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仗就打仗,杀人是难免的,老爸也说过,杀戮,是为了不再有杀戮,不能把杀人当享受。罗士信太过嗜血,一身业报,杀孽过多,乃至英年早逝。
吕仲明转念一想,说:“我有个办法。要么咱们去偷身衣服,先混进去打听消息?”
罗士信充满威慑感地看了吕仲明一眼,吕仲明以为罗士信要揍自己了,然而他稍一沉吟,便道:“可以。按你说的办。但你得留在这里,让他们去。”
吕仲明便和树下的几名兵士聊了几句,士兵们纷纷领命,解了盔甲,下山去县外农户家中偷东西,换上一身粗布服装,散下平原,进县内去,吕仲明毛手毛脚,要爬上树来一起看,半天爬不上来,罗士信便一脚吊儿郎当地垂下去,吕仲明抱着罗士信的大腿,好容易爬上来了。
“谢谢…”吕仲明哭笑不得。
罗士信眯着眼,躺在树杈上睡觉,吕仲明探头探脑地张望,借着落日的余辉看那几个兵进城去。
“看不见的,歇歇罢。”罗士信道。
吕仲明还依稀能看见人,答道:“能看见,都到外围了,混进去了。”
祝阿是个小县城,外面不设城墙,只有一批木围栏,百姓们来来去去,卢明月的军队也不怎么提防奸细。
“一对招子倒是亮。”罗士信沉声道:“与我那兄弟像得很。”
吕仲明没注意这句,茫然道:“什么?”
罗士信不说话了,吕仲明目送几名士兵进城,便也学罗士信躺下,罗士信闭着眼,问道:“查探清楚以后要做什么?”
吕仲明方才与探子们商量时,让他们重点查探粮仓,马厩,兵器库以及军营几个据点,罗士信在路上都听了去,吕仲明便解释道:“我画个地图给你看…”
“不必,说就行,我记得住。”罗士信冷冷道。
“你不是要夜袭么?”吕仲明在罗士信的大腿上画地图,边画边解释道:“咱们只有七个人,贸然夜袭,进去乱杀一通太危险了,照我想的,先查清楚粮仓等地方,进去以后先放火,将马全放跑,引起混乱以后,再从北边冲出来。”
“唔。”罗士信道:“聪明。”
“但这个计划还是有点冒险。”吕仲明又道:“待会得去准备火把,在东边的山坡上,全部绑在树上,绑个上百根,这样在深夜里点起来,再派个人叫阵,卢明月的注意力会被吸引过去…”
“知道了。”罗士信睁开双眼,看吕仲明:“声东击西。”
“对!”吕仲明笑道。
吕仲明肚子咕咕作响,只觉想完这件事后,肚子更饿了,便在树上倚着,偷看罗士信一眼,发现这家伙说话凶虽凶,对自己人还是很护短的,可堪信任。罗士信一直闭着眼睛,似乎是真的在睡觉。吕仲明听到他呼吸均匀,知道是真的睡着了,便把弓握在手里,为罗士信守夜。
两个时辰后,探子们回来了,吕仲明示意他们小声点,别吵醒了罗士信,在树下问清楚城内情况,以树枝在泥地上绘出地图。刚说完,正寻思要怎么偷袭,头疼人手实在太少,要是再来个两百人,足够杀卢明月个人仰马翻了。
就在这时,罗士信跃下树来,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吕仲明的计划已听在耳畔,罗士信吩咐道:“你带五十人去东边树林里设伏,我带五十人去偷袭,焰火为号令。”
“等等…”吕仲明道:“我还没说完!”
罗士信也不等他,一声唿哨,招呼五十人走了,朝另外的兵士道:“听吕将军的吩咐,他要你们死你们就死。”
“哎——!”吕仲明道。
罗士信已跑得没影了,剩下吕仲明自己站着,彻底傻眼,本来按吕仲明自己的计划,是让罗士信带兵在城外搦战,自己前去偷袭,这样放火烧完粮仓,放完马就可以撤了,没想到罗士信跟个野狗似的撒腿就跑。
自己既不会带兵,也不会搦战,要咋办?
“吕将军?”已有部下问道。
“我…好吧。”吕仲明只得硬着头皮,不住给自己打气,说:“跟我来。”
吕仲明带着五十人,让人进树林里去点火把,埋火把,从前跟老爸学的排兵布阵,都止于沙盘运筹,可是从来没搞过实战!这下好了,不仅要发号施令,还要带兵上前线。吕仲明只觉自己被赶鸭子上架,简直是在错误的道路上一路狂奔,再也回不了头了,心里一边哀嚎一边布好火把,又设下绊马索,渐渐发现士兵还是挺听话的。
果然军令如山这话,一点不假,吕仲明刚安排下去,不到一个时辰,所有的事情居然都做完了。
接下来的,就是搦战了。
此刻已是深夜子时,漫山遍野的火把登时惊动了祝阿县守军,里面足足有十万人,都挤到木围栏上来围观。吕仲明一时间有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对方那么多人,涌出来一人一脚都能把他踩成肉饼…然而火把已经点了,营造出我方也有千军万马,实际上只有五十一个人…
“吕将军!”部下道:“对方已经被惊动了,良机莫失,最好快点出战!”
吕仲明:“…”
吕仲明在树林里探头探脑,最后把心一横,纵马奔出平原上,拿着传令用的焰火,战战兢兢研究了半天,部下识趣把火把递过来,吕仲明便凑着火光点燃炮筒,嗤啦一声,又是彭的巨响,焰火飞向天空。黑烟熏得吕仲明不住咳嗽,眼泪都出来了。
“来者何人!报上名姓——!”远处有人怒吼道。
“当当当——”
全城敲钟。
吕仲明一看这阵仗,本能地就要掉头跑路,然而背后是五十名士兵,主将一跑,还不被城里冲出来的大军给抓住蹂躏死,不对,不等城里出来人,自己人也先得把他掐死。
吕仲明心里叫苦不迭,提着长戟,纵马缓缓在城外绕了个圈,估摸着快到弓箭射程了,才停下。
万军肃静,城内火把满满的一排,足有上万人。
上万双眼睛盯着吕仲明。
吕仲明硬着头皮,喊道:
“那个啥,卢明月,你出来一下!”
如是,吕仲明生平的第一场战斗打响了。
第五回:流星
但凡武将叫阵,素来都是“XXX,上来领死!”“杂鱼!快快将项上人头送上来,你爷爷砍了赶着回家吃饭去!”一类的,至不济,普通武将叫阵也是“出来送死!”。
到了吕仲明的爹身上,只要自报姓名,连叫阵的话都不用说,对方便已闻风丧胆,骇得脚软。可惜到了吕仲明自己身上,则提着把戟,战战兢兢在城外喊有种你过来啊,过来过来过来啊。
对方也不是吃素的,观吕仲明背后漫山遍野的火把,便知有埋伏,不敢轻举妄动,片刻后木楼哨塔高处出来个人。
“来者何人!通了姓名!”那武将吼道:“爷爷手下不斩无名之人!”
这才有点两军对垒的样子,然而吕仲明听到这句,又接不下去了,寻思片刻后,大声道:“吕仲明!”
话音落,双方响起一阵哄笑,吕仲明只觉哎,怎么会这样,又喊道:“有种你给我出来!”
那武将已看出吕仲明没打过仗,还心想究竟是谁派了这等傻子前来叫阵,便调侃道:“有种你就给我爬上来啊!”
吕仲明:“…”
对方又是一阵哄笑。
跟随吕仲明的兵士都觉面目无光,部下道:“吕将军,别被他的话带着走了。”
吕仲明尚不知自己被对方调戏了,心情十分烦躁,对方不开木门,吸引不走注意力,罗士信就难以偷袭,正寻思要怎么办时,哨塔上那武将又嘲笑道:“回家吃你娘的奶去罢,别来凑热闹。”
笑声跟海啸一般,吕仲明已彻底愤怒了,拉开弓箭,想也不想就抬手一箭。
说时迟那时快,一箭犹如流星般飞去,在笑声中飞上墙头,那武将声音戛然而止,从墙头后摔了下去。
刹那间笑声就像被硬生生掐断的鸭子叫,全部停了。
三、二、一,全场静谧。
吕仲明额爆青筋,怒吼道:“少废话!出不出战!”
漫长的静默后,双方同时哗然,这阵前叫唤的小子,相距上百步,居然能射中哨塔上!吕仲明说话间又是抬手一箭,哨塔高处又是一声惨叫,另一名士兵应声而落。
紧接着,己方都是轰雷般的一声彩!
吕仲明这才回过神来,要再射箭时,对方却吼道:“放箭!”
霎时木楼高处哨塔朝着空地上飞箭如雨,吕仲明那部下得了吩咐,生怕主帅受伤,喊道:“保护吕将军!”一时间众人纷纷抢上,抽出木盾掩护吕仲明,吕仲明仓促后退,却发现箭矢根本到不了自己面前。
敌人射完一轮乱箭,又是一轮,吕仲明拉开那强弓,第三箭出,哨塔上士兵应声而落,吕仲明笑道:“不怕!他们奈何不了咱们!”
紧接着吕仲明反手抽箭,架箭,唰唰连珠箭发,木哨岗上悬挂着的灯笼尽数被射灭,陷入黑暗之中,紧接着又瞄准了哨塔高处,每一箭过去都有人发出惨叫,从数丈高楼上摔下来,发出闷响。
片刻后,掩体大门轰然洞开,上千名叛军举着火把,冲了出来。
吕仲明正射得兴起,骤然见冲出这么多人,忙自吼道:“不好!快跑!”
登时五十一人犹如丧家之犬,从平原上逃离,深夜里,祝阿城外一片混乱,千余名叛军追着吕仲明率领的五十名官兵,展开了一场追逐战,背后无数箭矢逆流而上,吕仲明咬牙朝马背上一躺,堪堪拉开长弓,眼里倒映出追兵繁星般的火把。
“让路!”吕仲明挤出两个字。
跟在背后的士兵登时分开两侧,吕仲明一松弓弦,那一箭直是继承了其父辕门射戟的风采,犹如暗夜中的流星,划破了天幕,从马背上的高度斜斜飞起,箭矢闪烁着钢铁的反光,扯出一道完美的弧,敌人首领惨叫一声,被箭矢射中。
吕仲明猛地一翻身,稳稳当当双腿夹马,控马,行云流水的又是回手三箭,每一箭去,都有士兵应声而落,叫好声,喝彩声震得他的耳鼓嗡嗡作响,耳畔全是呼呼风声。在那一刻,他依稀感觉到了父亲驰骋沙场的万丈豪情。
“儿郎们!跟我来——!”吕仲明道。
麾下士兵齐齐怒吼应和,吕仲明一骑辗转,带领士兵游走于城外,马上疾驰时手中连珠箭不停,沿着近一里的木墙掩体快马加鞭冲去,每过一盏灯的区域,那灯便应声而落,城墙上有弓箭手出现,便一声惨叫,摔下墙去。
到得后来,城墙上的叛军一见吕仲明,登时扔了武器,作鸟兽散躲进掩体里,吕仲明绕了个大圈,又回到平原上,此刻已不知将追兵甩到何处去了。
“吕将军!”部下喊道:“罗将军得手了!”
西北方红光照亮了半边夜幕,吕仲明知道罗士信已经开始放火了,追兵们知道中了调虎离山之计,纷纷掉头冲回城里,吕仲明喊道:“快!回去接应!”
吕仲明率军冲向东围栏,只见军营内,远处粮仓方向一片混乱,大火绵延而来,吕仲明要进城,又怕跑错了方向反而陷进去出不来,在城外等待时,忽听喧闹声渐大,火光已出现在东门哨塔上,便知罗士信已到木门前了!
然而木门还关着,木制吊门巍然不动,两座哨塔已开始起火,熊熊燃烧,吕仲明要策马冲上,却被部下拦住。
“吕将军!罗将军只让咱们在城外接应,不可贸然进去!”
吕仲明只怕罗士信冲不出来,一时间哨塔上又箭如雨下,沉吟片刻后道:“你们在这里等我!”
“不可!”
部下纷纷色变,吕仲明却丝毫不怕,逆着箭雨冲向城门,在马匹颠簸上拉开长弓,唰唰两箭!
那两箭先后离弦,却因吕仲明所在的方位,一箭直射,一箭斜掠,平地飞起后飞向木桥的吊索,吊索同时断裂,木桥轰然坠下!紧接着,罗士信带着手下的兵士,一身鲜血,冲杀出来!
罗士信爽朗大笑,吼道:“卢明月小儿!教你认识爷爷的本事!”
无数叛军冲上城门,万箭齐发,罗士信拍马狂奔,一名武将登上岗哨,怒吼道:“给我…”
话音未落,吕仲明一箭飞来,那武将哼也不哼一声,坠下岗哨!
罗士信吓了一跳,瞪着远处吕仲明,吕仲明却叫道:“走!”
双方人马汇合,遁入山林内。
天明时分,罗士信收拢部队,第一件事就是找吕仲明,出城的瞬间,那一箭实在太惊人,罗士信或许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一幕了。然而找了半天,却不见吕仲明,部下将这个分队的战况一一回禀之时,罗士信不由得满脸匪夷所思的表情。
“我说怎么最后的木桥…”
部下道:“回禀罗将军,最后吕将军只用了两箭,就射断了绳索,为罗将军放下木桥,先前追兵出来时,吕将军当真是箭无虚发,不管是敌人的灯笼,弓手,主帅还是小兵,都是一箭,再没多的了。”
罗士信:“…”
罗士信走出树林,见吕仲明站在空地上,检视打扫战场后,被士兵们抬回来的战俘。
这些战俘有的是追出城外,被罗士信杀了个回马枪抓回来的,有的是被吕仲明一箭射下马去,破晓时士兵巡逻抓到的。
吕仲明放箭时俱手下留情,一箭贯穿了对方右肩膀,废去其行动力,让他无法再拿起武器动手,是以俘虏大部分还活着,又有不少出城追击,见情势不对便投降保命的,这时候都被重重捆绑起来,跪在地上。
“做得好。”罗士信道。
吕仲明心事重重,抬头看了罗士信一眼,点头。
“战俘怎么处理?”吕仲明问道。
罗士信此刻已不再把吕仲明当做小孩看,答道:“昨夜袭营后,对方士气已渐低落,十万大军,都是乌合之众,你我入夜再去捣乱一番,现在,先把他们处理一下。”
说毕罗士信便提刀,刀锋抵着敌军将领鼻梁,吕仲明道:“怎…怎么处理?”
那敌军将领看上去是个队长,忙不迭哀求道:“军爷,军爷饶命,小的家里上有老父,下有妻儿…军爷,小的们也是饿得不行,地被朝廷收缴了,跟着卢将军也只是想混口饭吃…”
一时间,未死之人纷纷朝罗士信求饶。
“军爷,行行好,给个机会罢…”
“小的再也不敢反了,军爷把小的充军了也好…”
“军爷,小的死了没干系,一家老小,可就要活活饿死了…”
“算了罢。”吕仲明看得心下不忍,知道隋末天下起义军四起,大多都不是大奸大恶的亡命徒,只是连年饥荒,要么被杨广抓去充军,要么官府横征暴敛,逼迫良民,最后走投无路,才揭竿而起。
罗士信嘴角浮现出一丝变态的笑容,紧接着刀锋微微一挑。
那将领登时惨叫,朝后倒下,脸上喷出一条血线,鼻子被割了下来!
吕仲明:“!!!”
“你…罗大哥!”吕仲明道。
罗士信漫不经心道:“把他们鼻子全割下来,黄昏时押着他们到祝阿县外去,再当着守军的面全杀了,县里不投降,就都是这个下场。”
吕仲明看着那将领脸上鼻子被削平了,剩下黑黝黝的两个洞,还在不住流血,容貌极其恐怖,禁不住心里生出一阵恶寒,罗士信要再削接下来的人,吕仲明却以弓回手一掠,叮的声响,架开罗士信长刀。
“你做什么?”罗士信的声音里带着危险。
“士可杀不可辱。”吕仲明道:“我求个情,别砍他们鼻子了。”
罗士信道:“这些人叛上作乱,就该想到会有此结果!”
说毕罗士信刀一挥,然而吕仲明的动作比他更快,叮的一声又架住了,这次罗士信彻底怒了,朝吕仲明吼道:“你是不是想造反了!”
吕仲明战战兢兢解释道:“罗大哥,我要是城里的人,看到自己被俘的战友死得这么惨,我应该会…死战到底,不会逃跑,也不会投降吧…这样容易增加咱们下一次战役的难度…呃…你…”
“关你屁事!”罗士信还是第一次碰上有人顶撞他,登时一手卡着吕仲明脖子,把他狠狠一推,吕仲明也不是吃素的,劝不住罗士信,只得动手。留命并非吕仲明一时优柔寡断,又或是妇人之仁而起,而是先前想到罗士信活不过二十岁,吕仲明便反复在思考这个问题,终于鼓起勇气来阻止他时,也知道罗士信会是这个反应,早就作好了准备。
罗士信一动手,吕仲明马上抬臂格挡,罗士信吼道:“你他妈的敢跟我动手?!”
吕仲明叫唤道:“你今天割他们鼻子,哪天我要跟你一言不合,是不是也割我鼻子?”
罗士信咆哮道:“我现在就割你鼻子!”
两人互吼,说话间罗士信已给了吕仲明一拳,士兵们不敢上前劝架,只得站在一旁看,罗士信盛怒之下出手全无章法,吕仲明也不顾头不顾脑地拳来掌去,两人推搡摔倒,爬起来又朝对方头上揍,两个小孩一般,打得甚是难看。
“我爹说不能打头,会打傻的!”吕仲明大叫道。
罗士信正揪着吕仲明的衣领,要把他揍个彻底服帖之时,远处却有士兵冲来报信,喊道:“罗将军!秦将军来了!”
吕仲明听到秦琼前来汇合,登知来了救星,果然罗士信一听秦琼赶到,便把吕仲明朝树下一推,吕仲明摔得浑身泥,爬起来,示意士兵们先把俘虏带走。
不片刻,秦琼来了,秦琼率军追击王薄,在津梁一举破敌,大捷归来,摘下头盔,连夜急行军却是甚累,看见吕仲明时丝毫不诧异,说:“打得如何了?”
罗士信道:“马上就要把他打趴下了…”
吕仲明忙朝树后躲,不服气道:“别人都投降了,你还要割人鼻子…”
罗士信怒吼道:“我还要割你鼻子!你给我…”
“别吵了!”秦琼怒吼道:“什么鼻子不鼻子的!我千里迢迢不吃不喝,一夜急行军跑这里来,是来听你俩吵鼻子的吗?”
秦琼一吼,两人都静了,只有罗士信一肚子火,瞪着吕仲明看。秦琼道:“你们昨夜袭营了?”
两人都不说话,吕仲明被揍了,罗士信也不理会他,还是副将上前,禀告了秦琼昨夜战况,秦琼十分惊讶,对吕仲明彻底改观:“没想到贤弟兵法了得,骑射一道也如此精湛。”
“谢谢。”吕仲明一脸郁闷道。
秦琼道:“张将军让我来接应你俩,大家先把鼻子的事放一放,计划怎么拿下卢明月的乌合之众罢。”
本来按罗士信的想法,是在秦琼来之前连番打击对方士气,让卢明月闻风丧胆,偏偏吕仲明又不让他割人鼻子,当真是气炸了肺,秦琼看了一眼被割的战俘,便知是怎么回事,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秦琼朝二人道:“押回去,给师父处置,就这么定了。罗成,你那疯子脾气也给我收收罢。”
罗士信也不说话,阴沉着脸,走开到一旁去。
黄昏时,数人在山涧里生起火,罗士信还因为割鼻子的事在一旁闹别扭,坐在小溪前,叼着根草杆,吕仲明也觉十分不是个滋味,盘膝坐着,悻悻发呆,朝罗士信那边偷看了一眼,只见罗士信也在偷看他,两人目光一对上,罗士信便扔了草杆,蓦地起身朝吕仲明走来,吕仲明知道要挨揍,忙叫唤道:“你要做什么!”
“别吵架!”秦琼正在审问战俘,看到二人要打架,又劝住。
吕仲明忙避开罗士信,秦琼招手让吕仲明过来,两人问清楚战俘,城里有多少驻军,带兵的是谁,何处兵力薄弱,战俘们感激秦琼不杀之恩,一一招了,秦琼便宽大为怀,告知他们,不必担心性命以及鼻子等问题。
吕仲明看在眼里,心里庆幸,秦琼与罗士信的性格是两个路子,按罗士信的脾气,多半是问也不问,以残忍手段折磨完就拿来杀一儆百,但秦琼这么一处理,得到情报,己方既减少了不必要的伤亡,又留下了战俘的性命。
问完话以后,秦琼便和吕仲明单独坐在篝火前,问道:“你饿不饿?”
吕仲明被这么一提醒,才想起要饿死了,登时头昏眼花道:“饿…很饿。”
“饿就去躺着。”罗士信讽刺道。
秦琼怒目而视,罗士信便不开口了。
秦琼拿出东西给吕仲明吃,拍拍他肩膀,小声道:“敢顶撞我那义兄弟的,十个手指数得出来,你胆子够大,不过下次想想别的办法,他脾气倔,应当也是真心佩服你,表面上打打架,动动手实属寻常,别往心里去。”
吕仲明与秦琼对视一眼,登时明白秦琼深意,也知道秦琼担心罗士信,这么嗜杀下去,总怕入了歧途,联想起张须陀的安排,又不得不佩服这老头子的识人,用人之能。秦琼与罗士信,刚柔并济,互相搭配,果然是取长补短。
“罗成。”秦琼朝罗士信道:“你昨夜进了县里,发现了什么?过来说说。”
罗士信这才过来了,三人在泥地里画出祝阿地形图,互相交流,然而这交流却是罗士信不和吕仲明说话,吕仲明也不和罗士信说话,双方默认听到对方说的,却不直接朝彼此开口,只和秦琼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