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哪一桩?”叶嬷嬷头都不抬。
“嬷嬷,您说,这男人日后是不是都要纳妾的?”
叶嬷嬷一顿,嘴角上扬:“怕了?”
林熙点头:“怕了,看着娘日复一日的和那边斗着,这心里就不舒服。”
叶嬷嬷把手里的玉佩放在了桌子上,一边动手拨弄一边言语:“不舒服是因为在乎,在乎是因为看重,倘若那是个与你不想干的,你不那么看重,又会有几多不舒服?”
林熙抬眼:“那嬷嬷的意思,岂不是要对自己的夫婿无情了?”
叶嬷嬷看向了她:“错了,对自己的夫婿怎可无情呢?不但不能无情还要有情。且,情深意重,但你得,无心!”
林熙闻言一时怔住,叶嬷嬷去指指手边的茶壶:“在男人眼里。他便是这个茶壶。得陪这么多杯子。少了就觉得不痛快,往小,往个人心思上说,他求的是欲,求的是满足所需,要一份心的补偿,可往场面上,往大了说,从人丁兴旺开枝散叶上论起。堂皇得你不能说半个不字。你若把心交出去,里面装满了他,自然而然的。你在乎,你伤心,你难过,那你这日子能过的舒心吗?日日斗着都是小事。只自己熬心熬骨,熬到他整不动的那天,才能到头,才算熬到了个圆满,这是何苦呢?还不如把自己的心锁好,守好,他就是满堂娇,你也伤不着,痛不着,由他折腾去,你自是你的侯爷夫人,权贵奶奶,谁也伤不着你的脸,你的心,谁也顶不得你半句嘴去。”
“可这就是幸福了吗?”
“幸福?”叶嬷嬷冲着林熙笑了起来:“你告诉我,幸福是什么?”
林熙眨眨眼:“是高兴,是快乐吧?”
叶嬷嬷摇摇头:“有的时候幸福里也有痛的。”
林熙蹙眉,有些不解,而叶嬷嬷自顾自地说到:“幸福就是自得安乐,幸福就是你的未来握在你的手里。”
“我的未来握在我的手里?”林熙一时有些不能体会,打上一辈子,她学的便是三纲五常,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丧偶从子,更是她思想里根深蒂固的东西,包括嫁人也无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几时有她自己的选择了?这话实在叫她诧异:未来,我能自己选择吗?
看着林熙那诧异的表情,叶嬷嬷伸手摸摸她的耳发:“我不是要你任性而为,更不是要你对抗父母,我是想告诉你,被人摆布当作偶人,奔劳于妻妾之间,这可不是你捏着自己的未来。似你母亲那般,一辈子都在丈夫和妾侍的夹缝里转,伤心,流泪,愤恨,她的未来完全不在她的手里,在你爹的手里,在对手的手里,不是吗?”
林熙挑眉眨眼:“您的意思是…”
“回到我之前的话,锁住你的心,看淡很多东西,你便能处事不慌,宠辱不惊,你便能淡泊平静,掌控你的未来。想想吧,妾侍扰不动你的情绪,夫婿伤不到你的心,你便不会活在夹缝里,你只消安安稳稳的做你的侯爷夫人,不从的整治收压,听话的,赏她恩赐,用你的柔情让你的夫婿知道,你是最温柔体贴的,用你的礼仪手段,让婆家的人知道你是最贤惠识大体的,让外面的,圈子里的人,人人都赞你一声好,那个时候,你便到了一个高度,你的夫婿也得做你手中的棋子,把他的未来拴在你这里,至于那些妾室,哼,不过都是等着看你恩赐的蝼蚁罢了。”
林熙傻呆呆的看着叶嬷嬷:这样的话,可完全就是颠覆!
是的,颠覆!这个社会,女人永远都是男人的附属品,活在男人的阴影之下,因为他们是钱银的来源,是生活是家庭的顶梁柱,谁会想着把男人踩在脚下?就算你可以厌恶他的肮脏,可以厌恶他的好色,但最终也会是希冀着遇上一个良人,渴求他的关爱,日复一日的在心中念着那句话:“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而今,叶嬷嬷却告诉她另外一种活法,只予情不予心,无伤无扰,才能淡泊平心,才能在将来不为了妻妾之争而累,不为了夫君移情而伤。
“照嬷嬷这般言语,真的可以吗?到底还是要嫁给人家的,若是那样冷着,岂不是会…”
“我是叫你无心,不是叫你冷着晾着。说句不好听的话吧,知道青楼里的那些姑娘,得了一句什么诗词吗?”
“什么?”
“有情无心青楼人”叶嬷嬷说着眼里满是轻色:“虽然这是骂她们做的是皮肉生意,没一番真心,可只有如此,才能不伤,也只有如此,才能用假意假情换得男人们一头扎进去,不能自拔。”她说着手去了林熙的肩头,轻拍:“其实你不问这些,我是不打算说的,最多你将来嫁人时。提点你几句;但你问了,我就不遮掩的告诉你,当年我与你说过,我能把男人玩弄于掌心,不为别的。就因为我无心;只有无心。我才可以审时度势。在他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他不需要的时候离开,若是有心,便会想要缠着,粘着,扒拉着,结果呢?反倒得了厌恶,反倒叫人家不珍惜,一腔真心被人家踩在脚下。那又何苦呢?”
“所以照嬷嬷的意思,日后我若要不似母亲这般,便得守住我的心。是吗?”
叶嬷嬷咬了唇,压低了声音:“七姑娘,这话我今日里和你说一次,日后我不会提。就是你再问起,我也会说我没说过这话,你能体会多少那算你的:我的事你应该有所耳闻,当年先皇为何会对我那般,是因为他从来没得到过我的心,一辈子念念不忘,到了末了,他本可以一句殉葬,得了我,可他知道还是得不到我的心,所以为了得我的心,他不但放我出来,还留下诸多后手,只为得到,你懂这是为什么吗?因为,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得着不如偷不着!可这又是为什么呢?男人,得不到的,便是好,一辈子挖空心思都想要得到,所以要想让人家念着你,就得一辈子让他摸不着你的心,不能真得得到你,否则你对他来说什么也不是。”
林熙眨眨眼,从炕头上滑下来,对着叶嬷嬷福身:“熙儿会用心体会的。”
叶嬷嬷舒出一口气:“其实你不必烦忧的,做了妻,你有名有份,死了也能立个牌位在祠堂里,妾再斗,只要老爷们不是个糊涂的,就不会宠妾灭妻,更不会颠倒了尊卑。你将来入了侯府,便是侯府里的少奶奶,那谢家可是大世家,尊卑更是有序,断不会有那相悖之事出来,无非就是分薄些日子,情感罢了,只要你不伤心,那她们又碍着你什么呢?你说是不是?”
林熙的心中依稀明白了一些,便点头答应着,此时外面有了花妈妈的声音,乃是吃饭的时间到了,林熙当下便告辞出去,回屋进餐。
心里装着叶嬷嬷的一些颠覆之言,她吃得十分缓慢,花妈妈瞧她那样,便以为天热她没什么胃口,急忙叫着丫头让厨房下午弄点绿豆汤来,好给她解暑,正在外吩咐着呢,就看到林悠身边的秦妈妈急急的跑了来。
“诶,怎么是你…”花妈妈诧异。
“七姑娘可在屋里?”秦妈妈脸色很是慌张。
“在,正用着午饭呢!”花妈妈凑上去:“你不是陪着四姑娘跟着太太去进香的嘛,怎么人在这里?还有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有什么事?”
“没时间和你多说了,总之出事了,你快请七姑娘去我们姑娘那里坐坐吧,她这会儿,正寻死觅活着要,要上吊呢!”
花妈妈登时吓得脸也白了,立刻往屋里转,而此时在屋内听到这话的林熙,手中的勺子便惊落了地,“啪”的一下,摔成了几节。
“姑娘!”伺候的夏荷吓了一跳,叶嬷嬷再三教导礼仪,今日里姑娘失手打碎一个倒没什么,可是却未免惊慌失措,逆了教导,不由的出言提醒。
林熙内心慌慌,却强压了自己,一面转身漱口净手吃茶过味,一面由着花妈妈进来再转了一道话,而后才急急忙忙的出了屋。
她们一行人急急的出去,那边叶嬷嬷挑帘站了出来,眯缝着眼冲伺候的秋雨招手,秋雨急忙跑了过去:“急急忙忙,什么事?”
“不是很清楚,只说是四姑娘那边有事,正,正闹着上吊呢。”
叶嬷嬷顿了一下,随即抽了嘴角:“该来的躲不过。”
…
林熙急急的跟着秦妈妈往林悠院子里去,路上问着个因由:“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略略说说,不然我连怎么劝都不知。”
秦妈妈一脸怒与羞,捏着拳头扯着手中的帕子,压低了声音快言快语:“四姑娘和太太去进香,谁知遇上了庄家的太太,两人在禅房里言语,四姑娘就去求签,谁料,谁料遇上了那庄家的小二爷,那话质问我们四姑娘,四姑娘不和他争,原是掉头就走,我也紧着慢着拦着,眼看两人错开。他那几个随从却来围咱们四姑娘,四姑娘一慌,脚下踏空,直接从楼梯上滚了下去,额间都磕出了血。那庄家的小二爷见状。奔上去抱了咱们四姑娘往禅房里奔。那寺庙里的香客,都瞧了个正着…”
秦妈妈没往下再说,林熙却已经心乱如麻,不由的攥着拳头口里骂了起来:“这天杀的庄家小二爷,这不是摆明了糟践我姐姐嘛!”
若是这人是个诚心救人的,应该是叫秦妈妈立时护了林悠,再叫人去禅房小声的通知陈氏,哪能这样上去抱了人家姑娘往禅房里送的?林悠的名声如此便被糟践了,这叫她能不寻死觅活嘛!
入了院子。还未入屋,便听见大片的摔砸之声,和丫鬟婆子们的大呼小叫。林熙提了裙子急跑,完全顾不上嬷嬷叫的那些礼仪。
“姐,四姐!”一入屋她便大声叫着,登时屋内的哭声。劝声,叫嚷声全都止住了,随即一个人推开了丫头婆子从杂乱里冲了出来,正是额头上缠着绷带的林悠,她直接是扑到了林熙的跟前,抱着她就哭:“七妹,姐姐我活不成了!”
林熙一手抱着她一手冲丫头婆子摆手,大家对视一眼,都退出了屋,但因为对林悠的不放心,也没敢走远,完全就守在门口,显然要是情况不对,还得立刻冲进来。
林熙抱着林悠,一时也不知应该说什么,只得一遍遍的说着:“四姐姐别说胡话,这事错不在你,你可千万别做傻事,真的,错不在你,你别想不开…”
她这样一遍遍的重复,一遍遍的强调,林悠嚎了好一阵子,才瘫坐去了地上:“到底他还是来寻我的麻烦来了,可我不过实话实说啊,呜呜呜,他不愿人说,为何自己不做的对些,竟来整我,呜呜呜,我,我现在可怎么办?他那般恶的,岂不是我要给林家抹黑,岂不是我以后都无法嫁人,无法活了?我,我…”
“胡说!”眼看林悠要往死胡同里钻,林熙急急的抓了林悠的手:“四姐,这是他的错,咱们得找他要个说法,他抱了你,伤你的名声,爹娘也不会忍下这口气的,咱们林家是不如他们权贵,可爹到底是翰林,绝不回由着他们欺负!你放心,爹娘断然会为你讨个说法,这事绝不会委屈了你!”
“可是我,我被他都抱了,我以后还怎么嫁人,怎么说亲事啊!”林悠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看得林熙心焦,此时,门外却传来了陈氏的声音:“嫁不了别人,那就嫁给她,亲事便只能落在他身上!”
林熙和林悠诧异回头,陈氏面色铁青的走了进来:“听说你寻死觅活?给我起来!”
陈氏的声音透着火气,林悠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
“知道失了名声,以死求全,这是好事,可是,这里面咱们林家有多少错?你就是要死,也得去他庄家讨了名声说法再死!”陈氏瞪着眼说完,昂了头:“拿进来!”
立时章妈妈抱着一个衣服包儿走了进来,眼圈红红的。
陈氏一把抓过,丢给了林悠:“拿去换上,我们现在就去庄家!要死,也得死在他府上!”说完扭了头转身出去了。
林熙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她看向了林悠手里的包袱。
林悠眼神茫然的将衣服包儿扯开,竟是一身白色素色的孝服。
“这…”林熙的嘴唇哆嗦,转了头:“娘,这不是姐姐的错,咱们可以让庄家二爷娶了姐姐把这事了了啊!”
她心里清楚这种事的解决办法,但想到如果真是如此,姐姐的归宿也不是很好,这心里不忍说,毕竟那小二爷嚣张跋扈,不是个好的。可是再不好,也比叫林悠死了强,是以她急的言语。
此时陈氏转了头看她:“傻丫头,你当娘不知道吗?我要她这般去,就是逼庄家给我们一个交代啊!”说着又冲屋里喊:“当日我就说过,有什么你都得受着,这会儿还磨叽什么呢?你爹已经在书房写折子了,倘若今天庄家不给个交代,你就给我撞死在他家的堂上,你爹必然会为你讨个说法!悠儿,拿出你林家人的脊梁骨来,快快穿上,走!”
第四十三章 也许不是太糟
随着陈氏充满傲气的言语,林悠抓了衣服奔进了屋内,开始动手扯换自己的衣裳。
林熙心里痛着,眼睛疼着,去了她的身边,帮着她脱下外袍,套上了这件看起来惨白无比的素衣孝服。
“七妹…”忽而林悠哽咽言语:“你说的对,我倘若当时,不,不那么鲁莽任性,也许,就没今日的事,万一,姐姐回不来了,你可要照顾好娘…”
“别胡说!”林熙伸手捂着她的嘴:“四姐姐,你会没事的,你要是死在庄家,庄家那个混蛋也得赔上半条命!好姐姐,熙儿相信一切都会好的!”
林悠抓了下了林熙的手,冲她凄色一笑,泪已落下,当即迈步出屋,林熙追了出去,便看着林悠昂着脑袋跟在母亲身后,那姿态满是决绝。
霎时,这心痛得直抽抽,而此时却有婆子急急的跑了来:“太太,庄家,庄家的太太带着,带着她家那个小二爷上咱们府上来了!”
这话让陈氏一愣,林悠则直接退了一步,似有惧怕,而林熙却激动的奔了出来,连规矩都忘了抢着问话:“是来议亲的吗?”
陈氏扭头瞪了林熙一眼,林熙立刻低头,但心里却好过许多,毕竟庄家肯来,就说明想要好好解决这事,姐姐若能嫁去庄家,虽然庄家小二爷不算个好的,却也是现在能走的路里最好的一条。
“怎么说的?”陈氏捉了那婆子问话。
“庄家太太没说,但看着是带了东西来的。估摸着先来碰碰头吧!”那婆子说着看了一眼孝服的林悠,眼里也是心疼。
陈氏回头看了看林悠,忽而开了口:“熙儿,你扶着你四姐姐,先到偏厅的梢间里候着。我想你总有些眼力劲儿。若是必要的时候。该拉该推的,总有个数。”
林熙明白母亲的意思,当即点头,伸手扶了林悠往二门那边的偏厅走,陈氏转头又冲章妈妈和那婆子分别言到:“你立刻去置口棺材来,好坏无所谓,但要立马弄来,给我往偏厅的院子里抬,开正门。从那儿给我抬进来!你去把庄家夫人和那位小爷,给我往偏厅里引!”
…
林熙扶着林悠入了梢间时,陈氏她们都还没过来。林悠扯着林熙的胳膊,似个没头苍蝇:“娘叫我们到这里候着是做什么?”
“见机行事。”林熙拽着她,轻声说着:“四姐姐,这件事已经发生了。咱们说什么都没用了,怎么解决才是正理,这会儿去纠缠谁对谁错,更没什么意义了,你只晓记得两件事就好,第一,不管怎样,爹娘兄妹的都会是向着你的,第二,你是林家的人,若短了林家的气,爹娘就得低头一辈子,你日后也过不好的,所以,等会儿要是…要是庄家想随便打发这事,你断不能咽下这口气,就是拼着出去,出去…”
“出去撞死,也不能丢了林家的脸,对不?”林悠说着已经捏紧了拳头,全然就是一副要慷慨就义的样子。
林熙无奈的点点头。
自小她就听过一句话:生死事小,失节事大,理学的提倡,那般的灭绝人性,可在现实当中,在清流世家的门楣下,这便是事实:可以死,却不可以被毁了名声,若要全了名声,就得用死来证明!名声便是骨头!活着的脊梁骨!
她当时无奈投了井,也是因为她已经无法辩驳,那一刻的无力,她清楚的记得,她甚至忿恨!但转了一圈,如今林悠要面对这种情况,却也只能拿生死来赌,赌一个未来的路,一个根本算不得明媚的路。
此时丫头婆子迎了人来,林熙便同林悠,隔着窗棂子小心张望。
但见一个个子高挑肤色红润长相十分富贵的妇人,锦衣华服的扶着个丫头施施然迈步,在她身后两步外,跟着个少年,十五六的年纪,一瞧便是那庄家大嗓门的小二爷贤哥儿。
林悠从窗棂处一望见他,便是羞愤的身子颤抖,林熙急忙拉了她往角上去坐着,示意她别出声,那边就传来些微窸窣的声音。
林悠点点头,表示她会乖乖的,林熙才起身去了梢间的口子上,微微挑了挂在搁板上的帘子往外瞧看。
那庄家太太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端庄静谧之极,瞧她的眉眼与气度,倒是不慌不忙的,似是坐在自家的厅里一般,而那边站在她身后的贤哥儿,手里把玩着个玉件儿,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全然就跟没把事放在心上一样,怎么看都不像是来解决事的。
林熙看得蹙眉,心里生起一丝厌恶来,而这个时候,陈氏已经快步而来,抬脚入屋,林熙登时睁大了眼。
只这么一会功夫,陈氏竟然也换了一身素服来,更绝得是,她手里竟然还拿着一支银簪子和一朵白色的绒花。
林熙抬眼扫了扫母亲头上那只赤金的衔珠流苏钗,心里叫了一声绝!
“我来迟了些,叫庄家太太等了。”陈氏说着微微冲着庄家太太福身,她身份本就低于人家,哪怕这里是自己的家,礼数上也错不了的!
庄家太太没料到陈氏穿成这样,眼里闪过一抹惊讶,登时起身:“林夫人,你,你这是…”
“家门不幸,遭遇横祸,我正等着棺材到了,好把我那遭轻薄了的女儿给埋了!”陈氏说着,往对面的椅子上一坐,也并不具上席。
庄家太太嘴角一抽,脸上显出一丝笑来:“林夫人,何必要走到这步呢?今早咱们两个不还道有缘的吗?我知道小儿鲁莽,做了错事,可到底他也是无心,并非有意要伤了你家姑娘的名声。只是,这事确实落下了,我们担了就是。”
庄家太太自己把话痛快的亮了出来,倒不用陈氏再去逼,也实在让陈氏有些意外。她起了身:“庄家太太的担是如何担?”
“我这鲁莽儿子当着众人的面抱了她。你那闺女便只能入我们庄家的门了。这担自是结亲了。”庄家太太这般言语,陈氏的脸上显出一抹和气来,但还是绷了脸:“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只能如此。”
庄家太太挪步到了陈氏跟前,拉着她一道坐了椅子,这才说道:“不过有件事,我得说在头里。”
陈氏挑眉:“不知是何事?”
“今日里咱们是解决事儿的,所以我也不说什么绕圈子的话,都与你直说罢!”庄家太太说着眼扫了那个还在玩玉件儿的儿子:“三年前贵妃娘娘回来省亲的时候。就放过话的,要亲自给我们家贤哥儿定亲事,年初的时候。更叫人从宫里传了话来给我,叫这我去明阳侯府家多走动走动,看看他府上的十三姑娘和十五姑娘,显然是要让我在这两个姑娘里订下一个来。所以三月的时候,我已和谢家交换了口气,订下了那位十三姑娘…林夫人,我想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陈氏此刻脸色发白,嘴唇微颤:“莫非庄家太太思量着,是叫我家四姑娘过去做小吗?”
屋内的林熙立刻撤到林悠身边,拽了她,生怕林悠会冲动,但林悠却没动,只坐在那里,宛如一根木头。
厅里,庄家太太攥了陈氏的手:“我知这话听着不那么痛快,但贵妃娘娘把这事也早早就说定了的,我也和谢家已经口头上说好了的,只待过得两年十三姑娘及笄,就会换庚贴,倘若这个时候,我若硬把这桩亲事给推了,只怕贵妃娘娘的脸上不好看,谢家那里也难交代,我想林府应该和我们是一样,都不想得罪他们吧!”
这分明是拿贵妃与谢家来逼压陈氏,登时陈氏便是脸色由白转了青。
“其实话退一步说,一个妾字,是有点委屈了四姑娘,毕竟她是嫡出的,但仔细想想,也并非真真儿的就委屈了,我们庄家好歹也是侯府,论品级绝对算的上是豪门,别人家的姑娘可未必能进了我庄家的;林大人如今为侍讲,也得器重,日后也有晋升之途,大家各自护了脸,谁还不能与谁方便了不是?何况三皇子是贵妃娘娘所出,今日里大家各自让一步,贵妃娘娘那里,我亲自去求个好,日后想来林大人必当晋升的。”
庄家太太说完,拿眼扫着陈氏,恩威并举的一步棋,她相信陈氏若是个聪明人,必然会妥协的。
陈氏没有说话,依然那么坐着,脸色青青地。
庄家太太等了半盏茶的时间都不见她说话,正寻思着是继续等还是怎样时,厅前的院子里有了动静,竟是章妈妈带着人扛了一口棺材进来,落在了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