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少爷瞥了我一眼,换上拖鞋,酷酷地说:“指望你?黄花菜都凉了,当然是我做。”
几个小时之前,不,准确地说是几分钟之前,我绝对想不到我有生之年竟然能吃到文昭亲手做的菜。
但是现在,这个奇迹真的发生了!我的人生观被彻底颠覆。原来这个世界真的是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做不到。
我双手交叠放在餐桌上,像个小学生一样,挺直脊背乖乖坐在那里等着开饭,看着在敞开式厨房忙得有模有样的文昭,忍不住叹道:“文昭,你太帅了!”
他系着我的碎花小围裙,一边拌着调料一边酷酷地转过身,“那当然,你还真以为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在美国的时候,我们都是自己做饭。”
我蓦地一愣,文昭说的这个“我们”,应该是指他和凌靖。以前听秦暮说过,他们在国外留学的时候也一直在一起,两个人形影不离,好得像同性恋一样。
“你晚上不陪父母吃饭,忽然跑过来,就是为了做香草羊排给我吃?”这么劳师动众,我会折福。
文昭把羊排斜切成小块,放在盘子里,“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子?不是你的生日,也不是我的生日,咱们两个是夏天认识的,那就不是我们的纪念日…”
文昭提醒道:“今天是十二月十二日。”
我惊讶地看着他,“‘双十二事变’?你该不会告诉我,你做这顿饭是为了跟我一起纪念爱国英雄张少帅吧?你是他粉丝啊?”
文少爷对着天花板翻了一个白眼,“楚小姐,今天是国际公认的示爱日,懂了吗?”
我懵懵懂懂地点点头,“有点懂了。可是示爱有很多方法啊,比如你可以给我买个大钻戒什么的,怎么会想起来给我做饭?这不符合你文少爷一贯挥金如土的风格。”
文昭拿着平底锅作势轻拍了我一下,“你个没良心的小财迷,给你做饭不好吗?别人想吃都吃不到。你知不知道?男人跟女人吃饭是一回事,自己亲手做饭给她吃,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我有点失神地看着他,耳边不期然响起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小夏,男人愿意跟女人吃饭是一回事,亲手做东西给她吃,又是另外一回事。我以为你会懂…”
有些人,有些事,我很想忘记,却架不住有人在不经意之间提醒着我。
文昭见我走神了,有些担心地揉了揉我的脑门,“怎么了?被我打疼了?”
“没有,不过下次你要报仇别用锅…”我抽出纸巾擦了擦额头,递到他面前,“你看,好多油啊。”烛光,红酒,香草羊排,还有一个坐在我对面,穿着蠢蠢的家居服,居然还能仪表堂堂的帅哥。如果只看卖相,这顿晚餐绝对称得上秀色可餐。
我吃到一半,非常满足地对文大厨说:“真的不错,你以后如果没事干,可以自己开一家法国餐厅了。”
文昭喝了口红酒,云淡风轻地回道:“行了,你还是说实话吧。”
我咳了一声,用餐巾纸擦了擦嘴,指着眼前的食物说:“这可是你让我说的…羊排煎老了,黄芥末酱放多了,还有那个酱汁,你调得太酸了…文哥,你有多久没做过饭了?你别瞪我啊,是你让我实话实说的。”
文少爷双手一摊,“那怎么办?要么出去吃?”
我挠了挠头,给了他一个合理化建议,“为了不浪费你带回来的这瓶顶级红酒,我看,咱们还是叫外卖吧。”
一顿饭吃得一波三折,填饱肚子之后,我歪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等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泡在浴室的猫爪浴缸里,可我不觉得冷,也不觉得硬,回头一看,原来是文昭在我身后做人肉靠垫,让我整个人窝在他怀里,难怪可以睡得这么舒服。
我用额头蹭了蹭他的下巴,迷迷糊糊地说:“我竟然睡着了,你怎么不叫醒我?浴缸这么小,你这样抱着我多不舒服。”
他用浴花沾了一点浴液,给我的肩膀和后背打上泡沫,“我没觉得不舒服,看你在我怀里睡得这么踏实,巴不得你多睡一会儿,怎么舍得叫你?”
“那厨房…”
“不用担心,我都收拾好了。”
我安心地靠着他,“文昭,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他在我肩膀上亲了一下,“因为我喜欢你,当然要对你好。”
我向后摸了摸他的脸,“那如果有一天,你不喜欢我了,你会怎么做?”
他将下巴搭在我肩膀上,喃喃道:“我怎么会不喜欢你?你明明知道我有多爱你,以前你在我怀里皱一下眉头,我都要一个人琢磨半天。过去是这样,现在更是这样。我知道你们女人都喜欢让男人哄,我不会说那些好听的话来哄你。但是,小夏,我答应了要对你好,就会一辈子都对你好。”
我靠在他怀里,有点惆怅地说:“一辈子太长了,我不敢想。就像韩棠跟夏荷,当初韩棠也说过会一辈子爱夏荷,可是你看他们现在又怎么样。”
“小夏,他们之间是有问题,我也觉得韩棠做得的确很过分,可是他依然很爱她。你不能因为他做错过,就抹杀了他对夏荷的爱,这样对他不公平。”
“我没说他不爱她,只是觉得很恐怖。夏荷跟我说,那天行刑的时候,她被人砍掉的那只手,无名指上还戴着他们的结婚戒指。你能想象吗?韩棠那么爱夏荷,对她也不过就是那样。一个人要冷静理性到什么程度,才能亲眼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被人动私刑?说真的,每次一想到这个,我都觉得不寒而栗。”
文昭叹了口气,轻声说:“他也是没办法…我看我还是跟韩棠说一声,让他以后不要再找你了,省得你整天提心吊胆的,还特爱胡思乱想,被他吓出毛病来怎么办?”
我心中一动,如果文昭肯出面,我以后就不用再战战兢兢地对着那个霸王了,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妥。
“还是算了吧,他本来就恨我恨得要死,要是知道我跟你告状,还不叫人泼我硫酸?没关系,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能应付。”
文昭好像想起了什么,在我耳边笑了一声,“不过,你胆子也真够大的。那次在医院,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敢那样跟韩棠说话,骂得他哑口无言。后来韩棠还问我,你平时就这么凶,还是知道自己背后有人撑腰,才敢这么嚣张?”
我看着文昭含笑的眼睛,有点好奇地问:“那你是怎么回答他的?”
“我说,这算什么?至少她还愿意骂你,这证明你在他心里还有迹可循,她平时对着我连句话都没有,那才是最要命的。”
听完文昭的话,我的心不由自主地堵起来,好像被人塞进了一大堆棉花,又闷又疼。
我皱了皱鼻子,很没底气地反驳道:“我哪里嚣张了?还不是被他气糊涂了。我人,不要去想那些对你不好的人,你会轻松很多。”
文昭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小夏,我真的很累,尤其在那个位置上,一举一动代表的都不是我自己,而是整个文家。我们是家族事业,那些老臣子动不动就拿过去说事,我要顾及我老爸的面子,对他们说不得,动不得,想起来就头疼。”
我扭头看着他,他遇到的问题,大概是每一个接手父辈基业的人都会遇到的。所谓“江山易打不易守”,有多少青年才俊就是在这个“守”字上栽了跟头?
我拿了一条又大又厚的毛巾,一边帮他擦身子,一边说:“那些都是跟你父亲打过天下的人,老人家喜欢倚老卖老也是正常。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是害怕你父亲退居二线之后,你会怠慢他们,自然要趁你父亲还主事的时候给你下马威。其实老人家很好哄的,你多说一些好话,平时多听听他们的意见,可能就没事了。”
文昭转过身对着我,皱着眉毛说:“你不懂。难道他们要在月球上建工厂,我也由着他们胡来?生意不是这样做的。如果什么都听那些老人家的,不懂得与时俱进,那公司还怎么运营?”
我点点头,帮他套上浴袍,“做生意我不懂,但我是这样想的,所谓老马识途,他们走过的桥比我们走过的路还多。可能观念是旧了一些,也跟不上时代和潮流。但他们有的是经验,这是一种苍老的智慧,是靠着时间日久天长积累下来的财富,你跟我都没有。不是你不够聪明,也不是你不够专业,而是年头不够。有没有听过这几句话?智者不锐,慧者不傲,谋者不露,强者不暴。你要料理那么大一个摊子,不可能面面俱到,表现得民主一些,多听一些意见总没坏处。”
文昭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一些,“可是他们现在抱团跟我搞对抗,就算我想听,他们也未必想说。一个个阴阳怪气,含沙射影,明里暗里说我不行,连我爸都觉得是我不对,做人太高傲,没跟那些叔伯们搞好关系。”
我低头笑了一声,给他系好浴袍的带子,“你给人的感觉是挺高傲的,还有点瞧不起人…唉,你先别急着瞪我。我想说的是,其实那只是你不善交际给别人的错觉,如果真正了解你,就会知道你是一个挺厚道的人。人会抱团不外乎两个原因:一是为共同目的,二是为共同利益。一旦这些基础没有了,再坚固的团体也会土崩瓦解。我想,你父亲不理解你的处境,大约是因为,在他心里,那些反对你的人中的确有一些是真正为公司和你们文家着想,并且是出过力、卖过命的。对于那些人,你完全可以善待他们,对他们比其他人更客气一些,待遇也好一些。”
文昭苦笑一声,拿了一条毛巾帮我擦头发,“就算我想善待他们,他们也未必领情,说不定转过身就骂我傻,说我这个二世祖是怕了他们,所以有心巴结。”
“你管他们领不领情?你对那些人越好,他们内部的猜忌就越多,分化得也越快,这才是你的目的。至于那些持观望态度的人,都是一些墙头草,基本可以忽略。剩下的,就是真心想拉你下马的人,对于那些人,大可以退为进,静观其变。一旦把过错落到实处,不用我说了,你那么雷厉风行,自然知道该怎么处理。你看,把事情分开一件一件解决,不就容易多了吗?”
文昭终于笑了,伸出手臂将我抱一抱,“是容易多了。跟你说完之后,我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轻松了。你说你没念过大学,怎么会懂这些?”
我耸耸肩,“没什么稀罕的,不过是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我想,一理通百理,做事之前先学会做人,这总错不了。其实我跟你说的这些,应该早就有人跟你说过了。但他们没有我便利,我是你的枕边人,所以吹点枕边风,让你听听靡靡之音,还是有点效果的。”
文昭笑了一声,“你这还叫靡靡之音?类似的话的确有人跟我说过,可真的很奇怪,只有你说的我能听进去。小夏,你好像总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会在适当的时候给适当的意见。就像三年前,在我最心烦意乱的时候,你总有办法哄我开心。可这些话,三年前你怎么不对我说呢?”
我从壁橱里拿出吹风机,“你也没给我机会啊!三年前是为了讨好你,自然要投其所好。但是现在,我是真的希望你好。”
我刚说完就打了一个喷嚏,文昭也打了一个,一边抽气还没忘了抱着我夸道:“小夏,你真好。”
“我,阿嚏…当然好。”
熄灯之后,文昭把呵欠连天的我拉过去,缠绵到一半的时候忽然问:“小夏,如果你是我,对于第三种人,你会怎么做?”
我愣了一下,贴在他耳边小声说:“不要轻易亮剑,除非你确信时机成熟了,一旦出手…你要置他于死地。”
第二天我们两个人都有点伤风,文昭喝了一碗我煮的红糖姜水,吃了两块蛋糕就去上班了。我也跟Ben约好了,上午到服装师那里试衣服,为我们的下一部静态电影做准备。
等我从设计师那里回来,看到几个穿蓝马甲的送货员,正抬着一个硕大的物件,试图将它塞进我那间小公寓的窄门里。物件太大,而门太小,他们又太卖力,撞得我的门框尘土飞扬,吱吱作响,看得我心惊肉跳。
我走过去,拉了拉负手立在门边的文昭,小声问:“你让他们来帮我拆房子?不好吧。”
文昭摸着下巴说:“我买了一个按摩浴缸,能加热、能洗鸳鸯浴的那种。不过…好像有点大了。”
我无语地看着他,缓了半天才说:“文少爷,你不知道买家具之前要先量一量放置空间的大小吗?”
他皱着两道好看的眉毛,一本正经地说:“我量了,放在浴室应该没问题。只是,进不去门。”我崩溃了。
最后弄了半天还是进不去,送货的师傅给我们提供了两套方案,要么把门拆掉,要么把浴缸拆掉。
我跟文昭觉得两个方案都不靠谱,有敷衍了事的嫌疑,最后我们一致决定——把浴缸退掉。
一帮人呼呼啦啦又将那个物件抬出楼道,送出大门,装上卡车,很是折腾。
卡车扬尘而去。文昭看了一眼手表,亲了我一下,交代道:“我下午还要开会,先回公司了,晚上我没应酬,咱们一起在家吃饭吧。”
我惊悚地看着他,“不会又是你来做吧?”
虽然美男下厨十分养眼,多看美好的事物也的确有益身心。可事物都有两面,他做的东西实在是“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而金玉其外的食物吃多了,不但难以果腹,还容易得肠胃炎。
文昭递给我一个“你想得美”的眼神,转身上了自己的车,“你不是回来了吗?当然是你来做。晚上我想吃面疙瘩汤,记着多放生菜少放葱,多煎两个鸡蛋,最好再多放一片午餐肉,我爱吃。”
跟文昭在一起的日子就这样无风无浪地过着,这段时间我们两个人都很忙,跟过去不同的是,他是真忙,我也是真忙。
我们离开疗养院之后,文昭就帮我在他的健身会所办了一张会员卡,也帮我请了私人教练和泰拳老师,让我有氧、无氧、搏击全面发展。用他的话说,女人健身不见得是为了给男人看的,但是,咱得爱惜自己的健康。
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模特工作量大,单靠饿肚子来维持身材,我早晚会把自己弄垮。再说饿得面黄肌瘦,干瘪得像竹竿一样的模特,也不见得有多美。
如今国内的审美也越来越向国际靠拢,看看“维多利亚的秘密”的那些“天使模特”,一个个身材健美,前凸后翘。起初我跟其他人一样,以为那是人家欧美人基因好。后来经过健身教练的讲解才知道,她们平时的运动量是相当大的,不然也不会各个都有漂亮的川字腹肌,又圆又翘的屁股和修长紧实的大腿。
那种性感到爆棚的身材,绝对不是饿出来的,单靠基因也难以获得,运动才是王道。
本来两个人在一家健身会所是件很开心的事,情侣一起健身,多带感。文昭那么帅,身材又那么好,光看着他那六块线条完美的腹肌,肾上腺素就立马飙升。当然,还可以在他做运动的时候搞点小动作,比如俯卧撑时坐在他背上,引体向上时挂在他身上,用我自身的体重给他加加重量,他多做一个就奖励他一个热吻。文昭说,这比吃氮泵都有用,他以后可以把买补剂的钱省了。
可惜的是,我跟文昭都太忙,有时候两个人约好了一起做运动,却因为各自有事,最后也只能各练各的。文昭已经不再回自己的住所,除了偶尔回父母那儿吃饭,下了班只要没应酬就会来我的公寓。
我们午饭很少在一起,基本上是各管各的。至于晚饭,忙的时候就出去吃。如果时间宽裕,两个人兴致又高,就自己下厨做几个小菜。
这间小公寓俨然成了我们的家,我们走出去就为了工作各自打拼。回到这里,就关上门过我们自己的小日子。
经过疗养院里的惊涛骇浪,三年的别扭猜心,无数次相顾无言的耳鬓厮磨,这种狂风暴雨后的平静,委实让渴望过点踏实日子的我们感到舒心。
文昭不再像三年前那样,急于将所有他认为最好的东西一股脑地塞给我,然后再一股脑地从我这里享受他该得到的回报。那时的他总是急着确认些什么,就连男欢女爱那些事也是一边急着索取,一边急着付出。
现在他对待我的方式是平静的、踏实的、简单的、温存的,没有那些浮夸的娇惯和刻意的浪漫,可这才是实实在在的生活。
现在的我,身体是忙碌的,内心却是从没有过的平和,就像公寓墙上那幅挂了三年的壁画,跟墙壁的颜色慢慢融合在一起。
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偶尔想起过去的种种,想起那个让人心寒的雨夜,那个阴云密布的早晨,还有老房子凄凉的黄昏下,那个男人最后留给我的眼神,我会有一种劫后余生又隐隐不安的感觉。我不知道文昭这段时间有没有见过凌靖,应该是见过,但是他从没对我说过。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自从那件事之后,文昭再也没有带我出席过社交圈的任何活动,连他自己都很少参与。
反倒是凌靖,这段时间频频见报,电视新闻上也屡屡出现他的身影,还有一档资深的财经节目破格邀请他——这个媒体公认年纪最轻,入行时间最短,成绩却相当不俗的地产界新贵做特邀嘉宾。在节目中,他谈吐风趣,妙语连珠,对答机智,在第二天就成了城中热议的话题,当然,还包括他堪比电影明星的好皮相。
过去听秦暮说过,文昭跟凌靖在美国念的是同一所学校,同一个专业,听同样的教授上课,做同样的功课,连拿的文凭都是一模一样的。可如今,两个人行事的手法却是大相径庭。
文昭为人低调,很少暴露在公众的视线之下,这跟他的病有关,也跟他的性格有关。他不喜欢应酬,更不喜欢人群,冷漠寡言的态度总是给人一种刻薄寡恩的感觉,让人退避三舍。
但如果真的了解他,就会发现他其实既不是狼,也不是狮子,而是一只活在狼群中的牧羊犬。只要扒开那层冷硬的皮,就能看到冰山王子其实有颗温厚的心,那颗心还燃着小火苗,让你热得烫手。只是,如果不是抗打击能力超强,又耐力惊人,很少有人能坚持到最后。因为在扒皮的过程中,你可能已经被他冻死了,最轻也是二级伤残。同样是子承父业,凌靖却是张扬的、高调的,但他这种高调不具侵略性,反而像太阳一样普照着大地,没有严冬一般的凌厉,只有润物细无声的温润和春风化雨般的细腻。
有一本杂志给了他这样的评价——作为临危受命的继承者,凌氏企业的新生代掌舵人延续了家族一贯精明干练的作风,跟他温文尔雅的外貌形成强烈对比的,是他强硬的手段、敏锐的商业触觉和心狠手快的大将之风。
这段评价让我心里有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我认识的凌靖好像是这样,似乎又不是这样。
说真的,在某一个瞬间,我觉得我曾经了解过他。但是大多时候,我看不透他。
文昭依然跟以前一样,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每天周旋在公司的业绩和各色人物之间,兢兢业业,忙于应付。
虽然我不懂经商,但以我对文昭的了解,他虽然不喜欢目前从事的职业,但怎么说也是一只镀了金的名校“海龟”,又受了那么多年的精英教育,资质不会差到哪儿去,起码也是上乘。他最大的问题就是人际关系,令他最深恶痛绝又不善于应付的也是人际关系。
文氏被尊为商界泰斗,财雄势大,人面极广,旗下能人只怕是数不胜数。都说人多力量大,可人多了是非也多,尤其是各大派系彼此看不顺眼,又难以调停的时候。每次看文昭眉头紧锁的样子,我都会想尽办法来开解他,可我又能帮到他多少呢?
有句老话说得好,性格决定命运。文昭在运动方面很优秀,学习能力也不差,也拿着海外高校的文凭,但说到社交能力,他几乎为零。
自从浴室那次之后,他偶尔会把公司里一些让他头疼的问题说给我听,大约是希望跳出主观情绪之外,抛却利益的因素,听听我这个旁观者的想法。
他对的时候我会赞同他,两个人意见不一致我们会沟通,如果他真的错了,我会提出自己的想法。
我曾经在心里帮他捋顺过,他眼前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自己的团队,想给他上课的人太多,真正能帮到他的人却太少。但以他的个性,天知道他什么时候能把那些人才聚到自己身边。
我心里着急,却不能直接跟他说,提建议的方式一定要迂回。文昭教养不差,但少爷脾气还是有的,又是个死心眼,只能顺毛摸,直接逆他的意思肯定要奓毛。
而且,男人在事业不顺的时候,的确想要一个事事仔细,可以帮他查缺补漏的知己,却未必喜欢这个知己凌驾在他之上。文昭也是如此,他喜欢有想法的女人,却不见得喜欢这个女人比他更有想法。
再说,道理他都懂,只是知易行难。毕竟,“想到”和“做到”在纸上只是一字之差,现实中却是千里之遥。
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看着睡在身边的男人,会忍不住去抚他的眉心,总会隐隐地为他担忧,觉得他在睡着的时候,眉宇之间都是烟锁重楼的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