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独。”段岭见武独不说话了,反而想听听他的声音,问,“那药是做什么的?”
武独随口道:“给阿木古和哈丹巴特尔吃的毒药,让那俩蛮子水土不服,慢慢折腾。”
段岭问:“有什么泻药之类的吗?”
段岭常常设想像昌流君、武独、郑彦、郎俊侠这种武功高手,要是对决的时候肚子疼怎么办呢?武独却笑了起来,说:“给他俩吃泻药?”
第101章 绮梦
段岭听牧磬提到过,昌流君动手杀人前必摘下面罩,先说三句话,第一句“你好”,第二句“我是昌流君”,第三句“我是来杀你的”。接下来才动手,不管武功再高,统统都是一剑封喉。而且据说听过这三句话的人几乎都死了,只有乌洛侯穆还活着。
那么牧磬为什么听到了还活着呢?不,这不重要,说到泻药时,段岭便想到昌流君先揭面罩,三句说了两句,到“我是昌流君”时便赶紧摆手,示意稍等,说不下去了,钻进树丛里急匆匆地去解手的场面,实在令人爆笑。
“傻笑什么?”武独莫名其妙道。
“没什么。”段岭一本正经地答道,生怕武独真这么去恶整昌流君,这样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脆弱友谊就这么玩完了。
“晚上出去干活儿吗?”段岭问。
“不了。”武独把段岭的白虎明光铠脱下来,叠好放在床头,让他躺好睡觉。段岭总觉得元人那里说不定还有什么把柄,但这是郎俊侠的事了,他应当比自己更紧张。
一时半会儿,郎俊侠也抽不出时间来杀自己,而且他竟然没有告诉蔡闫,自己还活着的事,段岭总觉得这里头有问题。他枕在武独的肩臂上,胡思乱想且怦然心动,想去抱武独的腰,他肩宽腰窄,身材很好,有点像他爹,睡觉时段岭更喜欢缠着他。
但他的脚稍一动,便碰到武独胯间的那个,武独不知道睡了没有,那个却似乎醒着,且感觉到勃发的气势。
他是不是也喜欢自己?段岭脑海中突然闪过这念头,想起他们相处的每个夜晚,武独总喜欢三不五时地打趣他,甚至朝他开什么“办了你”的玩笑…
段岭心头七上八下,偷偷睁开眼看武独,见武独呼吸均匀,仿佛已睡着了,今天跑了一整天,段岭开始发困,且睁不开眼,渐渐地进了梦乡。
过了很久很久,武独轻轻地侧过身,面对面地搂着段岭,把他朝怀里更抱进来了些许,段岭便如同往常一般,无意识地把一脚挂到武独腰上,两人彼此紧缠着。
武独的呼吸很轻,看了段岭一会儿,彼此抵在一起,鼻息交错。又过了一会儿,武独才按捺下亲他的冲动,勉强闭上双眼,深呼吸,安静地睡着了。
段岭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他没穿衣服,躺在奔霄拉的车上,意识到时忙把干草拨过来,盖着身体,满脸通红。
“爹!”他喊道。
没有人过来,车旁却出现了一只吊睛的白虎,那白虎威风凛凛,有着温和的眼神,两下爬上车来,爪子小心地拨开干草,令全身赤裸的他暴露在白虎的注视之下。
段岭那感觉是既刺激又难堪,却毫无抗拒的念头,伸出双手抱住了白虎,白虎便压在他的身上,鼻端抵着段岭的脸,全身的毛发舒展开,将段岭最敏感的那处埋在了柔软的细毛之中,令他舒服得呻吟起来,一股感觉如同湍流般聚集,再排山倒海地直冲出来,呼啸着冲垮了他的感知。
天色大亮,段岭醒了,翻了个身下意识地去抱武独,却发现武独没了。
“武独?”段岭起身,坐起来才发现自己的裤子也没了,被子上凉凉的。
“在的!”武独在后院里,语气似乎有点恼火。
段岭抱着被子,满脸通红,心想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裤子怎么莫名其妙地脱了?
“你在做啥?”段岭问。
“洗你的裤子!”武独答道。
段岭感觉怪怪的,武独昨天晚上趁着自己睡觉的时候,做什么事了吗?像青楼里…可是他的那个要怎么进来我的…段岭忙摸身下,感觉也不痛,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为为为…为什么?”段岭问,“你脱我裤子干嘛?”
武独答道:“你尿床了!”
段岭说:“不可能!我都十六岁了!怎么会尿床!”
“说你尿床就是你尿床。”武独天寒地冻的,坐在后院里搓薄裤,手上通红,脸上也通红,说,“不要问了!”
段岭又道:“我绝对不会尿床的。”
“是我是我。”武独说,“是我尿床了,不要说了!”
段岭大笑起来,然后又觉得不对,摸了摸床铺,尿床应该会湿很大一摊才对,他忙跳下床来,翻出裤子换上,裹了身外袍到院子里去看,见武独的长裤扔在一旁还没洗,正在埋头洗自己的。
段岭要去看武独的裤子,武独却把裤子扔进盆里,面红耳赤地让他进去。
早饭的时候,段岭又问:“为什么会尿床?”
武独:“…”
“不要再问了。”武独叫苦道,“老爷憋得久了,昨晚上你又在我身上蹭蹭蹭的,憋不住爆了,不行吗?”
“爆了什么?”段岭莫名其妙地问。
武独一手扶额,说:“今夜开始,我睡地上,你睡床上。”
“别啊——”段岭惨叫道。
武独一脸无奈,又示意段岭快点吃,段岭吃着吃着,又想起昨夜那感觉了,仿佛做了那个梦,自己解决了一些事,人有点疲惫,心情却很舒畅。
不知道昌流君和郑彦办完事了没有,应当没有这么快。段岭推敲片刻,现在是腊月,快过年了,最快也要到年后去了,没有消息的话,还是一切照旧,该做什么做什么,吃过早饭后,便依旧去与牧磬读书。
这天段岭读书的时候,不住回味昨夜的那个奇怪的梦,牧磬也不怎么说话。段岭想来想去,总觉得不对,牧磬仿佛知道得比较多,上次不是还让武独配春药吗?
武独整个人都呆呆的,时不时看段岭一眼,剩下昌流君捧着本《千字文》,在那儿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的,像在默念,却不敢出声。
午后,武独在廊下抓雪,擦了把脸。趁着他不在的时候,段岭便动动牧磬,说:“哎,少爷,我问你个事儿。”
昨天段岭不告而别先走了,牧磬本来一肚子不高兴,想着早上不和段岭说话,惩罚一下他,孰料段岭先开了口,牧磬便复又恢复了正常,认为这是一个和解的信号。
“什么?”牧磬问,“还想去皇宫吗?”
“不不。”段岭忙摆手,凑近前去,说,“你见过…那什么的吗?”
“什么?”牧磬莫名其妙,也朝段岭凑近了点。
段岭想了想,索性问:“男的长大了以后…睡觉的时候,是不是…”
牧磬:“???”
“尿床?”
牧磬似乎明白了什么,段岭很艰难地,硬着头皮,问出了那个词。
牧磬:“…”
牧磬“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段岭一张脸红到脖子根,牧磬便凑到他耳畔,小声与他解释了,段岭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
“你家不是学医的吗?”牧磬说,“这种事,居然会不知道?”
“我我我…”段岭说,“我真的不知道啊,我爹也没教过我。”
牧磬嘿嘿笑,问段岭:“你要玩吗?我教你怎么玩。”
“不不不。”段岭一下没回过神,还没理解牧磬的邀请意味着什么,满脑子里都是那些个画面,他想到自己在群芳阁看的春宫图,又想到上次来服侍自己的小倌,还有那个一脚朝后蹬,关上大门的壮汉,登时百感交集,不知该说什么。
“少爷——”
昌流君躺在矮榻上睡午觉,一本《千字文》盖在脸上,声音变了些。
段岭:“!!!”
段岭险些下巴掉地,昌流君又惟妙惟肖地说:“少爷长得真俊,给您唱个曲儿?”
那天晚上,在群芳阁里的人是——昌流君!段岭的世界瞬间崩塌了。
“你你你…昌流君,你!”段岭尴尬得恨不得钻进地里去。
“少爷要玩吗?”昌流君说,“嗯?”
段岭忽然就明白过来,那天夜里昌流君是去监视自己和武独的!而郎俊侠看到的,牧府的马车居然是牧磬的!也就是说,武独与蔡闫私底下会面的事,牧旷达早就知道了!
段岭转念一想,惊讶平复,只是十分尴尬,但昌流君和牧磬不尴尬,自己也没什么。
“你们是不是经常去那里?”段岭问。
“只是去玩玩。”牧磬说,“武独不也带你去了吗?还是武独他对你…”
“没有。”昌流君倒是懂得很,脸上盖着书,说,“武独他妈的是个柳下惠啊,把这干儿子当心肝似的捧着,看他能忍到什么时候。”
最惊讶的反而是牧磬,段岭马上道:“不要说了!好了好了,就这样,你们继续读书。”
段岭对着牧磬十分不好意思,听昌流君说话,反而好一些,也不知为什么,及至武独洗过脸进来,他在外头吹了下冷风,眉毛上还有点冰碴,找毛巾擦脸,发现三人都盯着他看。
“看什么看?”武独莫名其妙地道。
三人忙一起转头,不看了。
第102章 拜师
“这个字怎么念?”昌流君问段岭。
段岭赶紧与牧磬一起,假装教昌流君认字,三人认真且密切地研究了一番,武独提着段岭的领子,把他提回自己那边,大家楚河汉界、泾渭分明地继续读书。
段岭开始觉得读书无聊了,从前过着苦日子的时候想上学,过上好日子了又想逃学,颠沛流离时怀念理想,如今安顿下来了,却又总希望和武独一起出去玩。
在潼关的那段时日充满刺激感,什么时候才能再出去看看呢?天大地大,引人浮想联翩,一旦进了皇宫,也许这辈子便像四叔一样,再也不会出去了,将他牢牢捆缚在那把椅子上的,是一副名为责任的枷锁。
午后长聘亲自拿着荐信前来,让段岭与牧磬各自签字画押,有了这封书信,便相当于宰辅门生,可直接跳过乡试,参与开春的恩科会试,再来则是殿试。段岭签完字,又被领着去牧旷达处,牧旷达正在与一名文官议事,等在廊下的还有一名二十出头的青年。
“这位是前巡盐钦差黄大人的公子黄坚。”长聘朝段岭与牧磬说。
三人便互相见过,段岭得知除自己之外,还有这名叫作黄坚的青年,一并拜牧旷达为师。黄坚年岁最长,话却很少,似乎仍不大习惯江州繁华。大家同为宰辅门生,叙过长幼,黄坚便有点拘束,没过多久就告别相府,前往城中落脚之处。
还有两个月便要应考了,段岭察觉到一丝紧张,不得不暂时抛开琐碎念头,认真读起书来。可读书做什么呢?夜间段岭翻着书卷时,却又生出一丝惆怅。
他已见过了李衍秋,四叔却丝毫不曾认出他来,难道读书从文,为的就是考上进士,走到金銮殿前去,让蔡闫看到自己么?抑或在金榜题名、天恩沐泽之时,告知在场的所有人,他才是真正的太子?
那后果段岭简直不敢想象,他忽然便意兴索然,只想将书册扔到一旁,抬眼却看见武独在院里打拳练功。
“怎么了?”武独收拳,走进房里来。
“没。”段岭答道,“有点乏了。”
二人安静对视,段岭心烦意乱,望向武独,心想自己这么辛苦,命运却嘲弄一般地令他错失了最好的机会,这又是图什么呢?
这是个化雪的、孤寂的夜,武独仿佛感觉到了段岭的郁闷,说:“我去买点宵夜给你吃,想吃什么?”
段岭又觉得有点对不起武独,勉强打起精神,答道:“不要去了,外头太冷。”
“怎么了?”武独认真地问,“累了?”
段岭深吸一口气,想朝武独倒一倒这些郁闷,想想却终究觉得不妥,毕竟他是发誓这一生守护自己的人,自己不能说这种懦夫一样的话。
段岭笑笑,说:“有点紧张,快科考了。”
“不必太费神。”武独明白过来,说,“考得如何便如何,到时再与你想办法去。”
段岭想起自己辟雍馆入学之时,父亲说的话。
武独出去给段岭买吃的,段岭对着万籁俱寂的深夜,长长叹了一口气。
外头响起了笛子的声音。
相见欢!
那是他久违了的感觉,是谁?
笛声时而柔和时而飞扬,就在门外,一瞬间温柔地袭入了段岭的内心深处。
那是武独的笛声,段岭只觉措手不及,几乎沦陷在这笛声之中。
每次当他觉得孤独而惶恐之时,这曲子的出现都安抚了他的心神,仿佛给予他强大的力量,一曲终了,武独的木屐之声方逐渐远去。
段岭呆呆坐在桌前,想起郎俊侠的笛声、父亲的笛声,甚至上京陷落之前,寻春的笛声,无数景象在他面前走马灯一般地闪过,催促着他继续向前。
武独回来之时,段岭已趴在案前,睡着了。
江州人不耐冬寒,一到深夜全城尽睡,武独走了半天,什么也没买到,只好两手空空回来,先把手焐了又搓,及至暖和了,才把段岭抱上床去,在他身边躺下。
翌日起来时,段岭一切照常,夫子已没什么可教的了,勒令他们各自回去温故而知新,段岭便终日在丞相府的书阁内翻阅堆积如山的奏折,学习牧旷达的治国之道,只觉牧旷达满腹诗书,却尽为己用,不知不觉,行文之中,竟是带着牧旷达的风格。
看到他的折子之时,段岭几乎能理解父亲为何不杀他了,牧家坐大,乃是无可避免之事,陈国皇室入川十年,在牧旷达用尽手腕之后,税收翻了将近三倍,方能支持源源不绝的大军开往北疆,驻守玉璧关前。
脚步声响,段岭忙抬起头,见昌流君朝他走来,四下无人,阳光从书阁外照进来,昌流君解下面罩,朝段岭说:“计划已安排妥当。”
段岭毫无防备地看到昌流君的脸,马上满脸惊慌,正要喊武独,而武独仍在楼下,昌流君却诧异道:“你慌什么?”
“你…你要杀我么?”段岭惊惧道。
“什么?”昌流君一怔,继而反应过来,说,“你不是见过我的脸么?”
对哦,段岭端详昌流君,确实是上次在群芳阁中看到的模样,只是脸上多了刺青,在嘴角一侧,非但没有破相,反而显得愈发冷酷了。
昌流君手里拿着蒙面巾,甩来甩去地玩,另一手撑着书架,困住段岭,不怀好意地朝段岭一笑,露出犬齿。
“我喊了啊。”段岭马上又满脸防备地说。
昌流君只好收回手,说:“那俩元人去四处贿赂了。”
过了这么久,段岭都差点把自己安排的计谋给忘了,线埋得太长也是不妥的,武独的药还未用,郑彦与昌流君却已分头行动完毕,昌流君摸出一张名单,交给段岭,说:“给你们的,轮到武独出手了。”
段岭接过名单,见上头是昌流君歪歪扭扭的字,看来读书认字几个月,还是很有用的。
“辛苦了。”段岭说,“牧相怎么说?”
“他说,他什么也没听见。”昌流君又是一笑。
段岭心想这老狐狸,当真心照不宣。
“那就按原计划进行。”段岭说,“轮到我们上场了。”说着折好了名单,准备将昌流君的墨宝交给武独。
“等等。”
段岭离开前,昌流君又叫住了他,说:“待你考上进士,能当我师父么?”
段岭:“…”
段岭傻眼,问:“师…师父?”
昌流君说:“是啊,教我读书识字,这府上有学问的没空,闲着没事做的又不学无术。”
段岭登时受宠若惊,说:“你怎么不找牧…少爷?”
“我…”昌流君犹豫片刻,说,“他的学问没你好。”
段岭奇怪地打量昌流君,昌流君又说:“你的字也写得好看,就这么说定了!”
段岭只得点头,昌流君又问:“你背诗背得多么?教我写诗吧。”
段岭只会写点附庸风雅的打油诗,说:“不…不大会,但写点文章是可以的。”
突然段岭灵光一闪,仿佛明白了什么,问:“你要写什么诗?”
“也没有什么诗啦。”昌流君说,“就是随便说说,晚上我去提腊肉过来。”
“不用不用。”段岭道,昌流君又要下跪行拜师礼,段岭登时震惊了,忙道:“没有这么多规矩,先这么说定了,这几日要预备下考试,待过了再慢慢教你,好了先这样。”
段岭勉励几句昌流君,让他先回去继续念他的《千字文》,便匆匆下楼,武独正在池塘边上看鱼。
“正想上去看看。”武独说,“那熊瞎子又鬼鬼祟祟地搞什么玄虚,要与你密谈。”
段岭哭笑不得,示意回去再说,沿途想起昌流君的拜师念头,马上就懂了。因为只要会试一开始,自己与牧磬就不必再上课,夫子的任务也就此结束,可以回家,昌流君当然再也蹭不到课堂,长聘运筹帷幄,不会来教个刺客读书,牧旷达满腹经纶,操持国家大事,更顾不上他,只得自己请个兼职的先生。
名堂三年,辟雍馆两年半,相府中又读了半载,十年寒窗断断续续,到此时已全部结束,从今往后,就要告别他的读书生涯了。
段岭有点唏嘘,仿佛在做梦一般,想起郎俊侠送他去上学的那天,还被夫子一通数落。
这就结束了么?段岭真切地感觉到,自己仿佛什么也没学到,光阴俱虚度了。
“这是什么鬼画符?”武独拿着那张“名单”,一脸抽搐地问段岭。
段岭:“…”
“这应当是个‘林’字。”段岭凑在桌前,与武独脑袋碰在一起研究,艰难地花了大半天时间,才把名单勉强还原,武独又拿着名单去问昌流君这是什么字,还被昌流君鄙视了,连“谢”字都不认识么?
武独与段岭商量半日,还有三天便是二月初二,会试之日,武独去看看段岭的考场,顺便进宫,朝李衍秋请一封密旨。
“我也…”
“你哪里也不要去。”武独说,“在家读书。”
段岭只得作罢,武独换上正装,一身黑色武袍,天气还是很冷,段岭便给他加了一件蓝色反绒的大氅,武独站在一地化雪后的水里发了会儿呆。
“考好了带你玩去。”武独回过头,朝段岭笑了笑,摸摸他的头,骑上奔霄,踏出小巷后扬起沿途泥水而去。
武独的大氅飞扬,腰畔还佩着烈光剑,段岭多看了几眼,直到武独消失在巷子拐角,段岭方回到院中,伸了个懒腰,百无聊赖地转了数圈,挨棵检查院子里头的桃树。
江州多桃树,这是第一年在江州过春,不知何时才会开出桃花,段岭动了下花芽,见里头隐隐约约有一抹淡粉,春天快来了。
第103章 抗旨
初春之时,江州皇宫内最后一波落叶飞扬,嫩黄色的芽壳被风轻轻一抖,便落了满地,乍暖还寒时候,春景中带着几分惆怅之意。
“这位大人,请卸剑。”黑甲军侍卫拦住武独的去路。
武独说:“我有先帝与当今太子特许,可佩剑入宫。”
两人僵持不下,侍卫答道:“接谢将军命令,除非当今陛下御赐,否则任何人进入后宫俱不得佩剑,上次见元使乃是特例。”
“让他进去。”谢宥的声音道。
侍卫免了一桩上吐下泻的罪,将武独放了进去,谢宥看着武独,皮笑肉不笑。武独嘴角略略一牵,知道谢宥已看出先前段岭设下的计谋,元使一定也去拜访了谢宥。
“去见陛下?”谢宥问。
“刚从陛下处回来?”武独冷冷道。
两人俱是问句,谁也不回答谁,错身而过,武独大氅扣到领口,烈光剑隐在氅下,一路到得御书房外,郑彦已通报过,内里的李衍秋便道:“是武独?进来吧。”
李衍秋正在翻阅开春农耕的折子,案前放着已写好的御旨。
“镇山河未有下落。”李衍秋说,“你便不能持剑如朕亲至,调查此事,但有亲笔的御旨,也差不多。”
“是。”武独答道,接了御旨就要走,李衍秋却道:“稍候,有话问你。”
郑彦便自觉出去,在外头看门,武独看了眼郑彦,正在奇怪,怎么一会儿守在皇帝身边,一会儿去东宫的,该不会是被太子嫌弃了?
果然,李衍秋开口便说:“办完这桩事后,你便进宫来,你跟过先帝,予你一个四品职衔,可佩剑入宫,随侍太子身边。督促太子,不可荒废时日,过得几年考察孝廉无过,便任命你为太子少保。”
太子少保虽是空衔,却也官居二品,瞬间就凌驾于大部分官员之上,与谢宥平齐了。
难怪谢宥见着自己时那副表情。
李衍秋等了半天,不见武独战栗发抖,或是泪流满面地谢恩,抬眼一瞥他,以为他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孰料武独却犹豫片刻,抱拳,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