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生气了吗?”段岭问。
“什么?没…没有。”武独不自在地答道。
段岭一边给武独脚踝上药,一边挠他的脚心,武独忙道:“别闹!”
段岭还在整他,武独脸上发红,却拿段岭没办法,更不敢揍他,只能靠在榻上大叫,最后实在没办法,翻身一把抓住段岭,把他压在自己身下,单手抓住他两只手腕,两人哈哈哈地闹,段岭忙道:“不玩了!不玩了!”
“还敢不敢?”武独锁住段岭手腕,在他耳畔低声道,“莫要逼武爷教你好看。”
段岭看着武独,两人脸上都带着红晕,段岭眼里带着笑意,彼此更觉心神荡漾。这时候武独放开了段岭,让他坐好,一时间两人都有点讪讪,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幸而外头敲起门来,武独便道:“谁?”
段岭忙去开门,牧磬却自己闯了进来,叫道:“王山!等得我好苦!你究竟做什么去了!”
段岭再见牧磬,心里仍是开心的,忙上前与他抱了一抱,突然想到武独说过自己薄情的话,忍不住瞥武独,见武独也在看他,那表情收在眼中,自己都觉尴尬。
“去潼关了。”段岭看了眼武独,武独才说:“进来吧。”
虽是牧府,但侧院中武独才是一家之主,得了武独允许,牧磬才脱鞋进来,段岭摆放案几,给牧磬烧水泡茶,依旧是给武独先喝。牧磬倒是不介意,笑呵呵的,朝段岭说:“他们说武独受了些伤,只不知你明天来不来念书,让我先等着,我忍不住了,就先来看看你。”
“这些日子里怎么样?”段岭问。
“别提了——”牧磬叫苦不迭,说,“闷出个鸟来。”
段岭看看武独,武独说:“王山明日起便去与你读书,一切照旧。”
“今夜来不来见我爹?”牧磬问,“爹就让我来问问你。只是家宴,人不多,也不喝酒。”
段岭看武独,知道始终躲不过,回来还是得朝牧旷达汇报清楚,武独答道:“本该去见见他,耽搁这一天,丞相不怪罪,自然要去的。”
牧磬突然有些奇怪,觉得武独出了一次门回来,变得客气多了,再不像从前眼睛长在头顶上,答话全是“哼”“唔”等语气。
“那我去说一声。”牧磬说,“入夜在边阁里头等你。”
段岭又要起身送客,牧磬却摆摆手示意不必送了,径自出去。
“我猜牧相今夜定会盘问我许多事。”段岭说,“就怕问太多了露马脚。”
武独摆手道:“不用担心,包我身上,我替你答。”
武独一手撑着榻下来,段岭去找衣服给他换上,相府特地准备了上好的袍子,果然人靠衣装,武独身材好,且长得高,换上蜀中上锦裁就的新袍,系上武袖,整个人感觉都不一样了。段岭则穿着深蓝色的袍子,如同一块美玉般光彩照人。
还少个腰坠,段岭看着武独的腰间,心想,并抬眼看他,哪天得回了玉璜,便该将那另一半“锦绣河山”系在他身上。
“怎么?”武独目不转睛地,只在段岭身上瞥。
“没什么。”段岭笑道,“走吧。”
第93章 夜宴
郑彦骑着马,到得皇宫后院马厩里,翻身下来,外头昏昏沉沉的,已是薄暮时分,还下起了小雨,蔡闫正在吃饭,郎俊侠在一旁坐着。
“怎么说?”蔡闫问。
“探过武独口风。”郑彦也到另一案后坐下,拈起盛着冷茶的杯子喝了口,答道:“依臣所见,想必不愿进东宫,奔霄已送回去了。”
蔡闫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咀嚼着食物。
“武独房里头有一小少年。”郑彦又道,“名唤王山的,想必就是被牧相派往潼关的特使,殿下若有意照拂武独,给他这个机会,还须得在此人身上下功夫。”
蔡闫“嗯”了声,外间有人通报道:“殿下,人带来了。”
“请进来吧。”蔡闫说。
蔡闫用了“请”字,郎俊侠便眉头微微一皱,望向殿外。只见一名男子瘦骨嶙峋,三十来岁,眼神阴鸷,皮肤粗糙,换了身干净的粗布袍子,脸上满是瘀青,走路无声无息,扬起一阵风,进了殿中。
“冯拜见殿下。”那男子说,继而一振两袖,朝着蔡闫拜了下去。
“你不曾告诉我他也被赦了。”郎俊侠冷冷道。
郑彦倒是知道的,见着这名唤冯的,只是笑笑,不说话。
“现在你知道了,乌洛侯穆。”郑彦朝郎俊侠说,“殿下还是很有仁心的,生怕你气着了,对身体可不好。”
郎俊侠不理会郑彦的嘲讽,将目光投向蔡闫,蔡闫十分尴尬,咳了声,说:“冯,起来吧,那个位置是给你的。”
蔡闫一指右手最末的位置,冯又朝郎俊侠、郑彦行礼,沉声道:“罪臣冯见过两位大人。”
“是人皆有罪。”蔡闫说,“否则世间便无需圣贤,既来了东宫,便认认真真活下去吧。”
冯微微一笑,蔡闫赏了他一杯酒,冯便细细地啜着,殿外西风起,落叶哗啦啦地飞了过去,如同满庭的血。
秋风萧瑟,星汉灿烂,相府中点起了玲琅满目的灯,五光十色,照着边阁内宴席,还请了人来演皮影,几下弹,两句唱,绰绰约约,影子在幕布上摇来晃去,讲的是虞朝江州一只狼人的故事。席间上了半斤重的公蟹,七两的母蟹,用蒸笼装着。
牧磬饶有趣味地看皮影,段岭给牧磬拆蟹吃,时不时聊上几句,武独则用筷子挑出蟹黄蟹肉,放在壳里,搁在一旁,给段岭留着,免得他顾着伺候牧磬,自己吃不上热的。
“给我的吗?”段岭笑着说。
武独示意你吃就是,段岭便自己取了去。
“来晚了!”牧旷达笑着说,“迁都之事方定,诸事繁复,是以耽搁了不少时候。”
众人忙起身,昌流君、长聘一武一文,左膀右臂跟了进来,可见给足了武独面子。
“不妨。”武独说,“正看着戏,倒不气闷。”
大家各自先朝牧旷达见过礼,牧旷达又朝长聘说:“你师叔神龙见首不见尾,早知道,该让王山抱着他大腿,拖也拖了回来。”
众人都笑了起来,牧旷达道:“吃吧,莫要管我老头子,本来也正是借着给你二人接风,蹭口热饭吃。”
段岭笑道:“我猜牧相也实在太忙,回来了自然不敢多吭。”
牧旷达点点头,赞许道:“这次你们办得很好,去掉我心头大患,潼关至少十年之内,都不会再出岔子了,今日与陛下谈及,陛下很是欣赏你,武独。”
武独只淡淡地“嗯”了声,说:“托丞相的鸿福。”
厅内数人仿佛也察觉到了武独的变化,各看了他一眼,却不作声,只有长聘笑了笑,说:“昔时常想着追随师叔左右,十年前一别,再无音讯,这次王山小兄弟能见得他一面,当真是缘分使然。”
段岭说:“费先生身体很好。”
先前段岭消息来往,用的俱是书信,如今细细道来,描述从初抵潼关,到最后一战,实在是惊险万分,但大多计策,都归在了武独身上,以免引起牧旷达与长聘的怀疑。牧旷达听得时不时点头,长聘拣了只蟹来吃,目光不在段岭身上,只看着皮影戏。
段岭把事情扼要交代完后,武独随口说了几句,无非是潼关布置、敌人军力一类的事,牧旷达便道:“武独,你带兵排阵、攻坚游击这方面倒是有天赋。”
“跟赵将军学的吧。”在一旁的昌流君说,“如今都成绝唱了。”
牧磬听出了昌流君话中之意,“噗”的一声笑喷出来,段岭看了眼武独,武独却完全不将昌流君的挑衅放在眼里了,只是谦虚地点点头,说:“总比跟着高人多年,却什么都没学到的好。承让。”
这次是段岭险些笑喷出来,武独又将装满肉和黄的蟹壳递给段岭,朝牧旷达说:“想着就要科举了,恐怕耽误了山儿读书,便匆匆地赶回来。”
“拖家带口的人了。”牧旷达朝武独说,“太子倒是赏识你,回去,你还得好好想想。”
武独便不说话了。
“说到这。”长聘饶有趣味道,“府上正要写帖子,预备下来年开春的恩科,咱们府上乡试是免了的,以王山小兄弟的文章,自然也不必再等三年,便上去参了会试也无妨,只是这出身,还须得请武先生赐教,好吩咐人下去封名帖,拜夫子用。”
段岭心里“咯噔”一声,未料长聘居然还来了这招,说是在试探自己,段岭觉得他是有这个心的,而是否怀疑自己的身份,则不一定。
武独早已想好对策,朝段岭说:“你爹叫什么来着,成日大哥大哥地叫,名字我竟一时记不清了。”
“王晟。”段岭答道。
“王晟。”武独叹了口气,想了想,说:“王山从小无母,爹是个药商,偶尔也给人看看病,当个大夫,与我在浔北相识,常为我找些珍稀草药。南来北往,见识的原本就比寻常孩儿多些,几番想托给我,免去天涯奔波,但我当年寄人篱下,自己尚且不能顾,便未去管这父子俩。”
段岭想起父亲,武独虽是虚构了他的身世,却多多少少,与他的记忆有着相合之处,不禁忆起往事,一时百感交集。
“悬壶济世之人,积德行善,荫庇子孙。”长聘道,“你爹定是好人。”
段岭点点头,武独又笑了起来,拍拍坐在身旁的段岭肩膀,牵着他的手,握在手中,彼此手指摩挲,段岭心里涌起温情,知道武独并非演戏,确实是在鼓励他。
“这小子从小便讨人喜欢。”武独又朝众人说,“三教九流,当兵的打铁的,蹴鞠的跳大神的,裁缝戏子,感念他爹的恩德,都会择些技艺传他,至于学到几成,我就不知道了。他八字大,据说也不好婚娶,王大哥昔年说过,让他跟了我,至于来日如何,容我打点就是了。”
“那便听你的吧。”牧旷达道,又朝长聘说:“便以医商世家王氏,祖籍浔北,与他一并报了上去,行医亦是正经行当,余下的,便不必多说了。”
长聘笑着说:“勉勉强强,虽未有妙手回春的功夫,改行治世,倒也不错。”
这话实在是太抬举段岭了,段岭忙朝长聘与牧旷达致谢,牧旷达随手在案前斟了一杯,着武独端去,说:“喝点黄酒,可解蟹寒,知道你有伤在身,这些日子,便在府里将养着,来日想清楚了,再派你事去做。”
武独知道太子也朝牧旷达提过讨要自己的要求,眼下若是对牧家有利,牧旷达自然是希望自己进东宫去的,这么一来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他愿意为牧家报信,就相当于牧家有了耳目,掌握了东宫的动向,更何况这耳目还是精擅毒道的武独。
段岭想的却是另一件事,先前太子已招揽过武独一次,如果相信武独的忠诚,那么将他放在相府,充当牧旷达的家臣,只会受益更多,为什么现在又变卦了呢?
“不能再喝了。”武独摆摆手,说,“这酒后劲大。”
武独将剩下的半杯残酒随手递给段岭,段岭便喝了,夜里牧旷达与长聘还要议事,两人便先回去睡下。段岭与武独穿过回廊,出相府时,武独突然说:“看。”
一道银河横过天际,恰好映在狭隘的小巷顶上,两人停下脚步,都想起七夕那夜。
“我竟是忘了给你好好地过一个生辰。”武独朝段岭说,“那天打着架,都打忘了。”
“我的生辰在腊月。”段岭低声说,“到时再过吧。”
段岭与武独回了房,两人都喝过不少酒,武独重重躺在床上,睁着醉眼看段岭。
段岭也懒得收拾了,便在武独身边躺了下来。
“你想进东宫去吗?”段岭问。
武独沉默不语,片刻后说:“兴许能找到乌洛侯与太子的一些证据。”
段岭答道:“我宁愿你留在我身边,也不想咱俩分开。”
“那就不去了。”武独抬起一手,在段岭肩上轻轻拍了拍,侧过身,两人面对面,侧躺在床上,注视着彼此。
“还有时间。”段岭说,“牧相会在科举后再问一次你的意思。”
武独微微皱眉,问:“你怎么知道的?”
段岭答道:“他要确认你对他的忠心,所以会把我留在相府,藉此来牵制你。”
武独瞬间就明白了,这么一想,是很有可能的,牧旷达感觉得出他俩的感情更深了,只要提携段岭,扶持他,收他当作门生,作为交换条件,武独则成为东宫太子的门客,当作埋伏在太子身边的一着暗棋。
“只是我没想清楚。”段岭仍有点醉意,他把手覆在武独的脸上,说,“太子为什么这么着急招揽你呢?与他先前的态度不一样。”
武独却已没在听段岭说话了,他的脸上带着醉意,眼里全是段岭的脸,段岭的眼睛里头仿佛带着水,又像倒映着星辰般明亮。
“段岭。”武独说。
“嗯?”段岭突然觉得,有武独这么一个人,永远陪伴着自己,当真是很不错的生活。就像今天武独在牧旷达面前说的那般,他不能成家,事实上段岭也不想成家,否则许多秘密,便会为他们带来更多的危险。
“你以后会当皇帝。”武独说,“今天在牧相面前说的话,不要当真,来日你会娶一个很漂亮的太子妃,她会是你的皇后。你会有儿子,孙子…”
段岭答道:“我不会娶的。”
“你要记得我武独。”武独带着醉意,说,“记得今天夜里,我和你躺在相府的床上…”
段岭又道:“不会的。”
他已经很困了,在这困倦里,依稀有一个念头,想到太子兴许是觉得牧旷达会给他下毒,发现他也不安全,活该他成日活得提心吊胆的;想到就像父亲所说的那样,有许多人,会前赴后继地为他付出一切,但他仍在执着,某个人若为他付出一切,他自然也该为那人去付出自己的一切…
他在武独的怀里睡着了。
武独缓缓闭上双眼,唇间带着桂花黄酒的淡淡气味,低下头,轻轻地吻了吻段岭的鼻梁。
第94章 护学
翌日段岭醒来时,武独正在厅内发呆,对着桌上的清粥早饭,等段岭起床。
“今天得去读书了。”武独捧着碗,朝段岭说。
段岭想到要去念书,便有点忐忑,仿佛又回到了那年在上京,李渐鸿说:“儿子,今天该去读书了。”
每次他都希望父亲能一直陪着自己,如果他们不分开多好,进辟雍馆时,感觉就像进囚牢一样。
不知道郎俊侠会不会又来杀他,虽然郎俊侠未必有这闲工夫,但他会不会已经告诉了蔡闫?
“那你在家里做什么?”段岭问。
“我会守好你的。”武独说,“不用怕。”
段岭说:“应该不用,牧磬在的时候,昌流君常常也在,我觉得那个谁…多半不敢进来找我麻烦。”
武独看着段岭,段岭又说:“你的伤还没好,不要乱动。”
“脚好得差不多了。”武独说,“右手能使剑。”
段岭想到武独该不会是想蹲在房梁上看他读书,那实在是太累了,天天这么折腾。拿太子身份让他听命令又不行,武独会生气。
“我在家待着也是睡觉。”武独道,“快吃,吃了就去,不要说东说西的了。”
段岭只好作罢,说:“那万一见到昌流君,可别打起来。”
武独答道:“自然不与他一般见识。”
饭后段岭要收拾,武独却让他快点去,不要管了。段岭只好抱起书册出门去,回头看了一眼,见武独自己在收拾碗筷,边院不容仆役进来,他便将东西都扔在木盆里,放到门外等人来收。
“我走了,你不要去了。”段岭朝武独说。
武独做了个手势,示意你快点去吧。
段岭七绕八绕,新的相府比西川的那座大多了,来到书堂内时,牧磬与先生早已等着,段岭忙告罪,依旧按着先前规矩,与牧磬对坐。片刻后,昌流君进来了,在牧磬身边坐下,也搬了张案,盘膝而坐。
“你来做什么?”牧磬问。
昌流君蒙着面,语气有点不高兴,说:“陪你读书。”
段岭好奇地瞥了一眼,见昌流君捧着一本《千字文》,想起先前牧旷达说他不识字,险些把茶喷在案几上。心道昨夜该不会是被武独刺到痛处,决定从今往后要当个识字的刺客了吧?
“从前读的还记得么?”先生说,“重来一次。”
“是。”段岭的记忆力很好,将离开西川前的《大学》翻出来背了三章,先生点头,便开始教做文章,又朝牧磬说:“你可玩了好些天,今天开始就要将玩心收一收了,王山也回来了,再吊儿郎当的,莫要怪我打你手板心。”
段岭才知道原来牧磬从迁都之后就没怎么读书,当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黄。”段岭朝身边的昌流君说,“天地玄黄的黄。”
昌流君点点头,不敢作声。
“王山,总看头顶做什么?”先生说。
“没什么。”段岭说,“昨天睡得脖子扭了。”
段岭在梁上搜寻武独的身影,却一直没有发现,正好昌流君在,武独也不用来了。然而不到片刻,走廊里传来木屐的声音。
“什么人修的房。”武独说,“七拐八绕的,牧相自己在府里不会迷路么?”
书堂内数人一起瞥向武独,武独蹬了木屐,躬身放好,赤脚走进来,先拜夫子,再搬了一张案几,在段岭身边坐下。
所有人:“…”
“你也来啦。”牧磬说。
“我陪他读书。”武独答道,“有教无类,夫子,是不是这么说?”
夫子道:“有教无类,不可在学堂中打架。”
段岭没想到武独的“守着”居然是这么光明正大地守着,当即只觉好笑。武独指指段岭的纸墨,示意他别管自己,无意中一瞥昌流君手里捧着的《千字文》,诧异道:“昌流君,你不识字?”
那一刻,气氛仿佛凝固了。
“他是复习。”牧磬马上说。
“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段岭补了一句。
昌流君:“…”
武独这才点点头,不再多问,昌流君看得满头是汗,却不敢读出声,夫子督促二人做文章,便起身出去了。
夫子一走,段岭与牧磬都松懈下来,东歪西倒的,牧磬昨夜喝了酒,还在头晕,趴在案几上打瞌睡,段岭则懒洋洋地靠着案畔扶手,一脚架在武独大腿上,秋日里阳光灿烂,从窗格外照进来,照得大家都暖洋洋的,段岭顿觉人生真美好,连读书都有意义起来,不再孤单了。
“王山。”牧磬看得有点吃味,说,“过来我这边,我有话与你说,你教教我。”
段岭正要起身,武独却说:“还没到中午呢,你们做什么?”
牧磬只得继续坐着,动来动去的,直到夫子回来,看过两人面前做好的文章,外头敲钟,才答应放饭,四人一字排开,在高出一截的走廊木板上坐着,手里捧着食盒,边说话边吃。牧磬与昌流君吃到一半便被叫走了,剩下段岭与武独两人。
“你猜他们去哪了?”段岭朝武独说。
“想也是见客。”武独答道,“吃好吃的去了吧,你想吃?”
段岭摆摆手,午后秋风宜人,吹得树叶沙沙地响,风铃叮叮当当,阳光斜斜照进来,江州当真是个好地方,四季分明,不像西川总是阴阴沉沉的。
武独见段岭乏了,便让他靠着,两人在回廊里头彼此相倚,小睡了一会儿,醒来时段岭揉揉眼睛,牧磬还未归来,武独便教他练会儿剑。一人一柄木尺,武独一手背在身后,也不迈步,身形挺拔,屹立于院中与段岭比划。
“肩膀抬得太高了。”武独说,“劈山式的要诀在于手臂,不在肩,肩一抬起来就会被削。”
段岭依着做了,朝前猛然一劈,武独一转身,段岭险些摔倒,武独便笑了起来,一手抄住他的腰,将他搂起来站直。
“再来。”武独说,“改天待我脚好了,教你跳墙练轻功。”
牧磬回来了,扔给段岭一个东西,说:“给你的。”
那是一枚珊瑚珠,段岭一看就知道是元人的东西,先前牧家从来没有这种珠子。
“哪来的?”段岭问。
“爹给的。”牧磬说,“说也给你一枚,你们在学剑吗?我也能学吗?”
武独见牧磬给段岭东西,觉得也不好白拿,便教了他几招,段岭与牧磬你来我往地练着,昌流君在旁看了会儿,说:“你教他俩山河剑法?!”
“关你屁事。”武独答道。
段岭:“…”
白虎堂如今剩下武独一个,自然也是他在当家,爱教谁教谁,昌流君插不上话,只得在旁看着,末了又问:“心法找到不曾?”
“没有。”武独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