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庆成眯起眼,含糊道:“何进从前与方家有交情是么?你告诉我的。”
韩沧海瞥了李庆成一眼。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韩沧海如是说。
李庆成没办法了,正在寻思要不要将日前那名唤疾风的驯狼人让韩沧海看看,又怕证据不凿,韩沧海反而难以定夺。
李庆成舔了下嘴唇,万一何进想谋害韩沧海,会用什么方式呢?
韩沧海武功已臻化境,黑甲军又忠心耿耿,何进能使什么招数?李庆成思考间,韩沧海又蘸了口中津液,推开一页书,李庆成朦朦胧胧地察觉了什么。
正在此时,韩沧海头也不抬道:“说到用人,小舅有一事问你。”
李庆成脑中想事,未回过神来,随口道:“哦,今天谢谢小舅了。”
李庆成指的是他与方青余、张慕切磋时说的那话,韩沧海心系外甥,终究不放心,逐一试过两名侍卫武技,听到他与张慕说的那番话时,李庆成心内还是挺感动的。
孰料韩沧海蹙眉道:“你就快当天子了,庆成,人君岂可对臣子说一个‘谢’字?”
李庆成忙自心神一敛,笑道:“小舅说得对。”
多年前亲父李谋也曾经说过,如今韩沧海旧事重提,又道:“小舅知你心内感激张、方二人,毕竟一朝落魄,蒙臣不弃,一路护主乃是大忠,你成全自己的基业,也成全他们的一世忠名,我听你唤‘慕哥’‘青哥’,想必便是因此。”
“但臣子为君尽忠,乃是古往今来的天经地义,他二人是否会恃宠生骄,此不提。来日你登基称帝后,又该如何自处?何尝有常常对臣子说‘谢’的帝君?”
“况且你身系天下,为你做事,便是为百姓做事,尽忠于你便是尽忠于天下,也是尽忠于他们自己,男儿顶天立地,理应为苍生谋福祉,守护天子乃是报效国家,等同于报效天下,成全他们自己。何来谢字之言?!”
李庆成道:“是。”同时想到方青余还在门外听着,不知他尴尬不。
韩沧海又道:“你的基业,是自己挣下来的,本不必如此折节谦卑,退一万步说,就算是能臣送你,恭恭敬敬交到你手中,你也得假装是自己挣来的。否则事事表现得依赖慕哥,青哥,小舅,此例一开,难保来日又有数不清的能臣令你‘仰慕’,如此依恋两个侍卫,看在文武百官眼中,像什么样子?”
韩沧海说到此处,特地加重了语调,李庆成明白了,自己对方青余的依恋,韩沧海只是一瞥便察言观色,心中早知。
他在告诫自己,也在告诫门外的方青余不得恃宠而骄,也不得居功自傲。
“徒惹祸心,不智之至。”韩沧海淡淡道:“这就从小舅的身上,练习点当皇帝的样子罢。”
李庆成冷冷道:“韩爱卿教训得是,朕明白了。”
韩沧海赞许点头,李庆成蓦然又爆出一阵抽风般的大笑,笑得东倒西歪。
韩沧海苦笑摇头,又翻过一页书。
李庆成已把先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忽又闻书房外有兵士回报。
“殿下,将军,何功曹在江州府上等候,说有要事求见。”
韩沧海道:“传何进过来。”
李庆成暗道不好,疾风还关在府上,万一听见何进声音一声吼,事情便难以善后,忙道:“小舅你去罢,我想去睡会儿,醒了过去寻你。”
韩沧海略一沉吟,便道:“快能整军出发了,你空了到府上来,小舅有一计策,说不定能轻易打下京城。”
李庆成点了点头,韩沧海便起身前去江州府议事。
李庆成在书房内坐了片刻,总觉得先前还有什么事没想明白。越想越乱,只得起身出去走走。
推开书房门,张慕在左,方青余在右,二人守在外头。
张慕已面壁完了,不知何时过来的。
李庆成瞥了二人一眼,盯着方青余,揶揄道:“听见了么?徒惹祸心,不智至极。”
张慕没吭声,方青余却笑道:“臣就是条呼来唤去的狗,绝不敢暗藏祸心,殿下英明,用不着的时候,给臣个痛快就行。”
李庆成摇头好笑,见海东青站在长廊下,若有所思地望着外面毒日头出神,遂道:“儿子,你也有心事?”
海东青咕咕地叫,跳开一步。
李庆成负手于背,跟在海东青身后一跳一跳,沉吟不语。
刚刚和韩沧海谈话时,仿佛是某个动作,令他想到了什么呢?无奈事情实在太多,短短半个时辰内说了太多事,导致他几乎没空遐想。
正跳到走廊尽头,要转身跳回来时,忽有名兵士进来。
“启禀殿下,何进大人命末将前来,将韩将军的军册带过江州府去,点兵有用。”
不说还好,一说时李庆成听到“何进”二字,便即心内一惊,想道那封沾手即死的毒信,又想到军册。
“在这等。”李庆成冷冷道,旋即一阵风般回了书房,用擦笔的宣纸包着手举起书,对着窗外日光端详。
看不出异状,不给又不行,陡令何进起疑。
李庆成哗啦啦翻开书页,找到其中粘连的两页,将那两页边角撕了块,又吹响鹰哨,海东青飞了进来。
李庆成握着海东青的爪子,在书封上刮了数下,选几页抓破些,抖干净,又把它的爪子按在砚台上,抓来抓去,把书弄得乱七八糟。
海东青莫名其妙,也不挣扎,便任由李庆成摆布。
李庆成把纸屑包上收好,带着书出去,说:“去回报何大人,方才没看住鹰,书房内被一阵折腾。破了些。”
那兵士道:“不妨,殿下稍安,末将这就去回报。”
兵士把书取走了,李庆成把纸包收着,犹如怀里揣了一团火,心里怦怦地跳,说不出的害怕。
“江州有你的手下么?”李庆成问:“慕哥?”
张慕沉默不答。
方青余道:“你怀疑何进在书上下毒?”
李庆成眯起眼道:“万一是慢性毒,这些年里小舅说不定已慢慢中毒了…希望我猜错了。”
张慕终于开口道:“让儿子带回汀城去,寻汤婆。”
“太远了。”李庆成摇头道。
此去西川近千里路,一来一回,纵是海东青也得三天,不定顷刻有变,如何是好?
正没主意时,门房忽来报:“启禀殿下,有一女子在门外等候,说是带来了方大人吩咐去配的药。”
李庆成把剩下的两枚醉生梦死收进瓶里,将玉璜还给张慕,什么也没说,径自出外,吩咐道:“去个人,请韩将军酉时来吃晚饭,再把娥娘请来。”
李庆成站在边房外,娥娘来了。
李庆成道:“你能给人下点什么毒药,解药在我手里,一日不服解药便全身难受,不得不听我的么。”
娥娘心里打了个寒战,答:“能。”
李庆成意识到自己脸色不太好看,遂温和道:“劳烦你了。”
张慕与方青余站在身边,李庆成也不赶他们走,径自推门进了边房,那驯狼者全身赤\裸,被捆缚在榻上,濒死的不断挣扎。
“解了他的绳子。”李庆成道:“你叫疾风,对罢。”
疾风喘着粗气,浑身伤痕累累,这次不再犯横了,看着李庆成,又看李庆成身后的张慕,眼中满是畏惧。
李庆成笑道:“我想,咱们可以好好谈谈了。”
疾风终于开口:“谈什么,谈完放我走。”
李庆成:“你想去什么地方?”
疾风:“去找父亲。”
李庆成:“你父亲想杀你,你到现在还不懂?”
疾风:“懂,我也要去杀他。”
李庆成:“你会有机会的,但不是现在,他让你到玉衡山去做什么?”
“不要问我!”疾风怒吼道,一声吼得窗棂不住作响。
李庆成:“那么算了,你就在这里继续捆着罢。”
疾风道:“别走!我说!”
李庆成站定,不耐烦地打量他。
“说你的身世。”李庆成道。
疾风喘着粗气,把事情说了个大概,小时候他本是个被叼走的狼孩,母狼产后死了狼崽,便到眉山脚下村落中叼回人婴哺乳,将疾风养到六岁时,于山道内巡逻的江州预备军发现了他,带回去交给何进。
何进将这狼孩养在旧宅里,抽空教化,教他读书识字,然而疾风野性已成,难以驯化,十六岁时又回入山中,过起野人生活。
这彪型壮汉与狼群一同居住,打猎为生,何进也不拦阻他,平时常派亲信带着肉食进山。
直至某日交予他一个刺杀任务,令他偷袭过眉山的一行人,何进又派人从旁接应。
疾风的存在连韩沧海都不知道,何进更是千小心万小心,嘱咐他只放狼群,不得露面参战。不料还是被李庆成揪出一根线索,连根挖了出来。
“所以他要杀你灭口。”李庆成眯起眼道:“他本来就不是你生父。”
“我不相信!”疾风吼道:“我要去问他!”
李庆成说:“待会你就有问的机会了,我再问你一件事,他怎么又把你藏到玉衡山里去了?”
疾风道:“他要我守住山道。”
李庆成心中一动:“守住什么山道?”
疾风答:“去顶上的山道。”
李庆成蹙眉,又问:“什么顶上的山道?”
疾风摇头:“就是那条山道,放我走。”
李庆成示意稍候,出外唤来娥娘,娥娘已配好药,望向李庆成的眼中满是畏惧。
“怎么用?”李庆成接过药包。
娥娘道:“恰好有现成的,这药名唤断筋销骨丸,小包的是毒,大包的是解药,这是药方。每月初一,十五毒发两次,若无解药,便会全身如乱针掼刺,三天后蚀筋销骨,全身软化而死。”
李庆成道:“吩咐厨房做点肉菜,备壶酒,端过来。”
厨房带了酒菜上来,李庆成朝食盒内下完毒,吩咐人带去给疾风。
一路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李庆成连话也不多说一句,给疾风下好了毒,张慕与方青余看在眼里。
张慕:“你不用这样。”
李庆成揶揄道:“我偏喜欢这样,好了,你端去,告诉他,何进呆会就要来了,让他吃完饭,领他到厅上来。”
张慕没有再说什么,跟着小厮前去送饭。
李庆成在厅上坐定,又吩咐方青余:“你去把上回咱们埋的那家伙挖出来,带到府上。”
方青余前去办事,李庆成在厅上坐着,说:“娥娘,坐,咱们随意聊聊。”
娥娘仍记得午后之事,不敢多说坐下。李庆成随意瞥了案上一眼,说:“你看这是什么?”
说着把信交给娥娘。
娥娘接过信封,看了李庆成一眼,抽出信纸,说:“钩吻毒,七蝎七蛇熏的纸,触手即死。
李庆成眯起眼,缓缓点头,莞尔道:“正想让你别拆信。”
娥娘瞬间意识到方才自己差点死在李庆成手下,心内打了个寒战,把信放回案上。
“你能避毒?”李庆成缓缓道。
娥娘:“我手上有采药,淬毒时用的万年冰蚕丝手套,世间带毒植物千差万别,若不小心,指不定何时便着了道儿。”
“是么?”李庆成疑惑打量,却看不出娥娘手上有何蹊跷,忽道:“借我用用。”
娥娘深深吸了口气,李庆成笑道:“别这么小气。”
娥娘只得以左手按着右腕脉门处,轻轻一揭,刹那揭下一层薄如蝉翼的丝绸下来,又随手一抖令它翻过来,提着。
李庆成将手伸进手套内戴好,便不说话了,随手取过本书翻了翻,海东青跃下,落在案边。
李庆成:“?”
海东青看了李庆成一眼,用爪子扒了扒墨砚,开始抬爪去抓书。
李庆成:“???”
海东青咕咕地叫,叼着李庆成手上的书用力拉扯,以爪子不住挠抓,李庆成怒道:“你做什么!”旋即意识到下午抓着海东青做的事,多半是教它抓书了,忙自道:“别胡闹!停!”
海东青不理不顾,把案上折腾得一团糟,见纸就抓,几次险些将那毒信也叼去,李庆成忙自把信压着,正焦头烂额时,韩沧海来了。
韩沧海喝道:“畜生!”
海东青瞬间警觉,护在李庆成身前,李庆成揪着它的脖颈一扔,海东青便飞走了。
李庆成笑道:“这小家伙缺了管教,太也顽劣。”
韩沧海莞尔道:“上行下效,物似其主,叫我来又有何事?”
李庆成随口道:“没什么事,和小舅一起吃顿饭。”
“嗯。”韩沧海点了点头,见对面坐着娥娘,微微蹙眉,李庆成介绍道:“这位是女神医娥娘,张慕的手下。”
韩沧海抱拳为礼,娥娘福了一福还礼,李庆成便让韩沧海坐,较之午后二人同坐一案旁,此时却让韩沧海坐上首客位。
李庆成埋头看书,未曾出声,韩沧海满腹疑问都只能按下。
方青余带着两名兵士,抗着一个沉重的麻袋回来了,卸在厅上。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响,韩沧海马上道:“死尸?”
李庆成道:“小舅派个亲兵去,将何大人请来,一起吃饭。”
韩沧海沉声道:“他犯了何事,殿下。待末将亲去缉拿。”
“不。”李庆成眼内杀机一闪即逝,挠了挠头道:“我还不肯定,不可乱来,小舅稍安,这事不定与他没关系,先请来再说。”
韩沧海出外吩咐,李庆成又道:“只说小舅请他吃饭,提防他手下有奸细,不可走漏了风声。”
韩沧海道:“臣遵旨。”那声音带着沉重与痛心。
这厢派人去请何进,张慕又进来了。
李庆成问:“吃了么?”
张慕不答。
李庆成不悦蹙眉,又问了一次,张慕才点了点头。
“他是兽,不懂人的心计,都吃完了。”张慕缓缓道。
李庆成嘴角勾了勾:“很好。”
韩沧海眉头深锁,不知李庆成有何布置,李庆成方道:“带上来罢。”
疾风换了身武袍,颇不自在,难受地撕扯衣领,李庆成又怒道:“规矩点!”
疾风蹲在椅上,带着敌意扫视厅内诸人。
韩沧海道:“这又是何人?”
疾风满脸虬髯,形貌粗犷,张嘴时犬齿洁白,朝韩沧海呲牙。
“我认得你。”疾风道。
韩沧海眯起眼道:“我未曾见过你。”
疾风:“你是那个将军,和我父亲一路的,我远远见过你。”
韩沧海:“你父亲?”
李庆成淡淡道:“他父亲就是何进。”
韩沧海登时如中雷殛,发着抖上前,双膝跪在厅上。
李庆成忙出来扶,韩沧海不起,颤声道:“臣罪该万死,竟未发现何进暗藏祸心…”
李庆成怒道:“起来!现不是说这话的时候,小舅,还有内情,你等何进来了再说话不迟。”
李庆成把韩沧海又拖又拽地按回椅上,韩沧海眼中尽是难言神色,何进来了。
“何进!”韩沧海一声虎吼,震得满厅皆静。
何进入厅,眼中惊惶神色一现即逝,躬身跪下。
李庆成笑吟吟道:“何功曹?”
何进道:“臣在。”
李庆成一开口,韩沧海便噤了声。
只见李庆成取出一枚圆球,道:“把那尸体解开。”
兵士几下抽了绳,厅内臭气熏天,众人几欲作呕,李庆成不为所动道:“认清楚了,这可是你手下的兵?”
何进看了一眼便道:“是,此人名唤林九。”
李庆成道:“你将这眼珠取去,且看能不能对上,这是那夜眉山遇袭,我的鹰啄回来的。”
方青余接过眼珠,交给何进,何进亲手把眼珠嵌入那死尸眼眶中。李庆成示意,兵士们便将死尸抬了出去。
“那尸体曾经来找过你,是么?”李庆成侧头道。
疾风粗声道:“父亲!”
李庆成喝道:“我在问你话!”
疾风道:“是!他是被我杀的!”
李庆成:“你为什么杀他?”
疾风答:“他骂我!骂我是废物!杀不了你!”
韩沧海脸色铁青,李庆成又道:“何进,这人是你养子?”
何进道:“是。疾风,你怎在这处?”
韩沧海怒而一拍茶案,发出巨响,喝道:“何进!你如今还有何话说?!”
何进丝毫不慌,谦和道:“殿下请让臣说一句话,说完再治臣的罪不迟。”
李庆成冷冷道:“说罢。”
何进:“有人陷害我。”
厅内静了,韩沧海道:“从实道来,若有半句欺瞒,治你死罪。”
何进:“疾风是我养子,确实;那尸体也是我部下,确实。但臣从未派人与疾风接头,让他谋刺殿下,方才那人生前定是受人收买。疾风回到眉山之后,我未曾与他打过照面,近十年寻不见他下落,如何与他接头?”
李庆成眉头拧了起来。
何进又道:“殿下可详细盘问疾风,这些年里,他是否见过臣?”
疾风登时道:“没有。”
何进道:“那么如何断定,这些事,俱是受臣驱使?自殿下抵达江州数日间,臣的兵营里共有四名逃兵不告而别,臣先前还在疑惑…韩嵘?”
韩沧海眯起眼,思索片刻,起身抱拳道:“殿下,臣今日确是听何进提及此事,早间何进派人前来知会,便因兵营内离奇消失了四人,当时并未多想,只道是寻常逃兵,如今看来,确有蹊跷。”
李庆成一听就知道何进不见信使回归,定是提前作好了布置,暗叹此人老辣,淡淡道:“小舅你坐。”
何进又道:“臣从功曹之职十年,领江州预备军统领,兢兢业业,从不敢生他念,一片忠心日月可表,恳请殿下明察。”
韩沧海沉吟不语。
李庆成早就料到何进会有这一招,缓缓道:“再问你一次,你是全不知情,对么?”
何进道:“请殿下给臣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今夜可派人从旁监督,让臣前去查明内情,那四名逃兵的家或在北县诸地,或于眉山村庄,让臣前去一查便知。”
韩沧海看向李庆成。
李庆成心道本还打算看在小舅面上留你一命,你既不认须怪不得我。
李庆成:“我还有一事想说。”继而从案上纸下抽出信,扬了扬,说:“这是从信使身上搜出的信,是你写给自己儿子的,是也不是?”
疾风一见之下登时气血翻涌,吼道:“父亲!”
何进自若道:“不是我写的,从未有过此事。”
疾风一愕,李庆成道:“把他带下去。”
张慕与方青余马上把疾风架了下去。
李庆成拆开信封,却不取信纸,自言自语道:“但这信上是你的笔迹。”
何进几乎完全忘了此事,此信沾手即死,不管李庆成还是疾风,得了信定会拆看,如今李庆成和疾风都活着,也就证明这封信并没有交到任何一个人的手中。
李庆成还未拆,何进的呼吸几近停顿,看着李庆成的动作。
孰料李庆成看了一眼便不拆,随手一扔,那信打着旋飞到何进膝前。
“你且看看,是不是你写的。”李庆成道。
何进:“殿下,决无此事!”
韩沧海道:“取来我看看。”
李庆成冷冷道:“不,小舅,只有他自己,才最清楚自己做过的,不是么?小舅你纵然认得出他的字,但他自己是否写过这么一封信,一看就知。”
“何进,你自己看看?读出来。”李庆成调侃的声音传来。
何进这下彻底完了,只要抽信一碰就死,不碰信,又显得可疑至极,说信上有毒?李庆成定会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怎么做都不行,身边的亲兵早被李庆成吩咐拦在府外。
疾风也被架走了。
何进额上满是豆大的汗水,韩沧海正要起身,李庆成却先一步走到何进面前,躬身拾起信。
“疾风吾儿。”李庆成左手持封,右手捏信一抖,背对何进,挡住了他的视线,念道:“小舅,你看是他的字么?”
韩沧海起身来接,李庆成却不着痕迹避过,只以手掌挟着让他看。
韩沧海也不多想,对着灯光端详,道:“极像他的字,小舅看不出来,但我觉得不是他写的。”
李庆成侧过身,刻意让何进窥见甥舅二人看信之景。
那一刻何进心内打了无数个主意,虽不知李庆成为何没中毒,那么毒信定是被掉包了,里面这封信纸多半是换了临摹出的新信。
太子是打算试探,还是陷害?
短短顷刻,何进选了一个最保险的办法。
“臣确实曾经写过一封这样的信。”何进道:“但那是许多年前,托人寻找流落在外的疾风。”
李庆成随手把信团成一团扔到何进膝前:“你自己看罢。”
韩沧海回位坐下。
何进拾起信,展开,对着灯光端详,瞬间发着抖抬头,看见李庆成正低头漫不经心地解下手套,与他对视时,眼底闪过一丝残忍的,得逞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