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种残忍,但更说明这种病症的凶险。

我收了纤手,回身,语音清冷,带着一种莫名的悲伤:“是天花。”

既然这些太医因着忌讳,不敢禀上,那么就由我来说罢。因为他们的忌讳才有皇后传我来此的风波,才有这些风波所带来的一些似真非真隐情的披露。

冥冥中,一切,或许早就有所注定。有些事的发生,不早一步也不会晚一步就在注定的节点,以让人无法抵抗的磅礴,将曾经一些正常的轨迹悉数扭转。

譬如,今日的变故,终将是禁宫中无法遗忘的关于残酷的变故。

是的,残酷!天花的意味,即便在皇家,仍是带着最残酷的判决味道。

死亡的判决

我不知道为什心里骤然涌起的悲伤如此的清晰,这个可爱的娃妥努这个如皇后口中所称沐淑妃赖以维系最珍贵的娃妥努难道真的挣不得命吗?

缓缓离开床榻,其中一名院判再顾不得御驾当前,从跪姿站起,忙从一旁的桌上端起银盆水呈递于我。

“小主!请快洁手!”

我神色有些木然的将纤手放如水中,水里,有着一股浓郁的中药芬芳,不热,甚至是有点冷的,我抬起眸华,对上玄忆终于再掩饰不住的震惊,从那些震惊之外,我读到他也有和我一样的悲伤。

毕竟,床上躺着的那个,是他的孩子啊。

太医递上绵帕,我擦拭干净冰冷的手,心,也有些冰冷,不再温暖的感觉。

“真是天花?”玄忆沉默半晌,问出这句话,籍着这句话,他脸上那些震惊和悲伤也被镇定所替代。

“回皇上的话,皇子殿下的症状确与天花早期的症:i足十分相似。”递我药水的院判复跪下,禀道。

“有几成把握治愈?”

这句话的意义无非是,有几成把握能活?剩下的,那就是死。

死,原来,真的可以离每个那么近。

“回皇上的话,天花乃无良药所治之症,唯有——”

“尽人事,听天命。”代替那两名难以启唇,真实禀上的院判,轻轻说出这六个字,我的声音轻得连自己都快听不到,但玄忆随着我这句话,身子终是颤了一颤。

“皇上.微臣万死之罪!”两名院判忙跪底再拜。

“皇上。”一旁殿外,传来另一个声音,俨然是方才随淑妃往暖阁去的院正“何事?”这两个字,更加没有任何的温度,只有我能触到玄忆的心底,必是和手心一样的湿冷。

“皇上,臣已稳定淑妃娘娘的病情,只是娘娘玉体维和,恐难再受刺激。”

院正俯身回话,他该是猜到二皇子的病情显是瞒不过了吧。所以,才回了这番话对一个爱痼疾缠身的女子来说,若再得知孩子的命旦夕不保,这种刺激导致的打击,必然是致命的。

“奕鸣的病情暂不必告诉淑妃,对外只称是风寒。尔等务必竭尽全力救治奕鸣,所需任何药材,直接回了内务府,宫中倘没有,也一定要在两个时辰内备齐。”他说完这句话,顿了一顿,又吩咐,“顺子,传朕旨意,沐淑妃痼疾难愈,为免染至皇子,暂迁西京堂静养,待痊愈后,再回蘅泠宫。”

“万岁爷,旖泠宫还有一位李才人,是否——”顺公公提醒道。

因沐淑妃为人纵是三妃之一,但常年身子不适,又不当宠,故每三年即便有新选的小主同主,不过年余,也都使了法子迁往别宫,对这些新晋的小主而言,主位若得圣恩,也好得些照荫。

是以,东西六宫,惟独这里,看实是最清冷的一宫。

顺公公自然明白玄忆此举是类似封宫,但却用最冠冕的理由把这宫隔离出来,毕竟,宫内出了天花的人,按看规矩,该迁出宫中,治愈后方准回宫,如今他只迁了淑妃,其实也是无形中想要瞒去这一层罢了,以免刺激到淑妃,是以可见,即便他再厌恶于淑妃,终是留了情面。

“李才人?”他玩味地嚼过这三字,而我却还记得,李才人为这界应选的五名秀女之一,初以宝林入选,侍寝后按例晋为才人。

也正是这记起,我恍然地发现,这李才人,若我没记错,名册上记载的,正是大:悍军李昶的女儿,也就是乐王的妹妹。

这层关系在那,玄忆定不会忘记的。

“传朕旨意,才人李念思毓质名门,礼教克娴,甚得朕心,特封为充媛,赐居永和宫。”

“奴才避旨!”顺公公这次并未多加谏言,反是应下。

而顺公公不可能不明白这道旨若传至六宫,将引起多大的纷议。但,他仍选择躬身领命。

且不论这道旨下的颇是蹊跷,按道理,李家纵然曾经为周朝一统江山立下赫赫战功,但因乐王谋逆一事已然势尽,玄忆此时却突然加封李家的后人,实是令人琢磨不透,与其说是为了让李念思迁出蘅泠宫,以九嫔的身份另赐居新宫为主位,倒不如说,这恐怕又是和前朝有着某种联系的一次加晋。

但,不管怎样,李念思也成了这次选秀的五名秀女最早晋到九嫔的一人。永和宫虽是东宫的最偏远的一宫,亦算是正宫主位,这点,终究是不容人忽视的。

也实是会成为六宫继皇后被夺权后新注意的焦点,而不是关注于一座宛如空宫的簖泠宫。

“万岁爷,奴才会另择选几名得心的宫女伺候于此。”顺公公甚檀于揣测主子的意思,怕也正是因他的这份心,才会专伺于三代帝王,仍是御前第一红人吧伴君如伴虎,若无过人的眼色,又怎能当得了这差呢?

“嗯。”玄忆默许,递手给我, “伴朕出去走一走。”

我犹豫得看了下我的手,纵然用药水浸过,还是有些忐忑,递不易察觉地微微借着大毡的遮掩,用锦袖盖住手,递于他。

他睨了一眼我的手,漫不经心地才要用手捋起我的袖子,我轻唤:“嫔妾怕冷。”

他不由分说地迅疾地将我盖过手的袖子捋去,只紧紧握紧我的手,道:“朕的手是暖的。”

说完这句话,他回转眸子,复望了一眼床榻,顺公公会得意:“万岁爷,您且安心,二皇子殿下福人自有天佑,定会否极秦来。”

“若有紧急情况,第一时间来回朕。”

吩咐完这一句,玄忆牵看我的手往殿外行去,我知道,他不会在殿内再多做停留,毕竟他有他君王的顾虑,所以,并不能在这里多待,以免若真的染了天花,亦是对天下苍生的一种不负责,可,我刚刚接触过奕铭,他仍牵着我的手不放,难道不怕万一我已被奕鸣感染,再传给他吗?

“忆……”轻轻接近低吟地唤他。

“若是你被传染,不如朕替你分担些。”

这句话,他不是第一次说,彼时,我高烧不退那日,他就是这般地坚毅说出这句话,也吻去我所有心中的泪痕。

所有话都被哽咽在喉间,再说不出。

说不得,说不尽,也好。

他牵着我的手复出殿外,拢了大.毡的身子还是有些许的寒意,方才皇后传唤时未曾进殿就拖下,这会子,被寒风一吹,更是见冷。

一旁内侍早替他系好明黄色滚边织锦镶子貂皮毛大氅,他噍我缩了下身子,递松了牵住我的手,宽广的大氅拂开,把我娇小的身子一并笼于氅内,真的很暖,我不知道这份温暖是来自大氅,还是他对我的心意呢?

不管是来自于哪里,只要这样一刻,即便会令六宫好事者再不容我,我亦是不会再有所惧。

“真暖和。”低低说出这三个字,我俯一低螓首,鬓边红红的流苏映着如水的眸子,丝履下那皑皑白雪真是厚呵。

我才要踏下台阶,他却骤然止了步子,吩咐:

“替小主取鹿皮靴来。”

我才发现,我竟还穿着彼时被雪濡湿的丝履,未曾换上靴子,莲足有些冰冷的麻木,但在此时,竟轻易地被我所忽略。

一旁早有随驾的宫女去取靴子,不过一会,便手捧一双褐黄的鹿皮靴呈上:“小主.请换靴。”

听这声音,恰是紫燕,她低下的脸,看不清神情,但语意里皆是恭谨。

“呃……”我有些犹豫,毕竟女子的莲足轻易不能示人前,所以,我还是有些顾虑。

他又洞悉了我的念头,只用那氅将我愈紧的拥着,吩咐:“顺子,让他们匍s先退下。”

顺公公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忙令周围一众宫女内侍皆退至雪地外的丈远,并背身而立。

“小主,奴婢伺候您换靴。”

“我自己来就好。”我才要躬下身,自己去换,毕竟,我还是不习惯让宫女当众伺候我,尤其还是紫燕。

“这本是她该做的,你手冷,别再冻到。”玄忆一旁悠缓地启唇。

紫燕的手滞了一下,不过须尖便替我脱下丝履,冷风吹过只着了罗袜的莲足还是冻得让我缩了一缩。

我的莲足十分小巧,是童年时,母亲坚持替我裹脚的成果,她说,大家闺秀都是三寸金莲,不论再疼,我都要熬看,我明白母亲的天足曾不止一次成为夫人奚落的笑柄,所以,再疼,我都熬得住,甚至还偷偷地把褒胸】白勺布条绑得更紧,才有今天,这小巧的三寸金莲,真正的三寸,却凝着我又一种屈辱,我是向往无拘无柬,偏偏自小,我就被束缚住,其实,束住的,又何止是脚呢?

玄-“乙的眸华不经意瞥过我的莲足,仿佛也惊了一惊,我这才意识我终是疏忽大意了!

盐商的女儿,怎会裹脚,?襄脚,应该不论周朝或者南越,都是贵族世家女子方有的习俗。

因为,只有世家女子才需用这种陋习,来取悦今后的夫君,金莲,是一种尊贵的象征。

我下意识地缩了一缩,但于事无补!

以往为了掩饰这一层,我刻意穿偏大的丝履,在履尖另逢制软垫,这样,从外面看,是瞧不出端倪的,今日,却实实因着屡发的变故,忽略了这一层,无疑是又一次的疏漏。

“小主的莲足太过纤巧,奴婢取的靴恐怕不合脚。”紫燕若似无地刻意点了这一句。

我的心愈凉

“倒确实是钿尺栽量减四分,纤纤玉笋襄轻云。”他吟出这两句,我心底愈惊。

一旁顺公公忙发落道:

“还不速去替小主另取靴来。”

仓促缩进裙裾的莲足仍是冷的,冷的,怕不仅是脚,还有心罢。

我真实的身份,怕真真是瞒不到何时了,霁雪?台出一寸潋滟若涧的光,折进我的眸底,我微闭上眼,深深吁出一口气……

第十四章 计

避,终只是权宜的。H争开眸子,轻轻咬了一下樱唇,吞吞吐吐地道:“皇上……嫔妾……”

我该怎么说呢?与其等到他问,或者,他心存疑惑,是否,我主动地告诉他,才是最好的办法呢?

但,我真的不知从何说起,甫启唇,顿觉艰涩。

“不必了。”他淡淡说出这句话,仿佛是对紫燕,却更象对我说。

我一迟疑,身子骤然腾空,人已被他抱起,缩进裙中的莲足恰好被他厚厚的大氅遮住,驱散了那些彻骨的冷意,他打横抱着我,我的整个身子都能缩进他的臂弯里,一旁顺公公忙上前,把那氅复又拢紧,拢紧的刹那,还是不禁劝道:“万岁爷,不如还是传御辇吧?”

玄忆望了一眼那垠无边的皑皑苍茫:

“朕想走一段路。”

我不希望他的手冻到,这么抱着,他却一定会冻到。

“皇上,这样不妥,放嫔妾下来罢。”我犹豫着说出这句话,他这般抱着我,手必然是裸露在寒风中,此刻,雪未停,风里夹带着凌厉的雪,刮在人的脸上,都是刺骨的凛冽。

他不语,低下脸,深深地凝了我一眼,还是抱着我,复走下台阶。

“万岁爷,您戴上手套子再走。”顺公公躬着身,跟着走下台阶,仍是不放。地禀道。

“不冷。”

简单的两个字,他驳了顺公公的意思。

我惟有舒臂搭住他的肩,借了些许力,毕竟我身子再轻盈,雪天抱着我,他还是会累的罢。

甫出宫门,头顶的明黄华盖煞是醒目,遮去那依旧漫天飞舞的雪花,也遮去那一方朗朗的穹宇。

但,又何妨呢?纵看不到那方穹宇,抱着我的这个男子,就是我的天啊,抬起螓首,我微微仰视他如谪神的俊美容颜,这张脸,初相见时,我把他视作女子那一幕历历在目,如今呢?再次凝着这张脸,心中所起的感觉终是不一样的,带着些许悸动,更多的是关于一种期盼。

一种身为后妃不该有的期盼。

“看甚么?”他低声问。

“呃,皇上,嫔妾……”

嫔妾并非是盐商之女,实是昔日南越上卿,如今清远候之女澹台始。

这句话,在心里滚了无数遍,可临到唇边,还是生生咽了下去。

“脸上的伤痕倒是看不出了。”他见我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俯下脸,就着因白雪覆盖分外清明的亮澄光璺下,细细端详着我的脸。

是呵,景王的绿晶膏果真是治愈伤痕的灵药,自然是不留痕迹。念及此,那么,奕鸣的天花,若太医院束手无策,景王的医术是否能有所转园呢?

“早大好了,是皇上一个月未见嫔妾,才这会子发现。”

语音里带着些许的嗔意,将方才的反常支吾一并掩饰。

“确是朕的不是,那今日,就由朕送你回宫,也算做惩戒吧。”

他说送我回宫?起初我只以为他是要带御花园中随意走走,之后必是要用御辇的,但料不到他竟要这般抱着送我回未央宫。

此处是东六宫,距离未央所处的西六宫,绕是有一柱香的脚程,更逞论还抱着我?

今日,皇后被夺权,本为是非起之日,若让六宫后妃见他如此待我,于我是祸,绝非福!

“又在担心?”他语音渐轻, “有时候朕想宠一个人,恰也不由心。可今天朕不想再隐着瞒着,把真想宠的人,非要刻意地冷落!”

“忆……”我的搭在他肩膀的手有一丝地颤抖,不是因为冷,是源于他说出的这句话,又轻易地把我再次俘获得那么紧,我想,我就是这样一步一步,在他的柔情下,渐渐甘愿被束缚,而不再有任何的时间去反思。

“让朕好好抱着你,朕从没有这样抱过一个女子,做这么看似荒唐的事。但今天,朕不想再做那英明的样子,因为,即便再怎样的压制,始终做不到永远平衡的制点。”

今日,不过短短的一天,确实,于禁宫来说,发生了太多的事,每件事都让人无暇以顾,而他,做为帝王,要应对的,又岂会仅有表面的这些呢?

“忆,倘若我并不是现在的我,是否你还会这样抱着我?”问出这句话,我的心,陷入一瞬的空白,空白中,仿佛连呼吸都停滞了般。

“若朕并不是现在你看到的朕呢?你是否还愿意永远偎在朕的怀里?”他却反问出这句话,相同的味道,或许是不同的内在。

我辨不出.也不敢细辨。

“除了你的怀抱,哪里都不会是能替我遮去风雪的地方。”我没有丝毫的犹豫.对上他的这句话。

他抱着我的手愈紧地把我拥向他,我的脸倚在他的胸襟上,那里,不仅弥漫着熟悉的龙涎香,还有他熟悉的气息。

那种暖暖的,让人甫一闻,便会触及内心柔软的气息。

“即便你不是墨瞳,朕对你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说出这句话,他的胸襟宛然也抒出一口气般,起伏间,我的眸底竟有湿热的感觉,我不能哭啊,这样的时刻,是幸福,我那么真切地触到幸福所有的定义,如果哭了,真是会很煞风景呢。

“奴才参见皇上!”突然小卓子从前面匆匆跑来,跪叩在地。

“何事?”玄忆并未停下往前行去的步子。

“澹台小主长跪昭阳宫,恳请见皇上一面。”

澹台婳跪在H召阳宫?莫非

澹台谨已出了事?

我从冰冉殿出来也不过是半日的功夫,眼见着如今日落西斜,这天,真的变得这么快?

“让宝林回宫.朕不想见她。”

“皇上,澹台小主看样子非见着您,见不着怕是不会走的。”

“卓子,怎地这么没个眼色?!”顺公公忙喝住小卓子,“万岁爷今儿个去的是未央宫,你不劝澹台小主回宫,万一小主冻着了,仔细第一个揭你的皮!”

我不知道,顺公公为何突然说了这后半句话,把玄忆会往未央宫的话透给小卓子,纵然,这条路是通往西六宫的必经之路,但,这些似乎并不需要向小卓子交代吧。

除非有一种可能,他希望小卓子能告知澹台妲,若要求得恩旨,需拥e个地否则,也是空跪一场。

玄忆只抱紧我,从跪着的小卓子身边绕过,而我的心,注定从这时起,并不能做到没有任何的计较,澹台谨若真因为青阳慎远的事有了些许的差池,我不能视若无睹。

“皇上,澹台宝林是否真有急事要面圣呢?”我小心翼翼地问,但一句称谓‘皇上’,便泄露了心底的不自然。

“瞳儿,不说这个。”他柔声,并不回答我这句话。

也罢,若稍后,澹台妲跪在未央宫外,或许,更能让我有所诛言吧。

明知这么做,无非是把自己的身份一步步地揭露在他跟前,但,我相信,他。里早就有所猜测,等的,无非是我自己亲口说出其中的原委。

而我的犹豫.也是来于此。

毕竟,亡朝弃妃,这个身份,是我不能言说的痛,我必须在今天,二睁已经开始愈合的伤口再次撕开,哪怕会流血,会再次痛入心髓,可,终究是要坦白。

坦白,才能让我和他之间真正的没有任何隔闯。

一如,我也在等,等他把真正的他逐一展现在我面前一样。

真情,是容不得任何的欺l摘,不然,味道就全然变了。

他抱着我,一步一步,走在积厚寸余的雪地中,并不算快,每一步走得甚至有些艰辛,本是帝王之尊,他完全可以用御辇代步,可今日的他,宁愿用这种他也认为荒唐的方式抱着我,沿途,偶尔有宫女内侍经过,皆惊讶地俯跪在地,因是雪天,所以嫔妃大都待在宫中并不游园,是以,也算是免了更多不必要的麻烦但,只要一名宫女或内侍看到,自然,很快,这宫里的无论主子、奴才都会知道今天发生在禁宫的这一幕。

禁宫的主人,帝王抱着一名末等采女,在尚飘雪的黄昏,从东六宫一直走到西六宫,这是种圣宠,更是种,在明日,把沉寂一月的我再次推到后宫诸人眼前的圣宠。

莲足蜷缩在他的氅内,还是有些冷呵,不过心底,不会再冷,那里,都是关于温暖的意味。

信。

未央宫三字赫然映现在眼前时,我看到急急迎出来的云纱眼底都是种不可置玄忆并不理会一路跪拜的宫女,径直抱着我到椒房殿,甫把我放到铺着厚厚白狐皮的贵妃榻上,我在他松开抱住我的瞬间,手覆上他的手,果然,手心一片冰冷,我把他的手捂在我的手心,努力地呵着气,这样,该能让他更快暖和起来口巴。

他微微笑着,任由我这么傻傻地做着,直到我感觉他手上的温度和我一样时,我才放开他的手,一旁紫燕早上前替他解开大氅,顺公公只拿了掸子掸着内里穿的锦袄袍子。

殿内早拢了银碳,与外面倒是两重天的样子,一冷一暖,我的莲足却不适应起来,也不知是否被他抱得时间太长,姿势僵硬导致,此时坐到贵妃榻上,便觉地酸麻十分,竟只能斜依,落不得地。

“小主?”紧随而来的云纱见我仅着罗袜,忙拿来丝履才要替我穿上,我轻轻‘嗳’了一声,她不禁问道。

这一问,玄忆的目光又凝到我的足上,我忙一缩,他却俯下身来,他的大手只把我的莲足握住,轻轻揉着,柔声:

“还是冻着了,疼吗?”

脸上惜得烫染一片红晕,他的手很大,我的足恰好被他一手握于掌心,想缩又缩不得,当着一殿宫人的众目暌暌之下,我窘迫地只把罗裙盖住微微露出的白皙脚踩。

女子的足,该只能给夫君所看,他纵然是我的夫君,但,真临到头,我还是这般的窘迫。

他问我疼,我知道这句话背后的意思,他在怜惜我吧,因为当初裹足的疼痛熬下来真的很辛苦,很辛苦。

“嗯,好了,不冻,也不疼,皇上,您松手。”我断断续续说出这本该是句完整的话。

“朕倒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小的金足,想不到,我周朝,下至连盐商,都懂得这缠足之道。”他缓缓说出这句话,转尔道, “不过,终究是陋习!”

陋习,我也知是陋习,可,女子之足,三寸为美,这都是为了迎合男子啊。

他用最怜惜的力度把我的莲足揉捂得热了,方松开手,身子,也倚到贵妃榻上,我往里缩了一下,空出位置给他,一边,顺公公俯身问:“万岁爷,今几个晚膳可是要传到小主这用?”

“嗯。”他颔首。

恰此时,外殿似有人来回,顺公公躬身出去,不一会即刻回来,禀:“万岁爷,太医院院正已熬了汤药,特端来让您和小主服用。”

“传。”他淡淡地吩咐,又加了一句,“和奕鸣一同上书房的该是奕恬吧?

“是,正是三皇子殿下,奴才这就吩咐把这汤药送去帝子居,只说是抗风寒的汤药。”顺公公会意得十分快,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