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
但这分新奇,注定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让我觉震惊之外,更余了一种不祥的预小卓子一路引我从后面走进明黄的大帐,四周帐帏垂挂下,依然可清晰辨得圈丘坛最高处,设了七组神位,每组神位都垂着天青缎子神幄,前面摆放玉、帛以及整牛、整羊、整豕等大量供品。同丘坛正南台阶下东西两侧,陈设着编磬、编钟、缚钟等中和韶乐,煞是肃穆:陋观。
一边,早有诸臣井然有序地进入图丘坛,在绕坛的座位坐定。
借看明黄帐帏的遮挡,外面,却是不甚清楚看到我的。
甫在最旁侧坐定,忽听礼乐声起,恰是“始平之章”,玄忆身着祭服从左门进入圜丘坛,一路缓行至中层平台拜位。
玄忆先至上层皇天上帝神牌主位前跪拜、上香。然后方到列祖列宗配位前上香、叩拜。最后对诸神行三跪九拜礼。
礼毕后,他径直走进大帐内,并不多望我,只威仪地在正中主位坐定。
一边,早有内侍将神幄前的祭品送燎炉焚烧,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我不是很喜欢闻到这股子味,是以,微执了丝帕掩面,当然,在彼时,我也不知道这些和玄忆口中的残忍有多大的联系,直到那些祭品悉数被焚烧完毕后,我看到一袭绯色的声影出现在大帐外,正是那日在街市所见的北归候。
他俯低身行礼,朗声:
“北归候冥霄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北归候,北溟进献的圣女是否已备好?”玄忆的声音在此时,让我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威仪之外,似乎,还有着一种魄人的寒气,宛如初见他的那晚一样。
“臣早已准备妥当,选命格为阴,闰年九月九日圣女一名,特献于我大周朝! ”
“如此甚好。”玄忆说完这四字,便不再多言,只宽大的袍袖一挥,北归候绯色的身影退至一边时,那日在街市所见的,坐于车辇之上的女子竟出现在台下她神色木然,缓缓行至大帐前,仿佛没有生气一样的行了三叩九拜之礼,接着,一旁有两名宫上前,将她身上披着的绯色纱衣褪下,里面,只看着雪色的曳地索白长裙,蜿蜒地拖垂在地上,一直迤逦到很远。
四周,不知道是方才焚烧祭品的烟味,还是又燃起了一种不知名的香料,顿觉雾气氤氲,在这片氤氲中,她用同样缓慢的步子向圜丘坛行去,一步一步,走到最上面的第三层,站在天心石上,双手擎成月形,那宽大的索白色便顺着寒风张舞开来,宛如冬意萧瑟中,最后一只翩舞的白蝶一样,带着一种凄美。
如果说,之前我还不清楚祭品圣女的意思,那么此刻,我浑身骤然起了寒沁骨髓的一阵哆嗦,难道——是拿活人
我看到,第三层台侧的周围,嚣张的火舌刹那涌现,我甚至来不及看清是何时何人把这火焰点燃,那些火舌就迅猛地吞噬了那素白的身影。
我用手捂住嘴唇,拼命才不让自己发出尖叫声,这,就是他说的残忍,这就是他说的人性的缺失!
我想不到的是,在这样一个开明的周朝,竟然还有这种接近愚昧的祭人典礼,为干1一么?我真的不明白!
我甚至无法把这些和他联系起来,但如果不是他恩准,又怎会有这一幕出现呢?
北归候那袭绯色的衣裳在这燃得半边天际都苍红的背景下,陡然有了一种讽刺的意味,甚至于,那如茶的绯色在这个晴霁的上午,都有了一道关于黑暗的注释。
我看不到一旁坐着的那些重臣是怎样看待这一幕的,我的视线可及处,仅看得到,玄忆背影的不动声色,北归候侧脸的平静,以及,被火焰逐渐吞没的女子最后仿佛撕喊出的一声尖叫。
那声尖叫借看天心石的功效,传得很远,也在瞬间撕扯着我的心。
不过须臾,一切终是归于平静,这份平静如同北归候脸上的平静一样,只让人觉得是种难以言喻的荒唐
眼前的景象我和南越郦台那幕开始联系起来,仅觉得手心沁出一层一层的冷汗,那些冷汗如同潮水一样,快把我吞没,我想呼吸,可一用力吸气,吸进的都是关于人被焚烧时留下的焦烤味。
耳边,开始奏“佑平之章”,我看到玄忆慢慢站起身,他是准备起驾返宫吗,于是,这也意味着所谓的大典结束?
小卓子见我没有动,忙上前来扶我,但才搭住我的手臂,就惊得低呼一声:“小主!”
他听到这声唤,急急返身,袍袖再次一挥,早有内侍会意地把大帐放下,他几步走到我的身边,试图把我捂住嘴唇的手扮开,可我捂得那么紧,他又不忍心用重力来扮,所以僵持了一会,他终于连唤我两声名字:“瞳儿,瞳儿!”
我这才回过神来,怪不得呼吸那么困难,原来是我捂住自己的唇,但即便捂了,那令我觉到恐怖的焦烤味仍旧刺进鼻中,避不得分毫。
“你们都退下。”他吩咐一边的内侍,随着明黄的大帐悉数被放下,就我和他二人站在中间。
“这就是做为帝王的一种残忍和人性的缺失,下这道旨的人是胱努在这之前周朝从来没有过用活人祭天的先例。”
“为什么?”
我问出这三个字,放下捂住唇的手,用力呼进一口空气。
哪怕空气里的味道还是如此的浓烈,但我必须要呼吸,才能不窒息在这种氛围中。
他轻轻扶住我开始瑟瑟发抖的身子,柔声:
“朕其实并非如你所看到的那样温润如玉,这,是朕的另一面,你是否怕了?为了平衡番邦和前朝一些微妙的关系,这不过是朕所做出的众多看似泯灭人行旨意中的一道!”
我的思绪一片空白,我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平衡,竟要用一个鲜活的女子生命去做为牺牲。
但,这样的牺牲,其实,在历代的帝王大业中,并不少见。
只是这一次,让我觉得没有办法接受。
是,没有办法接受。这是否就是他昔日对青阳慎远所说的,北归候所能做的是青阳慎远所不能的呢?
可,不过是牺牲一名女子,青阳慎远又怎么可能不可为呢?青阳慎远的狠心冷情,我是如此的清楚呵。
难道,容智如他,会不清楚?
所以,这背后,定然还有我不知道的东西,只是现在,我真的没有力气再许分析。
“瞳儿,做朕的女人,你是否能适应朕这一面呢?”
他问我,带着坚定的语气询问出这一句话。
我能吗?
作者题外话:今天是雪的生日,没有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迎接零点的到来。
呵呵,这在上个生日时是绝对不曾想到的。
人生,真的蛮多意料不到的事,虽然不如小说故事中的千回百转,但,也足够在每一个转角处,给我们惊喜。
第十章 蛇媚
目睹活祭的血腥,有一瞬间,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有足够坚强的意志去接受他的所有,甚至是包括这冷血的一面。
纵然,我明白,他登基后仅用十五年就灭两国,一统天下,这其中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
甚至,在这些挫折中,他必定会有所转变,才能适应这一切。
毕竟,前朝,权相、勋将积重掣肘,即便有摄政王襄助,再怎样胸怀一统雄图,若无一定的铁腕,也仅是空怀夙愿,又怎可能在运筹帷幄中,剿灭勋候、安内攘外,成为开国之君呢?
这些铁腕,无疑不是仅凭贤明、睿智所能涵盖的,更多的,应该就是他口中所说的残忍,哪怕带着人性的缺失。
一个想要名垂青史的帝王,无不以王图霸业、彪炳春秋为其最初也是最终的目标,这是从登基那日起,十二指章纹下涌动的帝血所赋予的使命,亦是为了这使命,或许,不过是成就千秋万业后的孤寡之道。
这些,我虽然明白,但,他问出这句话,我该怎么答呢?
我是否也有足够的勇气,不论将来怎样,真的只要如今的安好呢?
嘴唇动了几下,却根本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因为,也在这瞬间,我从他的眸底,读到了另外一种我从来不熟悉的神色这种神色无关乎温柔,只是一种比景王更寒冷的严酷。
明黄的大?限外,一丝声音都不再有,连空气里那些许让我作呕的味道,似乎也随着大帐的放下,被一并的阻膈,在这样漫天的明黄中,他高高在上地望着我,我也凝视着他,却,只是沉默。
“不必答了.朕不会勉强你。”
他负手,转身,步子欲往大帐外走去。
这一刻的他,恢复倾霁宫初见那晚的淡漠。
景王的性格纵然带着冷、带着冰,甚至在激怒时还带着暴庚,可,景王在一开始就完全地把自己的性格呈现出来,甚至严格来说,他的性格并不复杂。哪怕鹤努都恨得简单干脆!
而玄忆的性格应该不止是一面两面如此的简单,他可以温润如玉,也可以酷寒如冰,甚至还有更多我不知道的一面。
可,这些,其实仍并不是我担忧的根谛所在,真正让我没有办法立刻作出回答的,是我越来越看不清他,我甚至害怕,这不过又是一场利用
一开始就筹谋的利用,和景王对我的利用不同,玄忆是步步为局,用最冠冕的温柔,然后,在这种隐匿的利用中,我付出了真心,葬进了情意。
可,既然付出,我不是一直都不说悔的吗?
我相信,哪怕是利用,他也必定在如今付出了他的心,不论或多或少,总是有的。
因为,他说过,不会负我。
这句话,对我而言
足矣!
纠结的思绪随着这二字的映现,骤然畅顺清晰。
丝履跟上他的步伐,在他即将踏出明黄大帐的那瞬间,我没有丝毫犹豫地紧紧环住他的腰:
“忆.我能适应!”
他没有继续向前走去,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他身上好闻的龙涎香袭进我的鼻端,将适才剩余的不舒服一并驱散。
“不管你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一面,哪怕,你对我也不过是利用,可我愿意去适应这一切!如果注定,帝王之道为孤寡之道,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除非你先放手。”
“朕值得你如此吗?”他问出这句话,说得很轻很轻,但每一字,皆蕴着我不能忽视的情感。
“如果我能分清值得还是不值得,那就只能说明我还是有着顾虑,所以会在心内的天秤中做出比较,可是,忆,感情是不能用等量来比较得清的,譬如现在.我付出的是我甘愿的,我不会去想,你对我是否也能付出这么多,如果一味这么去想,那就不是纯粹的感情,有着交换,有着等价,那样的感情,我不要!”
“瞳儿……”他低低吟出我的名字,尾音的叠荡中,我的心里,也漾起一种释然的涟漪。
“忆,我只要你永远相信我,不论什么明‘候,相信我,可以吗?”
我愈紧地环住他,我的手交又的握于他的朐前,我能感觉到自己指尖有些许的冰冷,放下手炉,还是会冷。
他暖暖的手覆上我的,覆得同样那么紧,紧到我的冰冷一点一点地被他的暖意所融。
“我答应你!”
他没有自称‘朕’,却用更为坚定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我的唇边浮起最纯真自然的笑靥,我在他手心的覆盖下,交又的手轻轻,把小指的尾戒褪下,掷扔于地。
轻脆泠泠坠声响起,我知道,他会明白。
这个尾戒是后宫倾讹的产物,从今天起,我不会再让任何人造成我们之间的隔阂,我不会变狠,但我一定会变得更懂得在保护自己之外,予以还击。
秦H召仪,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让你,我不去计较他修长的手指插入我的指中,与我十指相扣,我能觉到那种相濡的感觉,是温薜、甜蜜、更是关于不再仅仅是喜欢的意味。
但,这样静好的时光,似乎上苍并不允许我们拥有,随着一声急报,有内侍的声音在大帐外响起:
“报——”那一声报字拉得很长,显然是有了什么紧要的事发生,“启奏皇上,顺命候全府四十余口n乍晚遭破家灭门!”
我的手指还是颤了一下,青阳慎远死了?
纵然那人于我不过是最不堪的回忆,闻讯噩耗时,我并不能真的没有任何触动。
“哦?”他的语音不甚紧张,仿佛只是听了极其平淡的回报,却接着问出一句让我更为惊讶的话, “顺命候如今何在?”
为什么他能断定青阳慎远未死呢?
“回禀皇上,仵作并未发现顺命候及老夫人的尸身,除了一干仆役、护军的尸身外,只有候爷夫人的尸身在上房被发现,皆是一刀致命。”
其中究竟是什么蹊跷,倘若之前我还瞧不出,那现在,我已从玄忆淡漠的问话中,隐隐觉察出些什么,这并不是一起简单的灭门,如果是,不会选在祭天的前一天,于京城重地炮制这桩惨案。
如若说是金蝉脱壳,或许更为恰当。否则,为何灭门之时,独独少了最关键的那人呢?没有一个杀手会愚蠢到杀尽四十多人,却放走自己的目标。
破绽百出
不过,如若玄忆不问,我也只会震惊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惟得他问出那一句,才将我的思绪引向问题的关键转折点所在。
不过一场阴谋,只可惜了初嫁青阳慎远为妻的江西都尉之幺女段茹。
从入选秀女到候爷夫人,再到一夕丧命,仅是那短短半年的光阴,一个女孩最华彩的生命就此陨落……
我不忍去想,一日之内,见证了两个女孩的死亡,心里,终是会难受,哪怕,那两个女孩于我,不过是陌路人。
我的心,何时变得越来越柔软了呢?
是在他的温暖融化清冷之后吧。
“着大理寺速破此案,务平民心。”
“遵旨。”隔着大帐,只见那通报的人身影拂动间,领旨而去。
他却陷入一阵沉默,在这种沉默中,我有些不安,轻唤:“忆……”
“瞳儿,没吓着你?”他回转神,柔声问。
“没,只是在京城重地,有如此悍匪,倒是真的匪夷所思。”我淡淡道。
“确是匪夷所思。”他的话语里带着一丝清晰分明的笑意。
但他在下了这道口谕后,并没有立即起驾回宫,仿佛在等着什么,果然,大帐外,旋即有通传声再次响起:
“启禀皇上,北归候求见!”
“传。”他简单明了地说出这一字,随后松开与我交又的手,回身,眸底仍是蕴着让我心醉的灼华, “你先回宫罢。”
“是。”我微福身,才要向大帐后走去,犹豫了一下,还是止住步子,轻声,但清晰,“忆,今晚——你会来未央宫吗?”
心,并不能坦然地等候他的答复,稍稍有些束缚,但,这种束缚是关于一种从未有过的等待和期盼。
我不会再默默地等着他,将自己的情感掩饰得那么不在意。
我该让他知道,我的等待和期盼,并且这种等待和期盼,仅是单纯的一个女子对男子的感情,而并非是源于这个男子的其他,譬如隆宠带来的权势。
“会。”他吐出这一个字,心终于抒展开,每一瓣玲珑处,盈着的,都是难以自禁的喜悦。
当然,我亦清楚,他刚刚一直等的人,该是北归候,我不知道北归候此番骤然回转的觐见是由于什么原因,只隐约地觉到,必是与顺命候有着莫大的关系。
这些关系正逐渐以错综复杂的缠绕将每个人都囤牢起来,再避不得。
而,我要做的,仅是在这愈来愈错综复杂中保持自己的一份真诚和简单。
甫出大r献努小卓子才要唤不远处的肩辇过来,我却惊愕地看到一个浑身血迹斑斑的人瘫软在一旁,他的头低着,我并不能看清样子,这是通往大帐的必经之路,候在此的人,该是等着玄忆的传召,而这个人显然并不是风度翩翩的北归候,未待我细想,小卓子已躬身,迎着我步上肩辇。
我略低螓首,快速从那人身边经过,擦身而过的刹那,宛然,有种莫名的熟悉,但又带着绝对的陌生感。
肩辇甫起时,心下还是起了另一种神惶。
‘闰年九月初九的圣女。’北归候的话骤然划过脑海,刺进心底。
我出生的那年,恰是闰年。我出生的日子,正是九月初九。
难道,周朝的祭天都要选取这一日的女子为活祭吗?
如果是,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玄机?
我兀自低下螓首沉思,骤然,肩辇猛烈一停,我身子一个前倾,小卓子已尖声地在辇外道:
“小主,您没事吧?”
“无碍。怎么了?”
“回小主话,前面是王爷的仪仗,所以委屈小主多等一下。”
我稍稍掀起帘子,原来是摄政王,他一脸凝重坐在肩辇上,往圈丘坛行去。
连摄政王都被惊动的事,必定不会简单,这愈发让我觉得,天,怕又要变了果然,掀起的帘外,渐渐沥沥地飘起些许的细雨,我放下帘子,终还是有些许的雨丝飘至颊畔,沁凉沁凉。
肩辇才停至未央宫,檀聆早撑看伞匆匆走了出来,我下辇,她轻声禀道:“小主可是回来了。”
“宫里有何事吗?”
这次随假御驾圜丘祭天并没有公诸于众,但,与上次出宫逛街市的不同在于,此次并未出禁宫范围,而且,我不准备用任何的理由去搪塞,因为,经过上次宸妃一闹,即便六宫明里佯作不知,暗里,定已传得沸沸扬扬。
既是这样,我何必违心地去掩饰一次又一次呢?
“回小主的话,是澹台宝林请小主过宫一叙。”
澹台妲?
想起我这位好‘妹妹’,我就不能不想到最早引泰昭仪见我的正是她,当我戴上那枚尾戒时,她是否也在心里笑得如同脸上一样的美艳动人呢?
不过这种美艳动人,只让我联想到最令人反胃的毒蛇。
今日,她撩着她的毒矛,又想做什么呢?
“小主,澹台宝林说了,是有极重要的事请小主过去相商。”
“我知晓了。先扶我更衣梳洗。”
我淡淡道,裙裾溅上些许的污泥,这雨天,终是让人不快的,尤其,还是冬至这目的雨,粘腻冰冷。
甫进殿门的刹那,那些漫天撒下的雨丝里赫然夹了一些雪粒子。
我在周朝所经历的第一场雪,还是到来了。
这场雪,在冬至的这一天,终是撒进这血腥气渐浓的地方。
白茫覆盖下,所有的肮脏真的能掩盖吗?
我知道,是不能的。那些肮脏会在最纯洁的覆盖下,以另外一种形势带着伪装展现。
这,是所有阴谋缔结的本质。
换了罗裙,系上稍厚的雪袄大毡,因天寒地冻,云纱的身子又未恢复大好,我只让檀聆一人扶着我,一路行至青矜宫,门口早有宫女迎着我往冰冉殿而去。
甫进殿门,却是暖意融融的,殿内熏着碳火,但烟雾却是极少的,应该是上等的银碳。
澹台妲捧着手炉,蜷在暖炕上,下首两个小宫女正替她捶打着小腿,她颦了下眉,轻啐:
“歇着去吧,瞧你们冻得手都伸不开。呵呵。”
“小主真疼奴婢。”
那俩个宫女笑着福身,揉看冻得通红的手,行礼退下间,我却并不再往前行去,只站在殿门那,澹台嬗抬起的眼眸凝向我,笑得愈是轻柔。
“小主,墨小主来了。”迎我进殿的宫女禀道。
“嗯,你们都下去吧,我和墨小主说会子体己话,”她吩咐道, “若昭仪娘娘回来得早,就说我稍晚过去陪她,不必告诉昭仪娘娘,墨小主在这。”
“是.小主。”
“你先回宫,待过半个时辰再来接我。”我吩咐檀聆。
既然她吩咐下人不用回泰昭仪我在这,那么,檀聆在外候着,也终是不妥的.不如让她回宫。
因为,我知道,我这个‘妹妹’,今日邀我到此,绝非仅仅是为了共赏雪景殿门在身后关闺,我站在那,看着她,神态并无一丝的不安。
“站在那做甚么?过来吧。这里暖和。”她的声音是极好听的,犹如雏莺般动人,这样动人的声音下,又是几分丘壑呢?
我很想知道。
走到她跟前,她示意我坐到暖炕另一边,我依言坐下,淡淡地问:“不知宝林唤嫔妾至此,有什么吩咐?
暖炕的几案上,置着一些茶点,她执起一侧的茶壶替我满上一小盏茶,递于我:
“尝尝,这是家乡的茶。”
纤手接过,望着那墨黑的茶汤,知道这是只有盛产于南越的黑燕茶,也是小时候,上卿府最常泡的一种茶。
距今,却已有两年的时间未曾品到了。
自进宫,日常品的,都是淡无味的贡茶,其实,茶不淡,只是那两年内,人的心.淡了。
“该有两年多了吧,这茶,你不曾喝过。”她自斟了一小盏,浅抿一口,蓦地.说出这句话。
“嫔妾从未品过这种茶,是小主家乡的茶吗?”我品尽盏中的茶,对上她那句话。
“澹台婳,我的好姐姐,这里没有旁人,就你我姐妹二人,何必这么虚伪呢? ”
她笑得愈发动人,却在这暖意融融地殿内,徒添了几分的凛冽。
我迎上她的目光,不承认,但,也不否认:
“澹台宝林今日所为何事呢?难道就是要与嫔妾妄论谁比较虚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