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风风火火的人儿进了院就是一顿,看见在井边洗脚正乐呵的人,便耷拉着肩膀没好气地说着:“李小朵,大半夜的你怎么又唱上了!”
“绿腰妹子,你回来了?我烧了水你要是渴了打一壶过去!”那女子乐呵的答话,依旧舀起一瓢水冲到脚上。
绿腰的身子似乎僵了下,而后出言到:“我不是和你说了嘛,这是宫里,不是你们乡下,你这么冲脚被别人看到了,有你受的,你,你别这么没规矩!”
“没事,这里又没别人。”那丫头说着起身将水桶丢进了井里,锦衣这个时候才注意到那井上没有轱辘,这女的打算全靠的是自己的力气。
“随便你,这般不当事,那天死在里面了活该!”绿腰见人家不当事,自己便口里嘟囔着绕进了其后的照壁。而那李小朵对于绿腰口里的话只是愣了愣,依旧不当事拽出了水桶,哗的大半桶水浇到了自己的脚上,然后口里又唱了起来。
锦衣瞧着这女人一副安然自得的样子,双眸就微微眯了起来:她就是李小朵?她就是神宫局要被选出去的吗?手脚有力干活没问题,还识文断字?
“李小朵,你唱什么唱,你不睡我还睡呢!”照壁背后的声音有些不快,听着就是绿腰的声音,那李小朵被这么一吼,也意识到自己唱的太痛快了,便压着声音自己哼哼。
锦衣瞧着她那份自得的样子,想着刚才听到的那些话,忽然心里就冒出了个主意。她有些哆嗦的直了身子,左顾右盼的看了一番,而后,便轻手轻脚的靠过去。
此时李小朵冲脚冲的正爽快,一桶水也被她弄了个干净,当下也正甩了桶进井,准备再拉一桶上来,忽然身后一个猛劲撞了过来,她赤脚站在一片水渍里当下不稳,手里还有一桶水牵引,便是惊叫一声就一头扎进了井里。
“扑通”一声,闷闷的水花砸在井内岩壁上似是一片悲鸣,锦衣报纸着用胳膊肘相撞的姿势有些气喘吁吁的站在井边。
井里有一点呜咽的声音,但嗡嗡的混在一起,分不清是水声荡起还是呼救拍打,而此时照壁背后又是绿腰的抱怨声:“李小朵,你嚎什么嚎!又想骗我!”
锦衣愣了愣,轻了下嗓子便在井边学着唱了两句:“月光光喂…水堂堂…”
“李小朵,你再唱看我不出来掐死你!”绿腰带着点笑意的在照壁背后发出声音,而锦衣却左右看了看,迅速的将自己外衣脱下丢到一边的干地上,而后往上一跳。那沾了水的鞋踩在自己的衣服上留下两个脚印,锦衣赶紧的把鞋脱了,穿着罗袜抱着衣服左右看了看,便急忙的消失在夜里里,奔回了自己的房间。
入了房,她用衣服把鞋底子上的水擦了干净,而后又在地上蹭蹭让其沾上了泥土后又再擦掉,这么一折腾鞋底子完全看不出踩过水,而后她把衣服丢到水盆子里,自己哼吃哼吃的洗了起来,洗干净了衣服刚要拧水去晾,她想了想又把衣服丢回了盆子里,而后在屋里转了转,便翻找出那日里的针线,从针兜子上扯了根针下来,咬着牙的在腿上扎了两下,然后捞着衣服在股间的位置往那腿上涌出的血粒子上蹭,这般折腾了几番,衣服上终于晕染出一块血迹,锦衣长出一口气的把衣服丢在盆子里,将针线收了,就爬上了床,反反复复想了一遍应该没什么纰漏了,这才看了看未息的烛火安心的闭了眼。
是的,她很安心。夺人性命她不是第一次了,以前还会因为杀人而心有不安彷徨的难以入眠,可现在的她却早已冷了心。虽是一时起意,可她却明白这是她踏上捷径最好的法子,因为海嬷嬷说的清楚,如果没了李小朵,她还真不好选。而如今绿腰自己这么喊了两声,只怕她的嫌疑就足以令海嬷嬷盯着她了。
眼望着刻意不去熄灭的烛火,她在那摇曳的火焰里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清晨,天还未彻底明亮,门便被人一脚踹开,锦衣睡的虽是迷糊却也早知这是该来的,当下她便捞着被子睁着昏睡朦胧似的眼瞧着脸色铁青的海嬷嬷道:“海嬷嬷?哎呀,我起晚了吗?”
第一卷 锦衣夜行无人知,绝代风华有自恃。 第五十一章 花钱消灾
海嬷嬷青着脸没接话,自己个在屋里转,眼见盆子里泡着衣服,她便凑过去,眼瞧着那衣服股间见红,便撇着嘴转身,走了两步又伸手抓了锦衣的鞋子看,鞋底昏黄沾泥,却很是匀称,并无水渍,她丢了鞋子看了看桌上还剩一点点的蜡烛头,蹙了眉的看了锦衣一眼说到:“赶紧起来,有事!”
“哦。”锦衣挂着一脸茫然之色,穿套着衣裳,刚穿了个差不多,海嬷嬷开了口:“你昨天晚上从我那儿回来都做了什么?”
锦衣眨巴着眼睛答着:“昨天我和落云从您那儿回来,两人说了会子话也就睡了啊…”
“何以一夜不熄灯?”海嬷嬷挑了眉。
锦衣脸上一红说道:“因着葵水突至,不加提防,弄污了衣裙便缩在屋里洗来着,后晌困了,就丢了衣裙上chuang歇了,未怕染被而不查,图个方便也就没熄灯…”锦衣正说着呢,落云倒是挽着袖子从隔壁过来了,一瞧见海嬷嬷略愣了下:“海嬷嬷?”
海嬷嬷没出声的退了出屋,只听咣当一声,又是一脚踹开了落云的房门。
落云张着个嘴看向锦衣,不明白海嬷嬷这又是做什么,锦衣也一脸雾水的摆头,两人便双双到了落云房门口。
“海嬷嬷,您这是…”锦衣拉着落云冲着海嬷嬷问话,可海嬷嬷就是不出声的到处翻看,锦衣见她找寻蛛丝马迹,自己便只装着一脸不解的样子小声的与落云比着口型:怎么了?
落云哪知道怎么了?当下耸着肩的摊手,就在这个时候神宫局里的另一个丫头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冲着海嬷嬷就叫:“海嬷嬷,何公公请你过去!”
海嬷嬷听了这话出了屋,冲着锦衣和落云说到:“跟我来!”
四个人出了此院入了彼院,刚踏进院子里就听到呜咽的哭声,随后锦衣就看到院子正中的水井边上一尾草席上躺着那光脚的女尸。此刻那尸体泛着青白色,略微的肿胀,一身湿漉漉的宫袍上满是尘痕泥印。
而那尸体旁呜咽出声的正是绿腰,此刻她不时的抽泣着,又口中呜呜的说着什么,含糊的另人听不清楚,而她的身后站着的是另一位神宫局的丫头,锦衣只有一点印象,好似她是奉先殿里伺候那些牌位的。
此刻那女子手里拿着帕子送在唇边轻咬着,见到海嬷嬷等人进来,便是急忙的跑了过来簇拥在一起。
海嬷嬷不理会她,到了那女尸旁正在翻看其的太监跟前,出言问到:“何公公,您给看出什么眉目了?”
“海嬷嬷您来了,来,你瞧,此女额头有肿胀,显然是落下去的时候头撞到了井壁的,再来看她的手肘与指甲,里面竟是泥土,且指尖流血,显然在井内有所挣扎,您再看她着衣服上的泥痕,多在腿股间,显然此女是一头扎进井内,因力道不控,头撞在了井壁上,落入水里,井水将其刺醒,她曾在水井内调转了身子,呼救挣扎,但其额头的碰撞使其颅内出血,她终究是死在了井内…”
“那她这是被人害的,还是…”
“这个不好说,按照力道应该是受了猛力而下,但我看了半天周围未见有痕这是一,其次,此女手里缠着水桶,我又听了这位宫女说她常常汲水冲足,而这井上却无轱辘,这要不就是此女力气颇大,要不就是这宫女说谎…”
“公公我没说谎,这李小朵有的是力气,她不但天天这么冲,还口里唱歌呢!那个,阿兰你说是不是!”绿腰急忙冲着先前那咬着帕子的求证。
那女子点点头,有些慌似的说到:“有,李小朵,她,她天天唱,我,我听见过几次绿腰叫她别,别冲脚别唱来着…”
“那昨晚有吗?”何公公眯着眼询问。
那阿兰看了绿腰一眼说到:“有的,李小朵昨天唱的还有点起劲,我,我还听到绿腰,绿腰叫她别唱,还说,还说再唱就出来掐死她…”
“那之后呢?”何公公有些激动似的追问,而绿腰已经张大了嘴。
“之后好像就没什么声音…也不对,好像我听到有人叫了一声…哎呀,她们两个经常如此,好几次李小朵都装掉下去的哄我们,做个晚上我又歇的早,哪知道这次是真的…”那阿兰说着身子哆嗦的更加明显。
何公公瞧她那样忽然声音大了点的说到:“你怕成这样,只怕是你动了手…”
“我才没有,我,我只是听她唱歌吵我睡觉,就顺口说了句,唱,唱死你,哪里知道这人就真的,真的给死了,我…不关我的事啊!是她,是绿腰,她老和李小朵这般,昨个又她回来的晚,难保不就是她…”人一到了牵扯上自己,便会口不择言的为自己开脱,阿兰的急于撇清,便把绿腰给推进了火坑。
绿腰摆头哭喊着要解释,可海嬷嬷眼一瞪的吼到:“闹什么!”说完就冲着那何公公说到:“这李小朵有膀子力气,这个我还是知道的,她这般汲水我也见过,这倒不假,几个姑娘的屋子我也看了,没什么不对,何公公,您说会不会是她光脚站在水里,往上拉桶的时候,脚下打滑,这人就收控不住栽了下去,撞了井壁呢?”
何公公瞧了瞧海嬷嬷,忽然呵呵一笑:“是啊,这也是可能的。”
海嬷嬷见他这般松口,便拉了下何公公的衣袖说到:“何公公,我这神宫局是个无人问津的地儿,今天这事劳烦您来了,真是对不住,既然是这丫头自己不小心落了井,就只能怪她没福气,这事,您看…”说话间海嬷嬷的衣袖一翻,众人都看的清楚,一锭银子塞进了何公公的手里。
在场的宫女又不是傻子,个个都转了头,装作没看见,那何公公见大家都这么识趣,海嬷嬷又这般花钱消灾,自然笑了笑,收了银子说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这就落了死因,让人收她出去吧。”
“多谢何公公。”海嬷嬷笑着拿了验尸纸给了他,见他哗哗的写上此人死于意外落水,便笑着送了何公公和他身边提着箱子的小太监出去。
两人出了延春阁,与海嬷嬷作别后,那小太监轻声说到:“师傅,您不是说这人明明是被人撞下去的…”
“小兔崽子,有些事何必较真,这宫里死点这样的人是常事,一个能晓得用肘击来撞落比自己力大的人,这人又把摊子弄的那么干净,只怕早就蓄谋已久,如今有人出钱买平安,真凶与我何干?你我还是多弄点钱在手里,踏实啊!”
第一卷 锦衣夜行无人知,绝代风华有自恃。 第五十二章 只待时机
因着出了是意外死亡的尸单,宫里来了一应小太监把人用草席卷吧卷吧也就拖了出去,她屋里那点不值钱的东西也被海嬷嬷亲自动手拾掇了给带了出去。
锦衣知道,想这样意外死掉的人,尸首若是家人来领,兴许能得到二两银子的安身钱,可她不是傻子,这钱有几个能落到家人手里?死了的丢到乱葬岗埋了,银子却被那些太监找了自己人去领了,大家心知肚明的为自己添个进项而已。
眼见尸体被运走,落云的眼里包着泪,入宫才一个月的功夫就见着死了两个,虽然一个略熟一个不熟,但到底都是宫人,看着别人的命贱被这般掩盖了去,心里就越发的不是滋味。终于憋不住的冲着绿腰和海嬷嬷说到:“这就完了吗?她是个人啊,你们就这么糊弄吗?就是县太爷也不能这么乱来啊…”
“放肆!”海嬷嬷皱着眉的喝了落云,锦衣也急忙拉着落云只冲她摇头。
“县太爷乱来与否你一个平头百姓就能知道?天下乌鸦一般黑,少在这里打抱不平,我告诉你,这宫里你要想找理,你得先有身份!被皇上睡过的都只能拖出去,一个乡下丫头死了也就死了,难道你指望我为她大张旗鼓?难道你想上面说我治下不严?难道你想我这神宫局惹上麻烦不成?”海嬷嬷说着狠狠的瞪了落云一眼:“不懂事的丫头!”
海嬷嬷说完就迈步往回走,走了两步回身说到:“你们都到我殿里来!”说完走在了前头,阿兰和传话的丫头两人拉着手跟在了海嬷嬷的身后,绿腰一抹眼泪的也跟着了,剩下锦衣和落云走在最后,而落云还想不开,一脸的闷色。
锦衣瞧着落云这般,伸手扯了她拽着走,边走边说到:“你看着海嬷嬷把事化了没给那人找出真凶,你觉得她可恨,可是她这么做没错,你好好想想,死的是神宫局的丫头,死的又是在咱们延春阁里,出了事,无论真凶是谁,咱们神宫局都拖不了干系,宫里不似外面,谁的错就是谁,宫里讲的是上下相连,主子错,奴仆跟着罚,一个错,全局跟着挨,海嬷嬷不想整个神宫局都被这事牵连,才花钱叫人家把事给掩了,你心里不顺畅是你觉得那丫头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可要是真查的真相大白,只怕咱们神宫局的人全要遭殃,弄不好连你我都会被牵连。”
锦衣的话说的实实在在,落云也终于明白了这里面的相关,她虽然心里的闷气还是在,但她不是傻子,人人自危,退避三舍的事在乡下也是常见,所以倒也理解了海嬷嬷,只是到底看着人就这么少了一个,还是忍不住的说到:“有那么严重吗?”
锦衣笑笑,看着前方的几个背影轻声说到:“落云啊,宫里的事有的时候大事可以成小事,可小事也能成大事,所以海嬷嬷防患于未然也是应该的。”
锦衣这话有些咬文嚼字,落云虽不是通透但也明白,当下也只有不说什么了。
可这会的海嬷嬷却是只能自已吞下这个亏:平白无故的少个人,还是她自己先前选中的人,这能说明什么?还不是绿腰这丫头沉不住气?碍着她的就只有个李小朵,想着弄死了人就能推她上去?她海嬷嬷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放那丫头上去?且不说自己有心留她栽培,只说今日的事这么一闹,她绿腰就别想离了神宫局,万一哪天这事被抖露了出来,有嫌疑的倒入了内宫,她这个化事的嬷嬷可就成了共谋!
所以当下海嬷嬷只能含着气的冲回自己的殿,再选一个给上面报过去。
入了殿坐定,看着面前的五个人,落云和绿腰她直接丢排除在外了,瞅着剩下的三个,海嬷嬷反了难,要说这三个里,最没用的就是锦衣,她除了长的好看能识文断字外,什么都做不了。可这进内宫是当丫头的啊,送个手脚不利索的进去,这不是和自己过不去嘛!
“阿兰,可读过书?”海嬷嬷晓得另外两个是干活的能手,原本不舍得,可这会不舍也得舍,只有问。
阿兰摇摇头:“爹爹说过,女子无才便是德,他没令我进过私塾也没请过先生…”
“你呢?宝妮!”海嬷嬷转向了另一个。
那小丫头一缩脖子:“家里没什么钱,没读过书…”
海嬷嬷眼一扫锦衣,叹了口气:“你呢?”她这会是明知故问,锦衣是县老爷的千金,怎么会不识文断字?
果然锦衣一点头说到:“家里请过先生教过,能写会画而已。”
“好一个而已!”海嬷嬷眼一翻的说到:“你们也知道我要选个出去,上面说了要识文断字手脚利索的,可我这里倒是能耐,要不就是手脚利索目不识丁,要不就是能写能画却手不能提,得了,太妃怒就怒在那人目不识丁,我可不撞上去,锦衣就你去吧!至于你那手脚…哎,你哪里是做活路的人?回头常公公选的时候,你不妨和他实话说了,让他看怎么安置你吧!”
锦衣闻听选了自己,心中大为欢喜,但脸上却故意挂着一丝不快,慢慢应了声是,海嬷嬷瞧她那样子皱了眉说到:“行了,都赶紧忙活自己的去,锦衣你也去忙活你的,虽然是选了你,可明个你才过去,好好把事做了去!”说完就打发众人离开,随后却又把绿腰叫了回去。
锦衣拉着落云往回走,她心里清楚海嬷嬷要找绿腰撒气是一,问个所以然是二,但不管怎么的,自己是得到了想要的,一扭头看到落云不快的样子,她便拍着落云的手说到:“怎么?舍不得我?”
落云点点头:“有些,不过,你总归进去了是好的,这也是你希望的,就是你…你若分到了苦差可怎么办?”
锦衣垂了眼眸:“还能怎么办?走一步是一步,现在只希望常公公能给点关照了。”
“那常公公是太后跟前的人,好说话吗?”
锦衣笑了笑,没搭茬,心里却是嘀咕:这个常公公是个老人,会是谁呢?
第一卷 锦衣夜行无人知,绝代风华有自恃。 第五十三章 贵人所求
春风暖,桃花艳,按说这四月的天,桃花早就该谢了,可偏偏这御花园里的桃花依旧笑的艳,处处粉红朵朵娇的将大佛堂围着,伴着时而飞舞的蜂莺倒给人三月初入的错觉。
锦衣依旧把那点清闲活路丢给了落云去做,自己坐在佛堂前不远那置在路边的一处大石头上,蜷着腿一抱悠哉的看着桃花,心里盘算着宫里有几个姓常的老太监。
思来想去,不单是她熟悉的,就是只听闻过的也算进去,姓常的一共就三个,若加上名字里带常的倒能有五个。可她在把那些被砍了的,跑了的,扣完,姓常的似乎就剩下一个,带常的也就两个人了。
常福,那是原来那位淑妃跟前的,当年的淑妃自觉的当了庙堂里的散人来换个逍遥平安后,那位常公公好似就只管着书库和杂货了,就再没见过人。
满常,华贵人处的小太监,听说在宫里混了三十年也没能往上一步,好似和当年的总管对不上眼,华贵人早年病故后,人就去了御马监,看着好似升了,但其实只能管着马匹的喂养,连草料谷壳的采买都轮不上,倒是被丢了一般。
孙常,德妃跟前的红人,早年还帮着他的主子和娘亲斗过心眼,只可惜德妃算来算去,对下人太过苛责,结果却被自己的下人给卖了,挂了个病逝的名实际是被父皇赐死的。自那一位没了,这曾红极一时的太监就被罚没到了城门监当了个跑腿的,风光不再,任人欺辱,当时她听说的时候倒也是挺可怜他的。
锦衣想了一头子,就这三位最有可能,她便思量着遇上每一位该怎么应付,若是前两个倒还好,都是小时见的,后面再没见过,未必认得出她,这最后一位呢,是在她十二那年才没落的,如今落云只瞧画像都说透着想象,若被他认出只怕就是冒险的事了。
“谁的可能性大?那天那个个头,谁又最像…”锦衣正口中喃喃的思量,忽然听闻环佩叮咚,人下意识的回头,就已经看见贺宝珍穿戴极为艳丽的冲自己走了过来。
“锦衣见过贺美人…”锦衣赶紧起身行礼,可话还没说完,就被贺宝珍身边的丫头给出言喝断了:“瞎了你的狗眼,什么贺美人,我们家主子现在可是珍贵人!”
锦衣闻言一顿,冲着那丫头说到:“谢谢春红姐姐提醒。”而后才对着贺宝珍重新行礼:“锦衣见过珍贵人!”如今人家的从六品变做了六品,人入了内宫,这下锦衣再不能只蹲身一下就了事,整个脑袋也得低着,全然的谦卑。
这般的行礼姿态让贺宝珍极其的享受,但因为锦衣先冲她身边的丫头言谢,倒让贺宝珍多少有那么点不痛快,她一摆手撵了春红到了一边去,就十分得意的冲着锦衣说到:“这都一个月了,你还没思量好吗?”
锦衣直了身的冲着贺宝珍一笑轻声答话:“珍贵人说笑了,锦衣是个宫人,主子看的起那是锦衣的福气,自来都是虽上意安排,哪里就能是自己巴望的?如今贵人不出一月,已经进了内宫,可锦衣还是个外围丫头这般被贵人惦记,真是,受宠若惊了…”
“苏锦衣,你少给我卖关子,兜兜转转的我没功夫和你闹,我给你明说了吧,听说太后下了旨意,因着太后那边的事,要给内宫里的大大小小十三位主子多添一个人,刚才我在太后那里已经看到了这上报的十三名单,里面有你,依我的意思,今个我就去见那常公公和他讨了你到我跟前,你看如何?”贺宝珍少见的一本正经,倒让锦衣觉察出一点不对来,可她如何能说不,只能顺着话走:“珍贵人提携那可真是锦衣的福气了,如此甚好。就是有句话,锦衣瞧着贵人言语实在,不妨也实话实说了…”
“什么?”
“贵人该是知道,锦衣大小也是县官之女,自幼也是被人伺候的主,如今在这神宫局里一个月,已被掌事嬷嬷训斥了多次,今早上她还说我不是做活路的人,若我真能到了贵人院里去前后伺候着…弄出了差错,这,这可就…”锦衣一脸的小心与为难,倒多少说的是实话,她这娇惯出来的公主去伺候别人?不各三差五出错才怪!
贺宝珍听着锦衣的话是没错,她多少也明白大家小姐做不了事,可是这话从锦衣嘴里出来,她却总觉得不是味,好似锦衣说的到了她的跟前不是当个下人,倒似来当主子了!当下心里有些窝火,可再一想到内宫飞成天的流言,她深吸一口气硬压下不快说道:“你怕是还记着当初的事,这都过了一个月了,你何必还这么介怀?我一个月前是个美人,我便诚心邀你,如今有幸成了贵人,我依然来邀你,自古常言,不打不相识,如今我倒希望你把那芥蒂给去了!”贺宝珍说着忽然抓了锦衣的手,当那光滑细嫩若无骨的手被她抓在掌心的时候,贺宝珍心底泛起一股子妒意,但依旧是慢慢的摸了摸说到:“你的这双手,哪里似宫女丫头的手?你这花样的容,哪里是下人的貌?你与其伺候别人或者在这地方混迹十年,倒不如跟了我,至少出入内宫你有的是机会,而且…我体谅你,不用你做苦活,累活…你何不应了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