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时常有心训斥两句,可偏偏刚露出一点不满,老太爷便开始护着,说季家是百年望族,是贵族中的贵族,他们江家能娶到季家的嫡女,跟安国公府攀上亲事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是光耀门楣的大事情…闹的老太太也不敢管教,这口气整整憋了五年!
照她看来,这季氏也不过就是家世体面一些罢了,有什么资格这样张狂?若是一直像往常那样缩头眯着,她还可再忍上一两年,可偏偏她不安分,非要多管闲事,那就别怪她老太婆不给她留脸!
老太太想了想,季氏虽然性子有些淡薄,可入门以来对他们这些长辈却一直是恭敬孝顺的,就算她现在责骂几句,应该也是无妨的…季家女儿,季家女儿又怎样?嫁到了她江家,那就是江家的媳妇…更可况,一个生不出孩子的女人…便是她当面骂了她又能怎样,这季氏若是个聪明的,便只能忍了,否则张扬开来对她自己也是没什么好处的。这无子,可是七出之一,她季家便是再高贵再有权势,想必也没有脸面为了一个生不出孩子的女儿跟亲家置气吧?!这种事情,便是闹到金銮殿,那也是他们江家有理…换了别家,说不准早就休妻另娶了…
想到这,老太太心中那仅存的一点忐忑也消失无踪,闭上眼,“得了,我累了,都下去吧…”
第二十九章伤药中
李秀云跟着婆婆和两个嫂子出了上房,本想着送刘氏回长风苑,不想她却摆摆手让她们妯娌三个各自散了,闹了这小半天,想必她心里也是又气又累。
李秀云看着婆婆疲惫的面孔,心中愧疚难安。刘氏虽是当家太太,可上面却有个老太太压着,行事也不是那样随心所欲的。而她,明知刘氏处境并没有那样平顺,却偏偏给她出了难题。若刘氏是个恶婆婆,她也不会这样难过,可偏偏刘氏是这个家中对她最为慈爱的一个长辈,如今却因她而受累,一把年纪还要在丫头婆子面前卑躬屈膝给老太太赔不是…
李秀云越想心中越是不安,眼睛渐渐湿润,内疚的望着刘氏,动动嘴皮子,却想不出一句妥当的话来…
刘氏牵了牵嘴角,安抚的说道,“好孩子,不怨你。”说罢又看了看季贞儿,只见她仍旧低垂着眼睛,面无表情,轻轻叹了一口气,只愿老太太今日这一出儿指桑骂槐别是捅着了马蜂窝,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季氏,绝不是那种忍气吞声的女人…只怕在那安静温和的表象下,藏着的却是一颗热情又骄傲的心…
这种人,往往是人敬她一寸,她敬人一丈,可一旦受到攻击,恐怕会忍不住反抗…老太太想用无子的弱点打压季氏,只怕是不成的…在季氏心中,没有孩子或许是遗憾,可却绝不会认为那是短处,否则,早两三年便会弱了气势了…
老太太觉得拿住了人家的弱点,或许还认为安国公府不会为了无子的女儿出头,可却忽略了,季贞儿还有个太后姑母和皇后姐姐,便是不提这层关系,只说当今圣上,那可是她的亲表哥,贞儿幼时还在宫中住过两年,皇上年长她十余岁,登基十几年,生了四个皇子,可却偏偏没得一个公主,据说一直是将这个年幼的表妹当成女儿一般疼爱的,若不是碍着规矩,只怕封她一个公主也是可能的。
如今季氏下嫁,他们江家若是慈爱以待,只怕还能让皇上和两宫娘娘心头舒服一些,可若是老太太成心让人家闺女不好过,皇上难道就能容忍他们家如此放肆?老太爷虽然致仕了,可江家是大族,族中不少子弟一心科举,也有几人在朝为官,就算不像老太爷当年那样身居高位,可毕竟也是为朝廷办事儿的,那季家想为受了委屈的女儿出头,难不成还会明目张胆的带着家仆来峦城闹腾?只要在圣上耳边说上那么一两句,便足够他们家受的了…
老太太是京都人士,十几岁出嫁时老太爷刚刚得了朝廷任命,后来又一直做着京官。老太太虽说上面有个婆婆,可却远在峦城老家,老太爷又是二房老爷,用不着她回去尽孝,因此入门便是当家太太,从没吃过苦受过气,自然也不懂得掩饰自己的脾气。
现如今虽然上了年纪,看起来也是明事理懂规矩的,可实际上,老太太活了六十几岁,却并没有和谁真正做过那勾心斗角的事情,当然,和她这个儿媳妇争夺管家权是例外。可真正的情况却是,当年若不是老太爷护着,江岳平又顾忌母子情分,她这个儿媳妇碍着名头和辈分有心相让,只怕老太太的那些手段也不够看头。
老太太虽然帮着江家建了酒楼,开了第一家布庄,可却不代表她心机深沉手腕高超,顶多算是运气好,用土话说,那就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捡到了一个有本事的掌柜。
若真要说老太太真有什么过人的长处,那大概就是魄力吧。毕竟,一个女人在手头没钱,家里快要揭不开锅的时候有勇气朝娘家借了几万两银子在没根基,背景又不深厚的京都开酒楼,这算是极为难得的了,她的举动不仅解决了江家的困境,让老太爷手里宽裕有能力在朝中四下打点,也为这个家劈出了另一条出路。因此,四十多年过去了,老太爷仍旧记着她年轻时的付出,感念她为江家做的一切,于是处处敬着。便是她没什么手段与心计,也是江家的人人尊敬的老祖宗。
一个一辈子说一不二的人,现如今却压制不住季氏这个孙媳妇,自然让她心里别扭。或许是因为顺遂了将近五十年,老人家养成了那凡事想当然的性子…考虑的往往不够周全…说白了,就是见识浅…
今日之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是季氏忍下,倒也就过去了,只是…刘氏又看了看这个二儿媳,只是…季氏怕是不会给老太太开这个口子…
“都散了吧,我这不用你们伺候…”刘氏看着立在前面的三个儿媳,眼中闪过深深的无奈,二儿媳心思深沉背景雄厚,小儿媳聪慧冷静弱势可怜,按理说,唯一让她省心的,应是这个大媳妇了,可偏偏…身为长房长媳,行事又不够大气,时而天真烂漫,时而精心算计,动不动便会让人摸不着头脑…也是个忍不住让人操心的…刘氏暗暗摇头,老的为老不尊,小的也不肯相让,以后的日子,怕是有得闹腾…刘氏轻叹一声,扶着丫头的手转身离开。
韩氏看看季贞儿,又瞧瞧李秀云,嘴角抽了抽,扯出一朵勉强的笑容,“…既然两位弟妹无事,那我便先走了…那些管事儿的婆子估计还在议事厅等着回事儿呢…陪着你们伺候老太太这许久,只怕她们要等急了…”说完便转身离开,远远的还能听见她那似有若无的抱怨,“…这家里,大大小小哪一件事离得开我…今日这可真是无妄之灾…”
李秀云咬咬下唇,偷偷看了看一旁的季贞儿,只见她刚好抬头,对着她轻声说道,“大家都散了,三弟妹咱们也各自回去吧。”
“二嫂…”李秀云讷讷的喊道,“…今日,都是我连累了你…实在是对不住…”
季贞儿轻笑,“三弟妹放心,我不是那是非不分的人,不关你的事…”
“可是…可是,若不是我…老太太也不会迁怒于你…二嫂子一片好心指点了我,如今没得到回报反而被我牵连…我这心中实在是过意不去…”
季贞儿微微摇头,“若是我本身没有什么弱处让老太太拿捏,便是你再如何,也牵连不到我…”若是她有孩子…老太太又哪里能这样毫无顾忌的讽刺她…说到底,还是她自己没在江家,没在老太太跟前儿站稳脚跟儿…
“二嫂…”
“别担心了,我没事儿的。”季贞儿看着李秀云额头那一抹青紫,怜惜的说道,“额头都青了,你也是个死心眼的,轻轻磕几个头便罢了,何必这样用力…咱们女人,要懂得爱惜自己…”
李秀云腼腆的笑笑,若是她不认真的磕上几个头,只怕老太太也不会那样轻易的放过她,更何况…受了伤,也未必的得不到什么好处,想到今早江云之的表现,心中暗暗算计起来。
“…我那里有些上好的药膏,待会儿叫人给你送去一瓶子,你让绿衣帮着涂上,明日那淤青应该就会消了…”
“多谢二嫂。”李秀云感激的笑了笑。
“这没什么的…快回去歇着吧,我待会儿便让青缎把药给你送去。”说罢浅浅一笑,领着丫头婆子缓缓离开。
“…这才像高门大户里出来的姑娘呢…”绿衣低声咕哝,“怎么瞧着怎么高贵…”
“…无论如何,今日是我带累了她…”李秀云轻叹,“成亲五年未曾生子,这本就是她心里难掩的伤口,如今又被老太太如此掀了出来…”
“奴婢看老太太是气糊涂了…逮着个人儿便想骂上两句…”绿衣瘪瘪嘴,心里骂了一句老妖精!
“也是我太心急了,考虑的不周到…昨日不该从枫林苑出来后便直接去找太太…若是等上两日,老太太也不会起了疑心…”李秀云越想越内疚,“如今我的难题虽解决了,可却弄得全家跟着不开心…”
“奶奶可别太善心了。”绿衣扶着李秀云缓缓往回走,低声说道:“这本就是老太太在那里刻意刁难奶奶,家里人都看的明白呢…虽说牵连了太太和二奶奶这两个无辜人,可这罪魁祸首却是老太太…跟咱们有什么相干…”
“我只是觉得,家里就这两个人对我还算关照,可现如今却…”
主仆两个感慨了几句便到了落梅苑,刚进屋子便见到江云之正端坐在罗汉床上喝着茶水。李秀云意外的眨眨眼,自家这位三爷,虽说没什么正经差事,可却交际繁多,每日天不黑绝不会回院子,白日里几乎是见不着的,今日可是稀奇了…
第三十章伤药下
看着端坐在房内的江云之,李秀云心里猜疑不定,脸上却扬起笑容,“三爷今日怎么回来得这样早?”
江云之也不答话,只盯着李秀云的额头看,眉头紧紧皱起。
没得到丈夫的回应,李秀云缓缓走到江云之身前再次唤道:“三爷?”
“…怎么弄的?”江云之抬起右手轻轻碰了碰那抹青紫,李秀云瑟缩一下,笑道,“不碍事。”
“很疼吗?”江云之问道,双手捧住李秀云的小脸仔细端详,往日红润的脸庞今日却泛着一丝不正常的苍白,衬得额头那伤痕更是明显,瞧着真是…真是碍眼…
李秀云红着脸摇摇头,低声说道,“…不疼。”
“撒谎!”江云之冷哼,“…让你遇事莽撞,如今吃了苦头了吧?”
李秀云听了心中一动,柔声笑道,“都是妾身的错,以后行事定会考虑周全…”
江云之冷眼看了看李秀云,淡淡说道,“考虑周全可不代表让你瞻前顾后!”说罢扭头看向一旁的李妈妈,“你去药匣子中拿些伤药来。”
李妈妈一怔,应道,“三爷,咱们院中并没有药材。”
“怎么会?”按规矩,每一季府里都会制出一批成药分发给各房各院,他的院子断不会缺了药的。
“确实没有。”若是有的话,新婚第二天她们奶奶也不会用她一个奴婢剩下的药了。
江云之皱眉,“叫慧心进来。”
绿衣应了一声,片刻功夫便领着慧心进了屋子。
“三爷、三奶奶有什么吩咐?”慧心行了个礼,恭敬的问道。
“咱们院中的成药你都收到何处了?去给你们奶奶取些伤药过来。”江云之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沉声说道。
慧心一愣,偷偷瞧了一眼李秀云,斟酌了一阵子才轻声说道,“…三爷忘了?上月奴婢母亲病了,奴婢和慧龄告假出府,那天三爷将那药匣子赏给了奴婢,让奴婢带回家去挑些用得上的给母亲补身子…”
江云之一呆,想起了那天上午慧心慧龄两个哀哀凄凄的过来告假,他当时和朋友有约,急着出门,刚好药库送来这一季的成药份例,都是一些常用的药丸,他想着虽然不一定跟慧心母亲的病情对症,可好歹都是上好的药材做的,里边也有几瓶子补药,于是便连着匣子给了她们姐妹。因当时慧龄哭的伤心,他瞧着不忍,还另赏了十两银子。想到这,江云之不由得脸色发红,讪讪的看了一眼李秀云。
李秀云抿嘴一笑,“三爷事情多,一时忘记了也是有的…慧心不要多想,先下去吧。”
江云之尴尬的笑了笑,冲李妈妈说道:“既然家里没了,那李妈妈你去药库那里另取两瓶子药膏来给你们奶奶涂上,脸上弄成这样,看着让人别扭!”
“是。”李妈妈立即应道。
“等等。”李秀云急忙喊住李妈妈,“咱们家里的药虽没了,可刚才二嫂子有说要给我送些过来,妈妈还是等等吧。”
李妈妈顿了顿,说道,“奶奶,奴婢看还是先去管家那里取一些来涂上吧,毕竟枫林苑距离咱们这里有一段路程…”
“没错。”江云之应道,“咱们这里离上房和药库要近得多,而二嫂的住处却在东北角,说不准她到现在还没进院门呢…你总不能就这样等着,还是李妈妈跑一趟吧…”
“三爷说的对,还是咱们自去取一些,奴婢脚程快,用不了多大功夫。”
李秀云只得点点头放李妈妈离去。
不过一刻钟,李妈妈便回来了,可却两手空空,江云之见了,疑惑的问道:“药呢?”
李妈妈偷偷的看了一眼李秀云,低头不语。
“怎么不回话?”江云之皱眉,“药呢?”
“…管着药库的赵婶子说,如今家里的伤药不全了,若是三奶奶执意要的话,待会儿便打发人去药铺现买些上好的药膏回来…”李妈妈讷讷应道。
江云之腾地站了起来,脸色铁青,不可置信的叫道:“混账!管她要瓶子伤药居然要现去买?爷今儿倒要去问问,她这管事娘子是怎么当的!”
“三爷…”李秀云急忙拦到,“三爷,想必是这药不常用,家里一时没了也是有的。”
“…你,你真是个蠢的!”江云之气道,“除非是大夫现开的方子,否则那些成药家里素来是有准备的,别说是一瓶子跌打损伤的药膏,便是灵芝人参也是从不断货的!”
李秀云抬起头,眼泪汪汪的看着江云之,“…妾身知道三爷是好心肠,想要为我讨个公道…可是…”
看着李秀云眼眶中滚动的泪珠,江云之有些心烦,粗声粗气的问道,“可是什么?”
“可是妾身本就不得老太太喜爱,自然也不敢再惹事端…今日三爷去闹一场,虽替我出了气…可以后要怎么着?那赵婶子既然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刁难与我,定然是个势力刻薄又有所倚仗的,今日我们虽占着理…可那些下人定会添油加醋的传到老太太耳中,到时指不定又是我的什么过错呢…即便他们如实回禀,下人们如此张狂,老太太也定是要生气的…”李秀云吸吸鼻子,可怜兮兮的看着江云之,“三爷若是真的心疼妾身,便大事化小,替妾身忍了吧…”
“你…你…”江云之瞪圆了眼睛看着自家妻子,怎么竟然会有女人弱成这样,受了长辈的训斥不敢应声便罢了,毕竟他们要守着孝道。可如今被下人这样刁难居然也不敢反抗,丈夫要替她出气,她居然还要瞻前顾后,便是她出身再落魄,也是正经的当家奶奶,哪里用得着这样委曲求全…
“…老太太今日本就不甚高兴,妾身实在不愿意再惹她老人家心烦…”李秀云红着眼说道,“老太太那样看重三爷,对三爷那样疼爱,妾身不能讨得她老人家的欢心已经羞愧难当了,如今忍了这些,只当是我尽孝了…”
江云之怔了怔,喃喃说道,“…难为你…难为你受了这样的委屈还顾着老太太…”
“老太太是三爷的亲祖母,又亲手将三爷拉扯长大,妾身心里一直是极为尊敬她老人家的…”李秀云咬咬嘴唇,“只是妾身没用,不得老太太喜爱…今日还要连累三爷跟我受气…”
江云之摇摇头,拿过一旁的帕子仔细替李秀云擦了泪,“这怎么能怪你呢?老太太那是…哎,我们做晚辈的,也不好讲她老人家的不是…你的委屈,我心里记着了…”
李秀云红着脸微微一笑,“妾身不委屈,能嫁给三爷这样的男子,是妾身的福气…便是老太太,妾身一直相信日久见人心这句话…”
“没错,你的这份孝心,老太太终有一天会看到的…放心,你今日受的委屈,我以后定会替你追讨回来,这口恶气,爷记下了!”
李秀云听了这话慢慢低下头,悄悄看向李妈妈,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这时院子外面听到一阵说话声,慧心的声音隐隐传来,不多一会儿,只听脚步声响起,慧心的声音传了进来,“奶奶,二奶奶院中的青缎给您送东西来了。”
李秀云急忙拢拢头发又对着镜子看了看双眼,见眼眶还是有些红,轻轻皱眉,只见一旁的江云之看了觉得好笑,扬声说道,“你就说三奶奶有些不舒服,让她把东西留下,明日三奶奶亲自去枫林苑道谢。”
慧心低低的应了一声,之后快步离去。这边绿衣也急忙跟了出去,随后便拿着一个白色瓷瓶进来。李妈妈叫小丫头打了一盆清水,服侍着李秀云洗了脸,自己也仔细净了手,接过绿衣递过来的药瓶,掀开瓶塞,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倒出一些放到掌心,细细的给李秀云涂好。
李秀云只觉额头凉丝丝的,那疼痛仿佛也消去不少,不由得松开了眉头。
李妈妈涂好了药,说道:“晚上再涂一遍,按二奶奶说的,估计这淤青明儿一早就能消了。”
江云之拿起瓷瓶摆弄了两下,随手放到桌上,“你歇着吧,我去书房画画。”
李秀云笑着点头,待他走远之后才轻声问道:“妈妈,那赵婶子真的说没药了?”
李妈妈俯身凑到李秀云耳畔,“确实如此,不过那赵家的说的是上好的药膏不全了,一般的,却还是有的…”
李秀云轻轻皱眉,有些担心的看向李妈妈。
李妈妈微微一笑,“奶奶放心,赵家的确实说上好的药膏要现去买…奴婢也不算扯谎…”
第三十一章离家上
“奶奶,咱们就这样走了妥当吗?”玉碗怀中抱着一个两岁左右的男孩,神情忐忑坐在马车右侧的椅子上。
季贞儿拿过一旁的拨浪鼓在男孩面前晃了晃,引得小孩子双眼闪闪发亮,伸出白胖的小手向前抓去,季贞儿向后一躲,只见那男孩小嘴一瘪,圆鼓鼓的大眼睛委屈的从玩具上移开,可怜兮兮的看着季贞儿,双眼也渐渐湿润。季贞儿急忙将拨浪鼓递到男孩手中,轻轻哄了两句,这才抬头看向玉碗,不以为意的笑笑,“有何不妥?”
“奴婢知道奶奶心里委屈,可咱们就这样离开,难免让人挑理…何况,老太太其实主要是针对三奶奶,奶奶不过是跟着受了连累…”玉碗移开视线看向马车上的敞开的窗子,车窗上挂着两层纱帘,外层翠绿,内层粉蓝,将马车遮了个严严实实。因窗纱料子较为轻薄,马车内也极为宽敞,他们几个人坐在里面倒是并不觉得憋闷,帘子随着微风轻轻飘动,隐约可见街道两侧的小商贩和路上行人匆匆走动的身影,若是往常,她定要偷偷撩起帘子仔细瞧瞧,可如今满心满眼只想着如何劝慰自家奶奶。
今日午膳过后,她们家二奶奶没有像往常一样回枫林苑歇晌,她便觉得有些不对,于是打发了小丫头去上房探听消息,得知老太太正在生气。她虽不知道具体原因,可也能猜出个大概。自打三奶奶李氏进门,江家这位老太太的脾气是日渐上涨,隔三岔五便要寻个由头发作一通。若是按往常推断,老太太便是发火应当也牵连不到她们枫林苑。只是这回,她却莫名的觉得不安,可偏偏又探不出里面的具体情形,只能和苏妈妈守在院子中等消息。
过了近一个时辰,季贞儿领着落霞彤霞回来,三人神情明显不对。进了屋子,季贞儿面无表情的坐在榻上,落霞在一旁劝慰,虽然只说了那么三言两句,可她们也听出个大概。过去老太太也曾因二奶奶没生育的事情埋怨过几回,只不过因家中老太爷看重她们奶奶,因此老太太也不敢过分,便是嘟囔两句也无伤大雅,可这回,看样子却是说得狠了。
苏妈妈偷偷拉着彤霞询问,彤霞素来是个爽利泼辣又能言善道的,几句话便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个清楚明白,听得她和苏妈妈都是又气又怒,还不等抱怨两句替主子出出气,便听季贞儿在那边吩咐打点行囊,说是天气太热,要到郊外的庄子上去避暑。
她们家奶奶出嫁时安国公夫人特意寻了几个收成好的庄子,为了让二奶奶管理起来便利,大多数都在峦城附近。其中有一个便位于峦城近郊的一座山上,占地大小倒是比不上其他庄子,因建在山上,收成也有限,可好在风景优美,距离城里近便,从江家快马到庄子上不过两个时辰的功夫。山上树木繁多,住起来也凉快,过去夏天时他们二爷倒也带着奶奶来避过暑。若是平常,二奶奶便是过来住上几日也没什么,可偏偏赶上老太太今日不痛快数落了孙媳妇几句,若是这样走了,便是傻子都知道这是在跟老太太置气呢…更可况,二奶奶连亲自去老太太和太太那里打声招呼都没有,这人都出了大门才叫个小丫头去长风苑报信儿,这往大了说,那可是不敬长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