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两位的围绕,那些高髻早将帝王遮挡的更加严实,而中间相隔的距离,对于锦衣来说也是难看清帝王之容的,所以锦衣干脆的转了头,去扫那些华盖跟前穿着紫袍花纹的太监去了。
勾背欠身的侧影,拂尘纱帽的列行,看的锦衣一笑,忽就想起近半个月前那位偶然一遇的英俊太监来,只不过那太监当真和自己只有一面之缘,之后倒是未再见了。
心中想到这人,自然也是抬眼去寻的,皇上的随从仪仗本就壮观,哗啦啦的少说也是二十来人的随行,锦衣知晓惯例,随着皇上的,除了大总管外,一般还有一位贴身御用,其后从掌灯捧印到秉笔这类的就是四到六个,再合着随堂,传声的,光是有身份的太监就跟着近十个了。
锦衣眼扫在那些太监里,寻着背影相似的,但一个个佝偻的如虾,哪里有和那日故作架势挺拔的腰身能比的?所以瞅了半天,锦衣竟没能瞅出一个。
正在这时,仪仗鸾动,众人又跪了,便知是皇上要离开,锦衣忙是踮脚再看皇上,却已经看到的是背影了。
挺拔的金黄之色,被那些随行的侍从晃动的脑袋给遮掩上了,锦衣略有些失神,继而却也自嘲的一笑:罢了,我现在的身份,就是看清了他,又能如何?吹嘘吗?我又不是来当丫头混日子,等出去了拿来显摆的!哎,看的再多也是无用!
锦衣心中正自嘲呢,那些锦衣华彩的都入了佛堂,大约过了一刻钟的功夫,一身月白的贵妃先出了佛堂,带着她的一应随从走了。锦衣想到太后与郡主之间的亲戚关系,摇摇头自己缩在枝桠边的石头上一坐,倒也安心的等待了。
又过了一刻钟的样子,淑妃也出了殿带着她的人走了,佛堂之前的青石路上终于不那么拥挤,锦衣数了数也就六个人在外头侯着了。
想着一身素服的太后在佛堂里诵经,锦衣便想起当初在宫里还是两边相对的时候,她就听到过娘亲偶然说过一句:拓拔家的女人都不好惹。
她身为公主,自然知道拓拔的大姓,于当时的朝来说,拓拔一门绝对算是大士之家,甚至是名门望族。不过奇怪的是,王朝皆以后宫妃嫔之位与各路臣侯爵王形成蛛网,以笼络臣心,再借后宫与前朝的丝缕暗线来掌控荣辱,所以国之名士之家哪个大姓的不在后宫妃嫔的蝶谱上找到自家的流芳?可偏偏,这拓拔姓又是寻不着的,因为宫里从没一位拓拔姓氏的妃嫔!
她也曾记得十三岁的时候好奇问过掌仪嬷嬷,可掌仪嬷嬷却不似以往的伶牙俐齿,硬是傻了好一阵才说了句:“这是说不清楚的规矩。”这令她以为是祖上传下的规矩与那掌仪嬷嬷相论,可那嬷嬷却不与她多言总是岔到别处去,而她与娘相言,得到的也不过是娘的一句话:拓拔一家是名门望族没错,但血非中原,其心有异,只可为饵为刀俎,世代王侯可姻亲,但其人断不入帝冢。
这便是答案,她带着这个答案在战乱纷纷的时候于颇有文治建树的二皇子相论过,纵然二皇子也是要欺负于她,但视她女流自还是显摆于她:拓拔家在血统上算异族,可偏偏这异族彪悍神勇,早在祖上称帝的时候,为帝之仁术所感,而拜为臣下,其后所出男子,为国可武以护国,文以治国,使其拓拔一家威望深厚!但,拓拔一族之异,有一习俗不改,便是若拓拔家的女子与外姓男子成亲,其为首子女必随母姓,此规矩百年不改,是以与帝王心照不宣,拓拔家女子从未有一踏进宫门半步。
所以在宫里闹的沸沸扬扬皆认为侯爵与帝王起义,都是因懿贵妃惹来的麻烦时,只有锦衣不当回事,她理所当然的把这些当成那些嫉妒的妃嫔编织的借口,而她相信,这是那拓拔一家的蛰伏到了头,这是皇族之血不曾有异而导致的结果。
锦衣正想着,太后从佛堂出来了,她扶着身边的丫头,慢条斯理步态优雅的缓缓而去,不时的站在一株花枝前看看,闻闻,便又迈步。锦衣遥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有些莫名的感慨:那般死气沉沉的灰暗与棕褐之色,是她太后身份必须对应的色彩,可那应该还纤细的身条却藏在这衣服里,再无一点妩媚。四五十的女人若真的老去,为何她步态优雅之下,却依旧浮现出一些小儿女的姿态,是这宫满足了她不曾踏进来的愿望让她心喜?还是那寂寞空闺里有一颗未老的心?
第一卷 锦衣夜行无人知,绝代风华有自恃。 第二十四章 佛堂再见
太后的仪仗去了,驻守四边的侍卫自然也撤了,锦衣起身回往佛堂,见塑像前供着一应瓜果祭品,三株高香已经烧了一截,她便看着那佛像歪头打量了一翻后说到:“佛祖,你真的会显灵吗?你真的会保佑我吗?我小时候求你求了多少次?跪你拜你,给你上的香也不少,可你还不是丢了我?如今…我竟然还要伺候你,真是,笑话!”
锦衣口里嘟囔完了,心里舒坦了些,拿了布子,开始擦灰打扫,正忙活的额头上沁了汗,忽地一个人影现在佛堂前,锦衣眼一扫到那太监穿的绣着锦鸡图案的软底靴,急忙丢了扫帚行礼:“不知公公有何吩咐?”
那太监朝锦衣走了两步,扯着嗓子说话:“皇上让我来行赏的。”
依旧是尖锐而拿捏的音,听的锦衣一愣本能的抬了头,一见是那日里见过的英俊太监,当下就脱口而出“诶,是你?”
那太监似是一愣,继而也和锦衣一样的反应:“嘿,怎么是你?”
“怎么会不是我?我是神宫局的丫头,这佛堂该我打扫啊。”锦衣见着他也这么说话,并不去搬那礼仪规矩,她宁可熟络一些,将来若有依靠,总是亲近一点才好的。
“哦,原来你是打扫这里的,我说怎么别处瞧不见你…”
“怎么?公公有找我?”锦衣听着话的意思,似是这公公还惦记过她,自然顺着竿子爬,那太监似是尴尬的讪笑一下,而后挠着脖子说到:“那倒也不是,只是洒家为皇上传话跑过几个宫院,却没见佛龛前有你,还以为那夜里遇到你是场梦呢!”
锦衣噗哧一笑:“公公真有意思,您帮我挑了刺,这般细致的活怎么可能是梦。”锦衣说着眨巴下眼睛:“公公说您来是行赏的,不知行的什么赏?”
那公公闻言哼哼了两声算是清了嗓子,而后一本正经的站直拿腔拿调的说到:“皇上让洒家行赏,是来表扬你的,圣上说神宫局的丫头把佛堂收拾的不错,合太后心意,令以后都这般用心打点,还说只要太后高兴,他定会重重有赏!”
最后一个赏字扯了长长的音,听着还真是那么回事,锦衣有点稀里糊涂的,但依旧还是规矩的跪地叩谢,口中大声念着谢恩的话。太监伸了手似要扶她,好在还知道规矩的离着些距离,锦衣心里更是诧异,但面上不动声色,只起身后冲那太监甜甜一笑:“蔡公公,我这心里有点慌。”
锦衣在宫里别的本事没有,唯那脸上功夫最是到家,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笑几分,哭几成都是她最能拿捏的,当下的甜甜一笑,也是她以往对身边皇子皇兄惯用的表情,端的是可爱天真不谙事实的样,这当下一笑,先把那太监给笑愣了,紧跟着锦衣眨巴着眼一脸迷茫地问到:“蔡公公您也知道我是笨手笨脚的人,说到底今日也不过只是把堂里打扫了个干净而已,皇上怎么会突然说行赏呢?难道以往这宫里都是很脏的吗?”
锦衣这装傻的话语似把那太监给问住了,愣了愣,那太监又挠着脖子说到:“这个得问皇上,咱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虫,怎么能知道呢,至于这宫里,又怎么会脏呢,兴许是皇上他瞧着太后高兴,一时兴致说的吧,反正我就是来传个话…”
锦衣听了想想也是这么个理,皇上兴许就是一时兴致随口的一句罢了,当下倒也不在这上纠缠,只冲那公公笑了一下而已。
两人之间这突然没了话,似有些尴尬,那太监挠着脖子冲锦衣说到:“那个…你手好了吗?”
锦衣一愣笑着点了头:“好了,你瞧!”锦衣是一心想着能和这太监搞好关系,将来有便宜占,自然处处尽可能的丢了规矩套着近乎,所以她十分大方的伸手到了太监跟前,细白而柔嫩的柔荑不但散着清香,还有那光滑的肌肤发出荧柔的光泽。
那太监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其后却是诧异:“你的手怎么可能这么光滑呢?你那天提个水就伤了手,难道这些天你没做活路?”
锦衣一顿噗哧一声笑了,而后左看看右看看地从袖袋里套出一些布团来,正是她那身被扯烂的宫装上的布。她拿着对那太监摆了两下,轻声问着:“明白没?”
太监摇摇头。
锦衣把布缠到了手上,冲着太监一扬:“那,这样不就伤不到手了?”
“你还真是狡猾!”太监呵呵笑着言语,那声音完全没了尖锐,听着倒似正常男子的声音,锦衣诧异的一愣,那太监却又扯着尖锐的嗓子说到:“那你扫地呢,我刚才可没见你缠手,难道那扫帚不伤手?”太监说着自己弯腰捞了那扫帚在手,紧跟着嘴巴里发出惊讶的声音:“咦?”
锦衣赶忙把扫帚拿了过来,有些不安的看着那太监,这扫把竿子虽是竹子做的,算的上光滑,但竹节之处还是咯手,而且每每扫几下后,她的指尖还是发疼,于是她便把用来添长明灯的香油拿来用布擦抹了竹竿,而且常常在夜里用布条沾了油的裹在竹竿上,几番这般弄下来这扫把的竹竿早就光油顺滑,怎会伤手?可是这般行径却是糟践了香油,算是私自挪用了宫内之财,往轻了说能罚她跪一宿,往重了说也能罚她入暴室三日。
那太监瞧着锦衣忐忑不安的样子,再瞧着她手里的扫把,竹竿子发亮,忽就明白过来,左右瞧了瞧之后,笑着轻声说到:“哈,你还真狡猾,胆子也够大,这要是让人知道了,看你怎么办?”
锦衣一时吃不透这太监会不会向着自己,当下鼻子一抽,嘴角开咧,立刻就呜咽出声,紧跟着那泪哗啦啦的就落了下来,倒把那太监给弄了个僵,急忙连拍带哄地说到:“诶。别哭啊,好端端的哭什么啊,我有没说要告诉上面,瞧把你吓的!”
锦衣抽泣着故意拿怯生生的眼神瞧他:“公公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干嘛说假话。”
“那公公真的不会告诉别人?”
“不会,我向你保证!”那公公一挺身子拍了胸膛,这动作让锦衣有点恍惚,这宫里的太监不是瘦弱成竿就是虚胖成猪,他竟然还有个结实的胸膛?
第一卷 锦衣夜行无人知,绝代风华有自恃。 第二十五章 太监金身(一)
锦衣也就恍惚了一下,她是纳闷,但再一愣的想起那天晚上这位好似会功夫的下井来着,倒也觉得人家有这结实的胸膛也是应该,便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那太监见锦衣不在抽泣有些愣的擦抹眼泪,以为小姑娘吓的没回过神来,便笑着说到:“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这是咱们的秘密!”
锦衣倒是想着和这公公弄的亲近,可是真的这么顺的就亲近了,锦衣这心里自然就怀疑起来,她瞅着那公公,忽然就直直问到:“公公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啊?”那太监没想到锦衣这么问,僵在那。
锦衣一见他尴尬忙是说到:“公公,锦衣不过是个落选的秀女被做了奴婢,家里无势,人也没一点本事,承蒙公公相助还免得尴尬,如今公公好心为我隐瞒,实际上说来这事说大了也算罪过,锦衣和公公不过萍水相逢,公公却这般仗义呵护,令锦衣纳闷,公公您为何对锦衣这般好?”
那太监愣了愣然后又挠着脖子说话了:“那个…其实吧…你看,咱们不都是下人吗?咱们不都是才进宫左不知道右不清楚的人吗?谁能没个犯错的时候,你说是不?难道要见点错就落井下石吗?这犯不着吧,所以…所以还不如同舟共济呢不是?”
“同舟共济?”锦衣一愣笑了出来:“公公您真是有趣,你是御前的随堂,是大公公,别个上赶着巴结您讨好您,您都未必正眼,锦衣不过是个神宫局的香灯丫头,倒得了公公爱护,这,真是怎么话说的…”
那太监闻言又挠了挠脖子:“其实吧…我觉得…我觉得你挺像我家里的妹子的!”
“啊?”锦衣一顿看了看那太监笑了:“原来是这样啊,那我就厚着脸皮将大公公你认成干哥哥好了,如何?”
“啊…成,成!”太监笑着点头,脖子挠的更欢。
锦衣心里笑着,面上却甜甜地:“那,妹妹叫做苏锦衣,家出沧河县,不知道哥哥您是…”
“我…我老家淮安。”那太监才说着,忽然听闻外面有脚步声急急而又重重地响起,他脸色一变地说到:“哎呀,我还有事,改天再找你罢。”说着一个转身就出了殿。
“哎…”锦衣眨巴眨巴眼,人也随了出去,就看到那太监已经和门口另一个太监,两人急步如飞,却又口中窃窃着什么走了。
锦衣有些迷糊的立在佛堂门口,她心里这会是真的糊涂了:这个太监到底什么路数啊,那一句话听着嗓音不对,可瞧着他和那太监凑一起的样子,可的确是个太监没错,要是不是早被人抓了。但是他,他怎么又…
锦衣不自觉的也挠起了脖子:这哪儿的…怎么就觉得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呢?
挠着挠着忽然发觉脖子疼,锦衣忙是灵醒过来,缩了手冲着自己的手就轻呸了一下道:“呸,好的不学,学这些,你怎么也这般没个规矩样!”说完抓着扫帚进佛堂干活去了。
这边厢,两位太监勾着身子急急忙忙的往御花园外出,才行到门口,就有侍卫要拦,一个太监手举着腰牌一亮,那侍卫立刻缩到边上去不出声了。两个太监出了御花园,绕到了爬山廊前,此处竟侯着三两个太监和宫女,捧着匣子。那和锦衣挠脖子半天的太监直了身的一挺腰杆,宫女们立刻上前给脱了衣裳,里面一身明黄镶金的衣裳就露了出来。这太监他不是皇上又能是谁?
纱帽一丢,陪着勾身的太监捧了金色的龙珠纱帽给冠上,而后又赶紧给规整了下衣裳,瞧着没事了,才急忙的冲身边的宫女摆手,立刻其他的太监和宫女都哈着腰的退了。
“皇上寻着人了?”眉眼发亮的小太监冲着皇上露着笑容。
“神宫局的圈子,我都转完了能不瞧见吗?”皇上似乎一时没缓过劲来说话还是尖锐的假声,把那小太监惊的一愣,噗哧一声笑了:“皇上,您这学的谁啊?”
皇上这会也反应过来,轻咳了两声,清了嗓子,回了自己的音斜了那太监一眼:“那不是学你吗?”
那小太监直接僵到那了。
皇上左右瞅了瞅才冲那小太监说到:“你听着,朕给你寻了个干妹子认了,这以后你就是她的干哥哥了,知道吗?”
“啊?”小太监一愣,忙陪着笑:“是,是,皇上您说什么就什么,可是…您不会报的是小的贱名吧?”
“朕只说了我姓蔡,估计将来迟早算到你头上,怎么,不乐意?”皇上昂着脖子问着,眼里却全是笑。
小太监干巴巴的一笑:“小的敢不乐意吗?只是这事要是穿帮出来…”
“你就不会让它不穿帮?”皇上说着冲小太监的脑袋上敲了个暴栗,一甩袖子大步前行,那小太监揉着脑袋跟在后面:“皇上,您要是喜欢她,干嘛不直接点了她?”
皇上站住脚看了小太监一眼说到:“蔡宝啊菜宝,你不是说是朕肚子里的虫吗?难道朕想什么你不知道?”
小太监缩着脖子咂吧了下嘴,这手就挠到了脖子上了:“小的觉得吧,您是不是不想淑妃和贵妃娘娘在意她?”
皇上一笑,说到:“朕不知道有这么一位,当日太后说选出了几位也就够了,其他的免了补见和挑选,朕想着反正也没什么公侯王爵的等着朕去赐婚也就应了,要不是那天晚上朕寻物瞎转遇上她,还真就错过这么一位美人。”
“那皇上遇见了,心仪的话,收了也是不错啊。您不是说了她细皮嫩肉的,在家肯定是被细养的主儿吗?何必留在那边受罪呢?”
皇上听了这话,脸上的笑淡了淡:“在那里她还清闲,朕瞧着倒似逍遥,真要倒了朕的身边,大气都喘的不畅快何必呢?再说了,朕,也不缺这么一个不是吗?”
“皇上说的是理,可您这么装成奴才和她会着,这,这不大合适吧…”
“朕也知道不合适,尤其这么揪着嗓子说话人也难受,可朕遇上她的时候正好穿着那身太监衣服,朕不装下去怎么办?”
“可皇上您也不能…”
“日后再找机会换个身份吧!不过,这也不重要,朕不过是找个自在的地儿,成天别人见着朕开口闭口那一堆恭词,起先听着舒服,可听了这些日子,怎么就觉得烦呢?好似每个和朕一说话就套了张面具似的,瞧着还真不舒坦!”
“那皇上,您的意思未必是就把她这么搁着?”
第一卷 锦衣夜行无人知,绝代风华有自恃。 第二十六章 太监金身(二)
皇上听了蔡宝的话,颇有深意似的看了小太监一眼:“对,就这么搁着,她那么一个细皮嫩肉的,到了朕的跟前也只有被别人当了台阶,何必呢?”
“皇上,小的还是想不明白,人家是往自己怀里扒拉,你怎么往外推?”
皇上闻言,忽然脸上浮现了一抹不快的冷笑,继而他叹了口气:“我的天下是母后给的,我的江山是父皇搏来的,江山于我便是父母之重,可我并无掌控之心,我只想…唉,谁能懂我的心?蔡宝,你啊你,我以为你在我身边这些年早懂了,可是你也不懂…”
“皇上,小的…”蔡宝激动的似要跪,可皇上却抓住了他的衣领,一脸认真地说到:“你记住,后宫之地是个染缸,再好的女人一旦争风吃醋都会变成恶鬼,朕少一个恶鬼多一个说话的人有什么不好?难道你也想让朕没一点喘气的地儿?”
“皇上,小的明白了,明白了。”蔡宝本就是皇上还未称帝前身边的小厮,因着小时被贩卖的时候就被切了小根,早早的成了阉人,如今主子成了皇上,他自然也顺当的成了贴身太监,大总管,可跟着混在宫里近三个月,随着主子再胡闹着玩也没见到皇上这般认真的于自己说话,不觉的想起入宫前夜主子醉倒在房里说的那堆话,只觉得脚都有些软了。
“明白就好!”皇上松了他的衣领:“诶,朕告诉你,这事你自己想法子给我兜圆了,就让她清闲着,不成了,就寻个利索的丫头陪着她,不用她做事也是好的。”说罢看了下天色:“诶,你急急的来催朕,是什么事?”
小太监一拍脑袋:“瞧小的这记性!礼部尚书丁大人可在殿里侯着呢!”
“哦,好,那咱们快过去吧!诶,蔡宝,你这脖子有什么好挠的啊,你看朕学你,脖子都挠的疼!”皇上说着歪着脖子给小太监看了一眼,蔡宝的脸刷的就变了:“哎呀皇上,您要装奴才也别这么着啊,您瞧您那脖子给挠的…您这不是要小的命呢吗?”
“走吧!”皇上胳膊一甩不当事的朝着蔡宝的肩头就来了一下:“有朕在,谁敢要你的命?”说完一笑就要迈步,忽然想起什么事地小声在他耳边说到:“我要你找的东西找到没?”
蔡宝一脸菜色的摇摇头,皇上便撇了嘴儿:“晚上咱们再找!”
“皇上,您和小的这都变着法找了一个月了,可要是真有,不早就找到了?小的寻思着,会不会是旧帝一把火给…”
“不会!要说一把火烧的,会是母后也不会是他!再找找!”说完他跟没事人似的迈步走在前头,而蔡宝跟在后面一脸的紧张,心里打着算盘:这事我该不该和淑妃说呢?
收拾完佛堂,锦衣又清闲了,这一闲,春困倒是上来了,她正抱着一些蒲团放到门后,准备寻个地儿迷糊一会,却听着有些脚步声传来。
未必那蔡公公又跑回来了?锦衣想着就放了手里的蒲团出来,结果一看站在门口的人倒是给顿住了,来的竟是贺宝珍。
贺宝珍此刻一身葱绿云纹的水绸将她衬的是清纯可人的模样,只是那眉角飞舞的得意,却又偏偏与那清纯之色起了冲突,倒看着似个骄横的小娃娃一般。
“锦衣见过贺美人。”三天前皇上才幸了这位循例封了美人,锦衣听到太监们在后宫传信的时候就晓得会有这一日,只不过很难得的是比自己预期的晚了两天,这位贺宝珍还是多少沉的住气的。
贺宝珍扬着眉摆着手,将手里的纱帕拨弄的惬意,她不说免礼的话,锦衣就只能行着蹲身礼,而这蹲有的时候比跪着更叫人难受。
锦衣虽是自小被授养的,礼仪周全,可到底也蹲不住,她清楚贺宝珍是来和自己斗气要找自己的茬,但也不能这么被人困着,当下眼一转的大声说到:“神宫局锦衣见过贺美人,贺美人如有事寻锦衣,还请略略稍后,适才皇上跟前的蔡公公来过,要锦衣去内务处谢赏,这事耽误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