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策那话自然是吼给周瑜听的,言下之意,是要牺牲自己拖住这伙官兵,让周瑜回去报信。周瑜手中捏了把汗,见孙策抖开长棍,将扑上前的官兵击倒,然而羽箭飞来,孙策以棍猛地一挡,“当啷”一声架住长箭,官兵首领杀了出来,眼若铜铃,怒发喷张,大喝一声:“找死!”
那声音震得周瑜耳中嗡嗡作响,孙策却丝毫不惧,一棍迎着那人威势点去!
对方使一把长枪,两人交上了手,孙策才使得三招,便被一枪扫倒,那武将技艺非凡,实属周瑜平生所罕见。孙策刚一摔倒,便被周围士兵冲上前来,严严实实地按住。
“还有多少同伴?”那武将冷笑道,“都给我出来!”
孙策也冷笑,说:“厉害,认栽了。”
武将抽出剑架在孙策脖子上,喝道:“我数三声,再不出来,教他人头落地。”
“快回去报信!”孙策怒吼道。
“别动手!”周瑜声起。
周瑜从树上落地,抛下手中赤军剑,拱手道:“华将军,何事劳您亲自前来这荒郊僻岭,杳无人烟之处?”
那武将阴沉着脸不语,孙策登时回过神,打量那武将,目现错愕神色,蹙眉难以置信道:“华雄!”
那武将正是名扬凉州的武勇华雄,十分意外这少年居然一见面便认出了自己,上下打量周瑜,却认不出他是何许人物。当年周瑜随父在京时,曾见过华雄一面,这些年里,周瑜已长大变了模样,华雄却未有多大变化,是以周瑜认出了华雄,华雄却认不出他。
“来者何人?”华雄疑惑道。
周瑜心念电转,一揖到地,答道:“华将军,我是…”
“将军!”那船老大从房内走出,摘下斗笠,说,“这两个小子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快把他们抓起来!”
“动手!”华雄喝道。
“华将军,请听我一言!”周瑜色变。
左右马上上前,把周瑜与孙策押住,拖进密室内,周瑜兀自喊道:“将军!勿要受奸人蒙蔽!此事尚有内情…”
华雄神色一动,周瑜却与孙策被抓到屋里去了。
在不见天日的潮湿屋内,周瑜与孙策摔了个跟斗,周瑜刚起来,便被孙策揪着衣领,咬牙切齿道:“你平时这般聪明,怎么这时候犯了糊涂!”
周瑜几乎忍无可忍道:“你不知道,那厮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角色!刚才差点就要动手了,他说什么,从来不改变主意!”
孙策静了,周瑜低声道:“在洛阳时,我与父亲接待董卓,这家伙在宴席上,喝醉酒,直接就把侍女给斩了你知道不!”
孙策简直是头一次听说有这等疯狂之人,一时间倒没了话说,叹了口气,周瑜反而道:“我没想到会是他,这下糟了。”
孙策凑到小黑屋的窗前朝外看,“我看那醉汉脚步不稳,本想着放倒他轻而易举,没想到武功如此了得。隔壁屋子里关了不少人,想必都被他抓来了。”
周瑜焦急地在屋内踱步,“他为什么伪装成黄巾军?来这里抓人做什么?”
孙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周瑜,二人目光一对,周瑜见孙策眼神异样,登时想到了最为担心的事。
“我听说,何进正在追杀政敌,排除异己。”孙策如实道,“一个月前,李傕上门来,奉何进与董卓之命拉拢我爹,要铲除掉京中三公一派,我爹得了消息,已经派人去洛阳给你爹报信了,我担心你在舒县出事,便过来看看。”
一刹那,周瑜心底生出感动之情,孙策皱眉道:“没料到还是慢了一步,这伙人竟然伪装成黄巾军下手,多半董卓也牵扯其中…哎,还是大意了。”
周瑜道:“你见到了我爹吗?”
孙策沉默片刻,摇摇头,说:“他不在隔壁屋里,就怕被抓回洛阳去了,先想想,咱们要怎么逃离这里。你方才那句话嚷嚷得好,华雄多半马上就要起疑,叫咱俩去盘问,到时候放松他的警惕,再设法逃脱罢了。”
周瑜苦笑道:“就怕不容易逃。”
孙策道:“他抓我也没用,有我爹在,董卓要拉拢我孙家,他不敢对咱们做什么?”
那只是对你…周瑜设想到,对自己周家,华雄丝毫不会留情,唯一的方法就是先把孙策送出去。
“待会儿我说什么,你顺着话头说就成。”孙策又叮嘱道,“这厮喝得醉醺醺的,应当不聪明。”
“是了是了。”周瑜道,“你最聪明。”
孙策笑了起来,侧身到窗前朝外看,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危险时刻,周瑜却觉得十分心安。孙策的笑容仿佛有让人镇定的作用。
话未完,小黑屋的门被再次打开,一伙人冲了进来,按着孙策,拿着绳索要捆,周瑜怒道:“住手!我们自己会走!”
孙策以眼神示意周瑜镇定,不消片刻周瑜也被捆了起来,两人被反剪双手,带到华雄的屋内一推,跪倒在地。
“报上名来。”华雄提着一坛酒,冷冷道。
“周瑜,字公瑾。”孙策沉声道,“华将军,拘禁我父,意欲何为?”
周瑜猛地一震,转头看孙策时,对方一个目光,孙策微微皱眉,示意记得刚刚说的,周瑜便只得沉吟不语,缄默低头。
华雄咕噜咕噜地喝了一大口酒,呛得脸色通红,将酒坛重重一放,又朝周瑜恶声恶气道:“你呢!说!”
“他是孙策。”孙策答道。
周瑜跪在华雄面前,心念电转,虽不知孙策此举何意,却明白到他语出有因,二人必须暂时在华雄面前身份互换。
这又有什么用!周瑜一边思考,嘴上一边答道:“家父长沙太守孙坚。”
华雄神色一动,打量周瑜,片刻后道:“给他松绑!”
周瑜被松绑,活动手腕起来,华雄冷笑道:“回去告诉你父,别再管此处的事,没有下一次,再被我抓住你来闯营,就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是了…周瑜想通了关窍,华雄不怕自己周家,却是颇为忌惮孙策的父亲,长沙太守孙坚手握重兵,且听令于四世三公的袁术,闹开了在董卓面前也不好看。孙策此举是为了保他。
“听说此地黄巾军作乱。”周瑜说,“家父派在下来调查周家一事…”
华雄冷哼一声,答道:“小小毛贼,不足为患,路上确实有黄巾贼,不过都被本将军收编了。”
“我父亲呢?”孙策忽然又问。
华雄答道:“并未得见,怎么?”
周瑜朝孙策道:“公瑾,不可对华将军无礼。”
孙策冷笑道:“只怕你们两人是勾结一伙的,将我骗到此处来,是想把我周家斩草除根不成!”
这话马上提醒了周瑜,周瑜短短瞬间,心里念头转过,华雄却朝孙策怒道:“你是什么东西!给我拖下去打!”
周瑜色变要求情,孙策却被华雄手下进来拖了下去,周瑜忙道:“华将军!周…公瑾亦是我朋友,求华将军看在家父面上,手下留情!”
华雄不理会他,自顾自地喝酒,外面孙策传来一声惨叫,周瑜要跑出去,却被两名卫士拦在房内。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朝华雄,躬身一揖到地,顷刻间已想明白了孙策话中意思。
“一月前,家父与李傕将军见过一次面。”周瑜道,“有话令我上京转告。”
“方才你说奸人。”华雄上下打量周瑜,问,“是什么意思?”
外头鞭落,传来孙策一声夸张的惨叫,周瑜的心登时抽了起来,孙策一挨揍,周瑜登时神色不定,几乎要乱了心智。
华雄嘴角现出不羁笑容,周瑜搜肠刮肚,只恨方才没想好,孙策的惨叫一声接一声,周瑜意识到这必定是装的,以孙策为人,就算被鞭抽棍揍,定然也是一声不吭。这么个叫法,显然是夸张了。
“是…是…”周瑜想了想,把心一横道,“容在下冒昧问一句,洛阳令周异,此刻是否在将军手里?”
“说了不在我手上!”华雄怒道,“你也想挨揍吗?来人…”
“将军!”周瑜情急之下灵机一动,“这是借刀杀人之计,将军明察!”
华雄脸色一变,周瑜道:“何进心怀鬼胎,要杀周异,怎不亲自派人来追杀?要假手华将军与董大人?何进身为大将军,在京中只手遮天,十常侍一除,如今只需铲除老臣,洛阳便是何家天下!明明就是借故调华将军您过来,除掉周异,再斩草除根,解决舒县周家,若在下所料不差,何进是不是在将军身边安插了一名耳目?”
华雄脸色阴晴不定,显然是想起了那名船老大。
周瑜短短时间,便将事情梳理得一清二楚,如今洛阳天子势危,国舅何进手握重权,为除去政敌,暗自与凉州太守董卓勾结,既互相利用,又各怀异心,华雄身为董卓部下,不可能不知道内情。
周瑜又道:“恕在下直言,华将军若下手除去周异的话,回到洛阳,只怕这事就要扣在将军头上了。到时候何进再随便安插个理由…”
华雄惊疑不定,打量周瑜,说:“这话是你父说的还是你说的?”
“呃…”周瑜耳中传来孙策渐微弱的叫喊,知道这下不好了,忙道:“家父只是提到此事,并派我前来舒县守着,一来与周家也算有故交,二来…恐怕何进借刀杀人之计奏效…”
华雄道:“依你之言,又该如何?”
周瑜忙道:“将周异带回京去,交由何进大将军发落,如此便不必再背负恶名。”
华雄不说话了,周瑜又道:“孙…周公瑾也是可怜,一片孝心。冲撞了将军,求将军网开一面,孙策在此谢过将军大恩大德。”
说毕周瑜撩起袍襟便拜,华雄本来与周家就无甚深仇大恨,全是何进借故调他来追杀京官,出差这么老远,没酒没肉,还得落一身泥,此刻转念一想,便不再与小辈计较,粗声粗气道:“罢了。”
说毕外头鞭抽声停,孙策趴在泥地上,周瑜匆忙上前去,检视孙策,孙策背脊被抽得皮开肉绽,伤痕累累,背上衣全是血,趴着一动不动,周瑜暗道糟了,心急如焚时,却见孙策眼睛睁开一条缝,朝他挤了挤眼。
周瑜:“…”
华雄道:“你父如今驻军何处?”
周瑜转身道:“家父驻军江都,在下话也带到了,先前并不知带人来的是华将军,来日将军若顺道过长沙,还请到鄙舍喝杯水酒,让周…孙某一尽地主之谊。”
华雄仍然盯着周瑜,周瑜把孙策搀扶起来,又说:“恳请将军让在下带走周公子…”
华雄却道:“且慢!你自言乃是孙坚长子,如何证明?可有信物?”
周瑜面不改色心不跳,想起一事,说:“方才被华将军收去的青铜剑,乃是家父藏剑,于长沙寻得的楚国古剑赤军。”
华雄抬头示意手下把周瑜的剑捧过来,连带着孙策的磐龙铁棍,周瑜自幼剑不离身,极是喜爱这古物,那剑乃是战国名师欧冶子所铸,剑身刻着古朴花纹。
孙策所用兵器则是天外陨铁所铸的一根齐眉铁棍,棍上缠绕着磐龙。
华雄只是看了一眼便知此剑非同寻常,乃是神兵利器,再不怀疑周瑜身份,周瑜见华雄眼中有贪婪之色,虽说舍不得名剑,但若华雄开口讨要,不免也只得割爱,不如顺水推舟,笑道:“将军若喜欢,此剑但请留下无妨。”
“哎—”华雄道,“我是什么人?怎么能要你一个小辈的东西?”
周瑜笑道:“无妨,将军威名天下…”
华雄摆摆手,知道不能拿周瑜的东西,手下便将剑与棍归还,华雄看了眼被周瑜搀扶着的孙策,又看周瑜,眼中带着询问之意:这厮你打算怎么处置?
周瑜明了,便朝孙策道:“你父亲并不在此处,华将军已答应看在家父面子上,派兵去寻,还不快多谢华将军。”
孙策忙自点头,一身气焰全无,华雄又大手一挥,答道:“回去等消息罢。”

第3章 桃花(三)

周瑜搀着孙策,孙策一瘸一拐离去,沿着山路出了寨子。
两人走出营地,孙策痛得直吸气,周瑜加快了脚步,说:“快,那船老大知道咱俩身份,只怕一揭破,一会儿就追上来了。”
“痛痛痛…”孙策背上带伤,痛得直吸气,问道,“你跟那厮说了什么?”
周瑜见孙策鞭伤不轻,忍不住心痛,奈何此地不可久留,只得躬身背起孙策,踉踉跄跄地朝山下跑。
总算查清楚脱身,孙策趴在周瑜背上,说:“喂。”
“怎么?”周瑜道,“希望华雄千万别对我爹下手,把他押回洛阳都好。”
孙策又道:“到舒县那天我已朝父亲报信,别担心,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好多了。”
“你不是一个人过来的吗?”周瑜问,“怎么又能报信?”
孙策伏在周瑜身上,嘿嘿一笑,周瑜真是服了这家伙,怎么什么时候都能笑…然而耽搁了这么些时候,日已偏斜,孙策的呼吸声渐重,显然体力不能支持,便在周瑜的背上睡着了。
周瑜心如火燎,要离开孤山,前往舒县报信,孙策身体沉重,又带着他那二十斤的磐龙铁棍,走得疲惫不堪。直到黄昏时分,孙策的体温渐高,又无药医治,周瑜只得把他在山涧中放下来,给他查看背上伤势。
孙策呼吸均匀,脸庞上带着些许红润的色泽,周瑜放下他,以清水为他洗涤伤口,并在附近寻找疗伤的草药,咀嚼后敷在他的背上。
此刻山涧一声尖锐鸟鸣,一只通体雪白的隼展翅飞来,周瑜不由得心头一惊。巢湖附近从未见过这等鸟儿,莫非是华雄发现了自己身份,派出探鹰寻来?
那只白隼几圈盘旋,缓缓降落,飞向孙策身边,周瑜马上明白过来,快步跑出去,白隼见了周瑜要啄,孙策却已疲惫醒来,说:“飞羽,快住手!”
周瑜道:“你就是用这鸟儿传讯?”
孙策朝周瑜笑道:“它叫飞羽,是我从小便豢养的信差,这次过来,本想也带给你看看,刚到巢湖时发现势头不对,便放了出去,让它给我爹带信…”
周瑜跪坐在孙策背后,嘴里咀嚼草药,药味苦涩,令他嘴里发麻,他把草药嚼烂后敷在孙策背上,孙策从白隼脚爪上取下布条,递给周瑜,上面只有一行字:巢湖西岸等候,援军不日便至。
周瑜松了口气,虽不知父亲被华雄关押在何处,但只要来了救兵就好办。
孙策又痛得挤眉毛,说:“你给我敷的什么药这么疼?”
周瑜道:“快,没时间多说了,快走。”
说毕周瑜便把孙策一只手架在自己肩上踉跄离开山涧,朝巢湖西北面逃去。
薄暮冥冥,巢湖西岸,一队人马追来,为首之人是一六十有余的老者,当先喝道:“孙策!你又在胡闹什么!”
“孙将军!”
“怎么被打成这样了!”
孙策道:“别管了!大伙儿先整队,进山里去!黄将军!情势太过危急,来不及通报,给大伙儿添了麻烦,对不住了!”
孙策抱拳躬身行歉礼,那老者才忿忿道:“害你爹一顿好找!”
一声隼鸣,白隼离地飞起,前往山谷内侦查盘旋,部下捧来铠甲,孙策一边穿盔戴甲,一边朝周瑜介绍,老者乃是别部司马,孙坚部下,接获孙策来信后便匆匆忙忙率领四百余人到巢湖来救援。
“唔。”黄盖打量周瑜,沉声道,“你父就是周异?”
“正是家父,老将军…”
孙策马上凑到周瑜耳畔,低声道:“千万别叫他老将军,他最恨别人说他老。”
周瑜哭笑不得,奈何话已出口,覆水难收,果然黄盖怒哼一声道:“两个兔崽子在叽咕甚么!真以为我听不见吗!”
孙策忙又是赔笑,又是作揖,将黄盖带进山中,繁星满天,明月隐去,周瑜看到黄盖带来的四百兵马,心中比较双方势力,对方有一员大将,只怕打起来后怕伤了人质,不好相与。
黄盖瓮声道:“罢了。周瑜,你父为官多年,持身甚正,我不与你这小辈计较,随我来的儿郎们俱非舒县人士,认不得此间山路,我且问你,你识得路不曾?”
“认得。”周瑜马上道,“黄将军,对方也有一员大将,乃是董卓手下华雄,不如等待深夜,以奇兵突袭为宜。”
“你这是看不起黄某吗?”黄盖怒道,“我还不将华雄这等竖子放在眼里!”
孙策忙道:“黄将军,我们还有人质在对方手上,不如就听听公瑾之计。”
周瑜心中忐忑,毕竟第一次与这等武人打交道,摸不清楚黄盖脾气。黄盖显然甚是瞧不起他,冷笑道:“依我说,还等什么深夜,孙策,你我打头,一同冲进去便是了。”
言下之意,华雄那百来人,显然还不是己方对手。
“黄将军。”周瑜沉吟片刻,开口道,“您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您远道而来,愿意相救家父,已足感大恩,若能一举奏效,尽量减少弟兄们的损伤,在下才敢将此事托付于将军。否则袍泽们赶来相救,教瑜如何心安?”
孙策脸色微变,看着黄盖,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黄盖的脸色却和缓下来,答道:“说得是,该当珍惜将士性命,便照你之计,有何安排,尽管道来。”
周瑜思忖片刻,便以树枝在地面画出华雄官兵的营盘图,一一列出何处可攻,何处可袭,何处堵营,何处救人,何处截路以防对方逃离。
要么不做,要么就做绝。华雄一旦逃回去,消息泄露,只怕董卓不肯善罢,周瑜制订了缜密计划,只待深夜便全军进攻。
当夜,乌云遮蔽了星光,数队人从峡谷一侧的道路掩上高地。
白隼飞扬盘旋,传来戾鸣,孙策驻马山坡上,遥望远方山谷内。另一侧,一柄羽箭嗖然飞去,华雄派的放哨士兵无声无息倒下,一队巡逻的官兵被或手持匕首,或引十字弩的刺客从侧旁扑出,尽数放倒在地。
营内,华雄喝得酩酊大醉,倒在案侧。
黑暗里,周瑜站在山林间,手持青铜剑,反射火把的光芒,光亮射向对面山坡。孙策一挥手,弓箭手们齐齐架起箭,孙策手持火把,飞速掠过弓手们身前,引燃了箭矢。
“哔哔—”孙策吹响竹哨,霎时间火箭犹如流星般从两侧峰峦间飞起,落向峡谷中央的营地!
距离上次下雨已有三天,峡谷内木屋干燥易燃,纷纷燃烧,马上有人喊道:“起火了—”
“杀—”黄盖怒吼道。
犹如神兵天降,长沙军悍然冲进了营地内!整个峡谷内一片混乱,孙策驭马朝西边冲,然而北边,一辆马车飞速离开了营地!
周瑜见势头不妙,忙手持长剑,在群山间飞速奔跑,一声长啸,白隼为他领路,飞向军营北边!
熊熊火光烧起,不少正在沉睡的士兵顷刻间便葬身火海。黄盖组织起数次冲锋,华雄的军队刚抓起武器抵御便被冲散。
华雄在火焰中怒吼道:“报上名来—”
紧接着孙策从侧旁冲至,连人带马朝着华雄一撞,华雄宿醉未消,登时被撞得横飞出去,踉跄找兵器,四周小兵冲上,顾不得再战,把华雄推上马去,带着他没命狂奔,逃出了山谷。
战事起得快,结束得也快,然而大火却蔓延到两侧山头,黑烟滚滚,巢湖边上不少渔民都看见了这一幕。
周瑜持剑狂奔,果然看见一队官兵沿途匆匆逃离,周瑜怒吼道:“哪里逃—”
为首之人正是那船老大,一见周瑜追来,便带领士兵匆忙交手抵御,双方混战一场,孙策带兵赶来,这下彻底瓦解了对方的斗志,上百人杀得对方尸横遍地。
“我父亲呢?”周瑜咆哮道,“把他交出来!”
那船老大满脸污血,一身泥泞,冷笑道:“晚了,周少爷…”
“找到了!找到周家的马车了!”孙策手下匆忙来报,周瑜顾不得再审问那船老大,跟随传令兵跑去。
破晓时分,孤山北面峡谷内,一辆血迹斑斑的马车停在树下,黎明光线朦胧,整个山谷内起了大雾,周瑜冲进雾中,看见自己父亲胸前扎着一柄箭,已奄奄一息。
周异年近五旬,须发花白,不住咳嗽,嘴里溢出血来。
“少将军。”那传令兵道,“周大人被关在营地内一间木屋的地窖里,方才破营时,被敌军送到此处,料是想出山,我们追到时,敌方士兵朝周大人射了一箭…”
周瑜跪在父亲身前,呆呆看着他苍老的容貌。
孙策摆手示意不要再说了。
旭日初升,山谷内洒满金晖。
“瑜儿…瑜儿…”周异答道,“我…听见你的声音了,昨夜…就在囚牢外,我喊你了,你…没听见…”
“爹—”周瑜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喊声。
“不许哭…不许哭。”周异艰难地咳了几声,口鼻中满是血沫,羽箭已深扎入肺,孙策不敢给他拔箭,生怕一拔就死。
“人生在世…谁能不死?”周异疲惫地答道,“幸亏你来了…为父不必回洛阳,行那为虎…作伥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