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皇子朱济,一看就知道是个心机深沉的人。
李敏等久了口干舌燥,实在肚子饿的不行,好不容易这幅身子在她来之后一直添补调养有了今日的气色,该不会由于当一日新娘子之后被打回原形。
无论如何,要叫春梅去厨房给她偷点东西过来吃。因为念夏是个死脑筋的。
李敏向春梅刚使个眼神,竹帘掀开,尚姑姑带了出嫁娘进来,对她福身,道恭喜,接着说:“新娘子,护国公府的迎亲队伍到大门口了。”
话罢,一群人开始又围住她,仔细看她身上还有哪儿缺的没有戴,最终,给她披上了红盖头。
李敏前面的视线变成了一片红艳艳的世界,像是红海似的,要把她淹没了。伴随外头那个敲锣打鼓声,忽然是响彻万人空巷,直逼天上宫阙,百姓的欢呼声要把屋顶都掀了。
太过的隆重与盛况,倒是让李敏心里头莫名地一慌,莫名的,觉得自己貌似嫁的也不是个死人的样子了。
扶着她的尚姑姑,在她耳边不停地道喜,先是说起皇宫里的赏赐一箱箱现在都摆在尚书府的大堂里。来向李大同恭贺的同僚,六部都来了人,不仅如此,其余衙门没有来的人,都会准备了贺礼让人送来。如此一来,光是贺礼都堆满了尚书府的院子。源源不断的,还有人送贺礼来。
皇宫里送的东西据说是惊艳了京师里的上上下下。尤其是万历爷包的那个大红包,听说太子当年娶妻都没有这个数。
太子本人也都送东西来了,没有和皇帝他们一起送,是直接私底下送到了尚书府里,据说也是镶金带玉的一样好东西。
老太太吩咐了,这些东西,如果指明是要给李敏的,通通都随李敏等会儿送到护国公府去。
李敏这下肯定大发了,发大财了。
嫁人一回是为收钱,李敏突然想起现代某春晚上那个小品,叫什么来着,说的就是结婚只会收红包来着,感情她这情况也是差不多。
有钱收,肯定高兴,况且她万事待发,只差银两。
护国公府的迎亲队伍从护国公府出发,代兄娶亲的朱理,身披新郎的大红喜服,胸前戴红花球,骑着高头骏马,率领长达十丈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向尚书府出发。
那边一出发,这边的舞狮队伍先开始了表演。所以,热闹从李敏在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听的一清二楚了。
迎亲队从护国公府行到尚书府这里,需要约一个时辰左右,因为沿途护国公府还要给沿途百姓发红包。
“这护国公府的银子真多。”
王氏听着谁不知道在她背后嚼了下舌根,语气里全都是羡慕。知道这两天她被老太太拘束在院子里,趁这个时候,一些府里的下人已经蠢蠢欲动,赶着向李敏示好了。
在这个时代,一样是谁有钱谁最大。
王氏火归火,但如今也学会了沉住气,不能再乱了自己阵脚了。
长辈们此刻在大堂里落座。李敏被出嫁娘扶着走出来。
拿着茶盅,从凌晨起辛苦了一早上招待客人的李大同,抬头看到身着喜服的李敏时,眼睛里一愣,手中的茶盅差点是摔了地上。
王氏为此狠狠地瞪了瞪他。可想而知,李敏身穿嫁衣的样子,颇有几分当年徐氏嫁进李家时身穿嫁衣的样子。
老太太眯起的眼睛成一弧新月儿,嘴角噙着微笑含头:“好,好,好。”
连道三个好,是因为,李敏今天盛装出来以后,出乎大家意料的美。
王氏和李莹是都怔了下,心头抱了几分疑惑。因为她们都看出来,李敏没有穿王氏本来给李莹准备的那身嫁衣。要是李敏真穿了也好,之后她们可以对其他人说姐姐抢了妹妹的嫁衣。但是李敏没有。
反正,左右这两个人心里都不舒坦了。尤其是王氏看出李敏穿的衣服,虽然不是她给李莹挑的布料,还是她不要的那匹布。但是,老太太和李大同却连说好看。
奇怪了,这些人眼睛瞎了吗?
明明红的不像红,像绿。老太太和李大同,莫非只是在说宫里送出来的霞帔和凤冠?
结果老太太说:“皇宫里送的,自然是恩赐。但是,论细致,还是不如自己量身订做的。”
宫里因为指婚的日子太近了,之前都没有能准备,所以,送过来的霞帔稍显大了些,用的绸缎那就不用说的了,万历爷和太后皇后都能赏赐李敏那么多金贵的贺礼,难道会在一件衣衫上偷工减料?可以看出,这件霞帔可能是因为情况有变换过一次的,师傅着急赶工,所以不能到尚书府里给李敏量身。
凤冠的话,是一样的道理。
王氏只能是闷着吃茶。现在,只等新郎官来了,看接下来怎么收场。
新郎是死了的人了,这个代兄来迎亲的小王爷,不知道能不能好好地在公众面前做完所有的礼节。
没过片刻,大门口来人大声报:新郎官到!
骑在高头骏马上的英姿少年,沿路已经受到全城百姓一路的追捧。朱理遗传了历代护国公英俊的相貌,在颜如桃花的俊颜之中,又夹带有军营里男子的英雄气概,刚柔并济,集完美于一身,怎能不让人惊艳。自古英雄出少年,讲的正是眼前这个英姿勃发的少年郎。
敲锣打鼓声中,在百姓们的围观下,朱理在大门前下了马。下马的时候,他突然对跟在自己身后的侍卫小声叮嘱了一句:“给我把好门。”
“是,二王爷。”
两名护国公府的带刀侍卫,立马向门神一样伫立在了大门两侧,不准任何人再进来。围观的人只能是在门口踮着脚跟,想伸长脖子探看尚书府里的情况,什么都看不见。
朱理一直走,穿过了前院,抵达了大堂。
尚书府的管家急急上前迎接:“王爷。”
“都在吗?”
“在,在。我们家老爷和老太太一直都在这里等着了。”
朱理的视线,只是淡漠地在尚书府前面大堂里坐的几个人影扫了一眼,能看见李大同、李老太太、和王氏李莹,看到王氏李莹的时候,他冰薄的唇角微微勾起了个弧度。
为了这一天,他忍了很久了。
管家没有注意到他腰间插了支玉鞭,不,只以为他这只玉鞭是骑马来迎接新娘子时驾驭马时用的。
朱理大步走进了大堂。
李敏站在入门口的侧边,只感觉到一阵风从她目前刮过。隔着红盖头,因为之前在光禄寺卿家门前,已经是见过这个小王爷,所以对其已经不是很好奇。但是,奇怪的是,她能感受到朱理走过来时带的一股戾气。
护国公府的男子,似乎天生有一股戾气,只是平常都掩盖在那双优雅高贵的眸子底下。纵使如此,也绝对无法让人小看。
坐在上座的李大同和老太太,都已经挺直了腰板,脸上的庄重像是小学生似的。
朱理进来后,在堂中,拂袖,向女方家长长辈单膝下跪行了礼节。
李大同和老太太等人都是一惊,因可能都是第一次见这个护国公府来的小王爷,本以为其年纪尚幼,进行这些重大的仪式肯定有些不知所措。未想,朱理是仪表堂堂,举止大雅,完美地进行这些庄重的仪式。
朱理起身的时候,李大和老太太方才回过了神,连忙都从座上下来,带着众人冲朱理礼拜。
只等朱理让他们起身之后,李大同想着,接下来是不是该带朱理去喝杯新郎酒了。不知道护国公府给不给尚书府这个面子。按照惯例,女方家里是摆了喜筵的,如果新郎愿意留下陪他们吃点饭,那绝对是无上的给面子了。
李大同如此喜滋滋地抱了幻想,都是因为朱理进来的时候像是面带微笑,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对他们长辈行了大礼,不就表示亲近了。
一群人在大堂里跪着,跪的时间逐渐有点长,充满幻想的人,开始也觉得哪儿不对劲了。
老太太开始给儿子使眼色。
李大同心里开始莫名的慌张,不知道刚才他们做的,哪儿得罪了朱理了,朱理进来时脸上不是很高兴吗。
王氏和李莹更是不知所云。她们今天算是最安分的,什么坏事都没有做。照理,有什么账要算到她们头上的话,应该没有什么账的。
结果,人家真的把账算到她们头上了。
李莹只觉得从左边忽然一阵厉风刮来,她身体都未及反应,根本是没法反应时,那道风像刀子一样狠狠地扫在了她花容月貌的脸上。她整个人顿时横飞了出去,像个沙包一样,成一条弧线摔落到了院子里。
堂里所有人震惊,刚才,他们都只听到一声巨大的啪响,以为是朱理带了鞭炮到他们这儿放,是差点儿把他们的耳朵震聋了。
李莹半边耳朵是聋了。那鞭子,抽到她半边脸都花了,耳朵里鼻孔里嘴巴里,一股股地淌出鲜红的血液。
“莹儿!”王氏尖叫一声,终于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时,站起身,面对朱理手里拿的那条玉鞭。
那真是一条尊贵的玉鞭,恐怕还是皇帝亲赐的,美到了极致,可是打起人来,也是十分厉害的,能抽到人马上肉翻见骨头的。
“王,王爷——”王氏抖动的嘴唇,不知是由于愤怒还是害怕。
李大同和老太太早都吓软了腿,坐在地上不敢动。
这一刻,他们倒是都不敢说朱理一句不是。
朱理谁都不打,直抽了李莹鞭子,不用想都知道,朱理是为什么事抽李莹的。应说这都是李莹自己做出来的孽。
冷眼扫过尚书府里这群欺善怕恶的软虾,朱理鼻孔里哼出一声:“今日这一鞭,只是开始,你们记住了。”
护国公府岂能容忍人侮辱!
敢甩他哥,这个女人一辈子完了!
李莹在地上,动都不能动了。王氏嚎哭着扑了上去,叫喊:“王爷你怎么可以这样做?今日是她姐姐的大喜日子,要嫁去王爷的护国公府的。”
“护国公府向来是黑白分明,对是对,错是错,对待错的人,何必留情。对待对的人,自会以最高的礼仪善待。”冷冰地对王氏甩出这话后,朱理两手抱拱,对侧边站着的李敏恭敬地说,“朱理代兄来迎接大嫂了,请大嫂随朱理回护国公府。府里都准备好了迎接大嫂归府。”
几句后,言正地告诉了尚书府众人,今日起,李敏是尚书府的人了,谁都别想再欺负得。
李敏在红盖头下都不禁失笑。这个小叔,果然从第一眼,都合她李敏的眼。
果断,豪爽,如果护国公府都是这样的人儿,她李敏完全可以放心了。
身着嫁衣的新娘子,冲朱理深深福了一福:“有劳小叔带路了。”
朱理一听,眉开眼笑。马上走在前面领路。
尚书府里的一群人只能傻傻地看着他们两个人从尚书府里扬长而去。快走到门口时,朱理貌似想起了什么,回头问李敏:“大嫂有没有东西落在这个家的?我一并帮你带走。”
这时李敏给了老太太一个面子:“嫁妆的清单,都交给护国公府了。东西都只有这些了。”
“这么少?”朱理挑了挑英俊的两条眉宇,眼里几分冷冽对着尚书府的人。
李大同跪在地上诚惶诚恐:“府里,最好的庄子和地,都由二姑娘带去护国公府了。还望王爷体谅,尚书府怎能比得上护国公府。”
听到对方这样说,朱理只是一半满意,像是漫不经心随口对李敏一说:“大嫂,不急。倘若之后你觉得还有什么东西落在这儿的,我到时候帮你讨回来就是了。”
这话,真是给那群本想着可以松口气了的人头上当头一棒,一群人想吐血了。
李敏唇角微弯:“敏儿先谢过小叔了。等敏儿日后想起,必定会让小叔代劳的。”
朱理优雅地回答道:“大嫂客气了。都是一家人了,哪里说得上代劳二字。只等我兄长回来之后,我兄长性情比起我而言,是更不能容下一粒沙子的。”
说得,好像朱隶没有死,真的是活着那样。
李敏眼皮一跳。
王氏、李大同等,都是面上掠过一丝惊慌。
背后,传出王氏那哀嚎声不断,眼见李莹被那一鞭抽到真的是晕死过去了。这个李莹是活该,这一鞭子,可能半边脸都花了。致命的是,这个冤屈却是没处发的。因为皇宫里谁都知道她那点破事儿了。就是万历爷,都不敢为她做主,公理明明都不在她这边。
朱理年纪不过十三,刚才甩李莹的那一鞭子,出手快速很辣,绝对不是一日而成的功夫。李敏可以猜测这个小叔是从小练就了铁砂拳。
走到了大门口,迎面一股风吹起了红盖头,边缘如波浪滚动,李敏只听哗一声响,四周没有听见百姓喧哗,却是听见旗帜飘动布浪翻腾的响声,一波波的,犹如排山海浪一般。
都说这护国公府如何了得,掌握朝廷重兵,是军营里面精英中的精英。李敏斗胆借着这股烈风的劲儿,趁红盖头被风吹起的瞬间,向外望了一眼。
只见,那一面面金边黑面的旗帜,延绵到了天边,像是望不到尽头。风刮起这些旗帜,声音比起敲锣打鼓更震动人心。那些旗帜整齐如一,翻滚起来,是一排排的海浪,前仆后继,让人能很快联想起沙场上的残酷与戾气。
围观的人早已都不敢作声了。只被这片旗海的阵势都能给吓的半死。
纵观天下,大概也只有帝王家,能有这般的气势。
李敏内心里是动了下。自己嫁的这个夫家,百闻不如一见,确实很了得,了不起。
“大嫂,如何,还满意吗?”朱理在她身边小声问,他刚才发现她偷看了。
练武之人这眼力当然不比凡人。李敏知道偷看其实不合礼仪,但是小叔既然没有怪罪还有邀功的心思,于是点了点红盖头:“是让护国公夫人和小叔都辛苦了。”
朱理笑了下,笑声一如夏天的风,干净利落:“我母亲也是很好的人,大嫂不需过于拘束的。”
李敏却是在听见他笑声时,忽然是想起了某个人的样子,略似一怔。
小叔的笑声,是与谁有些像。
伴娘扶她跨过喜轿的轿栏,李敏坐进了轿子里。
随之,起轿,敲锣打鼓,迎亲队伍返回护国公府。回去的路程比较快,沿路是通畅无阻,直接到了护国公府门前。
李敏下了轿子,跨过门前的火盆,在一路的恭贺声中进到了护国公府大堂里。看来,护国公府里的热闹,也不比尚书府少半分。
本来她的夫君是个死人,夫家该一面高兴一面流泪的。但是,一切都不像她想的那样,护国公府是张灯结彩,喜庆的气氛中不见有一点哀思的痕迹。来庆贺的人也是许多。只是来恭贺的嘉宾,不像来尚书府的那些假惺惺的。
都知道护国公府的性情,没有一点真心来恭贺的宾客,是不敢来自讨没趣的。尤氏有令,只款待那些护国公府的老朋友。
皇室里派来了代表观礼。这个人,不是其他人,正好是八皇子朱济。
朱济立在大堂里,伫立在尤氏的左手边。
李敏走进大堂拜天地时,听着周边的人开始议论她的容貌了。
“说是这个新娘子以前在自己娘家的时候,是一直生病的。现在看她步子,倒也不像有病的人。”
“是那些人造谣的吧?”
“什么人无聊到造这种谣言惑众。”
什么人?还能是什么人?
尤氏含眸微笑,看着新娘子走到了自己面前,跟随那几声“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的声音,在她面前落拜。
虽然这个婚礼是迟了一些,但是,儿子算是成家立业了。
尤氏眸里淡淡地掠过一抹光,手指摸着手腕那个银镯子,这些事她都帮儿子办妥了,只等儿子回来。
李敏拜完抬头时,从红盖头底下望了眼婆婆。
尤氏坐在位子上,像是看她,又像是没有看她。两次见面,李敏觉得这个婆婆并不如外界和朱理口里说的那样简单。
能操持护国公府的主母,怎能是简单的人。
“送新娘子回新房吧。”尤氏淡淡道。
几个已经候命在旁的婆子丫鬟立马应一声:“是,夫人。”一拥而上,便将李敏围在了中间,送去新房。
李敏看她们这个架势,就知道人家是怕她跑了。其实她跑不跑,她肯定不跑的,不过只怕说了人家不相信。不过,只见到了新房以后,可能人家怕她跑的缘故,不让任何人过来闹房。这下子好了,她清净了。
立马取了红盖头,看见了屋里中间桌子上摆着的酒和菜。
肚子饿的是早要晕了。李敏不管三七二十一,搬张凳子坐到桌边,拿起筷子夹了菜填一下肚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口渴时见桌上没有备茶水,就此先喝了口酒的缘故,不会儿,头有些晕晕沉沉的,转回身躺到了床上,抓了那绣着鸳鸯的喜被往身上一盖。
新娘子,少有她洞房这一天晚上睡的这么宽敞的,一个人睡大床,确实舒服。
护国公府招待宾客们的宴席,从中午摆到了夜晚。等宾客们散去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子时了。
朱理送母亲回房间的时候,尤氏叮嘱他说:“你也喝了不少酒,回你自己房间去睡前,让两个人,到你大哥新房的门口守着。”
听见母亲这话,朱理早就想说了:“娘,大嫂不是会逃跑的人。”
尤氏轻叹一声:“防人之心不可有。”
朱理只得随便叫了两个人去一趟,算是敷衍了尤氏。
尤氏进了屋后,让人打了盆水洗脚。
那个守在李敏门口的婆子走进来,禀道:“刚才奴婢轻轻推开门,往里面看了一眼。少夫人是吃过喜菜,可能是喝了喜酒,在床上睡了。”
尤氏愣了下:莫非真的都是自己多想了。
夜深,护国公府陷入梦乡的时候,一个人影落在了新房门口。门口那两个守卫,不知何时已经不翼而飞。人影轻轻推开了新人的两扇房门。
咿呀一声,李敏在床上像是翻了个身。

【66】婚后第一日

高墙上贴着大红的喜字,两支蜡烛像门神一样立在喜字面前,是要烧一夜的趋势。
朱隶走到面屋内的大理石圆桌前,见着盘里的菜,几乎被人一扫而空。两杯斟满的交杯酒,一个酒杯空着,一个酒杯满着。
她不太会喝酒,这个酒的烈度又特别高,她一喝就倒了。不过,事实上是她喝了交杯酒,吃了桌上每一样喜菜。朱隶看到盘子里一盘寓意多生多子多菜几乎被她都吃完时,突然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拉了把凳子坐下来,拿起桌上另备的一双筷子,他夹起盘子里她吃剩下的喜菜,一样样地吃干净。把她那杯留下来的交杯酒端在了手里,这时,床上她翻了个身,像是面对他。
朱隶愣了下。
她睡觉其实蛮不安分的,翻来翻去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身体发热的缘故。
翻过了身,她那双如月儿一样的眼睛,打开成条缝隙,像是酒醉的仙子一样,朦朦胧胧地望着他样子。
那一刻,他被她望到有些局促,抬起的手想抹一下脸上的胡子,感觉胡子底下的脸皮都一丝发烫。
是心虚。
他知道她没有睡醒,可就是心虚。
要是等到她哪天知道他是谁之后,不知道会怎么想他。
“我一定做梦了。”她躺在床上嘴唇里像是喃喃自语地说了一句以后,掀开了半边被子,又翻过回身去睡。
做梦?
她做什么梦了?
朱隶摸了摸自己下巴的那把大胡子,倘若她真的做梦难道是梦到大叔。
手里的交杯酒凑近到唇口,他仰起头,一饮而尽。
火辣辣的触觉在舌头尖上漫开,朱隶都被惊了下。这个酒,比他想象中烈度更高一些。尤氏准备这么高浓度的酒,恐怕真是怕新娘子跑了。
喝了高浓度的酒,身体马上热火了,像火炉似的。在衣襟上扯了扯,朱隶一只手撑在额角边上,注视着躺在喜床上的新娘。
喜被在她身上滑落了半截,掉落到了地上,露出她身上没有完全脱下的嫁衣。美丽的绣纹在嫁衣上勾勒她的身体曲线,光滑的绸缎衬着她嫩滑细致的皮肤,在明亮的大红烛光照耀下,像是一只歇息的凤凰。
他深知她的美丽不是只是容貌上的,她身体内部蕴藏的才华,才是万丈光华,让人不能直视。
阴差阳错之下,他被人抛弃,她也被人抛弃。他朱隶捡到了她这个宝。
他是幸运的,真的很幸运。与此同时,在皇宫里的某个人,今夜必定是睡不着觉了。
夜深人静。
护国公府的宾客们尽兴而归。一个个,三三两两,戴着脸上的笑容,沾着护国公府的喜气,走出护国公府的大门时,余兴未尽,议论着护国公府今晚刚迎进门的新娘子。
众人虽然在大堂之下没有见到新娘子的真面目,但是,有关这个新娘子的传闻,各人都是听的多了。
“据说是夺得了百花宴的花魁。皇后娘娘娘家,光禄寺卿大人家里举办的百花宴,每年云集的才女美女从来不少,能取得花魁实在很不容易。”
这个不容易的含义里包含着多了。因为,大家多少都知道,历年夺得花魁的那些女子,少不了底下行贿卢氏。但是,谁都知道李敏在尚书府家里是不受宠的,能不行贿卢氏获得花魁,说明是名至实归压倒众人的实力。
“她写的一手好字,听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远胜她的父亲李大人以及宫中的华才人,周大学士近日来在宫里宫外对她的字津津乐道。”
能被学富五车的大学士认同,更佐证了人家的实力没有一点浮夸。
“容貌据闻也是十分清秀,并不比她两个姐妹差,毕竟都是尚书府里的。——对不对,八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