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问母亲原因,只在我心底发誓,若我碰到我的良人,我一定会用我的青丝为线,红豆为心,绣这一个香囊。

思绪万千时,一声音在我身后泠泠响起:

“绣得倒真是用心。”

我一惊,银针刺入香裳面子内,戳进正捏紧囊口的食指间,宛如相思豆的血殊即刻沁了出来,我惊愕地回眸,对上的,是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如一泓寒潭,潋着墨样的颜色,冰样的潭面,连一丝一点的春光也难入其中。

是景王。

未待我回神,他劈手把香囊夺了过去,银针尚刺在香襄的面上,被他这一夺犀利的针尖在他的手背留下一道不算深的伤痕。

“本王后天大婚,这是你送予本王的贺礼吗?”他薄唇微扬,眸底竟有我不熟悉的一抹戾气。

“不是,这不是给您的。”心底蓦地有丝惧怕,可,我还是要否认。

“哪怕不是给本王的,但本王看上了,这,就是本王的!”他狠狠攥紧香襄那么狠,仿佛是要把它揉碎一样。

“王爷,您若喜欢,我再为您绣一个,这,确实不是给您的!”

“本王说了。本王看上的,就是本王的。”他一字一字,从齿间狠狠地说出他虽然傲慢、冷漠,但,从来不象今晚这般,我的脊背骤然起了一丝凉意。

这殿内,此时的冷清,更让我惧怕莫名。

云纱和清荷在后殿绣花,檀聆被我打发去休息了,佟儿恰逢太医院值训,将有半月时间不在未央宫内,今晚值夜的不过是两个粗使宫女,若我唤,她们应该会进来,可是,景王的行踪就彻底暴露在这禁宫,不仅如此,我和他之间的关联也将被人所知。

宫中不乏好事者,而我,不能赌这一局

我下意识地向后退去,他逼近我,另一只手陡然抓住我的手腕,我一甩,根本挣不脱,他钳得那么紧,我好象能听到骨胳在他的手心袱一寸寸捏碎的声响。

容不得我思考,我用手里的银针向他挥去,我以为他吃了方才的痛,会有些顾忌得去避那银针,可,我眼看看银针深深刺进他拽住我的手背,血,沽沽地从方才的伤口迅速涌出时,他却仍不放手。

我一惊,忙松开银针,他冷冷一笑,把香襄收进衣袖中,另一只手,用力地一拔,那枚银针晃过一道光影,便被他梆仍到地上,泠泠无声。

一如,我所有的惊呼声,也都哽在喉口,再发不出声音一样。

他狠狠地一拽,我整个人便被他拽得身不由己地跌进他的怀里,我用尚自由的一只手使了全身的力气格着他,竭力保持那一分一毫的距离,他却用更大的力气揉住我,将我钳制得再不能动。

“送本王的百花绣画你让宫女代绣,却在这绣香襄,你难道忘记,谁才是你的主子?!”

“我们不过是订过盟约,充其量是你的棋子!”我的身子被他控制得不能动分毫,我不想这么贴近他,但,他根本不容我的反抗。

“或许今晚,本王该让你知道,做一个奴才该有的忠心!”他的声音里,危险气息愈浓。

我惊,我恐,我无法躲避。

“对你忠心又如何?那息肌丸的功效,难道真的仅是维系容貌如此简单?”

他的俊眉微微一扬,深黝的瞳眸昧起:

“你这么想要他的孩子?”

他不否认息肌丸的用途,也证实了佟儿所说的属实。

心.仿佛被重重砸了一下。

为了容貌,我不得不用息肌丸,否则,色衰爱弛,古而有之。

关于孩子,却是一个女子最基本,也是最放不下的一种渴求,尤其,是心底有着对那一人的爱,这种渴求则更为浓烈。

而,这寻常女子看似简单的渴求,甚至称不上渴求的权利,于我,竟成了奢望!

“放开我!不然,我真的会喊!”我努力使自己发出声音,却只有短短的一句。

“倘若你不怕所有人知道,你是本王从南越带回来的棋子,你就喊。本王能带你进宫,就不怕这万一。”

“你知道,我是宁为玉碎的!”我说出这一句,眸底,是坚毅的绝决。

“本王何时让你这么恨?这么怕?你不是曾妄想做本王的侧妃,不过短短月余,你变得倒真是很快!看来,女人,都是很低贱的东西!”

他不理会我的言语,也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刹那,他带着狠厉地堵住我的樱唇,我措不及防,他的唇重重地碾过我的唇畔,一寸一寸地粗暴地吸吮我紧闭檀唇上的芬芳。

然,我所有的挣扎在他的钳制下,仅是化为云淡风清般无用。

他气力极大,似要将我胸腔中全部的空气挤出,那不是吻,仿佛是一种恶狠狠的咬啮。在他愈来愈激烈的粗鲁中,我慌乱莫名,但,一句话都说不出,所有的话都被他堵在唇中,如果我坚持要喊出什么,那么,他的唇舌定会得寸进尺。

所以,我惟有紧闭檀口,也将所有的声音一并闭去。

他的狠厉因我的拒绝在此时演绎到极致,我的挣扎,更让他咬破我的樱唇甜腥传来,弥漫在鼻端,他的吻带着嗜血的绝对。

这样的唇齿侵犯是痛入骨髓的惨痛,亦是一种饮鸩止渴的绝望,在这绝望中我想逃,我想避,我不想这样被他掠夺侵犯。

恍惚地念起玄忆那总是温柔地吻,我不要,我不要可,景王不放,他钳住我的手也开始不再仅仅满足于钳制,骤然,我觉到身子凌空,唇瓣一空时,他已把我揽腰抱起,径直,大步走向床榻。

“这里是未央宫,我如今是皇上的嫔妃!你莫要大逆不道!”我奋力捶着他声音也提高几分。

我没有余地去顾及他和我的安危,我不要我的清白这样毁于他的手上“你不过是本王卑贱的棋子,没有权利说不!”他的戾暴在说这句话时,发挥到了极致,随即,他把我重重地扔到榻上。

身子重重触到硬硬的底木,让我疼得不由颦紧黛眉,未待我有任何的闪避他覆身上来,双手用力地一撕,我身上的宫装,只化做坠萎的残叶。

“皇位是他的,女人是他的,连本王棋子的心,竟然也都归了他!本王真的不知道,他到底哪点胜过本王,为什么本王却处处受制于他!连自己的王妃,母妃都无法护得周全,全断送于他手中!”他狠狠扮回我不愿看向他的脸,“既然你把心给了他,那么,你的身体,就是本王的!”

我手臂那颗鲜艳的守宫痣他一定看到,可,为什么,他却无动于衷呢?昔日我是宫女,今日我毕竟是后妃,他如此做,罪必当诛!

呢?

但,为什么,今晚的他,竟然连一丝顾忌都没有,以往的冷静全然都不见了我来不及再想什么,他的手已开始撕开我唯一的遮掩,我用力推开他的手,可,我的力气那么小,只让他用一只手钳制住我两只手,固于头顶,他的唇再次狠狠地吻向我。

我反咬住唇,咬得那么紧,方才被他咬破的地方迅疾地有血渗出,他空出的那只手立刻用力一掐我的下颔,疼痛让我不得不松开紧咬的唇。

“好,够倔!本王喜欢你这分倔!”

“我求你,放了我,我不要!不要!”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他停止这种伤害!我所有的思绪接近崩渍,第一次发现,无论再怎样坚强,镇静,在此时,都化为无力的软弱。

但,我没有眼泪。

我只是带着绝望看向他,他在我绝望的凝视下,继续撕撕我仅剩遮挡的手稍稍滞缓了一下。

这半分的滞缓,终于让我得以挣脱他的钳制,我几乎是踉跄跌滚地落下榻青丝披散,衣裳凌乱,我来不及去掩上我的衣裳,我只想逃,逃离这里。

未等我奔至殿门,一声通报,却让我的脚步再迈不开去:“皇上驾到!”

第三章 惊情

玄忆?

今晚他因珍妃身子不适去了倾霁宫,是以,谁都会认为,他一定会陪在珍妃身边,包括景王定也这么认为,才会涉险到此吧。

可,玄忆,竟然会驾临未央宫!

由于偏殿只有一进,所以,根本无藏身之处。

玄-“乙一旦推开殿门,必然会看到床榻上的景王,而,这后果如何,是我无法也不敢去揣测的。

手心沁出冷汗,包括我的额际,一并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刻不容缓,我不能再耽搁

如果因此引起误会,败得不仅仅是我的名节二字。

我急转身,奔回床榻。

景王仍斜倚在榻上,脸上的神色却是波澜不惊的,见我如此惊惶,唇边分明勾起一抹哂笑。

无暇顾及这些,我匆匆上榻,纤手微扬间,月白的帐帷顷刻垂覆,遮去这一隅的床榻,也隔了与玄忆之间的距离。

轻掀一侧的锦褥,语音压低:

“王爷若不想徒增是非,还请屈尊!”

他蹙了一下眉,唇边的哂笑稍稍收敛时,顺着我的意恩蜷进那锦褥中,一切甫停,殿门已然开启,玄忆月白的身影,缓缓入殿,径直走到榻前:“歇这么早,身子不适?”

他才要掀开帐帷,我的手却抓住帐帷的一角。

“皇上,瞳儿确实不适,想早点歇息。”

“既不适.可传太医来瞧过?”

他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抓住帐帷的手,刹那,松了一下,但旋即,复又抓紧。

今晚珍妃泛喜,他仍抽身到未央宫来看我。

他,还是念着我的。

但,我却不能让他掀起这层阻隔的帘子。

“不过是女儿家的杂症,歇一晚上,就没事了。”我竭力控制心底的悸动,尽量让声音平常如昔, “瞳儿又失礼了,参见皇上。”

我怕他深究这病,刻意地岔开话题,这份刻意,他又怎会听不出来呢?

“你即要参见胱努也得让朕瞧看你拜才是。”

他的手复一紧帘子,我未加思索,断然拒绝:

“不要!”

“你——不想见朕?”这句话,他说得并不算流畅,一如他的手,也分明是滞了一下,顿滞间,我仿佛能看到他眉心的蹙紧。

“不是——是不想让皇上看到瞳儿脸色较差的样子。”

他不禁哑然失笑:

“你昔日不是连日晒都不怕?”

“现在怕了,女为悦己者容,所以不要这个样子给皇上看到。”

我岂能让他掀开这帐帷,景王毕竟八尺男儿,蜷在锦被内,仍是见形的,固然此刻的景王,蜷在锦被内,一丝动静都没有。

我和他共卧一被,现在的他与方才激狂邪肆的他,判若俩人。我看不适他一直都是。

其实无论景王或者玄忆,我该都是看不适的罢。赢家的男子,心沉若海,曾经我只窥得些许的表面,就已被伤到,若想不被伤,其实,有些时候,看不透倒是好的。

所以,信口诌出这话,心底,陡然一松。

玄忆滞了一下,他的手旋即覆上我抓着帐帷的纤手,隔着帐帷,我仍能感到他手心的温暖,一如往昔。

“女为悦己者容?瞳儿可是怕成了无盐女,朕就纨这把扇呢?”

他的手好暖,虽然保持看这个姿势并不舒服,可,被他握住的刹那,我是幸福的,即便膈了那层?删怔,那些许的幸福,仍一点一点弥漫充盈进我的心底。

“皇上……”我低低唤了一声,一时间,竟不知怎去回他这句看似调侃的话“虽是女儿家的杂症,仍是不能讳疾忌医,朕即传太医替你诊治,你身子好了,才能按时绣好香袭于朕。”

香赣,我的香囊还在景王的袖中,那是我绣给玄忆的,纵是相同的香囊可以再绣第二个、第三个,但,发绣的香裳只能一次,再多就不灵验了。

我相信南越的古老传统,一直都相信,毕竟那是我曾经赖以维系的一种信念他见我迟迟未出声,握住我的手愈紧:

“到底怎么了?让朕瞧瞧!”

说罢,他就要掀那帘子。

“皇上!瞳儿不便,您不能看!”我?“光惚回神,仓促地应话。

只这么一句,他再要掀帘的手终于还是停了下来。

“你这样,教朕怎能放心?”

如若我让他瞧了,我又怎能放心呢?柔肠百转间,我明白,这份帝恩在今晚是如何弥足珍贵。

可,我不能握住。

惟有拒绝,景王才能全身而退。

惟有拒绝,我的名节才能得保。

“瞳儿真的没事,皇上,夜深露重,您还是早些安置吧,若为了瞳儿的杂症扰了您的心.反倒是让瞳儿不安。”

他覆住我的手,随着我这句,骤然松开。

我的手,也在瞬间滑落,连那帐帷都抓不住。

一如,我仿佛永远无法完全抓住任何人的心一样。

心,本是最虚无的,要怎样抓,才能握得牢呢?我并不知道。

景王,伏在锦被下,纹丝不动。

玄忆,立在帐帷外,悄无声息。

我盼着、等着他来,当知道今晚他去了倾霁宫,我心里其实不能做到真的没有任何计较,可,如今,他真的徜,驾亲临,我却不能相见。

这对我,是一种折磨,亦是种煎熬。

造物弄人,入这周朝后宫不纯粹的因,才会有今天的果,但,退一步说,倘若不是当初与景王定下盟约,我又怎可能邂逅这位一统天下的明君呢?

止住所有的念头,我敛拢心神:

“皇上,龙体维安。”

淡淡说出这句话,我不让自己的情绪泄露。

“好生歇着,既然不愿让朕瞧你,朕也不勉强瞳儿。朕会命太医今晚值守在未央宫,倘还不舒服,务必让太医瞧一下。”

他的声音仍是那么温柔,没有一丁点的愠意,但,他愈是温柔,我的心底就愈发难耐,本松开?限帷的纤手蓦地拽紧了那月白的帐帷,心思百转间,手上的力却都消逝怠尽,掀不起那轻薄的帐帷。

“记得朕的香袁。”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往殿外行去。

殿外,星星点点的宫灯,璀灿地照亮他离去的方向。

只那么一灿灿地,突然,就有什么揪住我的心,锐疼的,我必须要重重地吁出一口气,才能平复那种揪疼。

觉到鼻端,有灼热的气息时,我才抬起不知何时低垂的眸子。

对上的,是景王没有温度,墨黑、沉暗的眼神。

“蠡女人。”他说出这三字,语音犀利,嘴角又分明挂着哂笑。

他索来一丝不荀的冠发,因蜷于锦被的缘故,此刻,有些凌乱,几缕碎发拂在他的哞前,只让他的眸内的神情愈发不能辫清。

“是,我是蠡,今晚的蠡,却是由于王爷的放肆。假设让皇上知道王爷在此后果如何,您心里比我更清楚!现在,请王爷下榻,还我一个清静!”

他的所有犀冷、哂笑随着我这句话,有那么瞬间,仿佛都消逝涣散,然后他没有再用强,只是理好凌乱的衣襟,掀开帐帷,慢慢走下床榻。

“暖——”在他即将起身的瞬间,我唤道,他转眸望向我,只这一刻,他眸底,再无魄人的寒气,余了一些流转的眸彩,凝着我,四寂无声。

“请王爷把香囊还我。”说出这几个字,坚定、决断。

他又笑了,这次的笑全然没有哂笑的意味,他笑着,收回凝向我的眸光,随后,蓦地站起:

“本王要定这个香赣!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前一句话,让我心底陡然起了愤怒,后一句话,却让这种愤怒骤然没有地方可以泄出。

道:

死了这条心?死了要回香裳的心,还是死了寄托在皇上身上的心呢?

“景王堂堂王爷之尊,竟要夺人所爱吗?”我声音泠然。

他站起身,没有丝毫的迟疑,脸微侧,似看着我,又似看着未可知的地方“我被他夺去的,又何止这一个香囊!”说罢,他拂袖离开,甫开殿门,云纱的身影悄然出现在殿外的暮色中。

这一句话,他没有用以往高高在上的自称‘本王’,甚至也没有以往那些或酷寒,或不屑的语气,隐约里,我竟品到一种涩苦的味道。

我手握住?张帷,欲待起身,但,一丝的踌躇间,还是没有再阻住他离开的步子。

发绣香袁被他夺去,我该拿什么给玄忆呢?

青丝可再有,红豆可再得,但,意义终究是既然不同的,况且,那图案是我特意绣的,若再绣一副,定然不能重复,可,除了那副图之外,我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图可绣,或者说,能寄予明白我的心意。

绣囊上的图其实很简单,只是一枝玉箫,上面缠绕着绯色的缨络。

但,我深信,玄忆会懂,会明白。

君当如磐石,妾当如蒲草,蒲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放诸于这箫和缨络又何尝不是呢?

只要握箫的人始终握住,那缨络必也是种长久的缠绕。

黯淡的垂下眼眸,我是无法绣出第二个香囊,所以,不去宫外也罢,因为心中所有关于自由的些许向往,竟是比不上那感情的缱绻。

“你伤了王爷。”

骤然,有女子声音在殿内响起时,我才收回了心神,甫抬哞,云纱孑然地站在榻前,神色肃穆,甚至,还有一种悲痛。

我只看了她一眼,便移开目光,关于今晚的景王,他对我的伤害,又有谁知道呢?

我伤他,怎会有他伤我那么深呢?他每次出现,都会带给我伤口,渐渐地他于我的所有,似乎就仅会和伤口有关。

淡淡一笑,并不愿应她这句话,我拥紧锦被,锦被那么暖,何时也能把心中全部关于冷洌的地方都温暖到呢?

即便只有夜晚那一隅的温暖,我亦会欣喜的吧。

而,我这抹笑意,却无形中激怒了云纱,她的语意里第一次带了一种除淡漠之外的感情,我知道,那叫做激动,她并不是一个容易激动的人,甚至,在我初识她时,是把她与乖巧、温柔二种品德联系起来的。

“我没有想到你这样残忍,当初,还认为你本性纯良!墨瞳,你我也曾真心相待过一段日子,纵然那段日子我有所欺瞒,但至少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没有想到,如今的你攀附皇上的高枝后,就狠得下心去伤害王爷,你可知道,王爷今日这般,全然是被逼的,你被皇上所谓的宠爱迷荤了眼,连真伪善恶都分不清了吗?”

她不自称‘奴婢’,字里行间弥漫的傲气,却仅让我颦了一下眉,旋即便松开,蕴上眉稍,及至漾到唇边的,是绝美的笑弧。

“呵呵,”我淡淡的笑随着她这句话,终于笑出声,轻轻抚平裙裳的褶子,过往一些深深浅浅的褶子如果也能一并抹平该有多好呢?可,我知道,那注定是奢求,慢慢望向她气愤的脸,缓缓地继续道, “真心相待么?可惜,我本来就无心,至于你是否做过对不起我的事,这也并不是重点,这高枝,这皇恩,是我做棋子之外的所得,我若是放了,只怕王爷也不会依的。至于王爷是否被逼,又岂是你我所能擅道的呢?”

我不喜欢别人这样部分青红皂白的指责,用这样的气势,这样的语调,那仅会让我联想起昔日夫人和澹台嬗的盛气凌人,即便她们是无理的,也总这样迫得母亲和我就范。

后来,母亲去了,剩下我一人,她们仍是不肯放过每次指责后,肆意凌辱的机会。这些,构成我回忆里永远没有办法抹去的阴影,所以如今,我厌恶这同样性质的指责。

“你起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去后,你就会明白我所说的话!”她不再用言语争执,只是望定我,带着执拗地说出这句话。

我有些疑惑地凝着她,她想带我去哪里?这禁宫,此时宫门早就落了锁,又能去哪里呢?

她不待我启唇,顺手从衣架上取下披肩,递于我:“去与不去,抉择在你。”

我没有什么可怕的,既然她说能去,我何必担心其他的,她是景王的人,自然对宫内入夜的规矩,比我热悉得多。

包括景王屡次在深夜来访,焉知是不是与此有关呢?心底骤然划过一念时我起身下榻,接过她递来的披肩,甫系上,她已转身往殿外行去。

今晚,她本该在后殿和清荷共绣那百花齐绽绣画,这般脱身出来,我不知道清荷是否察觉,更不知道,明日她们若绣不完,我该拿什么去交差,思及此,我才要启唇,她仿佛清明于心似地,道:

“百花齐绽绣画,明日我自会按时交予你。”

她原是极会察言观色的人,却在昭阳宫故扮作憨淳态,宫里的人,果真,知人知面难测-心。

既然,她都这么说,我又何必担忧呢?

她并未从宫殿正门出去,而是绕到后面的侧门,只轻轻把那门栅一取,宫门在吱呀声中慢慢开启,甫出宫门,沿着甬道绕了几绕,便拐入一条僻幽的小路,沿途有索纱宫灯辉辉,在夜的暮色下,终是照不清前方通向何处。

她没有提宫灯,我们就着宫灯照耀下的绰绰细碎光影,走得并不算慢,不时有更漏声响起,远远地,听不真切,只徒添了宫殿的肃穆。

我有些疑惑,这里即便是宫中的小路,为何竟看似人烟罕至的呢。

“这里通往的是宫里一处禁忌的宫殿,所以,白日都没有人来,传说,这里词鬼,每到晚上,屈死宫里的鬼,就会在这小路上将活人拖走。”

她的语音幽幽地从前面传来,我打了一个寒颤,不是因为她言语里的诡魅,仅是那树影斑驳中洒落的月华,惨白惨白的,宛如渗人的一双双空洞的眼睛,映着丝履上精致的蝶纹,是鲜明的隔世感。

强收心神,对上她的话:

“这宫里,确是屈死过很多人,可这些屈死的人,却都是懦委者居多,生前如此,死后难道反添了胆色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