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他的话语里也含了些许的笑意。
我愈发战兢,直到他在众人簇拥间步出内殿,我才发觉,身上,已被惊出一身香汗涔涔。
第八章 近君前(1)
袭茹折身进来,瞧我还站在原地,遂笑道:
“你才进宫没多长时间,就得以伺候御前,这可是难得的福气,现在就去内务府领两套紫装的宫服,换下这身吧。”
“是。”我俯低螓首,忙应了。
各宫的宫女平日仅能穿两色衣裳,春夏是绿色,秋冬是紫褐色,但,昭阳宫御前宫女,是无论各季,均须着较亮的紫色。
颜色的不同,也使得御前宫女的身份远远矜贵于其余各宫宫女。
“一会回来,我再教你近身伺候的一些规矩。”
我转身走出内殿,正看到小德子从一侧走来,见到我,微微一笑:
“恭喜姑娘。”
方才的事,想必他已知晓,毕竟他是顺公公的得意门生,宫内但凡宫女内侍的调动,也都需经过他之手,才呈给内务府。
“多谢德公公的提携。”
我淡淡的福身谢礼,他也不推辞,仅睨着我,轻声:
“姑娘日后必是贵人,指不定我还要靠姑娘的提携。”
“德公公,我还要去内务府,就不陪公公说话了。”
“姑娘速去速回,万岁爷一会下朝,就该传姑娘伺候了。”
我颔首,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已领回宫服,甫换上,行至内殿去找袭茹时,只听得顺公公的尖利的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万岁爷,听奴才一句话,您现在可不能去啊,万岁爷!”
他的声音里带着哀求的味道,细碎地从那帘里传来,月琳正掀开帘子出来,见我怔愣在外面,不悦地皱了下眉,声音倒是压低的:
“怎么杵在这?还不快去司茶处,端皇上的养心茶来。”
“呃?”
我并不知道近身伺候的一些规矩,她见我不解,帕子一挥,语意里更带了不悦:
“即当了这差,就该用心些,似你这样,真是叫人不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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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近君前(2)
说完,月琳身子一拧,兀自往外走去,经过我身边时,道:
“我去端茶,你候在这,机灵点,袭茹姐姐不在,里面若传,必须用十二分的精神伺候着。”
我应了声,站到帘外,顺公公的声音轻了下去,再听不真切。
从昨晚到今天,昭阳宫的人,就有些不对劲。我隐约猜忖必是繁逝宫走水,然后抽调了部分昭阳宫的宫女过去。
但,按理,繁逝宫不过是冷宫,即便缺了人手,从内务府另调人即可,是断断不会从昭阳宫里抽人手的,眼见昨晚皇后和宸妃的话里也有几分的在意,甚至于皇上,都是极不自然的。
心里默想着,里边却响起传唤声:
“来人,给万岁爷更衣。”
是顺公公的声音,我掀帘进去,只一眼,便看到他颓然地立于花架前,上朝时的明黄色龙袍还尚未宽下。
诺大的内寝殿中,仅有顺公公一人,躬身立在一边。
我复低下螓首,至他面前,行礼,他免礼后,我站起身,仍低着脸,替他去解袍边的盘扣,因是第一次伺候御前,平素对龙袍纵然有过熟悉,可,临到头,仍解得颇为费力。
顺公公站于一边,见我笨手拙脚,不由唾道:
“不中用的东西,月琳呢?”
他本是伺候过先帝的公公,又为内侍总管,所以,也只有他,可在皇上面前斥责下人。
“回顺公公,月琳正去司茶房传养心茶。”
“是你?”他的声音悠悠从头顶传来,“朕才调了她到御前伺候,生疏也是难免。顺子,调往繁逝的那些宫女暂时不用调回,另,让袭茹和月琳轮流过去照看着。“
“奴才遵旨,万岁爷,您先歇息,若有事,奴才第一时间会禀于您。”
我好不容易才将龙袍的盘扣悉数解开,慢慢宽去袍衫,一边顺公公呈来暗色金纹的寝衣,我伸手接过,替他更衣时,指尖在袍袖处恰碰到他的手指,触到的,是一片冰冷,他的眸光若有似无地从我瞬间洇红的脸上拂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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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近君前(3)
“皇上,请用养心茶。”月琳适时的掀帘而进,打破此时的尴尬。
“先搁一边。”他的语音很淡,若有似无拂向我的眸华也转向了别处。
我略略抬首,月琳顺着他的眸光,那里,该是置着花卉纹玉香炉:
“您今儿个是要点安息香还是苏合香?”
御前伺候果然最需要的是察言观色。
他的唇边勾起一点的弧度,不深,浅浅地,一晃而逝,仿佛不经意地道:
“不必,你们都退下吧。”
“皇上万安!”
我随着顺公公,月琳福身行礼,才要退出内殿,却被他的声音阻住:
“墨瞳,你留下。”
我脚步怔住,听得他们二人退出帘外的声音,只能将脸复垂下。
“你好象很怕朕?”
“奴婢不敢,奴婢一直在外庭当值,对御前当差还不熟悉,怕做错什么,所以才略有些战兢。”
“是吗?”
“奴婢对皇上莫敢有所欺瞒。”
“你来。”他唤我,我犹豫着,莲步还是向他走近。
“朕要稍作歇息,你替朕守着,若有事,即刻唤醒朕。”
“是,奴婢遵旨。”
我服侍他歇下,他暖暖的气息,在我掖好锦褥时,他的眼底,望着我,分明,有着一丝极浅还淡的笑意。
我的脸又染上红晕,借着放下黄绫帷帐,稍稍别过脸去。
帷帐全放了下来,明黄色宫绦长穗委垂于地,拂得脸边有些许的酥 痒,我侧偏避过,透过茜纱窗洒进的点点金晖弥漫于眸底,殿中没有熏香,此时,竟有着别样的清冷。
本来,该是退到帘外当值,不过他即说了,就是要守在龙榻之外,第一次,我和他之间的距离如此之近,近到,没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但,咫尺,却终会是天涯。
第八章 近君前(4)
他睡得极其安静,整个内殿,也无一丝的声响。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我才听得他唤了一声:
“茶。”
我起身,轻轻走至紫檀桌边,上面,还置着方才月琳奉的养心茶。
我端起茶,掀开黄帷,他甫坐起,我递上香茗,他接过,并不喝,缓缓道:
“茶已凉了。”
他的语音没有一丝的愠意,但我却骇得跪下:
“皇上恕罪,奴婢失职!”
给主子奉茶,若茶冷了而不重换,是做奴才的失职。
以往在南越后宫,薇贵姬来我宫中,因茶冷没有重换,近身伺候的圆荷就遭来一顿责罚。
彼时,我是丽妃,位份虽高于她,可,她倚仗着青阳慎远的宠爱,纵不屑与我多加往来,那日,仍借此发挥,让嬷嬷用戒尺把圆荷的手心打至红肿方罢。
并第二日告之青阳慎远处,说我恃傲怠慢于她,若不是皇后一旁转圜,怕是非又起。
这瞬间,我忆起昔日那一幕幕的过往,心底,陡然湮起一种骇怕。
并不是骇怕现在他会怎样责罚,只是,对过往那不堪的骇怕。
原来,即便,过了这许多日子,仍是有着余悸。
那种余悸,是源于我对身边之人无法护全,更是,对自己的未来没有办法把控的余悸。
“撤了吧。”他语意悠缓,让人无法琢磨他的所思所想。
“皇上,奴婢这就去司茶房换热茶来。”
“不,你别离开,守在朕一旁。”他凝着我,语意仍淡,却带着别样的深意,“朕不想一个人待着……”
第八章 近君前(5)
“是,皇上。”
我并不敢看此时的他。
他,真的,截然不同于那晚倾霁宫所见。
纵然,我确定,那也是他,但,从我近身伺候他开始,更多的,让我看到的,是温文尔雅,并无一丝关于那晚初见的寒冷戾气。
把托盘置在一旁的几案,许是适才些许的声响惊了帘外候着的人。
外面,轻轻地,传来顺公公的声音:
“皇上,可是醒了?袭茹方回来,繁逝宫一切妥当。”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忽然挥手:“你,也下去吧。”
这一句话,却带着疏离的味道。
我福身行礼,复替他放下帷幔,端着冷却的茶退出帘外。
顺公公见我出来,略略瞥过我,道:
“把茶搁着吧,万岁爷暂时不会用了。”
“是,顺公公。”
我把托盘才要放于一边,紫燕横里走了出来,将那托盘接过,冷冷地看了我一眼:
“茶冷了都不晓得去换,万岁爷怎会用?”
我垂下脸,紫燕拧身,端着托盘往外殿走去。
一边,顺公公悠悠道:
“袭茹既回来,你且退下歇息,等戌时再来当值。”
“是。”
“墨瞳,御前宫女可以用些许粉和胭脂,我瞧你的气色一直不太好,记得用粉补一下。”沉默一旁的袭茹在我退下前,启声道,“你休息两个时辰,我得了空,会叫你来,教你一些规矩,也免得出了差池。”
她是昭阳宫的掌事宫女,为人,却极为亲和,不似月琳有着一些架子。
“我晓得。”我颔首,走出殿外。
第八章 近君前(6)
殿前的一株碧桃开得正艳,若灿烂的霞红,衬得整座巍峨的昭阳正殿,亦多了丝缕妩媚的彤色,有几朵桃花随风坠落,有一朵正坠至我的衣襟之上,那样的嫣红,让我不忍将它拂落,轻轻拈起,映得蜡黄的脸上,仿佛,也沾了些许的姝色。
我素以为,只有南越的宫中,才盛开最美的桃花,但,西周的禁宫,桃花,也是绽至如此绚美。
而,曾经,我所居的冼玉宫中,是遍种桃花的。
仅因前朝嫡后最喜桃花,所以,冼玉宫移种着所有名贵的品种,尤其以撒金碧桃最为娇艳,一枝上,并蒂绽着红白两色,仿佛,夫妻一样,缠绵悱恻,占尽所有的春光。
我时常,望着那枝蔓,那个时候,我触到自己的心,知道,我始终还是在意的。
我的心,并不能做到,真的淡然。
对帝王之爱,始终是有着奢求。
即便,那人于我,有的,仅是不屑。
思及此,手中的桃花,柔嫩的花瓣相触间,让我品到一丝的苦涩。
“大胆奴才,看到惠妃娘娘还不行礼!”一声娇斥,让我散乱的思绪归拢。
盛惠妃身着秋香色宫装,手挽碧霞飞彩薄纱,长长的裙摆逶迤于身后,优雅华贵,飞仙髻上左右各插三支金步摇,随她婀娜走动间,步步生辉,柳叶眉下,美眸华彩流溢,唇边,却掠过一抹冷笑,倨傲地睨着我。
我惊觉自己方才出神时的失态:
“奴婢参见惠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第八章 近君前(7)
“你是御前宫女?倒眼生得紧。”她音若黄郦,婉转悦耳,但,入耳,犹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森冷。
“回娘娘的话,奴婢是新近才伺候御前。”我低眉敛眸,因她未免我的礼,身子仍需躬着。
“啊?原来是新任的御前宫女。”她戴着护甲的手勾起我的小颔,我貌不惊人,蜡黄的脸映进她的眸底,她的眼却眯起,“这样子,倒让本宫想起一个人。”
“娘娘想起的是谁?”一边,方才斥责我的宫女忙顺着她的意思问。
“不过眉眼有些许的相似,终究,是不如那人的。”
“能让娘娘记得的人,必定是不同凡响的,岂是她所能比的?”那宫女讨好地说。
盛惠妃眸华转望想她,嗤嗤一笑,道:
“明镜,今日你的话,太多了些。”
“娘娘恕罪,奴婢失言了。”那唤作明镜的宫女听出盛惠妃的不悦,忙用手扇了自己两个耳刮。
声音清脆,显见手下并未有所保留。
“罢了,本宫又没怪你,这是昭阳宫,难道,你想让皇上看到本宫待下人刻薄吗?”
明镜住了扇打自己的手,言语间还是谄媚:
“娘娘最是疼惜奴婢的,是奴婢自己知错了,枉费了娘娘的疼爱。”
“行了。”她松开勾起我下颔的手,眼光流转到我手中的桃花时,语音骤然拔高,“你竟敢摘这庭院中的桃花?”
她的话语里含着惊愕,更多的是带着隐约的惧怕。
我不明白,为何,她的话语中,会显现出这两种情绪,我仅是不明所以地望了一眼手中的桃花,离开枝杆后,正逐渐枯萎的桃花。
第八章 近君前(8)
“娘娘容禀,这桃花是落于奴婢衣襟,并非奴婢有意采撷。”
盛惠妃已将方才的情绪悉数掩去,语音转厉:
“但凡宫中栽种的桃花,无论任何人都不可以擅自摘取,即便是桃花落了,也会有专人把它葬于香冢,违者,无论下至宫女内侍,上至妃嫔,一律杖毙!”她顿了一顿,“你身为御前宫女,莫告诉本宫,反对这条禁令置若罔闻!”
我进宫不过月余,以往在庭院中当值,只是不容许近这几株碧桃,也未听云纱提起过这条禁令,想是由于她本身也是在庭院当差,对碧桃的讲究,自然是不知晓的。
如今,恰逢碧桃初开,我被调往御前,袭茹所要教我的规矩中,定是包含这条的,但,却为时已晚,我错手将桃花捏在手中,正落了她人的把柄,妄加这罪于身。
只是,我不明白,为何,小德子都未曾告诉我这条禁忌之罪,我身陷囹圄,对于景王的盟约来说,该是一种的损失。
难道,他们在最初就料到,我对这盟约有了反抗的意味?
“娘娘容禀,是桃花落于奴婢的衣襟,并非奴婢去摘,也并非它偶落于地,奴婢将它拾起。”
“你的意思是,你无过错?倒是本宫看错了不成?”她厉责的语声转作了绵绵笑意,纤白的素手轻轻将那护甲一正,翡翠的光泽流转间,她语音渐缓,“本宫既为正一品惠妃,自然对维护宫纪责无旁贷。你虽为御前宫女,但,皇上也曾说过,谁若犯了此宫规,一律杖毙,无须面圣。”
她的眼神随着这句话,落在我的脸上,期待看到我的惶恐,或者是求饶,而我,仅是淡淡地道:
“奴婢并未触犯这条宫规,娘娘若要罚,也需罚得让奴婢心服口服。”
“好一张厉嘴,还真以为,你眉眼相似,就能护你周全?”
近君侧,所招来的,果然是是非,果然是莫须有的嫉猜。
假若,我不过是名庭院内的粗使宫女,尊贵如惠妃,又是否愿意与我计较呢?
第九章 遭杖责(1)
“来人,将这触犯禁令的宫女押到暴室去,等本宫回了皇后,再做发落!”
她不容我再辩驳,直接吩咐身后的宫女,两名宫女已如虎狼一样将我押住。
此时,正殿内走出月琳,想是殿前的内侍见盛惠妃并不入内,所以,虽未加通传,还是将庭院中发生的事知会了里面。
她将惠妃的举止尽收入眼底,却并未阻拦,站在那,只道:
“参见惠妃娘娘!”
“免礼,皇上可回宫了?”
“回娘娘的话,皇上已回宫,此时正在歇息,墨瞳是哪得罪了娘娘?娘娘要将她押往暴室呢?”
“她擅自折下这碧桃,这,可是犯了宫中最忌讳的。”明镜开口替惠妃回月琳的话。
“哦,原是如此。”月琳眉虽颦,唇却含笑,“皇上尚在歇息,也没必要为这事去扰了圣驾,还请惠妃娘娘务必回了皇后,给她一个发落就是,等皇上起了,我会回禀皇上。”
“本宫也正是此意。”盛惠妃说完,拂袖步出昭阳宫。
我望向殿前的月琳,心里忽地明白,她为何袖手旁观。
宫女间的争斗,其实,并不逊于后妃间的倾讹,更是不带血的残忍。
她乐得看盛惠妃将我处置,皇上醒后若有责怪,也会仅冲着盛惠妃,她做为奴才,即禀了皇上,就不用担心,我被杖毙会牵连到她。
此番她进去,也断不会将此事立刻告知顺公公和袭茹,以免节外生枝,阻了这场她所愿意发生的处置。
我知道若这样被押往内务府,等待我的会是什么,才要出声,口中,却被一边的内侍塞进一团绵巾。
“嗯,免得她叫喊,扰了皇上的清梦,倒又是本宫的不是了。”盛惠妃方才的一个眼神,伺候她跟前的那些内侍便领会了她的意图。
我挣扎着,但,这样的挣扎只让她们扭得我手臂生生地发疼,没有丝毫其他的作用。
第九章 遭杖责(2)
我才被带到暗房,盛惠妃就传来皇后的旨意,触犯禁例,按律杖毙,可先行刑后,再回皇上。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条禁例背后竟会是如此重的处罚,那或许不过是宫中残忍的又一种见证。
既尊为皇后,母仪天下,不问是非因由,仅凭惠妃一面之辞就处死宫女,或许,连这宫女姓什名谁都不知道。
虽然,宫女的命如草芥,生杀予夺之权都在主子的手上,但,就这么为了一条莫须有的罪赔上我的命,我不服!
可,我又能怎样呢?
我的口中仍旧塞着绵巾,双手也被两名内侍反剪,押上暗房中的行刑凳,板子旋即重重落在背上,一下一下,每个起落间,都是震魂撕心的痛,我的意志恁再坚强,都渐渐开始模糊。
模糊中,我无声地念出两个字,这瞬间,我想到的是他,而他,毕竟是王爷,即便知晓我出事,事涉后宫内务,又怎转圜?
我是他的棋子,纵然是一枚尚有利用价值的棋子,纵然,身边遍布眼线,但,在这宫中,能护我周全的人,不会是他!
嗓口一阵腥甜,我强压着那份腥甜,也咬紧银牙,不让自己发出卑微的呻吟声。
被他们反剪的双手,却在逐渐无力的虚软下去。
我仿佛看到眼前,光圜明暗中,身体里有些什么开始脱离,疼痛开始攫住所有的思绪。
我,快死了吗?
过往的一幕幕再再浮现,如同走马灯似的,移过的,仅仅是灰霾的一片,那里,金满殿,银满楼,不过是华年锦瑟关于情殇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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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遭杖责(3)
随着一口血涌出,我能觉到,堵住嘴的绵巾后,是怎样的腥甜。
命悬挂一线,莫过于此吧?
气息奄奄中,我的思绪开始游离,直至,突然,有一声喝止传来:
“住手!”
随着这一声尖利的喝止,我背上的板子忽地一滞,我的脸无力地垂伏在凳上,汗水濡湿了视线,鼻端也弥漫上腥甜的气息。
“顺公公,您来得正是时候,还请代为通禀皇上,这宫女触犯禁例,按律当杖毙,皇后颁下旨意,命本宫即刻执刑。”盛惠妃语意不惊地道。
“参见惠妃娘娘,咱家带来的正是万岁爷的口谕,御前宫女,隶属昭阳宫,即便是中宫,也不得擅做处罚。”
“顺公公,颁下这道禁令的是皇上,言明不论奴才主子若犯令,一律杖毙处置的也是皇上,这并非是皇后擅做的处罚,全是依着皇上的旨意来办,难道,今日,皇上法外开恩,另加恩旨不成?”
“惠妃娘娘,您怎断定这宫女触犯了禁例?她本是御前宫女,今日午后,万岁爷瞧外面桃花开得繁艳,故命她摘几枝供于瓶内,这禁令约束的,仅是宫内的其他人,为何颁这条令,也源于是万岁爷对桃花独加青睐。想必是娘娘未加多问,就用这禁例回了皇后,咱家不知,这区区一宫女,是哪里让惠妃娘娘不舒服了呢?”
“哦?但,方才,本宫问她时,她可不是这么回的。”
“您问她时,她是怎么回的,也只有您自个心里清楚。当时咱家并不在场,所以,说了什么,自然更不好判断。”
“顺公公的意思,是本宫诳了皇后,擅加私罚不成?”
“咱家并无此意,不过,万岁爷既然发了话,这宫女,就不算是触犯禁令。”顺公公顿了一顿,吩咐道,“来人呀,把墨姑娘扶回宫去。”
“顺公公,既然是万岁爷吩咐的,本宫莫敢不从。今日之事,本宫或许确实处置欠妥,稍晚,会往昭阳宫、凤仪宫请罪。”盛惠妃软了语峰,道。
“这倒不必了,万岁爷有口谕,即日起,各宫娘娘无谕不得觐见。”顺公公徐徐说完。
我的手被那两名内侍松开,一边已有人扶我起来,并将我嘴中的绵巾取出。
一口血掌不住,喷溅在紫色的衣襟上,染得那紫亦成了黑。
忍住背上钻心的疼痛,口中的腥甜,微微欠身:
“墨瞳……拜……谢顺公公。”
第九章 遭杖责(4)
说完这句话,接下来的一切,陷进浑沌的黑暗之中。
再次醒来,我已趴着身子,睡在自己的屋内,窗外,是夕阳的一抹余晖,昏黄地照在我的半边脸上,我睁开眼眸,略略觉得刺眼,才要继续闭上,身边,传来低迥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