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昭阳帝的那张龙脸,只怕一段时间之内,四公主和岳亭是别想见面了。
岳亭想了想,见长乐充满了期待,眼角就泛起了淡淡的笑意,轻声说道,“你和她说,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在她的身边。”
长乐突然摸了摸自己被肉麻得发麻的手臂。
“知道了。”她突然有些闷闷不乐的。
她突然觉得,自己不会再是四公主或是岳亭心里很重要的人了。
“你也是。”岳亭摸了摸她的头上晃悠悠的珍珠步摇。
公主殿下又高兴了起来。
她心里一开心,就在岳亭的身边向四周探头探脑,小声儿问道,“你这伯府没有什么捣乱的人吧?太子哥哥借给我很多侍卫,谁敢给你捣乱,你告诉我,我给你做主呀?”
她难得有这样霸气的时候,自己觉得自己是一个极大的英雄,得意得摇头晃脑。
岳亭看着她对自己笑得开心,心中叹息了一声,倒是生出几分感激。
长乐今日来岳阳伯府上,是在给自己撑腰。
别看岳阳伯府似乎把昭阳帝给得罪了,可是昭阳帝最宠爱的公主却愿意依旧与他殷勤来往,显然证明,就算昭阳帝震怒,可是这份震怒却只加注在岳美人和他父亲的身上,并未迁怒于他,这会叫他在之后漫长的一段时间里变得好过。
一想到长乐对自己的这份心意,岳亭就忍不住回想起很多年前,圆滚滚的团子滚到自己面前,仰头,也是用这样快活而干净的眼睛看着自己。
她叫了自己一声表哥,一叫就很多年。
明明其实她跟自己并没有什么关系。
“这是东宫禁卫?”见了这些银盔银甲的强壮青年,岳亭突然开口问道。
长乐急忙点头。
岳亭没有更多地说些什么。
他能说什么?
说说明明是亲表弟,在四公主被责难的时候不出现,在岳美人给降位的时候不出现,当岳家被贬黜的时候不出现的死人三皇子?
还是说一说看在长乐的面上,对自己伸出一只手的太子?
三皇子这王八玩意儿是不是还不知道,昭阳帝已经准备命自己入九门,辅助九门提督节制帝都兵马了?
想来也不知道,不然,这个时候三皇子说什么也该在宫里,哪怕面子情,也会安慰安慰四公主。
四公主需要兄长维护的时候,三皇子不知躲到哪里去了,甚至……还不如异母的二皇子。
他面无表情地在心中嗤笑了一声,然而面上却不动声色,沉着脸揉着长乐的小脑袋半晌,见小姑娘总是扑腾着想去看狼狈不堪,泥土泪水都在脸上混合的自己的那个继母,都不知道自己该无奈得说些什么了。
长乐公主不仅喜欢调皮捣蛋,而且最喜欢的就是自己讨厌的人倒霉。他有些纵容地看着长乐几步就走到了自己的那个继母的面前,居高临下弯腰看着她,笑嘻嘻地问道,“你现在还敢把四皇姐当女儿么?”
她顿了顿,又有些犹豫地问道,“你都不是侯夫人了,又不算是伯太夫人……”
这女人虽然是岳亭继母,不过想来,岳亭是肯定不能认这个继母给自己当活祖宗的。
反正都闹开了,岳亭这便宜爹娘都是令昭阳帝厌弃的罪人,还认什么呢?
小姑娘的笑语,仿佛一把犀利的刀子,一刀一刀捅在了这妇人的心上身上。
“你可以叫她黄氏。”岳亭淡淡地说道。
褪去了所谓的侯夫人的光环,被打回原型,如今,这个令他的母亲无比痛苦早逝,总是一副温柔美丽却伤害了他所有最重要的人的女人,终于露出了真正的自己。
黄氏。
再也没有了任何的身份。
她当年怀着那样的野望,一步一步占据他父亲的心,夺走他母亲的丈夫,明明是抢夺,却偏偏要摆出一副不屑荣华富贵,不为富贵为妾的清高样子。
她难道不是为了侯府的峥嵘嫁入了侯府么?
辛辛苦苦几十年,蝇营狗苟奉承上下打点一切,机关算尽,如今,也只不过是被人称作一声黄氏。
她还剩下什么?
只有罪人岳老爷的继妻这一个身份,可是这个身份又算得了什么?
半点儿也不高贵,也不会令人另眼相看。
她在他母亲的牌位面前永远是个妾,然而从前可以安慰她自己的,她是胜利者的话,却再也没有了。
岳亭对黄氏的感觉没有什么复杂的爱恨交加,唯一的感觉就是厌恶。他看着此刻跪在地上,脸被压进了泥土里的女人,想了想,方才低声说道,“如果你没有伤害她,或许,这爵位我并不会在意。”
岳阳侯的爵位,在他们的眼里无比的重要,可是对于岳亭来说又算得了什么?他有自信,只要给他时间,多年之后,他自己也可以拼下一个前程。或许不会如同岳阳侯这样的豪门世家,可是他也同样可以过得很好。
可为什么……他们明明得到世上最好的女子,却不肯去珍惜?
天知道,当岳亭眼看着岳静拥抱另一个女子的时候,唯一想做的,就是把这个弟弟给撕碎了。
“黄氏。”娇气的声音传来,长乐拍手一本正经道,“这称呼才合适。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强求了,也得叫人给你扒了皮呢。”
她还心情不错地去问黄氏道,“你觉得对不对?”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从前抢走别人的东西,现在也得还回去。
长乐觉得黄氏蛮活该的。
因此,公主殿下不介意落井下石一下。
显然,现在的岳阳伯岳亭岳大表哥,更加没有什么觉得长乐公主无情无耻无理取闹,来自己伯府上蹦蹦跳跳的不喜欢。
他还伸出手,在红月的警惕之下把小姑娘拉到自己的身边,伸出修长有力的手臂,把长乐给护在身后。
“狗急跳墙,离她远点儿。”他淡淡地说道。
这种一朝得势就管继母叫狗的做派真是……太叫公主殿下喜欢了。
长乐仰头,明媚的眼睛里都往外冒星星,简直在用最崇拜的眼神看着这便宜表哥。就在她伸出小爪子想要扒拉扒拉自家未来姐夫外加表哥长长的衣摆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想起了那日在御书房,俯身对自己微笑的美丽少年。
她一下子就脸红了,摸了摸自己发热的小鼻子乖乖儿地收回了自己的手臂小声儿说道,“要给四皇姐报仇!撵他们走!”岳亭掌家了,这些岳老爷什么的,是不是就可以滚蛋了?
她期待地看着岳亭。
她一开口,周围正紧张关注岳亭这处动静的下人们顿时都吓得跪了下去。
他们都是岳阳伯府从前的下人,是在黄氏手底下做事的,因主母的态度,当然对岳亭的照顾不怎么样。
只看那些得宠的丫鬟会对岳亭在背后肆无忌惮嘲笑就知道了。
如今岳亭上位,他们失去了大靠山,已然惶惶不已,若是被撵出去……
“伯爷开恩!”那些下人顾不得从前如何是在黄氏面前侍奉的了,急忙扑上来纷纷叫道,“求伯爷饶了小人!当初,当初都是……黄氏吩咐小人们那样做的啊!”
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黄氏和下人还不是夫妻呢,当然各自飞得更快了,转眼,什么往岳亭的屋里放破了身子的丫鬟,什么借着岳亭的名声在外头跋扈,什么传出流言,岳亭上不敬父亲,下排挤兄弟的流言蜚语等等,都倒了出来。
连长乐都惊呆了。
这一挂子的武艺……比后宫还精彩啊!
“真是,真是最毒不过妇人心!”长乐看着那曾经美丽温柔的黄氏,怯生生地说道。
她真是没想到啊,黄氏竟然是这么一条美人蛇。
在听到黄氏曾经命人往岳亭的饮食里下药,下的还是慢性的毒药,她都要惊呆了。
岳老爷和这么一条美人蛇在一块儿睡,也不担心哪天叫美人给毒死啊!
“表哥身体无恙么?“她听说黄氏曾经下毒,紧张地抓着岳亭的手臂问道。
岳亭眯着眼睛看了黄氏许久,突然轻轻地哼了一声。
“喝了。”他淡淡地说道。
“什么?!”
“给老二喝了。”就在长乐想要跳脚的时候,岳阳伯施施然地开口说道。
他话音刚落,公主殿下还没回过味儿来呢,那正被紧紧地压在地上的黄氏眼睛猛地瞪圆了,几乎不敢置信,放声尖叫,这一刻的力气,甚至连东宫的侍卫都觉得震惊。
这女人疯狂挣扎,拼命地想要看岳亭一眼,尖叫道,“什么?!你给阿静喝了什么?!你骗人!”她的眼睛惊慌失措,似乎听到了最恐怖的事情,见岳亭无动于衷地看着自己,她突然尖叫道,“你好狠毒啊!”
怪不得,怪不得她明明在岳亭的份例里下了药,可是岳亭却越来越强壮,甚至越发英武绝伦。
她本以为……是岳亭运气好,那药没有用。
原来,他早就发现,然后拿着药去害了她的儿子!
可明明都是岳亭自己的错啊。
她嫁给自己想要嫁给的人,想要自己的儿子成为岳阳侯,可是前面却永远有一个原配长子。只要原配长子不死,就算她再得宠,就算岳淑妃再喜欢她,就算众所周知长子是个忤逆人伦的畜生,可是岳亭却依旧会得到爵位。
她只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这有什么错?她的手段的确激烈,可是都是为了她的儿子阿静啊!可是为什么,岳亭竟然这样狠毒,竟然想要毒死无辜的阿静?
“为什么,他是你的弟弟啊!”
“当他听你的话,想要夺爵的时候,就不是了。”岳亭似乎有些不耐,然而看到长乐叼着小爪子兴致勃勃地看着黄氏尖叫,他脸上露出几分无奈,拍了拍小东西的头漫不经心地说道,“你是他的亲生母亲,我总觉得,亲生母亲的毒药,总是留给亲生儿子,才是最令人愉悦的事情。”
就比如此时,当黄氏知道自己的手段最后却戕害了自己唯一的儿子,那是多么的惊慌与心痛。
岳亭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一个好人。
既然黄氏无情,他自然要用最酷烈的手段来回报她。
“那是什么毒啊?”长乐好奇地问道。
“只是会叫人身体慢慢虚弱的东西。”岳静一向是个贵公子的样子,因此脸色有些苍白,举止有些羸弱,在大家的眼里很平常。
本朝,也确实是以秀雅的清贵的贵公子为美的。
黄氏也绝想不到岳亭会这样报复,因此也不会去想,岳静的苍白斯文,到底是因为什么。
不过如今知道了,也挺好的。
“吃了那种药,以后会活多久,你知道吧?”长乐就好奇地去问黄氏。
无奈此时黄氏已经尖叫着说不出话了。她痛哭失声,尖锐地叫骂岳亭的狠毒,诅咒他不得好死,那疯狂与恶毒的样子,令人想不到曾经在宫中温柔美丽,笑容温顺被人喜爱的样子。
许久之后,她似乎没有力气了一样趴在了地上嚎啕,在听到有脚步声传来,还有骂骂咧咧的熟悉的声音之后,她惊喜地抬起了头来,就见自己的正对面的垂花拱门处,正踉踉跄跄地走来了一个衣裳不整的中年男子。
胡子拉碴,手里捏着一个酒坛子,脸色潮红显然是伶仃大醉。
他不知道在骂些什么,然而那失控的绝望却被人清晰地看入眼底。
“表哥,表哥!”黄氏见了他就如同见了主心骨,见东宫侍卫有些对自己疏忽,一下子就在地上爬着到了这英俊的中年男人的面前。
当那中年男人目光朦胧地看向自己的时候,她顿时就委屈地哭了起来。
她一向都知道如何在自家表哥岳阳……如今该叫一声岳老爷了,在他的面前怎么得到怜爱的,一时抹了抹自己满是泥泞的脸呜呜咽咽着捂嘴哭了起来,也不起身,就趴在岳老爷的脚下哭着说道,“怎么办?表哥救救我和阿静,大哥儿得了爵位,就要把我们娘儿俩赶尽杀绝。他,他竟然命人下毒谋害阿静啊!”
她得叫岳老爷知道岳亭是个畜生。
因为爵位没了,她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被夺爵,只怕心底同样对夺走爵位的岳亭充满仇恨的岳老爷。
不管岳老爷是不是有罪,是不是被君王厌弃,可是他永远都是岳亭的亲爹。
如果岳老爷在外控诉岳亭不孝,那岳亭就算得到了爵位,名声也臭了。
她大可以带着岳静在外卖卖苦情戏,博取同情。
世人,都是更偏心弱势者的,不是么?
“表哥?”她仰头,期待地看着这个一直以来,都深深地宠爱维护她的男人。
她坚信,这个男人对她一定千依百顺。
果然,当她努力露出一张干净而美丽,充满了依恋的脸庞来,岳老爷打了一个酒嗝儿,似乎清醒了几分,摇摇晃晃,却默然无声地看住了眼前这个女人。
她依旧是这样美丽,美丽得叫他什么都忘了,哪怕当初过世的母亲反对,说她一定会为自己带来灾祸,说她野心勃勃不是个好女人,也依旧充耳不闻,完全不相信,眼睁睁地等着原配死了,欢天喜地地娶她过门。
她美丽多情,果然是他理想中的妻子的样子。
他这么多年,也确实对她言听计从。
发妻的样子,甚至他早就想不起来。
都是为了她。
“是你啊。”他低低地笑了。
“表哥救我。”黄氏希冀地叫道。
这一刻,什么岳亭,长乐公主,都不及岳老爷重要。
因为只有这个男人,是能左右一切的人。
只要岳老爷往京中去,喊一声岳亭忤逆……就算是已经袭爵,这爵位只怕也得被昭阳帝扒下来。
“是你啊……”岳老爷却不回答这个,他再次发出了低沉的笑声,嘴里喷着酒气,就在长乐和岳亭都有些不耐,想要命人拖他滚蛋的一瞬间,就见这个英俊的男人突然暴起,高高地扬起了手里的酒坛,向着黄氏的头用力地砸了下去!
就听见一声刺耳的尖叫还有瓷器碎裂的声音,长乐就见电光火石之下,黄氏已经整个人倒在了地上,长发披散的头上,血流如注。
岳老爷竟然就这么毫不真爱地给了自己的真爱一酒坛子。
之后,当东宫侍卫紧张地护住长乐的时候,那看起来暴躁而恐怖的岳老爷,已经跨坐在了倒地不起的黄氏的身上,左右开弓,抽在了黄氏的脸上。
“贱妇!当我不知道,是你害我没了爵位么?!”
第39章
岳老爷虽然这些年深陷温柔乡,不过也不是都傻的。
从昨日,帝王夺爵的旨意到了他眼前,晕过去的之前的一件事,岳老爷想的就是……
他最近很乖的。
不结党,不和皇子有太多往来,也没和人有啥仇怨的,怎么就被夺爵了呢?
显然昭阳帝对他厌恶到了极点,因为不仅夺爵,甚至还叫他岳阳侯百年侯府的门楣直接降成了伯爵府。
别以为这一级是很简单的事情,掉下来容易,可是升回去就难了啊。百年岳家人兢兢业业不敢行事踏错,就为了守住这侯府的尊荣,可是在他的手中,就这么莫名其妙地飞了。不仅飞了,而且爵位还落在了与自己不睦的长子的手里,这不仅代表自己在府中的大势已去,更代表……
帝王隐隐的真意。
好好儿在家闭门,再也别叫皇帝陛下看见他了。
岳老爷虽然不是那等文韬武略的人,却也能揣测昭阳帝的心思。
这个时候还不知道帝王真正地厌弃了自己,岳老爷简直就是猪头了。
他晕过去前没想明白,等晕过去回来,在床上幽幽醒转,再想了半天,终于想明白了。
他的确循规蹈矩不碍帝王的眼,可是昨天,就昨天,亲儿子干了一件绝对会叫岳家都掉脑袋的事儿。
当时四公主闹了一场就带着岳亭入宫了,那时他并未当一回事儿,不就是大婚之前驸马多了一个妾和庶子么,这是世间男子都会犯下的错误啊。他也对四公主说了,不要姬妾,也不要那个庶子,什么都为四公主安排好了。帝王或许会恼火,可是看在他诚心实意,也只会冷淡,不会更多地治罪。
毕竟,宫中还有淑妃在。
他那时心中虽然忐忑,也没有想过更严重的问题,待此时夺爵,顿时就慌了。
他以为是四公主为岳亭在昭阳帝面前进了谗言的缘故,正要去骂不孝子,却听到了更叫人惊惧的事情。
昭阳帝的内监亲自告诉他,他那个疼爱得不得了的妻子才是他夺爵的罪魁祸首。
因为她哄骗帝王,帝王震怒,因此才夺爵。
他爱惜得如珠如宝的女人,才是坑了他的人。
这败家女人!
等那内监将妻子干的好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当岳老爷知道昭阳帝收回了赐婚的圣旨,当他知道不仅自己从云端跌落,连宫中的妹妹都被夺了妃位,成了一个不尴不尬的岳美人,顿时就想再晕过去一次算了。
这个时候,从前有多么地爱着自己的妻子,那么此刻,他就有多么仇恨这个丧门星!
如果不是她,他好好儿地做着高高在上的岳阳侯,他的妹妹好好儿地当着后宫瞩目的岳淑妃!
都被这个女人给毁了。
她怎么还有脸,在他的面前摆出一副清纯无辜的样子?
想到这里,一夜都借酒浇愁的岳老爷更加愤怒了。
眼看酒坛子敲碎了黄氏的头,看着她挣扎着在自己的禁锢之下,他更加怨恨。
“贱人!”他觉得自己的爱,都被这个女人给辜负了!
“你做什么?杀人了!阿静救我!”黄氏虚弱地尖叫道。
当男人虚弱的拳头一下一下落在她的头上脸上,当她被血沾染的眼睛里浮现出一个狰狞得没有一点高贵的中年男人的脸,黄氏觉得自己蒙了。
这还是曾经爱惜自己的丈夫么?
他怎么可以打她!
“哎呀本公主好害怕啊!”长乐伸出一双小爪子捂住自己的脸,却张开了指缝儿,兴致勃勃地往外看着远处的争斗。
看见黄氏被岳老爷揍翻在地,她紧张得直扭自己的小身子,小声儿叫道,“好害怕呀!”
她非常不喜欢男人打女人的场景,可是在这一刻却觉得无比地出气。
不是为了四公主,而是想到了曾经那位可怜抑郁而死的岳亭的生母。
若那可怜的女子在天有灵,在见到这一幕的时候,当见到真爱也不过如此,会不会瞑目安息?
一旁的宫女红月,无语地看着自家公主一边叫着害怕,一边兴冲冲似乎要扑过去看的清楚点儿。
一只修长的手,扣住了公主殿下的肩膀。
泛着清冽的青竹香气的怀抱,把疑惑扭头的小姑娘给护在怀里。
长乐一转眼就被捞进了一个有些纤瘦却莫名其妙并不觉得柔弱的怀抱,呆呆仰头,就见一张近在咫尺的秀美的脸在对自己微笑。那一瞬间展露的咄咄逼人的美丽,仿佛开得盛极艳极的桃花,浓烈得令人透不过气来。
长乐有些茫然地眨了眨自己的眼睛,仰头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自己身边的林如初,左看看右看看,呆呆地问道,“这,这是,这是岳阳伯府吧?”
莫非是她思念美少年出了幻觉?
不然怎么觉得自己在岳阳伯府,看见了林如初?
“公主?”少年清越的声音缓缓响起。
岳亭抱臂,冷眼旁观。
岳阳伯就不说方才本想把长乐公主往自己手边扯,却被个美少年横刀夺走,还被推了一把的糟心事儿了。
红月也默默扶额,顺便也不说方才这美少年一拱就把自己拱走,占据公主殿下身边位置的混账行为了。
这探花简直就是要上天啊!
“表哥怎么在这里?”还敢来!
长乐都知道,林如初在昭阳帝面前是进了岳阳伯府谗言的,真的不怕被打是吧?
更何况,来人家伯爵府就跟入无人之境什么的,这可真是太……
“饿了吧?吃点点心。”林如初从自己的怀里单手取了一个纸包包,打开,露出的是几枚精致的小小的桃花色的点心。
公主殿下顿时就忘记方才想要说些什么了。
“这是母亲身边嬷嬷最拿手的桃花糕,与众不同,你尝尝看。”林如初笑如春风,见小色鬼被自己迷得傻笑张嘴,想到昨日赵皇后声色俱厉对自己说了的一些话,目光微微一黯,之后又恢复了温柔的笑容。
他修长纤细的手指雪白,映衬着桃花色的点心,越发精致优美。长乐只看这手指都觉得心肝儿颤抖,一口叼着了点心,又感到少年的手指似乎不经意地抹过自己的唇间。
点心都不知是什么味儿了。
“公主?”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红月觉得自家公主太丢人了,急忙上前。
林如初笑眯眯地伸手,摸着长乐头的瞬间,把小姑娘往自己的怀里揣了揣,覰了红月一眼。
这一眼的敌意,宫女姐姐真的接收到了。
“在看什么?”林如初拉着长乐走到一旁,一边给公主殿下喂点心,一边对亦步亦趋跟着自己的红月谦和微笑,温声道,“劳烦,能不能给公主倒杯茶?”又问长乐,“早上的甜汤喜欢么?”
“真的很口渴啊。”长乐吃了几块儿点心,觉得酥软香甜,还带着淡淡的花香,点头说道,“甜汤很好,只是表哥太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