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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人、马氏、璃王,齐眼看着地上的玉镯,眼睛一个个瞪着,像是不可置信。
“凌波烟云!”马氏惊呼,道出这块玉镯举世闻名的来路。
这是皇上当年送给静妃的礼物,据闻是西域进贡给皇室的器物,一共只两件。当年静妃有一段时间还是受宠的,皇上拿了其中一块给了静妃。静妃为报答徐氏送给了徐氏作为儿女之间的定亲礼物。
【11】玉断情了
璃王此刻想变眼瞎都难。因为他知道母亲有这块东西,是由于他在太后那里看过一件同样的。太后曾经与他打趣,告诉他喜欢的话,另一块东西应该是被他母妃送给了另一个女子。
如今,他亲眼见到了这样一件同样的宝物,在尚书府,但是不在他心仪的尚书府三小姐手里。也就是说,刚刚那些人说的,他母妃私下帮他订过亲的事是真的了,不是诬陷?!
李家人见着举世宝物横空出世,一样是十分震惊。似乎这府里没有人知道,徐氏是拿了静妃的东西。要是知道的话,王氏早抢过来了。
要说到这件宝物能保存到这么好,没人知道,都是要归功于原来的李敏。
这位尚书府的二小姐,身体虽然羸弱,疲于对付继母,在府里样样受尽委屈和折磨,却依然不忘记将这块玉镯无论何时都戴在身边,藏着,掖着,谁都不给看见。从这里可以看出,原来尚书府的二小姐,是未见过璃王这位未婚夫,但是少女心态,何不是将未曾见面的未婚夫想象成了念夏口里所说的,有朝一日能来拯救她的白马王子。只是,死都没有等到璃王来救她。
这样也好。李敏想,好过她亲眼所见到今天梦想中的白马王子变成了陈世美的残酷现实。
至于这些忘恩负义的人,迟早都必须付出代价!
伸出的鞋子踩在那断了两半的玉镯上,一用力,啪,举世闻名的玉镯不仅断了,是化为永远不能重合的粉碎。
看见这一幕的人,齐齐地抽口凉气。
璃王一眼望过去,眼前的少女没有李莹那种我见犹怜的娇美,却同样有一张让人一样无法挪开眼睛的娇颜。
碧眸微眯:“你是?”
“民女是李敏,尚书府的二小姐。”
是那些人口中与他订过婚约的未婚妻?
璃王眸中闪过的一丝诧异与质疑,分明不是不知道尚书府二小姐的存在。不,他是知道。事实上谁会不知道,尚书府的二小姐是有名的病痨鬼,一个病得快要死了的小姐,谁娶了回去谁晦气。
可如今一见,不对,完全不对。眼前这个气色健康的少女哪有一点快病死的征兆。璃王疑问的眼神扫向一圈沉默的李家人,俨然是在质疑李家人是不是对外撒谎了。
王氏接到璃王的眼神,心里一急,大声斥道:“敏儿,你实在太放肆了,你知道你当着三皇子的面摔断的是什么吗?”
“知道。是从前某个人送我娘的东西。我娘本来不想要的。只碍于对方的盛情难却不得收下。收下之后当玩物送给了我。我娘告诉我说,这东西是身外之物,有无都无所谓。只是情难却。如今,情在玉在,玉断情了。我将此玉断成两半,变成粉碎,这不正合妹妹与三皇子的心意?”李敏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淡然,不卑不亢的。
李莹的脸白了阵之后,跪着向她过来:“二姐,妹妹我不是——”
“住嘴!”懒得与这个装矫情的争辩了,李敏冷声道,“你记住,我不是成全你们。三皇子说的没错,我与三皇子从以前都没有见过,我怎会倾心于三皇子?三妹,请你务必不要为你二姐自作多情了。请你与三皇子百年好合,生生世世在一块,如此一来,也可以了却你二姐心头一桩烦人的心事。”
他璃王,成了她心头的累赘,她的包袱?
一个病痨鬼的包袱?
李家人一阵阵在心里头抽凉气,谁都不敢去看璃王的脸色。
“放肆!知不知道你是在和谁说话!”璃王身边的带刀护卫冲了出来,随手做出要拔刀为主子声张的姿势。
气氛骤然像绷紧的弓拉紧了弦丝。
璃王是三皇子,是皇室的人,不尊敬的话,与欺君之罪并无太大区别,可以立斩。王氏眼里划过一丝暗光。老太太抓住佛珠念着阿弥陀佛,罪孽。李大同战战兢兢在那里,好像不知所措。
念夏这时候冲出来挡在李敏面前,伸出双臂死死护住。李敏眼波一动,抓住念夏的手。
“小姐。”
“没事,你退下去。”说完,李敏踏前一步,直对璃王身边护卫要拔出的刀。
即便是璃王的护卫,看到她那双毫无畏惧的眼睛时,不禁一下是要拔出刀。突然间,璃王按住他手。
同时,李敏面对璃王微微一福:“三皇子,民女刚才所言,并未有想得罪三皇子,只是想,事情说清楚分清楚了,对三爷,对大家来说,都是最好不过的事。”
“你说的没错。”璃王眼眸微紧。
“正好。”李敏道,“三皇子赞成民女的观点便好。从此以后,玉断情了。民女与三皇子,静妃娘娘与民女母亲徐氏,再无瓜葛,请三皇子确认。”
一而再再而三要他承认,以为他会赖着她吗?
璃王冷冷笑一声:“本王知道了。”
“若三皇子以后要找民女,或是静妃娘娘以后要找我们徐氏?”
“绝无可能!”
李敏嘴角微勾,淡然地擦过他身边,走出了堂屋。
李家人一个个像是惊魂未归,看见璃王未表态,也都不敢轻举妄动。
让人吃惊的是,璃王突然蹲下了身子,伸出手指,像是要拾起地上被李敏踩到粉碎的那块玉镯。
李莹跪了过去,手伸过去慌张地要帮他捡起玉碎,手指尖一不小心,便是被划出了一道口子。璃王抓住她手,眸里宛若存着几分怜惜:“莹儿——”
“是民女的错,都是民女的错,请三皇子宽恕我姐姐——”
尾随李敏走出堂屋的念夏,听见李莹这句话时气崩了牙齿,再看看前面自己的小姐是孤身一人孤苦伶仃了,如今是连唯一的指望都没了,以后该怎么办。念夏越想越伤心,越揪心,好像天全是黑的。
只见李敏突然在前面停住了步子。念夏随她目光望去,见是一只喜鹊在红檐绿瓦的屋顶上蹦蹦跳跳,几分调皮几分欢快。衬着上面的天空都是一片明媚的光色。
【12】麦冬
世界这般美好,怎能因一个渣男加一个贱女毁了兴致呢。
李敏淡然而笑,固然胸口里存了一抹揪痛,无疑是原先的二小姐遗留下来的。
“王德胜在府外等着吗?”李敏收回视线,问。
念夏正奇怪,为什么她来见老太太之前,要让王德胜在门外备车。
李敏是想都知道李家人找她过去不会有什么好事情,所以开始做两手准备了。家里人靠不住,还有念夏和王德胜这两个人要倚靠她,没点银两傍身怎么行。
念夏带她走到尚书府开在后巷里的偏门,出去后,王德胜备好的马车准备妥当,停在门口。李敏提裙踩上脚凳,坐上了马车,吩咐:“到徐氏药堂。”
李家人必定在堂屋里都没有缓过劲来呢,根本顾不及她,这时候到徐氏药堂视察是最好的。
王德胜应声坐在马车夫座上,一甩马鞭,驾着马车前往徐氏药堂。
今日天气是很好,阳光明媚,午后西洋四五点钟,人们陆陆续续走出自己的屋子,到大街上闲逛。买菜的买菜,买东西的买东西,文人雅士喝茶聊天,街上车水马龙。
李敏今是第一次出尚书府,单手掀开车帘,细致观察街道上的景观。
太平盛景,一片祥和,民众安居乐业,应该是大明王朝的鼎盛时期,犹如清朝康熙雍正那个时代。是听说,如今在位的皇帝,年纪约快六七十了。对古人来说,这个年纪,绝对算得上是个长寿的皇帝。
李敏感觉能重生在这样一个时代还是挺幸运的,老百姓最怕兵荒马乱。只要能生活在和平年代,不能活下去的人都是对不起自己了。
晃眼之间,李敏已经将李家人、璃王、李莹等人都忘记到九霄云外去了,念夏为此吃惊。如果是以前的李敏,怕是要在屋里哭到要死要活,把余下的那半条命都哭没了。所以,是现在这样的小姐好。让他们跟着也踏实。
马车驶到了一条街道末尾,拐角处坐落着一座不起眼的药铺。铺面很小,约两丈宽,只能容两个人并排出入的入口。
念夏先下了车,帮李敏掀开车帘。李敏钻出马车,往对面一瞧。
斜对面,大概一丈远的地方,矗立着一座四层楼高的建筑。乍一看,让人还误以为是怡红院茶馆之类的地方。再仔细望到对面悬挂的黑泥金字木匾,写着龙飞凤舞“永芝堂”三个金雕大字。
比起那永芝堂门口人头涌动的恢弘气势,再回头,见着徐氏药堂那块连店名木匾都饱经风霜摇摇欲坠的姿势,李敏感到了压力山大。
她是来这里看看自己有多少资产的,可是,见这个势头,似乎不能指望这家药铺能给她存多少钱,她或许该祈祷着这家药铺不要资不抵债。
走下马车,听闻她来到,徐氏药堂里坐着的掌柜匆匆跑了出来迎接。
见是个套着蓝布卦的中年男子,脸正方圆,浓眉大眼,不太像是读书人,比较像是在地里干农活的。不过,李敏知道,真正的卖药人,要常年东南西北地跑,身体不壮实怎么跑业务,况且不是药店后面的股东,只是个掌管药店业务的掌柜。
看着这个中年男子沉稳敦厚,李敏乍来到时那颗悬着的心似乎能安实一些。
“小姐。”徐掌柜恭敬地向她行了礼。
“进去再聊吧。”李敏看到斜对面那个永芝堂,似乎有人往这边望的样子,抬脚立马先进了徐氏药堂里再说。
徐掌柜在前面引路,念夏尾随在她后面,一行人是穿过店面,来到药堂后面的小院子。
进了小院,见又是另外一番天地。院子虽小,可是墙壁屋檐都是修葺得整齐干净,李敏推断这屋子年纪是有一定年岁的了。
徐掌柜点了头说:“这是徐氏祖上刚到京时买下的房子,一直留存到今,有上百年历史了。”
如此说来,这个徐氏药堂是家上百年的老店,可怎么混到今天门可罗雀的处境。
徐掌柜掀起挡风的门帘,让李敏进了屋里。祖屋一般都是精挑细选的地理位置,屋里冬暖夏凉。
李敏坐在铺着竹叶席的椅子上,感觉东西通风,凉风习习,比在现代的空调房舒服多了。
店里的小童端了茶水上来。李敏揭开盖子一瞧,里头泡的是几粒麦冬。
麦冬属滋阴润肺的补药,秋燥时节最为适宜一补的良药。想必这徐掌柜想着秋天将近,她李敏向来是个身体虚弱的,吃点清热的菊花什么的反而虚了不适合,不如弄点补药提早补一补也有好处。此举,算是拍了下她这个主子的马屁。
李敏便是笑笑,算接受了徐掌柜拍的这个马屁,喝了一口麦冬茶,在身旁的茶几上放下茶盅,道:“掌柜坐吧。”
徐掌柜在她旁边的椅子里坐下。屋里一刻静坐无声。
李敏能感觉到对方坐着时,其实从一开始见到她时,一直都在打量她的脸。对此,徐掌柜是和其他人一样,努力压抑着诧异的心情。
由于受到王氏监视,他是不能整天进尚书府去见李敏的,可是,一年到头,作为徐氏的家臣,他至少过年是必须到李敏面前拜访一次的。记得今年年前他到尚书府见过的李敏,一张脸瘦到像豆芽一样,令他都害怕起李敏能不能熬过这个年头。
再有前段日子念夏跑到他这儿索要救命药,他当时心头都凉了。如果徐氏最后一位继承人李敏倒了的话,以后徐氏药堂怎么办下去,莫非真要被永芝堂一口吞掉。为此他都私下打好了主意,如果李敏和徐氏药堂都倒了,他到时候只能带老婆孩子回老家种田了。
因为要他归服于其它药堂是不可能的,他是徐氏的家臣。立过毒誓,若非徐氏药堂,一辈子都不会再踏入药这个行业。
这种药店掌柜的与药铺老板签订的生死契约,好比现代的同业竞争协议一样。李敏曾有问过念夏有关徐掌柜的事,对于契约一事也就有大概的了解。所以,来之前,李敏是知道徐掌柜可以说与她搭乘一条船的人,不可能害她的。
“小姐身体好了,我实在是太高兴了。”徐掌柜擦拭眼角,是喜极而泣。
【13】药帮
彼此都清楚对方对于自己的重要性。李敏与徐掌柜接下来的谈话宛如家里人一般,赤诚相见。
李敏问起药堂的经营状况。徐掌柜一言难尽。
说到这徐氏药堂,虽有百年的历史,只是,徐氏这个家族,脾气古怪,并不喜欢好大喜功,只喜欢耐心做自己的小本生意。所以,一直以来,徐氏药堂的生意做的都很小,走安分守己的小买卖路线。
现有徐氏名下的两家药店,这一家除外,另外一家,位置在京城里也是比较偏僻的。本来地理位置处于劣势,加上开店历史不像这家祖上流下来的老铺,是晚开了许多年,还是李敏母亲徐氏当年在世的时候扩建的一家。所以,那一家由于李敏的母亲去世以后,失去尚书府背后的支持,经营状况是一落千丈。
“本人实在是无言愧对夫人小姐。”徐掌柜愧疚地说,“我上个月和念夏他们说过,如果小姐要来看药店的话,千万不要带到东边那一家去。那里,从上个月起,已是被迫停业了。本来,我是打算等小姐身体好一些再到府上和小姐禀告这事,没有想到小姐身体好的这么快。如果我能再撑一阵等小姐过来——”
既然是资不抵债,不如破产重组更好。经济学原理,李敏懂一些的。因此并不责备徐掌柜,更重要的是问清楚药店的经营状况为什么不良。是没有客源?还是说其它原因?
徐掌柜为此一一为李敏道来:“以前,有夫人名声在外,不少大夫慕名前来,夫人求贤若渴,善待来徐氏药堂的大夫,使得有不少名大夫也在我们徐氏药堂坐堂看诊。夫人一去,那些大夫觉得徐氏药堂后继无人,也就一个个各奔东西去了。更可恶的是,其它药堂见状,对我们徐氏药堂不仅没有伸出援手,而且是落井下石。这通通都是由于有人控制了当地的药帮。”
药店里,大都要供奉一个药神,这个药神,一般都是前朝有名的药学家,被称为药王。供了药王神像之后,各地医药行业,为了争取自己本地的利益最大化,不受外地侵略,会形成当地的药帮。
像京都,有京都药帮。这个京都药帮,主要工作是协同和处理在京都开业的各家药店之间的纠纷与事务。属于民间组织。相当于现代的医药协会那样。
作为药帮的一把手,本该是公平对待同业中的所有人。但是,哪有这样简单的事,一般都是财大气粗的说话算数。有本事,有实力,有势力的人,肯定是在药帮中占据了领导位置。什么决定,都是由这些人说了算。
这样一来,失去了背后支持者的徐氏药堂,同时失去了在药帮里说话的分量而被人轻视,甚至被人排挤,都是很正常的。同行的人,哪个不会恨不得吃掉日趋下行似乎已经毫无反击之力的徐氏药堂。
徐氏药堂被众人虎视眈眈的原因,还有一个。这个徐氏一族,经历了这么多年的药店经营,结交过不少名人大夫,本身族人,也都有些特殊的医术傍身。
吃掉徐氏药堂,等于是可以吃掉徐氏的独门秘笈!
李敏回想,好像记忆里并没有徐氏给自己留下什么特别的东西,比如书本什么的。
念夏这时跪下来说:“小姐可能忘了。夫人去世的那天。老爷当天就让人将夫人房里的东西通通挪走。包括柜子,衣箱全部都被人搬走了。夫人的东西之所以没有留给小姐到现在,都是这个缘故。”
李敏眼睛微眯。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她。她早就觉得奇怪了,以李大同的身份地位,何必娶徐氏。
东西如果真是被李家人拿走了,倒也容易,让李家人吐出来就是。
回头,再与徐掌柜商量。究其药店经营不善的根源,还是由于没有坐堂名大夫带来人气的缘故。徐掌柜会买药卖药,但是,轮到怎么治病,却是不会的。他只是个善于做生意的药商,其它帮不上忙。如果会治病的话,他早可以帮之前被王氏害到奄奄一息的李敏看出毛病来了,何必拖到现在束手无策。
刚好,她李敏论做生意,还真不太会。如果说是给人治治病,却是可以露一手。
李敏正考虑是不是接下来要自己在徐氏药堂里坐上几天招揽病人,但是听说即便她娘徐氏,都是不敢在自己家药店里坐堂的,因为女子在这个时代,并没有女大夫坐堂的说法。她这一坐,怕是要招惹天大的乱子。
琢磨着法子时,李敏并不甘心在这里喝茶干坐等死,由此让徐掌柜带自己在药铺里逛逛。检查药店的仓库,以及药柜,药童等情况。
店前的大街上,忽然一阵骚乱。只见一个妇女,手里抱着个孩子,从街头一路哭过来,喊着:“我儿子,我儿子,谁救救我儿子?哪个大夫好心救救我儿子?”
妇女冲到永芝堂门口,在地上磕头哀求。一时间,引起了众多人围观。
为此,永芝堂里冲出来了几个伙计,驱赶围观的人群,喊着:“让开!让开!杨大夫来了。”
从永芝堂里慢步走出来的中年男子,正是当初给李敏开大黄汤的杨洛宁。
杨洛宁慢吞吞的目光,先是落在往地上磕头的妇女上,见这个农妇是衣衫褴褛,与个乞丐差不多。而农妇手里抱的孩子,由于脑袋上磕了大口子,鲜血直流,很是吓人。杨洛宁心里没有多想,对农妇说:“去准备棺材吧。”
怕这个女人,连口棺材的银两都出不起,只能用草席草草裹尸了。
农妇抬起头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面对杨洛宁突然宣判的死亡通知书,一时间愣了愣,待回神过来扑上去要去抱住杨洛宁的大腿哀求,只见永芝堂的伙计都早有准备,上来架住农妇两条胳膊,打算把这人扔到大街上去。
那一刻,街道上一片混乱。
想到孩子会死,农妇凄厉地哭喊道:“你们不可以不救我儿子。你们怎么可以不救我儿子?我儿子也是条人命。你们大夫见死不救,嫌弃我们没有银子付不起药费是不是?”
杨洛宁听到这话转回身,鼻孔里哼了哼:“你儿子是神仙下凡都救不了。我要是不救你儿子,会出来看吗?”
【14】白芨
“对!谁不知道我们永芝堂的杨大夫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名医,宅心仁厚,老百姓送我们杨大夫妙手回春的牌匾都能堆满一个屋子。我们杨大夫是好心让你省下药费去准备棺材,你居然张口污蔑人!”
本是得到了些支持的农妇哑了声,四周围观的群众一个个摇头,指责她不会做人做事,连大夫的好心都能咬,实乃居心叵测的妇人。铺天盖地的舆论是要将妇女逼死的趋势。农妇喊着:我儿子活不了我也不活了。
扑上去,是要和永芝堂的人一块死。
慌乱之中,杨洛宁穿的稠衣被妇女伸出指甲划破了道口子,脸色顿变,吼一声:“不知廉耻的贱妇,撵出去!”
永芝堂的人围住农妇正欲一顿暴打。
“发生什么事了?”
清澈明亮的声音宛若道阳光射入了人群之中,骚乱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众人循声望去,见是个少女,面未施粉,朴素淡雅,一身淡若的气质,无形中具有的气势让人不约而同退了一步。
李敏带着念夏,穿过从人群自动让开的通道里。
永芝堂围攻农妇的伙计停住了手。站在台阶上的杨洛宁望到李敏,一时没能认出李敏的身份,念夏只是个丫鬟,他更是没有记住。因此一时都不清楚这是哪家哪户的小姐突然发了什么善心到他这儿来搅局。
所有人都安静地等着,看李敏能做什么。
没人认为李敏能做什么。不就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哪怕李敏是能掏出点银子施舍农妇当医药费,人家神医杨大夫都说了,这个人没救了。
农妇和其他人一样这样想着,所以看着李敏的目光都是涣散无神的,没有哀求,只有绝望。
病人,李敏看过不止上千,病人家属,李敏见的更多。像眼前这位农妇的心情,李敏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因为孩子是父母的命根子。当初她随导师学医时,导师都告诉他们,小儿科大夫最不好当。
小孩子的情况复杂多变不好处理,而且孩子一有风吹草动,父母跟着发疯的情况不会少见。像现代论医闹的比例,最容易起医疗纠纷的病例,小儿科是最危险的一个科室。因为,要人们分别接受一个成年人死亡和一个小孩子死亡的事实,肯定是,人们更无法接受后者。
李敏蹲下身,目光落在农妇怀里抱着的小孩子上,轻声道:“几岁了?”
农妇被她的声音拉回了一丝神,精神仍然是恍恍惚惚的,张口:“三,三岁。”
三岁大的男孩,照李敏目测,眼前这个孩子的体量属小一些,应该是有些营养不足。
“他叫什么名字?”李敏边和农妇说话,边仔细查看孩子的伤口。
“他小名虎子。”
伤口是在孩子额头上,长约一指,据观察,伤口应该是被什么尖利的东西划破的,不排除是摔倒磕到石头或是被石头砸。看起来伤情骇人的原因是,血可能在伤口破裂的瞬间,流了许多,流了孩子满头满脸,都流到了孩子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