚赖吧。”

我也握起筷箸,却只握看,并不下筷,眼前,看似琳琅别致的索斋,于我自往生堂出来后,一点点的食欲都被堵在心的下面。

她将绿芹缓缓咽下,唇边顺势起了些许微孤:

“于我是珍贵的倚赖,于别人,殊不知是不是眼中之钉呢?”

“姐姐的意思是,有人容不得奕弘?”

我握着筷箸不仅更用了几分力,竟然连婴儿都在那些人的谋算之内。

“这话也只与妹妹可说,如今储君迟迟未定,妹妹也该明白,有多少人看着弘儿。所以,我的心,每时每日,都牵念着帝子居,生怕一个不慎,我的弘儿就不在了。”

我当然明白,储君的选择无非是皇后所生的大皇子奕贽和林蓁所生六皇子的奕弘身上。

二人的家世本是相当,宫中的位分更是并未相差悬殊,而,林蓁如今更是代执着凤印。

周朝,索不以立长为先,却崇尚贤者立之。纵然奕弘年龄尚小,瞧不出端倪,但从玄忆一直没有定下储君人选,就可窥得,他对立谁为储君,定有着自己的属意,这份属意则未必会应在奕赘身上。

是以,前朝必会形成两派拥护。

之于这后宫,除了把注意力放在两位皇子身上,宫心筹谋间,殊不知,是否会对奕弘不利呢?

这些,才是令林蓁不安的吧。

所以我也明白,为什么此次出宫祈福,她执意要把奕弘带于身边的原因。

把奕弘一人留于宫中,始终是无法让人心安的。

“姐姐,奕弘福择深厚,一定不会因着奸佞小人而有丝毫的损伤,姐姐大可放心。”

“是么?”她唇边勾出一抹弧度极浅却冷,眸华睨着我,继续反问:“妹妹难道不想问我,为何,我用了息肌丸,仍能安然孕育出奕弘?”

她倒是瞧出我先前的心思,并不待我回话,接着道:“呵呵,还是那句话,有所失必有所得,日后妹妹或许就能明白了。”她略一思忖,缓缓道, “妹妹与莲妃似乎甚是融洽?”

她果然还是提了,这倒也好。

莲妃是皇后的助力,我若与她过为接近,于林蓁心底岂会不在意呢?

“姐姐,不过是前日为了宸妃的事,我去求皇上,才碰到她,今日,亦是谢她那日替我传话给了皇上。”

这句话,我说得坦然,因为,本就是实情。可,林蓁却是淡淡地笑了一下笑意里,同样有我不熟悉的东西。

她用勺舀了一小碗清色的汤,轻抿了一口,才道:“宸妃的事,妹妹始终是心太软。而姐姐并非要干涉妹妹与谁人私交,只是六宫中,有些人交得,有些人,是交不得的,譬如,这莲妃,难道妹妹真以为她仅是个靠着皇后才走到今日这一步的后妃么?”

“妹妹愚钝,倒从未去想过这些。”

这句话,我说来,只带看几非意兴阑珊的味道。

我并不喜欢在背后去议论一个人,但,林蓁却对此似乎颇有着兴致:“莲妃纪嫣然,比你我都要早认识皇上,也是皇上心里,或许是最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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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得很轻,但落于我的心,很重,我握着筷箸的手为了掩饰什么,下箸去夹一块豆腐,可,豆腐在箸间,却是分成了两半,有些什么,是否也会这么碎开呢?

“妹妹,这件事,我也是才得知的,可,消息着实是确凿的。原来,皇上的心,始终有一处,是我们到不了的地方,这一次,皇后的先机,可谓占尽了人和。”她说出这句话,复抬起手里的筷箸,道:“索斋凉了伤胃,快用吧。”

我放下筷箸,只用勺舀了半碗汤,汤的颜色很清很清,为什么,人心终是看不适的呢?

我没有问她关于莲妃其他的事,我承认,我是在逃避,我不愿意多听别人所说的,来动摇心里的执念。

或许,我从来并不曾真的了解过玄忆的心,他的心,或许也真如林蓁所说有一处地方,是我所到不了的。

但,即便如此,他说过,让我等,等他给我一个解释,我就会等。

谁让我爱上了他,如果这是爱的代价,我愿意付出所有的信任。

这一膳,我用得极是无心,仅喝了那半碗汤,就再也用不下其他的,林蓁瞧得出我的心事,但她该以为我是由于莲妃的原因,所以,也由得我去,只在膳后让我陪着她在这庵内随意走了一走,而我心中的忐忑不安,随着日薄西山愈渐深浓。

在这深深浓浓的忐忑间,一切的变数终于以让我无法抗拒的磅礴之势陡然到臬……

翌日,皇后正式率六宫在主佛堂祈福,除惠妃抵达当日就因水土不服卧病于床,其余诸妃悉数淡妆随行。

我身着青色的裙裳,发髻也并未用多少的簪子,仅是带着玄忆赠我的合欢簪,:l午这簪插上发髻时,还是会想到宸妃所交托的那件事,我想,我并不适合单独把她的簪去交于北归候,若托人去交,我又不知道该信任谁,是以,这一犹豫,竟是在出宫前都未来得及把那簪交付,惟等回宫后再做计较。

毕竟,这一事,牵涉到的,不仅仅是宸妃身后的清名,或许,还会在如今这个硝烟又起的周朝,再添那都之乱。

但愿,一切都是我的庸人自扰。

端跪于蒲团,随着葱心师太颂念《四品经》,眼观鼻,鼻观心,心,真的静若止水么?

我不能。

有些东西,越压越堵,这几天中,经历的东西,让我快没有办法撑下去,此刻,或者说,从昨晚开始,我的思绪里,萦绕着的,都是关于玄忆的一切。

惟有他的怀里,才是我安宁的倚靠。

香雾袅袅,我竭力收拢心神,甫颂了一会经,头,却愈来愈晕,这种荤,很}夹让我觉得整个天地都在旋转,不由用手撑住蒲团。

“婕妤,你没事吧?”

莲妃跪拜的蒲团在我一侧,我听得她轻轻地询问。

我摇了下螓首,可天旋地转地,让我再是撑不下去,这时,莲妃将我扶起身悄然一并退出,往堂外行去。

因着祈福颂经需要半日,佟儿及其他妃嫔的宫女也均在另一座庵堂内共同祈福,不会随伺在旁,所以我只能由莲妃扶我出去,人略觉软而无力,倚在栏杆处,只听得她的语声更是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