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故乡的云
第一章 父与子
几个空空的酒瓶在地上东倒西歪,碗里吃了一半的花生都散落到了桌上,最惨的还是那几颗咸鸡蛋,被人压在胳膊下面辗来辗去的
,早已经变成了一片惨不忍睹,黄白相间的东西。
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究竟喝了多久,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喝了多少瓶烈酒,反正他们只要一伸展自己的双腿,桌子下面就会传出酒瓶
子滚动的声响。现在他们看对方的眼神,早已经失去了平时的锐利,开始变得迷离起来。也许唯一没有变的,就是他们在军营中练
出来的大嗓门,但是每一句话吐出来,舌头都至少会比平时多绕四五个圈。
坐在饭桌西首的是一个年龄看起来刚刚三十多岁的男人,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香烟,从里面抽出来两支。“雷震大哥,来一支吧,
正宗的美国货!”
这个男人原来的长相并不出众,但是现在任何一个人只要见过他,就绝对不可能再忘记他。他最大的特色,就是身上的伤疤多!
仅仅是在他脖子最醒目的位置上,就有一条被人割断气管后留下的刀伤,和一发子弹打穿脖子后,留下的子弹洞。受到这样的致命
伤,还能好端端的坐在这里,不能不说是一种奇迹。
在他的脸上,更有一道从额头到下巴直直贯通的刀伤,就是拜这一刀所赐,他的嘴唇被砍成了四半,在这种情况下,他就算抿着嘴
,看起来也是一直在笑,但是任何一个人面对这样一个脸带笑容的男人,第一个感觉,绝对是从心底涌起的一股冰凉冰凉的寒意!
“嗞啦…”
在火柴头燃烧的轻响声中,淡蓝色的烟雾在空中袅袅升起,两个人的面孔隔着烟雾,在晕黄的灯光照耀下,变得有些模糊起来。
“没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红色的亮点在雷震嘴里叼着烟卷上不断的闪烁,他审视的望着面前的这位酒友,本来应该醉眼迷离的双眸中,突然闪过一丝淡淡的
波动,他凝望着一个在空中不断翻滚的烟圈,淡然道:“你小子平时就是一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不过年不逢节的突然请我过来吃
饭,你什么时候学会孝敬大哥了?说吧,你小子的心里,究竟又打什么小九九?!”
脸上到处都是伤疤,看起来绝不会比牛头马面和善多少的男人,隔着烟雾望着坐在对面的雷震,他舔了舔嘴唇,犹豫了半晌,才小
心翼翼的道:“嘿嘿…大哥,您看…小弟再多给您的儿子找几个儿媳妇,让您也来个儿孙堂满,怎么样?!”
“嘿嘿…行啊!”
雷震再次用力吸了一口手中的烟卷,他隔着烟雾看着对面那个有四瓣嘴唇,脸上已经抑制不住露出惊喜笑容,显然以为自己“奸计
”得逞的胡烨,雷震微笑道:“不过呢,兄弟你看,儿子也不是我一个人的,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总也得知会你嫂子一
声,让她点头同意后才行吧?只要你嫂子同意,我这个当大哥的绝无二话!”
胡烨傻眼了,他真的傻眼了。
一听到“嫂子”这两个字,胡烨就忍不住轻轻打了一个寒颤,他揉着自己的鼻子,苦笑道:“大哥您就别拿小弟开涮了,我们这群
兄弟别看在死人堆里几次三番的爬进爬出,在外面都混得人五人六的,但是见了嫂子,哪个不是老鼠见了猫?”
看着胡烨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雷震笑了,“你的那个侦察营天天都在搞战术提升,说什么给我儿子找上一大群媳妇过上什么皇帝
老子的生活,说白了还不是你贼心不死,想把我那些便宜孙子、孙女一股脑都拐进你们的侦察营里?不过这次你小子总算学聪明了
,上回那个家伙,竟然真的去找你嫂子去提这回事,‘配种’两个字,说得够斯文够有学问了吧,结果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你
嫂子一脚踢断了三根肋骨,在医院里足足躺了两个半月!”
“崩…”
胡烨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房门被人生生撞开了,一个士兵用最粗暴的动作闯进了这个房间。
这样一个动作太过精悍,无论走到哪里,都显得杀气过重的士兵,现在脸上却带着惶急的泪水,他看到雷震,还没有等雷震放声喝
骂,就伸长了脖子,放声叫道:“报告,报告,您快去看看吧,您儿子他…他…他不行了…他刚才发狂了,他咬死自己…老婆了!
”
雷震瞪大了双眼,坐在他对面的胡烨也瞪大了双眼,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突然一起跳起来,推开那名磕磕巴巴词不达意的士兵,冲
出了房间撒腿就跑。
当雷震和胡烨在卫兵的敬礼中,冲进一个小小的院子里时,他们两个人看到眼前的一幕,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雷震的儿子真的发疯了,他真的把自己的老婆给咬死了!
雷震快步走到了她的面前,看着她脖子上那几个深深的牙印,再看看已经淌了一地的鲜血,雷震忍不住抬起头,对着自己的儿子怒
吼道:“你疯了?就算你是头狼,跟着我这么久了,当我的儿子这么久了,也总该有了些人性吧?你怎么能把自己的老婆…”
雷震的怒吼嘎然而止,因为他看到的,是一条静静的卧在房间的门外,眼睛里正蕴含着两颗大大眼泪的狼!雷震这一辈子,还没有
看过这条狼,也就是他的儿子流过眼泪,事实上和自己的儿子相处久了,雷震一直以为,狼就是一种太过坚忍,根本就没有眼泪的
生物!
第二章 往事如风
雷震的儿子,是一条如果身体站立起来,比一个成年人还要高,眼脉上带着怒骨的狼!任何一个懂得相狗的人都明白,拥有这种怒
骨的狗,就敢独自和最凶悍的野狼正面对抗。可就是这样一只眼带怒骨的狼,现在正痴痴的望着被它亲口咬断颈部大动脉的母狼,
在它的眼睛里除了大颗的泪水,有的就是浓浓的不舍与歉意。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这一幕,打死雷震他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竟然会狂性大发的咬死他的“儿媳妇”!
就算是以人类的眼光来看,它仍然是一漂亮得让人目眩神迷的母狼。它全身的毛皮竟然都是白色的,这可真的是太少见了,配合上
它那一双明亮而深隧得让人忍不住心中微微一怵的双眸,黑与白两种强烈反差的视觉搭配,看起来是那样的和谐,更透着一种触目
惊心的美丽。
这样一条过度美丽,却依然在大山中成功生存下来的母狼,它当然是强健的。就算它老老实实的蹲在那里,它优美而充满流畅线条
的身体,仍然骄傲的向任何一个人展示着野性的大自然魅力。
雷震第一次看到这条乖乖跟在儿子后面,回到军营的母狼,在略略惊愕后,他大笑着在自己儿子脑袋上狠狠拍了两下,以赞赏它继
承了老爹的光荣,当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要么不找,一找就找出一条绝世“美狼”!
在战场上打滚了这么多年,早已经见惯了伤残死废,雷震一眼就可判定,这条母狼真的不行了!鲜血从它被咬断的大动脉上不停的
流淌出来,现在它只能躺在地上,用一双大眼睛,痴痴的望着趴在房门前,嘴里还带着几缕血丝的公狼。
雷震真的不明白,自己的儿子一年多前独自跑出了军营,在外边流浪了那么久,终于才找到了合意的伴侣,并把它带进了军营,难
道就是为了有一天狂性大发,把它活活咬死?
雷震至今还能清楚的记得,这只一直生活在旷野大山中的母狼,在被儿子带回军营,居住到人类聚集的地方后,所流露出的不安。
当时它无论见到谁,都会低声咆哮,都会示威似的露出它那一嘴锋利的牙齿,雷震的儿子寸步不离的守在它的身边,它经常会伸出
自己的舌头,在母狼的身上舔啊舔的,用它姑且可以称之为温情的“抚慰”,舒缓着母狼的不安。
雷震直到那个时候,才从自己“儿子”的身上,看到了温柔的一面。
它当然是喜欢这只母狼的,否则的话,它又怎么会把这只母狼,带到军营里,带到雷震的面前?
但是只要雷震出现在这个小院子里,一旦那只母狼敢对他咆哮,敢对他露出锋利的牙齿,他的儿子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抡起前爪,对
着母狼狠狠拍下去,甚至是露出它太过锋利,连老虎和野猪都敢独斗的牙齿,咬住母狼的脊梁,把它甩得在地上滚上一两个圈。这
样几次三番后,那只母狼再看到雷震时,终于老实了。
几个月下来,常常在雷震手中吃到美味的食物,习惯了雷震这个身上同样带着狼味的男人,它甚至学会了象一只温驯的小猫一样,
趴在雷震的腿边,在他的军裤上蹭啊蹭的。没有多久,雷震就发现自己已经喜欢了这条母狼,他真的把它当成了自己的女儿和儿媳
妇!
雷震真的不敢想象,如果自己那个嫉恶如仇,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更让他们这些男人都目瞪口呆,获得“女中吕布”称号的老婆,假
如知道儿子竟然如此狂性大发的把儿媳妇活活咬死,她会不会先一脚把儿子踢出十七八个跟头,然后再抄起一把冲锋枪,直接把儿
子当场打成一堆碎肉?!
雷震更想不明白,自己的儿子究竟是怎么了,要知道,它的老婆可是已经有了身孕,有了它的骨肉啊!
当雷震的目光,下意识的扫向母狼越来越高高隆起的下腹部位时,一股绝对凉冷的寒意猛然从雷震的心底升起,在瞬间就涌遍了他
的全身。
母狼高高隆起的小腹,已经平了下去,它的孩子已经生出来了!
雷震对着站在院子外边,手里拿着清洁工具和急救箱,却因为自己的儿子对他们一直示威的露出锋利牙齿,而不敢轻举妄动的士兵
们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当一切终于安静下来后,雷震小心的侧起了耳朵。
在“儿子”一直牢牢拱护的房间里面,传来了一阵微弱的低低呜咽,从小就和狼结下不解之缘的雷震太明白这种声音了,这是一群
刚刚离开母狼,因为饥饿而发出低鸣的小狼崽儿。
直到这个时候,雷震才突然明白,为什么母狼会用让他感觉如此熟悉,又是如此悲伤的目光,痴痴的望着他的儿子,痴痴的望着那
一扇并不厚重,却隔绝了它身为一个母亲天性,隔绝了它所有孩子生存希望的木门!
明白了,真的一切都明白了!
雷震站起来,他用复杂到极点的目光,看着眼睛里还含着大颗大颗眼泪的儿子,他一步步走向了那扇木门,当他把手搭在木门上,
准备用力推开的时候,他的裤腿被儿子咬住了。
雷震低下了头,他的目光和儿子的目光对视在一起,这一人一狼的目光,都是那样的深沉,更带着一种旁人根本不可能理解的哀伤
。雷震的动作突然凝滞了,他呆呆的站在那里,保持着推门的动作,沉默了好久,才低声问道:“连我也不让进去吗?”
雷震的儿子是一条狼,它当然不可能回答雷震的问题,但是它却突然咬得更紧了。
透过门上的玻璃窗,雷震可以清楚的看到,在已经被布置成狼巢一样的房间里,在一堆用稻草、木柴和柔软的兔毛铺成的窝里,几
只连眼睛都还没有睁开的小狼,正在彼此乱挤乱拱。它们徒劳的昂起了自己的头,似乎想在一片冰凉的空气中,寻找到属于母狼的
体温,和它乳房里那甘甜芬芳的乳汁。
雷震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他最后就紧挨着自己的儿子,坐到了门前。
“我知道你心里在什么,我也知道你这样做,都是为了我这个不称职的老爹,可是…何苦呢,何必呢?难道你不知道,你为我已经
做得够多,做得够好了吗?!”
雷震抱起了儿子,把它的脑袋放进了自己的怀里,在轻轻的抚慰中,他也把自己的下巴,顶到了儿子毛茸茸的脑袋上。他凝视着那
只躺在血泊中,眼睛里已经透出一片绝望一片灰白的母狼,轻声道:“你不是很喜欢它吗,虽然你不能亲口告诉我,但是自从你把
它从深山里带回来,我才觉得,我的儿子是在真正的活着,在快乐的生活着!直到那个时候,我才觉得,你不再是一个只知道陪我
走南闯北,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早已经忘记了什么叫做死亡和痛苦的战争武器!”
第三章 霓之羽裳
雷震抱着自己的儿子,他的手轻轻从它的身上掠过,它的身体本来应该是光滑而柔顺的,但是雷震抚摸上去,感觉却象是摸到了一
块粗糙的石头,在它的身上,到处都是伤口,这其中有枪枪,有刀伤,有炮弹片造成的划伤,也有被反步兵地雷炸中,造成的可怕
蜂窝形创伤。
雷震轻轻抚摸着它身上每一处已经结成硬茧的伤痕,轻声道:“谢谢你,我的儿子!如果不是你,我早已经死在了敌人的枪口下。
现在终于解放了,我们打下了一片大大的江山,我可以和自己的兄弟大碗的喝酒,大块的吃肉了,可是我的儿子…你呢?”
“你为我挡过子弹,为我挨过鬼子的刺刀,你为了帮我送出去一份情报,不小心踩到了鬼子的绊发雷,可是在那种情况下,你仍然
可以拖着全身象筛子一样的身体,把情报送到了你娘的手里!最后是你娘,做了整整八个小时的手术,在你身上取出了二十四块弹
片,才终于保住了你的命!你的身上到处都是伤,都是因为我这个狠心的爹,留下的伤!”
说到这里,雷震的声音突然停顿了,过了好久,他才丝丝的抽着凉气,用怪异的音调道:“你每天都在军营里鸣叫,大家都说,狼
到了晚上,就是有对着月亮长嗥的天性,可是只有我这个当爹的才知道,你是因为疼得受不了,才会发出这样的叫声!”
“你知道为什么我会搬到离你那么远的地方吗?你知道我为什么总是东躲西藏的不想看到你吗?不是因为爹不想要你了,不是爹嫌
弃你了,那是因为爹听了你的叫声,却什么也没有办法做,我的心里…难受啊!”
雷震犹如大理石雕像般坚硬,隐隐泛着金属质感的脸庞,突然有些扭曲了,他一字一顿的道:“我知道你快不行了!”
“就算是一个人,身上受了这么多的伤,也活不了多久,更何况你只是一条狼呢。从一年前你出去寻找自己的伴侣开始,你就已经
开始为自己准备后事。你做出的这一切,就是想再留下一个和你一样,硬得就象是块石头的孩子,让它代替你继续陪伴在我的身边
…是吗?”
“儿子”在雷震温柔的抚摸下,闭上了双眼,在它喉咙里发出一阵幸福的呻吟。无论是雷震,还是它都记不清楚,他们有多久没有
这样安静的坐在一起,去感受对方的体温了。
“你就快要走了,在这个时候,我这个当爹的,心里真是又难受又高兴!你是我的儿子,我舍不得你走!但是,你终于要解脱了,
你终于不用再夜里疼得不停号叫了,你终于不用再忍受这满身的伤口了,我为你高兴!”
“你过了奈何桥,在喝下孟婆汤之前,如果阎罗王了解我们父子间的这份情,尊敬你在战场上付出的一切,允许你转世为人,自己
选择投胎转世的人家,那么你小子就一定要趁早滚回来,再做我的儿子!”说到这里,雷震突然昂起了头,放声叫道:“记住,我
和你娘,在这边等着你了!!!”
站在院子外边,一心想要借用雷震的儿子“配种”,弄上一批良种军犬补充到侦察营的胡烨,早已经听呆了。直到这个时候,胡烨
才真正明白,为什么雷震大哥和大嫂,会如此看重这样一条狼,他们是真把它当成了自己的儿子!
想想看吧,在这个世界上,有哪一对父母,听到别人要借自己的儿子去“配种”,还能好颜相向?!
望着那个坐在地上,紧紧抱着自己的儿子,不停喃喃自语的男人,再看看那只狼,它在咬死了自己的配偶后,生命力似乎也随着那
条母狼闭上了双眼而一起迅速流逝。但是在它的身上,却依然保留着一种在大自然中不断拼杀,日益坚韧的王者威严!而它那一身
的伤痕,更是见证了它一生不平凡际遇的功勋!
胡烨对着所有人做了一个手势,大家都悄悄的散开,任由这一人一狼,紧紧抱在一起,象孩子般的坐在房门的台阶前,默入了长久
的沉默。
夕阳欲坠,把一抹柔和的金黄色轻轻倾洒到了这一对最奇特,看起来又是这样调谐的父子身上。远远看上去,就好象这一人一狼的
身上,都披了一层金黄色的霓之羽裳。
第四章 执子之手
“吱啦…”
一辆美式军用吉普车,以最狂野的姿态冲进军营,在车胎与地面发出的尖锐磨擦声中,这辆吉普车在坚硬的地面上,拉出一道绝对
嚣张的圆弧状轨迹,带着胶皮烧焦的味道,直直惯到院子的门口,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它会撞到营房的一角时,才嘎然而止。
一个身高足足有一百七十八公分,手里拎着一支汤姆生冲锋枪,在皮带上还倒插着两枝经过特殊改装的大口径自卫手枪,全身至少
背了六百发子弹、六枚手榴弹和一把格斗军刀,却依然敏捷得象只猎豹的身影,连车门都没有开,就轻巧的从摇下挡风玻璃的车窗
里斜斜滑出,悄无声息的落到了地面上。
看到竟然有七八个人站在院子前面,她的眉头不由微微一皱,但是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这样一个全幅武装,全身上下带着一股犹如黑豹般敏捷与凶悍气息的军人,竟然是一个女人!坦率的说,抛开她的杀气腾腾,抛开
她太过娴熟,让人一看就心中发毛的军事技巧,无论是从外形和气质上来说,她都是一个出色的美女。
在她的身上虽然没有柔情似水的千娇百媚,也没有楚楚可怜的古典风韵,但是她却拥有一种属于军人的强健与飒爽。就连军装也无
法压抑住她那受过太多训练,而变得过于丰腴的胸膛,她那纤细却充满爆炸性力量的腰肢,更是完美的支撑起她属于军人的骄傲与
自信,和她那足足有一百七十八公分的秀硕身体。
她看起来,就象是一把狭长的,美丽的,带着几分冰冷与奇异质感的锋锐刺刀,让人即觉得她赏心悦目,又会不由自主的和她保持
一定距离,以免被她那过于锋利的刀锋划伤。
当她那双幽暗深隧,没有半点情绪波动的双眼,淡淡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时,几乎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转头,避开了她的审视。
只有一直站在院子外边的胡烨,快步走到她面前,毕恭毕敬的叫了一声:“大嫂!”
“嗯!”她略略点头,目光已经跳过几名士兵的肩膀,直接落到了到现在仍然抱着“儿子”,呆呆坐在营房门前的雷震身上。
“他这样坐了几天了?”
“四天!”
她略略点头,将自己手中的冲锋枪交到胡烨的手里,顺手接过一名勤务兵手中的托盘,带着已经微微发凉,却依然可口的食物,慢
慢走到了雷震的面前。
伸手轻轻抚摸着“儿子”已经冰凉的尸体,她凝视着眼前这个似乎连站起来的力量都没有了的男人,在她平静得犹如石像般的双眼
中,终于泛起了一丝淡淡的波动。就是因为这样一缕淡淡的波动,让这样一个太过强悍的女人,身上突然多了一种母性的温柔。
她将雷震揽进了怀里,让雷震的头轻轻的枕在了她还背着子弹匣的胸前。她伸手轻轻摩挲着雷震那一头短短的硬硬的头发,她真的
没有想到,象雷震这样一个坚强得看似无懈可击的男人,面对亲人的死亡,也会暴露出如此软弱的一面。
她就这样不停抚摸着雷震,用她的手和她的温柔,慢慢抚慰着他的心灵,直到雷震在她的怀里慢慢陷入了婴儿甜睡般的平静,她才
用低沉的声音道:“还记得我经常和你说的一段话吗?人生一世,草木一春,当得轰轰烈烈,方能不枉此生!成王也好,败寇也罢
,在热血中方能铸就男儿的一片天!这其实,就是我马兰心目中,对自己男人的期望。我真的很开心,雷震你做到了,而且比我预
期的还要好!我必须要说,你做的一切,已经足够让我以你为荣!”
雷震在马兰的怀里轻轻一颤,抱着突然多了几分热力的男人,望着儿子的尸体,马兰昂起了头。她的声音中渐渐带出一股火焰般的
张扬,更扬起一种虽千万人吾独矣的骄傲,“是的,我们的儿子是死了,我的心里也很不好受。但是,你想想看吧,我们的儿子跟
着我们走遍了大江南北,经历了其它同类根本无法想象的战火洗礼,陪着我们联手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奇迹。它在生命的最后时刻,
又为自己找到了一个真正喜欢的伴侣,拥有了彼此生命的延续。虽然我并不能认同它最后做出的选择,但是它已经活过,爱过,恨
过,它能够活得轰轰烈烈,能够死得洒洒脱脱,死亡对它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和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