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手里提着好些方才买的东西,见这老太婆堵着自己不让走,便皱眉道,“走开!”
“哟,看这性子。”老太婆尖利地笑了一声,便向着她的手腕儿抓来,“小姑娘,婆婆带你去找家里人吧!”
“大胆!”锦绣哪里见过这个,只是她心智成熟,力气却不大,被这老太婆抓得挣脱不开,脸色就是一变,一边在心里头把姚俊骂了个狗血淋头,一边就要呼救。那老太婆见她一张嘴,另一只手便向着她的嘴捂去,见她挣脱不开,便在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来,拖着她就要走。
锦绣正死命挣扎,却见那老太婆突然一顿,艰难抬头,竟见方才那少年站在了二人的身前,皱眉地看着,便在心中生出了几分希望,求救地看他。
“小哥儿让让,”那老太婆目光一溜,便笑道,“我家孙女身子不舒服,我赶着带她回去呢。”
“放开。”少年没有动,皱眉道。
“小子,别多管闲事儿!”老太婆脸色一变,恶狠狠地说道。
少年见她不松手,立时便上前,狠狠地一掰她的手,就听那老太婆一声叫唤,放开了锦绣。被捂得浑身无力,又惊又怕的女孩儿便往着地上滑去,那少年脸上一急,便扶住了她,再回头要扭住那老太婆,却见人已经挤进人群不见了,这才低着头对锦绣问道,“你没事儿吧?”
锦绣这一回是真害怕了,她从不知道府外头,竟然也有这样居心叵测的坏人,缓了许久,方才起身,苍白着脸对这少年感激一福道,“多谢了。”
“不是大事儿。”少年这才想到什么似的一松手,感觉到身上似乎沾染了这女孩儿身上的香气,脸上就通红一片,想了想,便有些低声地问道,“你与家人失散了?”见锦绣点头,脸又红了些,却还是轻声道,“要不,你到我那里待会儿?至少不会有人欺负你。”觉得有些多事儿,也不知道这女孩儿会不会答应,心里只觉得突突地跳。
“那就麻烦你了。”锦绣眼睛一亮。
这少年看起来性情刚直,而且在方才还能相救与她,便叫锦绣心里对他很是放心,闻言更是心中感激。
少年这才觉得心里闭的那口气出来了,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到底目中微亮,带着锦绣走回到自己的摊子旁。他的生意似乎并不是太好,这么久了竟还没有卖出去什么东西,那两个孩子此时正乖乖地坐在摊子上,见着锦绣跟在自己的大哥身后回来了,就眼睛一亮。
“你坐在这儿吧。”少年将摊子后的一块地弄干净,又往上头铺了一块皮子,低声道。
锦绣感激地谢了,这才坐下。那两个孩子似乎对她很好奇,围着她坐着,之后便好奇地看着她手中买的小玩意儿。锦绣见他们活泼天真,也不恼,只将这些放在他们面前,由着他们取自己喜欢的玩耍,又拿出买的糖与蜜饯分给他们,这一次那少年没有拒绝,只目光温和地看着三个人坐在自己旁边一起吃着零食。
见锦绣并不对自己的两个弟弟露出不耐烦或是讨厌,这少年便露出了几分笑意,听着锦绣问道,“这些皮子很完好啊,你们是怎么抓的呢?”
“哥哥猎到的,”短短时间,锦绣便与这两个小孩子混熟了,知道受伤的那个男孩儿叫湛风,另一个叫湛善,那少年名为湛功,此时湛善便炫耀地抬着小脸儿叫道,“哥哥最厉害了!他射箭都能射到兔子狐狸的眼睛里,可准了!”
“这么厉害。”锦绣诧异地看了湛功一眼。
这样的技艺,若是入了军中,应该也很有前途的。然而到底不愿对旁人的事儿指指点点,锦绣便笑道,“那你呢?”
“我不行。”湛善低着头有些失落地说道,“娘说,我和小风都没有哥哥的天分呢。”他似乎很喜欢锦绣,只扒拉着她嘀嘀咕咕道,“不过我和小风很能干的,在家都能帮着娘洗菜做饭,还能给祖母翻身子!”他仰头叫道,“娘说我和小风最乖了,所以叫我们来灯会玩儿,卖了皮子的钱,给祖母买完药,就叫哥哥带我们去吃好吃的。”
“好吃的!”湛风也在一边儿使劲儿拍手。
三个孩子在一起说话儿的时候,湛功身前的皮子竟然卖的飞快,锦绣听着虽然价钱便宜,不过这东西卖出去了就是钱,到了最后,见只剩下了几张实在不怎么好的皮子,锦绣见湛功的脸上竟然露出几分放松,不由轻声问道,“卖不出去,你怎么笑了?”
湛功没有想到锦绣在看她,脸上一怔,不由向着湛善与湛风看去,见那两个小孩子还在摆弄锦绣的那些小玩具,便低着声音说道,“剩下的,能给他们与娘和祖母做袄子。”说完便低着头收拾东西,不说话了。
锦绣竟不知他还有这样的想法,也是一怔,之后便露出了几分温和。
孝顺长辈,爱护幼弟,这人也是个很好的人了。
收拾好了这地方,湛功便招呼了欢呼的两个弟弟,又见着锦绣,便露出了一丝犹豫,四下看了看,指着不远的馄饨摊子试探道,“要不然,我们去那里等?”他迟疑道,“这么久,你也饿了吧?”目光落在锦绣好看的衣裳上,他便有些踌躇。
这样大户人家的姑娘,只怕吃不惯路边的小吃吧。
“姐姐,我们吃了你的糖,一会儿叫哥哥请你吃馄饨。”湛风便在一边儿吞着口水说道,“馄饨可好吃了。”
“我也喜欢吃呢。”锦绣顿了顿,便含笑对着湛功感激道,“多谢你了。”便是带着弟弟吃饭,也不走远,这是怕来找她的人找不到她的踪迹吧。
湛功眼睛微微一亮,却只是带着他们走到了那小摊,找了个干净的桌子,看着两个弟弟兴奋地爬到了凳子上,这才去摊主的地方去买吃食,锦绣远远地看着那少年小心地数出了几个铜钱,然而小心地端着三大碗的馄饨走了回来,便轻声道,“这太多,我吃不了,”她含笑道,“要不,你去再取个空碗,省得浪费了。”
“哥哥怎么不吃?”湛风一边对着馄饨吹凉气,一边好奇问道。
“不饿。”湛功轻声道,只是听到锦绣这样说,还是没有动。
锦绣见他这样,便在心里头叹气,往自己的碗里看去,就见十几个馄饨,上头飘着葱花儿,很是好看,便先将碗里的馄饨舀给了两个孩子,剩了三个在碗里,这才小口地吃起来,只觉得这馄饨虽然皮厚馅儿小,可是却难得的美味。
正吃得头上有些出汗,锦绣一抬头,就见湛功正看着他们三个吃,目光温和,就是一怔,见湛风吃着吃着就把勺子上的馄饨往湛功的嘴里放,却被他拒绝,之后还小心翼翼地给自己的弟弟擦嘴,正觉得这三兄弟的感情真是好,便听到不远处有喧哗的声音,好奇看去,便见好几个婆子正满头是汗地在人群里四处看,陡然见到了锦绣正坐在此时,眼里立时便亮起来,向着此地奔了过来。
锦绣见最前头的一个正是安平侯府的婆子,便知道这是姚俊派人来寻自己了,起身笑道,“婆婆。”
“可找着姑娘了。”这婆子真是要被这些要人命的小祖宗给吓死,此时满肚子的话说不出来,只抹着汗说道,“姑娘不见了,县主如今正发作二爷呢,二爷说了,等着姑娘救命呢!”她们可从没见过同寿县主发那么大的火儿,想到姚俊那凄惨的样子,连这些婆子都觉得骨头疼。
“劳烦婆婆费心了。”锦绣一听姚俊被收拾了,虽然心里觉得不妥,却还是有一种出了口恶气的感觉。
“这一次,多谢你了。”锦绣先对这些婆子道了罪,这才对着眼前这萍水相逢的三兄弟感激道,“不然,我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姐姐要和家里人回去了么?”湛善就有点儿眼泪汪汪的。
锦绣本想说她就是个丫头,哪里算得上有家里人呢,然而想到与他们应该没有再见之日,何苦多说这些,便微微点头,又将方才他们喜欢玩儿的小玩意儿放在他们的面前,对着湛功笑道,“你请我吃馄饨,我请你这些。”见湛功低着头没有推辞,这才走到那些婆子的面前,轻声道,“劳婆婆带我回去。”
“你以后,还要皮子么?”冷不丁就听到后头湛功轻声问道。
锦绣诧异地一转头,却见湛功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她,正要回答,却见他又低下了头,轻声道,“以后,别再不小心和家里人失散了。”
“我以后出不来,只怕不能买这些了。”锦绣却认真地回答道,“多谢你的关心了。”见这少年猛地抬头,便微微一福,转头就走了。
“漂亮姐姐走了。”湛善见哥哥默默地看着锦绣的背影,很是不舍地拉着他的衣袖叫道,“哥哥带姐姐回来。”这样又温柔又好看,还会摸着他的头给他糖吃的姐姐,他最喜欢了。
少年却只定定地看着她们的身影消失不见,这才低下了头,轻声道,“走吧。”
到底,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锦绣一边走,却在一边与身边的婆子说话。一开始那想要拐走她的老婆子,一看就是个惯犯,不知害了多少的女孩儿,想到这个锦绣便忍不住将那老婆子的外貌描述了一番,恐回头姚俊再因此事被同寿县主迁怒,掩下自己的事儿,只说见着了那老婆子想要拐走别的女孩儿,最后便轻声道,“这样做孽的人,很不该这样逍遥自在。”
“姑娘说的是!”就有一个婆子恨道,“这些拐子,害了多少的人家儿!男孩儿也就罢了,女孩儿长得好些,便要送到那肮脏地方去,毁了人家女孩儿的一辈子!”她便说道,“既然姑娘记得那拐子的样子,回头跟府里说一声儿也就完了,必叫那拐子归案的!”
“这个……”锦绣便露出了几分犹豫。
“无需姑娘出头儿,只我们去就行。”知道锦绣的顾虑,那婆子便笑道,“只一会儿,还得姑娘劝劝县主呢,这二爷这回是有点儿玩笑开过头,不过也没什么坏心,还得姑娘给二爷说点儿好话。”
锦绣只含笑点头。等到了安平侯府前,却见得此时边儿上的角门开着,门口挺着两顶绿泥小轿,便有些诧异道,“这么晚了,还有人来府里做客?”
“不是客,”令人诧异的,却是这婆子脸上露出了鄙夷的表情,很是不屑地说道,“是咱们府里的姑太太回来了。”见锦绣张大了眼睛,也觉得自己的情绪露出的太多,便赔笑道,“姑娘别见怪,只是咱们这姑太太,真是……”她撇了撇嘴儿,忍住了什么都没有说,只说道,“等姑娘明儿见了,就知道了。”
府里嫁出去的姑娘,竟连婆子都露出了这样的表情,锦绣心里也有些好奇,然而却与她无关,淡淡地应了,便往着同寿县主的院子走去,刚刚通报了,便见一个少年欢喜无限地冲了出来,叫道,“你可回来了!我都要被挠死了!”
锦绣一抬头,就对上了姚俊眼角,三道清晰的抓痕。
“二爷家的葡萄架倒了么?”鬼使神差地,锦绣就问了出来。
“死丫头,你,还是在嘲笑我吧?”姚俊的眼角,抽得更厉害了。


第42章

“怎么叫嘲笑二爷呢?”锦绣便轻轻一叹,见左右的婆子离得远,便放大了胆子,轻声道,“这些,哪里比得了我险些被拐子拐走呢?”
“什么?”姚俊脸色一变。
他是喜欢开玩笑,不过若真的开大发了,自己也过不去心里头那一关。
见他是真的认真了,锦绣也不是那种打落了牙齿往肚子里咽的人。这样的倒霉事儿,若是正主儿不知道,莫非还要她一个人背着?想了想,她便将之前的事儿说了,说到最后,方小声道,“我并没有与别人说,这事儿说出去,倒叫大家都不欢喜,二爷与我知道也就完了。”
“这一次,是我对不住你。”姚俊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却摇头道,“也是我忘了,你小小的一个小女孩儿,在外头也是危险。”说着他竟然对着锦绣做了一个揖,口中真心道,“你的情我记下了,以后有什么事儿难办,你便与我开口,我必会给你做的。”
“哟,这外头怎么就唱了这么一出儿呢?”便见文心迎了出来,见了姚俊作揖,锦绣侧过了身子不受这礼,便掩唇笑道,“里头县主还生着气,这外头已经化干戈为玉帛了。”一边说便一边来拉锦绣,口中笑道,“既如此,你便劝县主饶了二爷吧,不然明日里,二爷可怎么见人呢?”
“县主为我张目,我欢喜还来不及,才不要劝呢。”锦绣就笑着说道。
她身后的姚俊对这样儿的话却不以为意,只笑嘻嘻地跟在二人的身后往屋里走。
一进屋子,锦绣就见同寿县主小小的人儿正站在正中,脸上一片暴怒的神色,眼眶却微微发红,此时见了她的身影,竟是目中一亮跑了过来,拉着锦绣的衣裳急声叫道,“你没事儿吧?”一边上下打量锦绣有没有什么不妥,一边就狠狠地瞪着姚俊。
见着锦绣的身上还带着污渍,她便有些着急地问,“你伤着了?”
“不小心滑了一跤。”锦绣忙将同寿县主扶到椅子上前,温声道,“县主别担心,我这不是回来了么?况且,”她顿了顿,在同寿县主张大了眼睛抓紧了自己的衣摆中,含笑道,“我碰到了好心人,因此也没遭什么罪。”
“好心人?”
锦绣将湛功把自己与他两个弟弟安置在一起说了,见同寿县主目中缓和,这才笑道,“最后还吃了一回馄饨,我尝着真是好味道,很新鲜呢。”
“真那么好吃?”同寿县主摸了摸肚子,只觉得肚子饿的咕咕叫,便唤了一旁的一个丫头道,“叫小厨房给我们做个馄饨,要,”她侧头想了想,便说道,“要味儿鲜的馅儿。”见姚俊也眼巴巴地看着,便撇了撇嘴道,“多做点儿,省得有人不够吃呢。”
“妹妹最知道我了。”姚俊赔笑道。
他今日才见识了什么叫女人的怒火,那往日里看着再温柔和顺的,一急了眼,连他都抗不住啊。
况且,姚俊的目光默默地,哀怨地落在了身边不吭声儿的姚安的身上,觉得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这弟弟是个什么样儿的狠角色。
就在方才,嘿!姚二爷被愤怒的小县主一通痛揍乱挠得嗷嗷直叫的时候,就是他的好弟弟姚安,默默伸出了援手……
帮着自己未来的小妻子,一起揍了他这个可怜的二哥……
怎么能这样儿?还能不能一起快乐地玩耍了呢?
姚俊觉得,生无可恋了。
那丫头看着姚俊在屋里耍宝,掩着唇边的笑容下去了。这时锦绣方才取了手里的那点儿小玩意儿,对着县主笑道,“县主看看,可有喜欢的?”见小女孩儿果然很感兴趣地看了看,然而之后,同寿县主便凶巴巴地对着姚俊叫道,“你!”
“县主有什么事儿要吩咐?”姚俊有气无力地看了岿然不动的三弟一眼,问道。
“你方才,也买了不少的好玩意儿吧?”同寿县主问道。
“嗯。”还未待反应过来的姚俊跳起来否认,一旁的姚安便淡淡地说道,“我看见了。”
姚俊心里头恨不能给自己好三弟吐出一口血来!沉默了一会儿,这才问道,“县主是想要?”
“你今儿叫锦绣与我受了这么大的惊吓,莫非没点儿补偿不成?”同寿县主就皱眉道,“你买的东西,分给我们点儿。”
锦绣见此时姚安的脸上露出了点儿笑容,便知道他是故意这般,只为了叫同寿县主心里头开心,更像个小孩子,便也很配合地向着似乎想要晕倒的姚俊看了过去。后者脸色微微扭曲了片刻,这才垂头丧气地从怀里摸出了两个小小的鼻烟壶来,说道,“这是这里头最稀奇的了。”
锦绣好奇地凑过去看,却见这两个鼻烟壶竟是珐琅夹着翡翠,大半个透明的翡翠瓶身,里头却似乎带着金箔与好看的画儿,便惊讶道,“这是内画么?”能在这小小的鼻烟壶的内壁作画,该是很不多见的了。
“本就是我欠你们的。”姚俊心疼得龇牙咧嘴,却还是大方地说道,“喜欢就送你们了,算什么呢?谁不知道姚二爷最豪爽呢?”
看起来很阔气啊。
同寿县主与锦绣默默地对视了一眼,便每人一个将这鼻烟壶收了,再次眼巴巴地向着姚俊看去,眼睛里很是有种小动物的表情。
“喂!我说,你们不能得寸进尺啊!”姚俊感到了深深的危机,正在大叫,却见自己今天带来的小厮正招呼着把一个不小的箱子搬进来,立时便眼角直跳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不是二爷叫我们把今天买的有趣儿的东西搬进来的么?”那小厮被他的态度搞得莫名其妙地问道。
“我……”姚俊刚说了一个字,便悲愤地向着姚安看去,很悲伤地指责道,“你又卖了我一回。”
一屋子的人都扑哧一声笑了。
“如今,可怎么办呢?”同寿县主对着姚安笑得脸上露出了酒窝,眨巴了一下眼睛。
“罢了,这一次,还是二爷自己大方点儿吧。”说罢他便对着锦绣挤了挤眼睛道,“就当叫你们受惊的赔罪了。”说到此时,外头的丫头便捧着几碗馄饨进来,大家吃了,赞了几句这馄饨味儿好,同寿县主使人赏了小厨房的人,大家也就散了。
第二日,锦绣便陪着同寿县主往永昌郡主处请安,刚刚进了屋子,便听到有妇人的哭泣声,那哭泣有点儿胆怯,有点儿害怕,竟是叫人听得心里很难受。抬眼看去,就见永昌郡主有些无奈地看着下手一个掩面哭泣的妇人,低声安慰了几句,似乎有些不耐烦,却还是有些不忍心。
那妇人的手边儿,还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儿,身子婀娜,色如春花,有些单薄地站在那妇人的身边,跟着垂泪。
大过年的,竟然还有人上门这样哭,锦绣真不知道永昌郡主的暴脾气还能忍住这个,然而想到昨日里那婆子曾说的“姑太太”,便心里有些了然。只是对永昌郡主还会对安平侯府之人这般善意多了几分好奇。
永昌郡主何时哄过人呢?这妇人这样儿哭,她心里头也厌烦,只是想到这小姑子当年在府里头虽然脑子有些不清楚,待她却不错,这才容下了,听得耳朵疼,就见同寿县主进来,急忙笑道,“过来,见见你姑妈与你表姐。”见那女孩儿有些怯怯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虽然那样白莲花儿一样的表情叫她有些不喜,然而想到小姑子这些年的遭遇,也有点儿同情,便只做不见。
同寿县主因带着爵位,一般的妇人见了,就算是长辈也只将她的礼岔过去也就完了,那妇人却似乎不知道一般,看着同寿县主施了全礼,这才掩着眼角的眼泪,对着永昌郡主哽咽道,“这就是娴姐儿吧?如今也这么大了,”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掩面道,“若是我不是那样不小心,我那没了的二丫头,也和娴姐儿一般大了。”
同寿县主与锦绣都有些震惊地看着这妇人,有些反应不过来。永昌郡主听着这小姑子竟然拿个死了的孩子跟自己的闺女比,只觉得满脸的青筋都在乱蹦,瞪着眼睛,手里的茶碗都在乱响,沉默了片刻,这才挤出了几分笑容,对着身边的丫头唤道,“去问问,老太太什么时候儿起身,好叫妹妹去请安。”
“只有嫂子才这样为我费心了。”这妇人便感激道。
永昌郡主挥了挥手,这才问道,“你如今,打算怎么办呢?”见她一脸踌躇,目中就一闪,淡淡道,“或是,问问老太太?”
“我想回家来住。”那妇人鼓起勇气说道,“嫂子不知道这些年,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好容易被赦回来,她父亲又没了,我们娘俩没有了指望,如今,也只能靠着哥哥嫂子了。”她的目光在屋里那极大的博古架上徘徊,轻声道,“嫂子屋里好东西真多啊,”她哀求道,“想必咱们府里,也不差我们娘俩一口饭吃。”
“这个老太太做主便是。”永昌郡主对这妇人没什么意见,不过想到她是老太太的亲女,便不愿插手这里头的事儿,闻言便含糊道,“想要怎样,你与老太太商量着就是。”
“那就多谢嫂子了,”妇人目光一亮,忙拉着身边的女孩儿道,“芬姐儿,给你舅妈磕头!”那女孩儿果然颤巍巍地就要拜倒,却叫永昌郡主一个眼色,一边儿的丫头伸手一捞笑道,“姑娘一会儿,多给老太太磕几个头,就是孝心了。”
“这是应该的。”妇人急忙道,然而之后,却又有些扭捏地看着同寿县主与身边几个丫头身上华丽的衣裳首饰,小声儿道,“芬姐儿,还没见过这样好看的东西呢。”一旁那女孩儿也是一副泪水要落不落的模样。
永昌郡主只当没听懂,一边招呼道,“快再去看看老太太,实在不行,就叫妹妹在我这儿用了饭再走。”见她目中一亮,也有些诧异,只觉得这么多年不见,这小姑子似乎与从前有些不同,然而到底之前的情分在,便也不在意,叫那母女坐在边儿上,这才对同寿县主笑道,“你姨妈昨儿回了,却叫你两个哥哥再多住几天,听说昨天你们玩的就极好,这些天也不许拌嘴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