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论枪(下)
孤狼不置可否,突然问道:“你能在水中闭气多久?”
“四分钟。”
正常人撑死也就能闭气一分多时间,燕破岳的四分钟,已经接近职业潜水员标准,怎么看这个成绩都相当不错了。
“四分钟不够,你最少要达到六分钟以上。”孤狼略一犹豫,又加上了一句,“我能在水中闭气七分四十五秒。”
燕破岳一下子瞪圆了眼睛,七分四十五秒,孤狼的闭气时间,已经是他的两倍。这需要有多么惊人的肺活量才能达到这一步?!
就在这天晚上,郭嵩然走到禁闭室外,想要看看燕破岳有没有抓住机会向孤狼学习时,他就看到了令人啼笑皆非的一幕:燕破岳把脑袋扎进水盆里已经不知道多长时间,直到他一连灌了好几口水,才猛地扬起脑袋,趴在地上连连咳嗽,喘息了半晌,拎起身边放的一只铁皮水桶,又往脸盆里补了一部分清水,然后又一脑袋扎进了水盆里。看他这样子,天知道这一天下来,他已经喝了多少盆水了。
郭嵩然摇摇头走过去,一抬脚在燕破岳的屁股上踢了一下,燕破岳愤怒地抬起头,当发现是队长站在自己面前时,他立刻跳了起来,对着郭嵩然敬了一个军礼。
看着燕破岳嘴唇发紫,不知道是肚子里灌水太多,还是被冻得厉害,或者两者兼而有之的样子,再看看因为燕破岳立正敬礼动作幅度太大溅到自己身上的水珠,郭嵩然微微一皱眉头:“你在干什么?”
“报告队长,我在练枪!”
如果换成普通人一定会感到莫名其妙,但是郭嵩然却并不在其列,他只是略一思索,就明白了这盆水和练枪之间的关联:“你平时憋气时间是多久?”
“你把脑袋扎在水盆中,能闭气多久?”
“成绩最好的一次,四分二十五秒!”
“正常情况下,我现在的憋气时间大概为三分三十秒。”
郭嵩然趴在地上,快速地连续进行了几次深呼吸,然后一头扎进水盆里。
一开始燕破岳还满脸不以为然,可是表上的秒针,跳过四圈时,郭嵩然依然静静地趴在地上,身体稳如泰山,显然是犹有余力,在燕破岳瞪大眼睛的注视下,肺活量还不如燕破岳的郭嵩然,轻而易举地突破了燕破岳今天创造的最高纪录。直到秒针在表盘上整整跳过六圈半时,郭嵩然才从水盆中抬起了头,他只能在正常情况下憋三分多钟,可是他在水盆里,竟然坚持了近一倍时间!
“我没有练过内家气功,肺活量也没有你好,可是我依然闭气时间比你长。如果我愿意,我至少还能再多坚持一分钟,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如果郭嵩然说的是真的,那么他的最好水中闭气成绩,已经和孤狼等同。
“你是一个聪明人,你一次次尝试,却始终无法达到孤狼给你指定的闭气时间,甚至是差距很远,根本无法凭拼命去补充时,你做的就应该是自我反思,而不是一次次没有任何意义的野蛮冲撞。”
郭嵩然双腿一盘坐在地上,指着对面的地板:“坐。”
两个男人席地而坐,郭嵩然沉声道:“把脑袋扎进水盆里闭气,这种行为看起来简单,却有一个相当术语化的称呼,叫作‘静态呼吸暂停’。现在世界上‘静态呼吸暂停’最强的人,能够在水中坚持超过十一分钟。”
燕破岳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他尝试了一整天,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十一分钟所蕴含的巨大压力。
“我在闭气前,连续做了几次快速深呼吸,这样做的意义,是因为我们的大脑,会随时监测血液中的二氧化碳含量,并因此做出身体内部调节,我迅速深呼吸,会起到将二氧化碳排出体外,血液中氧气含量增高的作用。和每次闭气前,只是做一次深呼吸的你相比,我从一开始就占了便宜。”
也许孤狼在闭气前,也用了相同的连续深呼吸,但这只是她自己摸索出来的一种本能习惯,她根本不可能像郭嵩然一样,成系统地讲解出来。
说到当老师传授知识,郭嵩然绝对是最顶级的:“把脸浸入盆中的冷水里时,脸上的皮肤受到刺激开始收缩,这样会迫使血液从身体末端回流到心脏和大脑,如果这个时候,你能放稳心态,把自己当成一块没有情绪,没有思想,甚至是没有体温的石头,静静地浸泡在水里,你的心跳频率就会自动减缓,减少把氧气流向全身的速度,同时会大大降低身体对氧气的消耗。像我冷静下来,借助冷水刺激,能把心率降到百分之七十,而像孤狼,她也许能将心率降到一半,甚至更低。”
燕破岳瞪大了眼睛,脱口道:“内家拳法龟息功?!”
“我不懂什么内家拳法,也不知道龟息功有什么作用。”
郭嵩然沉声道:“从科学角度来讲,这叫作哺乳动物潜水反射本能。长期用这种方法训练,就算是在正常环境中,也可以通过自我催眠达到类似效果。”
说到这里,郭嵩然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禁闭室大门,低叹道:“无师自通,将哺乳动物反射本能,应用到狙击技术当中,我一向认为,所谓的天才,根本没有意义,只有绝对的努力,才能登上巅峰。可是现在我必须承认,这个世界上,原来真的有一出生就在某个领域远超同类的超天才,她是一个天生的狙击手。”
对狙击手而言,拥有出类拔萃的枪法,能够将目标一枪击毙,这只是基础中的基础,如果这样就能称为狙击手的话,那狙击手未免就太不值钱了。
考量一个狙击手是否优秀的标杆,是他们的潜伏能力。初级狙击手会利用身上的伪装和脸部伪装迷彩,将自己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就算是有人从他们身边走过,都很难发现他们;而有资格被称为“狩猎者”,可以独力在战场上活动,用少量物资就能生存很久,可以不间断打击敌人各种目标的王牌狙击手,他们的潜伏技术,要高端得多。
“目光,也是一种能量,对身经百战的老兵来说,有人躲藏在一边窥探,哪怕是在几百米外,都可能因为目光投到自己身上而突然警觉起来。”
听着郭嵩然的讲解,燕破岳连连点头。其实不用身经百战的老兵,就算是普通人,有人站在他们身后一直紧盯着他们,明明背后没有眼睛看不到对方,也会感到不适,这就是因为,目光同样是一种能量,人类能够“感觉”到它的存在,只不过我们平时,把太多专注力放到了听觉、嗅觉、视觉与触觉上,忽略了“感觉”的存在罢了。
也就是因为这样,野战部队在埋伏点上,等待敌军进入埋伏圈时,指挥官一般都会下令士兵低下头,不许私自偷看。
“而像孤狼这样的狙击手,她在一个狙击点上长期潜伏,等着狙击重要目标时,一旦进入这种潜水反射本能状态,心率变慢,身体对氧气的消耗降低,她的身体循环也会降低,她对食物和清水的消耗会降到平时的一半甚至更多,而她的目光,在这种情况下,等于是经过了伪装,就算是直接投到敌人的身上,也很难再引起他们的警觉。”
说到这里,郭嵩然再次轻叹了一声,他把燕破岳和孤狼安排到一组,不但是打算让燕破岳向孤狼学习射击技术,他自己都抱着从孤狼那里挖到点什么,用来补充中国狙击手训练教材还不足以支撑起一个系统学科的弱点。
可是孤狼无师自通地进入最高段数,这就好像是正在努力组建一个学校,小学、初中、高中还没有组建完备,却得到了大学的教程一样。看着不错,也真心觉得有用,但是想用它来批量培训狙击手,那根本没戏!
第一百一十六章 手稳,心稳,眼稳(上)
郭嵩然摇摇头,将心中的遗撼抛开,继续向燕破岳讲解:“孤狼教你的这个方法,可以让你学会心稳。我知道你性格冲动,但是在战场上,死得最快的人,就是性格冲动,一旦抽起疯来,就以为自己身上的肉,能挡住得枪子儿的傻冒儿!”
“孤狼告诉我,身为一名优秀的枪手,需要手稳,心稳,眼稳,这个心稳我已经懂了,那我应该怎么练习,才能做到手稳和眼稳?”
“小心贪多嚼不烂。”郭嵩然站起来,拍了拍燕破岳的肩膀,“孤狼是一个好老师,她在枪械方面的天分和成就你也看到了,好好跟着她学,我明天晚上再来看你。如果你有什么不懂的,我们明天可以一起探讨。”
在燕破岳感激的目光中,郭嵩然走了。他当然不会告诉燕破岳,他知道很多训练士兵“手稳”和“眼稳”的方法,但是他更期待孤狼的绝活。一个没有受过正规狙击训练,硬是凭枪感和后天努力,杂七杂八凑合成最顶级狙击手的人,她的方法未必能够大面积普及,成为制式训练科目,但一定是卓有成效,能够让人眼前一亮,甚至是可以举一反三,开拓视野的。
而燕破岳,就是负责“挖”出这些技巧的中间人。一想到原来哺乳动物独有的潜水反射也能成为训练狙击手的方式,郭嵩然心头就忍不住涌起一片火热。就是因为内心深处这份火热,郭嵩然写了一夜的心得体会。每次写累了,他就会站起来出去吹吹冷风顺便活动活动,所以在这一天晚上,已经被他训练得筋疲力尽,脑袋一沾枕头就陷入沉睡的始皇特战小队的兄弟们,愣是被郭嵩然折腾了三次紧急集合。
每一次紧急集合后,立刻进行五公里负重越野跑,三次,合计十五公里。
燕破岳终于知道,为什么孤狼会随身携带一个修表匠专用的放大镜了。
做两百个俯卧撑,这叫热身,再做一百个仰卧起坐,这叫调节心率,再做三十分钟原地踏步跑,这是为了和禁闭室中的孤狼保持十米距离之内,再做二十个为一组的原地起跳三组,然后,再做两百个俯卧撑…
总之,就在燕破岳的心率已经达到运动最高强度,汗水不停地流淌而下时,隔着一道房间的孤狼会突然下令燕破岳立刻停止活动,用最难度的蹲姿,戴上她那只修表匠专用放大镜,用最细小的精工刻刀,在大米上刻喇叭花。
在进入部队之前,燕破岳就听师父说过,为了训练侦察兵的应急反应能力,经常有教官在士兵们最疲劳,或者心跳最快的时候,命令士兵们没有任何缓冲地立刻停止运动,然后将一把大米撒在地上,让他们一粒一粒地拾大米。
这样会对士兵的心脏形成极为严重的负荷,但是也能让士兵适应这种从极动到极静形成的心脏与身体负荷。
燕破岳听到这种训练方法后,已经觉得够变态,没想到落到自己身上,竟然就变成了大米上刻花。
右眼上戴起钟表匠专用放大镜,将一粒专门精挑细选、比同伴大出两圈的大米放在玻璃盘子上,这粒原本其貌不扬的大米,在燕破岳的眼前,立刻变成了花生米大小。左手用镊子把大米固定住,右手抓着一根钢针,轻轻刺向“花生米”。
刚刚经历过激烈体能运动,心脏在胸膛里“怦怦怦怦”地剧烈跳动不休,汗水就像是打开水笼头的自来水般,从皮肤的汗孔上不断渗出,在这样的情况下,燕破岳拿针的手在不停地轻颤,经过他右眼上戴的那只放大镜放大,那幅度简直就是一位音乐家正在指挥整支乐团在奏响贝多芬《第九命运交响曲》时手中不断挥舞的指挥棒!
无论燕破岳如何努力,放大镜中的钢针,都在不停颤动,根本不可能平稳下来,当然更不用说在大米上刻什么喇叭花。
几次三番地尝试下来,心脏承受的负荷越来越重,燕破岳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里就像是钻进几个小鬼,正在不断拉锯般,疼得要命不说,就连耳朵里都出现了“嗡嗡嗡嗡”的声响,一股压制不住的邪火,在他心里腾腾直冒。
第二天晚上,郭嵩然和赵志刚再次联袂来访时,正好看到燕破岳跳起来,将手中的钢针还有装大米的玻璃碟子一起狠狠砸到地上,玻璃碟子重重摔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碎响,燕破岳郁闷到极点的嘶吼,更是在走廊里狠狠回荡:“我在美术课上画的东西,都从来没及格过,还要在大米上画喇叭花,喇叭花画不出来,画个狗尾巴草行不行?!”
禁闭室里的孤狼,声音依然平静如水:“原来你喜欢画狗尾巴草啊,那你就别画喇叭花了,改画自己喜欢的吧。”
燕破岳心里憋闷了一天的邪火,遇到孤狼这样的人,就像一拳全力挥出却打到了软棉花上,怎么也撒不出来。
看着燕破岳几乎憋出内伤的样子,郭嵩然和赵志刚再次对视一笑。坦率说,让燕破岳这样一个大男人,在大米上刻喇叭花,是有点为难他了。
看到地上有一小堆似乎是已经被“加工”过的大米,赵志刚走上前,捻起了其中一粒,借着走廊里的灯光仔细观察,只看了一眼,赵志刚就“扑”的一声笑了。
“指导员你别看啊!”
看到自己不成功的作品被人拿去欣赏,燕破岳真的急眼了,赵志刚认真地点着头,顺手就将那粒刻着喇叭花的大米交给了同样一脸好奇的郭嵩然,郭嵩然只看了一眼,就算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也是“扑”的一声,当场就笑喷了。
燕破岳刻在大米上的,哪是什么喇叭花,这摆明了就是甲骨文嘛!
丢人已经丢到姥姥家,燕破岳索性破罐子破摔:“一开始孤狼还要我绣花来着,多亏我据理力争,才改成了在大米上刻嗽叭花。反正我也没有什么美术细胞,你们爱笑就笑吧。”
郭嵩然和赵志刚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睛里的惊喜,在高强度体能训练后,突然静止,顶着身体形成的巨大负荷,立刻进行高精度训练,无论是戴着放大镜在大米上刻花,还是学女工绣花,这其中的连贯性,还有对士兵思维清晰的苛刻程度,都远超捡大米,这个方法不错,而且便于实行。
“你可别小看了这米上刻字刻画的技巧。”
看出燕破岳在这一刻已经是心浮气躁,开口的是更擅长心理调节的赵志刚:“米上刻字,起源于清朝乾隆年间,当时要参加科考的文人,直接将诗词文章刻到了米粒上,把它变成了作弊工具。你想啊,人家能把一首诗,甚至是整段话刻在米粒上,你接到的任务不过就是在上面刻一朵嗽叭花,你要愿意,甚至刻一株狗尾巴草也行,还有什么好挑剔的?”
说到这里,赵志刚摇头晃脑地又吟出了当时人们对米粒雕刻而写出的两句诗词:“‘一颗米内藏世界,半边锅里煮乾坤’。你千万别小看了它们,这可是中国传统文化艺术的结晶啊…”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燕破岳一把抓起地上刻过嗽叭花的米粒,将它们全部丢进嘴里用力猛嚼,一边嚼嘴里还一边嘟囔着:“我让它们世界,我让它们乾坤,我让它们艺术结晶。”
第一百一十七章 手稳,心稳,眼稳(中)
一小把没有煮过的生米,吃得燕破岳直翻白眼,但是他却依然脖子一伸,把它们全咽进了胃里,可见这些小东西,给燕破岳造成的困扰有多大,他内心深处积累的怨气有多深。
吃掉了让自己丢人现眼的大米,燕破岳总算安静了下来。
这次轮到郭嵩然开口了:“我知道,你就算再强壮,一次次承受身体从高强度运动骤然转为静止的逆转训练,也会吃不消。但是你想想,你是一个特种兵,你在执行任务时,被十倍甚至百倍的敌军追杀,你必须和队友们一边高速撤退,一边应付随时可能爆发的伏击战和遭遇战,到了那个时候,你还要心浮气躁地摔盘子,还要跳起来指着敌人的鼻子大骂,抱怨他们让你感到难受吗?!”
说到最后,郭嵩然已经是声色俱厉:“你不想在战场上成为战友的拖累,你就必须学会在高速运动骤然转为静止后,保持冷静心态,用你可以在大米上刻花的双手,将子弹精确地射向敌人,只有这样,你才可能和队友一起用最短的时间结束战斗,摆脱敌人的纠缠继续撤退。否则的话,就算你拥有比其他人更充沛的体力,可以跑得更快扛得更多,又有什么意义?!”
燕破岳沉默了很久,本来就练习得心浮气躁,现在又被队长这样直接指着鼻子痛斥,说他心里没有一点怨气,那肯定是骗人的。
但是理智也在提醒着燕破岳,郭嵩然说得没有错,射击是他最大的弱点,也是萧云杰最大的弱点,他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弥补这一项弱点,然后把自己的心得体会告诉萧云杰,否则的话,郭嵩然根本不会给他们两兄弟上战场的机会。而不给机会,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将他们一起淘汰。
“队长,请你教教我,我应该怎么做,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和情绪,让我的手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稳定。”
郭嵩然指了指地板,他们三个人,一起盘膝坐到了地上,形成了一个促膝长谈式的三角形。
郭嵩然开口道:“老赵,你是心理学科班出身,你曾经给我讲过什么人体自我保护机能,什么人体极限潜能的,我虽然勉强听明白了,但是想要给别人当老师,却连三成都讲不出来,这些东西,还是得由你来负责讲解了。”
赵志刚点点头:“我们人类身体的任何一种特征,都是自然进化的产物,都拥有特定的意义。打个比方,我们害怕黑暗,因为黑暗影响我们的视线,让我们无法及时发现潜藏的危险;我们跑步跑累了,继续坚持下去就会难受,这是身体在提醒我们,再坚持下去,就可能对自己造成伤害;我们无论是在极度悲伤或者开心时,都会哭,这就是因为身体判定我们的情绪过度激烈,已经到了可能伤害身体的程度,所以要通过哭来转移我们的注意力,让我们过度激烈的情绪得到缓解。”
燕破岳有些懂了:“我连续做高强度体能训练,然后突然静止,拿着大米雕喇叭花,每折腾一次,我就觉得脑袋快要爆炸似的难受,这就是身体在提醒我,这种行为有害,要我立刻放弃?”
“我们是特种兵,想要得到远超常人的力量,在战场上手起枪落枪枪致命,就必须先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想要克服身体自我保护机能的束缚,你就必须给自己一个足够强烈的信念。”
为了让燕破岳能够听懂,赵志刚举了一个非常简单的例子:“一个人用手臂抓住石壁吊住身体,用不了多久就会酸麻不堪被迫松手,可是如果他脚下是万丈悬崖,在死亡的威胁下,他也许用一只手臂就能支撑一个小时,甚至是一天。相同的道理,只要你能用强烈的意志欺骗自己的身体,让身体认为,如果你在骤然停顿的瞬间,不能迅速恢复稳定就会死亡,身体就会被迫开放极限。这样做虽然会对心脏造成极大的负担,甚至会给将来的心脏猝死埋下隐患,但总好过当场被敌人一枪击毙!”
这应该是自家老爹燕实祥都不曾接触也不懂的学科,燕破岳自然是头一次接触,但是听起来,貌似很牛逼的样子。
心理学讲座已经结束,轮到郭嵩然开口了:“当然了,你平时还必须接受一些针对性训练,用来适应战场上瞬息万变的状况。尽量避免会给心脏带来极大负担的骤跑骤停。”
难怪这一次是郭队长和赵指导员双双陪坐,原来想要在大米上刻好狗尾巴草,还是生理学、心理学和军事技术的双重组合。
“简单地说,就是你在快速移动时,要给自己留有余力,除非是全速冲锋状态,否则的话,你应该让自己处于三分跑一分停的状态。而不是别人说跑,你就低头猛冲,别人说停,你就像急刹车似的猛然止步。”
郭嵩然站了起来:“老赵,你打下拍子,让燕破岳更容易理解什么叫三跑一停。”
赵志刚伸出左右两根食指,他用左手食指在脸盆边缘轻敲了一下:“这是咚,代表跑。”
赵志刚又用右手食指在水桶上轻响了一下:“这是哒,代表停。咚咚咚哒,就代表跑跑跑停,咚哒咚咚,就代表跑停跑跑,懂了吗?”
这个节奏,听起来很像是敲非洲鼓,燕破岳点头表示明白。
郭嵩然双手虚抬,做出一个手持自动步枪警戒的动作,他突然加快脚步,开始在走廊里奔跑,赵志刚随之用两只手指在水盆和水桶上敲击,“咚咚哒咚,哒咚咚咚,咚咚咚哒,咚哒咚咚…”
就在有节奏却无规律的轻轻叩击声中,郭嵩然在快速移动,他每跑出四步,其中必然有一个停顿,但是由于这个停顿的“哒”,在每四个为一组的音节中随意调换,让他的步伐变得忽快忽慢,根本无法捉摸。
赵志刚突然两根手指一起停止敲击,同时郭嵩然也猛然停止前进,一个翻滚躲进了走廊墙角的阴暗角落,整串动作流畅得犹如行云流水,不带半点滞涩。当郭嵩然躲进阴暗角落,以半跪的姿态举起手中的“枪”时,他的双手稳定得无懈可击,不见一丝颤抖。
郭嵩然拍掉身上沾的尘土走回来,问道:“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队长你在前进时,采用三进一停,使你的速度始终处于不规则状态,就算远方躲藏着狙击手,也很难保证将你一枪击毙。这就好像在战场上开车时,为了躲避敌人可能展开的炮击,司机会将汽车开得忽快忽慢,时不时还会走个‘S’形路线是同一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