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破岳小心翼翼的抱住萧云杰,将他的身体翻转过来,只看了一眼,燕破岳就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在萧云杰的身体下面,看到了一个被压碎的啤酒瓶,至少有四五块玻璃瓶碎片,已经刺穿萧云杰身上的战术背心和军装,刺入了他的腹部,鲜血正在不停的从伤口里流淌出来。更可怕的是,这些刺入萧云杰腹部的玻璃片,已经碎裂,根本无法直接将它们拔出来。
看到燕破岳放下手中的自动榴弹发射器,想要去取身上携带的单兵急救包,萧云杰轻轻摇头:"别管我,去干掉他!"
燕破岳没有理会萧云杰的话,他将背包垫在萧云杰脑袋下面,让萧云杰可以躺得更舒服一些,自己则飞快的拆开单兵急救包,就在他拿出那支救命用的麻醉剂,打算把它注射进萧云杰的身体时,萧云杰将一根木棍放进嘴里,拔出身上的格斗军刀,用军刀硬生生将其中一块碎玻璃从身体里挑出来。
萧云杰疼得将嘴里叨的木棍生生咬成两段,他全身的肌肉都在轻颤,汗水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通过他皮肤上的毛孔渗出来,迅速凝聚成一颗颗豆粒大小的汗珠,转眼间萧云杰整个人就象是水里捞出来的般,被汗水彻底浸透。
在这种情况下,萧云杰还能对着燕破岳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十倍的笑脸,"出汗好啊,都不用对伤口进行消毒了。"
手里捏着麻醉剂和注射器的燕破岳,看着痛得全身汗如雨下,却在对着他笑的萧云杰,整个人都呆住了。
"我虽然没有你牛逼,但怎么说我也是一个特种兵,这点小伤还要不了我的命。"
萧云杰盯着燕破岳的眼睛,低声道:"你我都知道,对面的家伙,是一个玩迫击炮的专家,如果让他再继续轰下去,'始皇特战小队'今天就要被集体除名了。你可是名将白起,你要拿得起,放得下,更要象白起一样…唔…"
萧云杰手中的刀子再次一剜,又将第二块玻璃片,从自己的伤口里剜出来,他狠狠喘了几口粗气,才用明显嘶哑起来的声音,道:"你更要象白起一样心狠手辣!"
空中传来了迫击炮炮弹特有的尖锐哨音,这一次"长炮榴弹"没有再落到他们身边,而是从他们头顶飞过,落到了几百米外,"始皇特战小队"被死死压制住的那片丛林。
"长炮榴弹"爆炸,带得整片大地都跟着狠狠一颤,看着远方腾起的硝烟,萧云杰嘶声狂叫:"去做你该做的事,燕破岳,你丫的不要太脆弱!!!"
萧云杰吼得太急太狠,鲜血猛的从他腹部伤口中喷涌而出,就是在这样的疯狂吼叫声中,他抓着手中的格斗军刀,探进自己的伤口狠狠一挑,将玻璃片连带他的鲜血与勾上在面的肉屑一起挑出来,他疼得全身都在发颤,他疼得牙齿咬得"咯咯"直响,他疼得汗如雨下,他疼得眼前的一切都变得飘渺起来,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再看清楚燕破岳的脸,可是在这个要命的时候,他却憋着一口气,又将刀子探进伤口,狠狠一挑。
萧云杰的眼珠子猛然曝起,他整个人的身体就象是一张弓般崩紧,旋即又猛的放松,他终于生生疼晕过去,可是他的晕迷时间连一秒钟都没有,又硬生生挣扎着清醒过来,手腕一送一挑,将最后一块玻璃片硬生生从伤口中剜了出来。
"看到了没有,没有你燕破岳,我萧云杰依然能活蹦乱跳的活着。"萧云杰在这个时候,因为疼痛,双眼已经彻底失去了焦距,他已经无法看清楚面前的任何东西,在绝对的痛苦面前,就连他的耳朵都暂时失去了听觉,但是他依然死死睁大双眼,瞪着燕破岳站立的方向,他从地上抓起一把湿泥硬按到伤口上,用这种绝不卫生的方法,硬生生压制流血,嘶声狂叫:"你给我滚滚滚滚,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听到了没有,滚啊!!!"
面前再也没有了声响,燕破岳终于还是走了,萧云杰咬着牙,将麻醉剂注射到身体后,他慢慢吁出一口长气,在这个时候,就连他吐出的气,都因为太过疼痛而变得滚烫。萧云杰仰面朝天,喃喃低语着:"萧云杰,你他妈的真没用,三年前内部演习时,你没有跟上燕破岳的脚步中途退场,这次更好,大战刚刚开始,就你趴了窝,只能让自己的搭档一个人孤身作战,这对一个特种兵来说,是多么大的…耻辱啊!"
伸手抓起身边的一块碎酒瓶,看着这块沾着自己鲜血的绿色碎玻璃片,也许是触景生情,也许是麻醉剂渐渐发生作用,让萧云杰紧绷到极限的精神得到缓解,让他的思绪突然飞扬起来,萧云杰张口说出了一段在战场上,纵然不能后无来者,也必当前无古人的话:"注意环保,人人有责。不要走到哪垃圾丢到哪,要做一个有道德有素质的好公民嘛!"
说着,说着,萧云杰伸手,用手臂挡在了自己额前,将眼前的一切都排斥在外,让自己再也看不到弹如雨下,只留下他最后一句话:"老燕,保重,你丫的一定要活下来啊。"
燕破岳没有再向前冲锋,他用最快的速度,一路跑到了刚刚被"老鹰抓小鸡"炮弹炸出的长方形弹坑里。这枚炮弹的威力惊人,在同时也为燕破岳这样的炮击高手,划出了一条直指对方的弹道,燕破岳在嘴里喃喃低语着:"风速,两巴掌,湿度,衣服都能滴出水了,距离,一百四十三块,八毛八。"
随着一个个令人目瞪口呆,只有燕破岳和萧云杰专用的"军事术语",一个个从嘴里吐出,燕破岳手中的自动榴弹发射器稳稳抬起,当他停顿到一个角度时,整个人和武器之间形成了一个再不分彼此的最亲密整体。
遮挡在头顶的树冠被成片炸断,在燕破岳的面前展现出一片刚刚被雨水反复冲洗后,分外清新的蓝天,在这片蓝天的四周,乌云密布,却又彼此泾渭分明,就这样彼此对峙着一起随风飘动,形成了这片世界中,忽晴忽雨变幻莫测的最奇异雨季。
遥望着那片在乌云中生生挣出一片领域的蓝天,就是在精神微微恍惚间,燕破岳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那个他和萧云杰顶着西北风,终于用弹弓和钢珠,一百次打中一百多米外那个汽水罐的夜晚,他仿佛看到指导员赵志刚,似笑而非笑的脸上,那双仿佛什么都没有留意,却又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的眼睛。
一发榴弹脱膛而出,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轨迹,一如三年前,燕破岳用弹弓去一次次打一百多米外的汽水罐,无论是角度,力道,都在燕破岳完美掌控之内,没有半点偏差,也不允许有半点偏差。
听到几百米外丛林中传来的榴弹炮发射声,迫击炮小组组长导弹霍然抬头,他就看到一发榴弹对着他们这个四米直径的环形坑直飞过来,在心中迅速判断出这一发榴弹的最终着弹点,再看看他们摆放在迫击炮周围,还没有来得及射出去的几发"长炮榴弹",导弹闭上了双眼,在心中发出了一声低叹:"对不起,朱丽娜,我回不去了…这些中国特种兵,比我预想的更强!"
整片大地狠狠一颤,一团硝烟夹杂着火焰,带着撕裂大地的威势直直冲上两百米的高空,天知道有多少发还没有来得及打出来的"长炮榴弹"被一起引爆,面对这场惊天动地的大爆炸,就连战场上的枪声和火箭炮爆炸声都被彻底压制掩盖。
弹药殉爆后的迫击炮环形坑,被硬生生炸出一个直径超过三十米的大坑,无数弹片夹杂着这些敢于进入中国领土,向中国军队发起进攻入侵者,他们的血,他们的肉,他们的骨,外加天知道有多少吨的泥土四处飞溅,对方圆四五百米范围内,下了一场浠浠沥沥散发着浓重硝烟气味的土雨。一团就算是在几公里之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的小型蘑菇云随之冉冉升起。
在这场大爆炸之后,远方不断用速射法向"始皇特战小队"展开炮击的四门迫击炮,停止了炮击,显然在那边指挥炮击的指挥官,也是一个老兵,他清楚的知道,仅凭这四门迫击炮,再无法压制那片丛林中最精锐的中国特种兵。
从一开始就被敌人压制住,一直只能被动承受炮击的"始皇特战小队",终于赢来了这场战斗的喘息之机,三班长摇摇被爆炸声震得有些发晕的脑袋,放声狂喝:"干得漂亮!"
第二百一十一章 死敌(一)
不用问也知道,一定是白起,他们三班的燕破岳,在最要命关头迎刃而上,端掉了敌人对他们威胁最大的那门迫击炮。当三班长终于可以纵观全局时,他脸上的笑容才刚刚扬起,就化为了绝对的悲伤。
三发在原始丛林中,有效杀伤力超过六十米直径的"长炮榴弹",对"始皇特战小队"造成了严重重创,在炮击终于停止后,到处都能听到痛苦的呻吟,呼喊医务兵的声音更是此起彼伏,还有几名朝夕相处的兄弟,他们全身焦黑的趴在地上,那一道道暗红色的斑块,分明就是从他们身上流出来的血,在瞬间又被冲击波中的高温烧灼后留下的痕迹。那些受伤的兄弟还能呻吟,还能死命咬着牙努力坚持,可是这些倒在地上的兄弟,他们却再也不可能重新睁开眼睛,再拿起武器和他们并肩作战,再和他们一起哭一起笑,面对各种挑战了。
阵亡六人,重伤十几人,至于轻伤,几乎人人都有。至于那十几名身受重伤的兄弟,究竟有多少人已经成为残废,注定要离开军营,三班长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班长,班长,你醒醒,你睁开眼睛,千万不要睡过去…"
惶急悲伤的声音在右侧响起,听着这个声音,三班长只觉得有一桶来自北冰洋的海水,劈头盖脸的浇到全身,冻得他全身发僵,一时间就连思考的能力都几乎失去了,他机械性的转身,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他看到了被炸掉右腿,全身是血躺在医务兵怀里的一班长,一股酸酸楚楚的滋味混合着眼泪,直接从三班长的眼睛里奔涌而出,他的嘴唇嚅动了好几下,才发出一声绝望的悲叫:"我操!"
在对面的紫阳山上枪声还在继续传来,三班长狠狠一抹脸上的眼泪,第一个冲向战场,"留下救伤员的,其余还活着,能动的,拿起你们手里的家伙,跟我一起上!如果今天让这些王八蛋逃走,我们就不要再回军营,都他妈的举枪自尽,用来向战死的兄弟赔罪吧!!!"
枪声响起,三班长的心脏却再次狠狠一颤,从枪声上来判断,扣去留下照顾搭档的队员,和他一起向敌人展开攻击的士兵,竟然只有十几个,他们"始皇特战小队",这支号称特种部队中的特种部队,这一次真的是被打残了。
在两侧山峰上枪声不断,对着那支敢于深入山谷腹地,以自己为诱饵,吸引了中国军队几乎所有注意力的雇佣兵部队展开包抄攻击。从地理环境和常识上来说,这支雇佣兵部队在失去外围火炮支援后,就是陷入兵家绝地,除非发生奇迹,否则根本没有再逃出生天的可能。
可是事实并非如此,在战斗甫一开始,就有十几名雇佣兵立刻从马背上,抽出了十八面隐藏在雨布下面的重型复合防弹盾。
十几面重型防弹盾一左一右排成两堵移动式金属防护墙,立刻就让这些深入山谷的雇佣兵,在谷底拥有了相当不俗的防御阵地。手持防弹盾的雇佣兵,放弃攻击双手持盾,而那六名卡宾枪上挂着M203榴弹发射组件的雇佣兵,还有那两名扛着四联装火箭筒的炮手,在防弹盾的保护下,不计弹药损耗,将火箭弹和榴弹对着紫阳山上的武警特勤中队阵地猛轰,用这种美军最擅长使用的"地狱火"战术,死死压制住武警特勤中队的反击。
他们就这样一边娴熟的使用火力替补向山峰上压制射击,一边以全队为单位,迅速向山谷外围移动。
武警特勤中队,他们当然训练有素,但他们毕竟是一支以城市反恐和边境缉毒,而组建的部队,而不是野战军特种部队,他们缺乏和特种兵生死对抗积累下来的实战经验,他们更没有经历过被火箭筒加榴弹炮,顶着脑袋猛轰的战火洗礼。面对山谷中那些雇佣兵突如其来的猛烈打击,武警特勤中队不可避免的陷入暂时混乱,就算是在宁远的喝斥下,勉强有一部分人恢复冷静,但是仅凭他们手中的八一式自动步枪,打到那些最起码有十几公斤重的复合防弹盾盾面上,除了打得"叮当"直响火星四溅之外,那支雇佣兵竟然没有留下一具尸体。
"重机枪,重机枪在干什么呢?!"
宁远瞪着一双充血的眼睛,霍然转头,他的视线落到重机枪阵地上,他看到了被炸成一片焦黑的土地,两挺重机枪被火箭弹爆炸形成的冲击波掀翻,机枪手和弹药手都倒在地上呻吟着,他们当中有人挣扎着试图站起来,可是只支撑起一半身体,又用最狼狈的动作重重摔倒在地面上。显然是火箭弹打到附近,虽然没有受到致命伤,却震伤了耳朵,连带让他们的小脑受到震荡,暂时失去了身体平衡能力,在这种情况下,更不能指望他们再操作重机枪对着雇佣兵组成的"盾阵"展开攻击。
"火箭炮呢?!"
宁远再次调头,当他把目光投到战场另外一端,找到了那门让"始皇特战小队"成员,甚至是白起都要目瞪口呆的十二联装火箭发射器。这门由十二枚口径高达107毫米火箭弹组成的集束火箭炮,平时可以安装在汽车上作为"自行火炮"使用,如果是拆解开纯用人力来输运也没有关系,安装到三角架上就变成了步兵支援武器。而它使用的1963-2型火箭弹,杀伤半径,高达十二点五米,九秒钟时间内,就能将所有火箭弹全部倾泄出去,从威力上来说,比起那个为了追求杀伤力,已经彻底放弃射击距离的"长炮榴弹",也不惶多让。
这就是这门集束火箭炮,被一向追求武器制上论的美国军队,评价为"低技术、低价格、低素质"人员才会使用的"三低"武器,但是它在越南战场上,却用血淋淋的现实,让骄狂不可一世的美国大兵,在越南战场上再一次读懂了"简单就是美"的真谛。
这样一门对武警特勤中队来说,堪称杀手锏级武器,安置到一个精心挖掘的战壕里,反正在等待毒贩的时候闲来无事,那些想要向"始皇特战小队"的特种兵们证明,我们也擅长土木工程作业的特警们,用半尺粗的原木,在战壕上方架起一层壁顶,再铺上一层一尺厚的泥土,硬是把他们挖出来的临时集束火箭炮阵地,变成了一个可以有效抵挡迫击炮正面轰击的简易炮台。
面对这样一个防御力不俗的炮台,在谷底的雇佣兵根本无法对其造成有效重伤,所以十二联装集束火箭炮还完好无损,但是包括班长在内,炮班五名成员,却全部倒在了阵地上。
宁远对着步话机放声狂吼:"老李,用火箭炮轰开他们的乌龟壳!"
能被宁远称为"老李"的人,是武警特勤中队的一名中尉军官,他得到命令,立刻带着两名士兵弯着腰飞跑向简易炮台,他跳进战壕就看到,在十二联装集束火箭炮旁边,包括班长在内炮班五名军人,全部倒在了地上,他们无一例外,都是被人打中了眉心部位,再也没有了生存的任何可能。
"有狙击手!"
这个念头刚刚从老李的脑海中响起,他就猛然听到自己眉心部位骨骼被子弹打穿发出的脆响,旋即子弹就打入人体最致命,死亡速度最快的运动反射神经中枢,在瞬间就让老李彻底陷入了永远的黑暗,一头扑倒在63式十二联装集束火箭发射器上面。
第二百一十二章 死敌(二)
第十七章死敌(上)
眼看着自家排长被子弹打中,两名跟着中尉一起跑过来的士兵,都急了眼睛,他们其中一个跳进战壕,试图帮助中尉,另外一个则是放声吼叫:"医务兵,医务兵,这里有人中枪了,快过来帮忙啊。"
放声吼叫医务兵的士兵话音刚落,就看到跳进战壕想要去帮助中尉的兄弟,一头扑倒,在他的额心中间,赫然也多了一个同样的弹洞。
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的宁远,猛然醒悟过来,这一支雇佣兵,他们在走进山谷前,就已经针对中国部队的火力搭配做了针对性准备。
他们用四门迫击炮速射轰击,压制联合缉毒部队中战力最强,危险系数最高的"始皇特战小队",再用"长炮榴弹"对"始皇特战小队"进行覆盖式打击,根本不给"始皇特战小队"正面交手的机会;他们用火箭筒和榴弹,轰击武警特勤中队装备的大口径重机枪,再用狙击手针对性定点清除,彻底压制特勤中队手中威力最大,火力最猛的十二联装火箭筒。
就算是身为敌人,宁远都必须承认,这批敌人的战术相当优秀,现在武警特勤中队还可以动用的武器,就是自动步枪和班用轻机枪,而这些步兵武器,根本无法打穿雇佣兵们排成两排的重型复合防弹盾。而武警特勤中队的士兵,就算是居高临下,也不可能将手榴弹抛出一百五十米外,把它们投掷到敌人阵地当中…敌方躲在幕后的指挥官,用针锋相对的方式,把他们给彻底算死了!
宁远还在迅速反思,就看到第二名士兵在终于喊到医务兵后,自己不顾一切的跳进战壕,宁远脱口叫道:"小心!"
第二名士兵的双脚还没有沾到地面,一枚从山谷底部飞来的子弹,就打中了他眉心部位,子弹在斜斜打穿人体最脆弱致命的神经运动反射中枢后,依然余势未消,又打碎了士兵的头盖骨钻出来,炽热的鲜血喷了飞跑过来的医务兵一脸,医务兵下意识的伸手抓住了第二名士兵的尸体,被尸体下坠的力量狠狠一拽,重心不稳的医务兵,不由自主被带着一起跌进了战壕。
"趴下,别露头,就趴在战壕里,千万别露头!"
宁远放声狂吼,他的声音也清楚的传进了医务兵的耳朵里,可是宁远忘了,在并不大的战壕里,横七竖八的躺了七八具尸体,医务兵一掉进去,就滚到了尸体堆里,他被喷了一脸的鲜血,烫得全身难受,在这种情况下,一个第一次真正见识到战争,也是第一次真正直面死亡的医务兵,他又怎么可能再恢复冷静服从命令?!
眼睛里渗入滚烫的血珠,一时间什么也看不到,四周全是粘粘腻腻的鲜血,全是软绵绵,还温热着的尸体,在这种情况下,医务兵真的吓坏了,他一边象孩子似的放声哭泣,一边挣扎着试图从尸体堆中站起来。
他的双手在挥舞中抓住了什么,他立刻像是快要溺死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死死抓住那个物体,并以它为支撑点,勉强站了起来。
按照国际惯例,双方都会尽量避免向戴着红十字标志的医务兵开枪射击,不是因为大家都是道德高尚的人,而是在战场上拼命,谁都可能会中弹负伤,如果大家都无所不用其极,看到医务兵也开枪射杀,那么自己身负重伤时,又指望谁来救自己?!
但是敌我双方遵守这个规则,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医务兵手中没有武器,不会在战场上造成威胁。而医务兵他什么也看不到,在一片慌乱中,抓紧了站起来,给他支撑点的物体,赫然就是那门十二联装集束火箭弹。而他的双手动作,看起来真的好象是正在操作火箭炮,要通过上面的卡尺进行瞄准!
子弹打穿了医务兵的眉心,也打断了医务兵惶急的哭叫声,这个年轻的士兵,脸上带着鲜血和泪痕,和脚下的战友尸体倒在了一起,而从他身上流淌出来的鲜血,更和战友们的鲜血混在一起再也分不出彼此。
连续几次开枪狙杀,宁远通过望远镜终于看到,在那群雇佣兵支撑起的防弹盾牌后面,静静站着一名手持SVD德拉贡夫狙击步枪的佣兵。这名佣兵头上戴着一顶软边奔尼帽,在脸上还扎着一块布巾,将他的脸庞大部分都遮掩住,只露出一双狭长的眼睛。
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啊,犹如鹰隼般锐利,透着肉食动物特有的冷静、自信和残忍,更毫不掩饰的张扬出一股让人心悸不择手段。就算是通过望远镜和这样一双眼睛彼此对视,宁远都感觉到仿佛有一柄无形之箭横空而至,直没入他的心脏,让他整个人的呼吸都为之一涩。
宁远简直不敢想象,这个在战场上犹如影子般擅长隐藏自己,身上透着一股被群体驱逐,所以再不会融入任何团队孤独,枪枪致命绝不容情的狙击手,究竟手上沾了多少条人命,才能培养出这种对生命彻底淡然,甚至是冷漠到平静如水。
而他又反过来用这种对生命的漠然,在战场上将狙击技术发挥到极限。
这名狙击手仿佛有心灵感应般,他的目光透过双方之间,超过二百米距离,落到了宁远位置,他嘴角一抽,对着宁远露出了一个微笑。就算是他脸上蒙着一层布巾,可是宁远却依然"看到"了犹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可是他越是笑得灿烂,越是笑得开怀,却是让人冷到了骨子里。
狙击手眼突然闪电般抬枪,瞄准,射击,他这一系列动作,就象是在跳舞,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更流畅得令人头皮发麻,宁远敢用自己的脑袋打赌,这名狙击手一定接受过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英国狙击手学校极力推崇的"速射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