脉搏很正常,海雷丁正奇怪她怎么突然就不动了,肩膀突然一下刺痛,尼克像头饥饿的小兽,吭哧一口恶狠狠咬在他肩头肌肉上。
“小混蛋!松口!!”海雷丁掐着她下颌掰开,一个极深的牙印已经印在肩头,呼呼冒血。尼克舔舔嘴唇,满意极了。
受了伤在海里游泳是件非常不明智的事,有时候一丁点血就会勾来一群饥饿的鲨鱼。海雷丁气得两眼冒火,但被狗咬了总不能再反咬回去,只能拖着她上船。
卡尔早准备好毯子,扑上来卷起尼克抱在怀里,那架势是拼命也不让人动她了。海雷丁本想再给尼克一脚,这么看抢也没意思,吩咐看热闹的厨子:“特里奥,去烧碗热汤,多放胡椒。”抓起衬衫回自己房间处理伤口。
胡椒是东印度运来的高价香料,有时候是当作珍贵药物用的。如果不是船长命令,厨师也不敢随意使用。
尼克报复成功,却也累得几近虚脱,四肢都没感觉了。卡尔扶着她在船舷吐了一通水,又回房烧热水擦手烫脚,一碗特浓胡椒汤灌下去,呛得咳嗽连连的尼克才觉得灵魂归位。
“牙口真好。”
维克多欣赏着海雷丁肩膀上那圈又圆又深的小牙印,啧啧称赞:“恒牙整整齐齐,两颗小犬牙,还没长智齿。”
海雷丁早就习惯了船医神经兮兮的职业病,自己拿起酒精瓶往伤口倒:“我没叫你来。”
“咬伤创口容易患破伤风,特别是野生动物咬的,您不想突然得个尼克狂犬病之类的恶疾吧。”维克多用银镊子夹棉花沾了酒精,扯开伤口使劲往深处擦。
“野生动物?呵……”海雷丁嘴角勾起一个邪恶的弧线,语气满是征服的欲望,“我迟早要她驯服成家养。”
事实证明,天才都是有缺陷的,武功天分高不代表游泳天分一样高。海雷丁锲而不舍的抓着尼克泡了好几天海水,她依然只会吐着泡泡咕噜咕噜往下沉。到了后来,尼克已经到了见船长而色变,继而拔腿逃窜的地步了,海雷丁不得不出承认,世界上有种人大概是一辈子也学不会游泳。
历时一个月,海妖号返回阿尔及尔。
刚靠岸,尼克就和众多急色攻心的海盗一起直奔美杜莎酒馆,不负爷们本色,在众目睽睽之下拉着塞拉回家‘好好睡了一觉’。
登陆后的三天默认是自由时间,除非有紧急事件,船长是不会发召集令的。但尼克的假期只持续了半天,第二天刚睡醒,就有手下来通知她去宫殿。船长的命令不能违抗,尼克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往山上走。
海雷丁听到会客室外面有动静,等了半天还不见人,扬声招呼:“磨蹭什么呢,进来。”
尼克掀开薄纱,一步一顿蹭着走进来,就是不肯靠近海雷丁的软榻。她想浴室里的池子深得很,只怕船长不怀好意,要抓住她扔进去继续学喝水。
小动物警惕性十足,海雷丁决定放出诱饵,伸臂把面前精致的银盒打开一推:“巴司蒂亚馅派,我刚从苏丹那里弄到个新厨子。”
北非有一句老话:世界上的人可以分成两种,一种是吃过巴司蒂亚馅派的人,另一种是没吃过这种馅派的可怜人儿。那银盒里盛着一整块金灿灿热腾腾的宫廷馅饼,细砂糖在表面洒出可爱的图案,半透明酥皮下甚至能看见五光十色的饱满馅料。
尼克的眼睛立刻就直了。
“吃吧,吃完再说干什么。”
按照海雷丁对尼克的了解,这家伙向来是空着肚子上山,然后连吃带拿满载而归。尼克果然饿了,终于在这诱人的诱饵面前缴械投降,匆匆把馅派塞进嘴里大快朵颐。
看她吃的心满意足毫无戒备,海雷丁忍不住出言戏弄:“苏丹的厨子还很擅长调制迷药,专门让不肯听话的女人顺从。”
“咳咳!!!呃嗯……”尼克果然噎到了。悲愤的瞪了罪魁祸首一眼,对方正懒洋洋的斜倚在软榻里,笑得得意又邪恶。
吃完馅派擦擦手,又喝了一杯加蜂蜜的酸枣汁,尼克也没觉得有什么异样。她心想这里送毛巾的侍女都比塞拉美貌,自己这副发育不良的幼儿身材,当然不会让船长有喂迷药的兴趣。
海雷丁问:“吃饱喝足了?”
尼克点头。
海雷丁坐正了一点,命令道:“那就开始干正事吧。靠近点,把头巾摘下来,头发松开。”
“啊?”尼克不解。
“摘头巾。”海雷丁重复,“不是让你脱光。不过话说回来,就是我下了这命令,你也必须立刻服从。”
“哦……”尼克乖乖摘了头巾,把绑头发的绳子松开。拿高薪的职位表面风光,实际上却有很多不足为外人道的辛苦。她的情况是老板反复无常,时常心血来潮做些莫名其妙的事,可契约书却清楚明白写着必须听从他的任何指令。
海雷丁目光一瞬不瞬打量着尼克,本以为散开长发会更像个女孩儿,但她那把栗色头发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加上风吹日晒,乱糟糟的毫无光泽。
“把脸弄干净点。”海雷丁继续命令。
尼克伸出袖子擦擦脸,把刚刚吃馅派留在嘴角的油渍抹掉,可鼻子上还有一道黑灰,整张脸灰扑扑的看不出原色。劣质衬衫和帆布裤子松松垮垮穿在身上,洗得虽干净,但那质料脱下来可以直接当抹布了。
大部分海盗比她更不讲究,平常看习惯了不觉得突兀,可有这华丽的宫殿背景作对比,又用最挑剔的眼光审视,就显得十分落魄。
海雷丁皱眉:“你洗澡从来不洗脸吗?手里捧个破盆子,就跟城墙底下的小乞丐没任何区别。拿三十枚金币的薪水,怎么连件整齐衣服都没有?”
“这样穿舒服……”尼克不自在的摸摸鼻子,结果那道黑灰被抹得更开了。
海雷丁心想她时常溜进自己浴室里洗澡,并不是天生邋遢,可这外面的一层皮,就没见她弄整洁过。卡尔追着收拾,转眼她又不知在哪儿蹭一鼻子灰。
“行了,完全不合格。”海雷丁皱眉叹气,这家伙跟着他这么久了,还时常被没见过的人当做跟班杂役。一句话,带出去丢人。
“啊!船长,我没做错事,别再扣薪水了!”尼克急得直上火,她不知最近走什么背运,总是惹船长生气,最后还都是以失财了结。
海雷丁不理她,拍手叫人:“法蒂玛,莉莉丝。”
层层白纱后转出两个轻盈多姿的绝色女子,漆黑发亮的卷发长及腰肢,淡棕色皮肤完美无暇。波斯美人惯有的深邃眼瞳如梦如幻,薄纱覆面,却更显得神秘动人。
尼克正看得出神,海雷丁吩咐:“把她这头乱七八糟的长毛弄清爽,从上到下洗干净,换身好衣服再带过来。”
二女笑着应了,一人一边挟住尼克胳膊,连拉带拽往里拖。尼克微微一挣,便觉得碰到一团丰满酥软,立刻就给麻翻了,踩在云团上一样晕陶陶的被拖过走廊,带到大浴室里重新做人。
纯金龙头滚滚喷出热水,地板上马赛克拼成的海豚图案在热气中若隐若现。两位美女也不羞涩,卷起袖子就来脱尼克衣裳。尼克一缩身子,赶紧说:“不方便,我自己洗就成。”
叫法蒂玛的女子摘下面纱,温柔笑道:“没关系,我们两个是知道的。”
活泼年轻一点的莉莉丝跟着说:“你自己洗,若是大人不满意,我们两个要受罚。尼克队长,你就发发善心帮个忙吧。” 说罢眨眨眼睛,浓密卷翘的睫毛如蝶翼纷飞。
尼克队长当场给这蝴蝶扇晕了,三下五除二被扒了个精光,摁在水塌上享受闻所未闻的豪华服务。只可惜最难消受美人恩,看见她们俩用的东西,尼克立刻心惊肉跳。
“那是、那是果汁?”
“嗯啊,酸橙软化皮肤很有用哦。”莉莉丝欢快的在铜盆里注满新鲜果汁。
“别动,先把头发湿一湿。”法蒂玛温柔的把尼克的脑袋摁下去,一手提起银壶,把乳白色的液体倾倒在她头发上。
“啊!是牛奶!浪费食物要遭雷劈的,这怎么能……”尼克还没说完,莉莉丝就奔过来拉起她几缕头发,摇头皱眉:“晒得这么厉害,都干枯分叉了,加几只蛋清吧?”
法蒂玛立刻表示赞同,又倒进一罐蜂蜜,不由分说把尼克的脑袋泡进去。接着是一品脱三枚银币的橄榄油,让头发润泽顺滑;半盎司两枚金币的没药树脂,减轻伤疤淤痕;半盎司六枚金币的杏仁香膏,让皮肤柔软细嫩……
尼克被允许穿上衣服的时候,心疼的肝儿都在颤抖。丝绸料子凉飕飕滑溜溜挂不住身,穿了好像没穿,难受的她走路都别扭。回到会客室的时候太阳都快落山了,尼克进屋就忍不住问:“船长,你供养这么多后宫,到底要花多少钱?”
“除去仆役就两个人,也没多少。”海雷丁笑答,“当然比你包的那个多破费点。”
尼克心中稍作合计,仅护肤一项,脸色就惨白下来:“这不是花钱如流水,根本就是瀑布,瀑布!”
海雷丁摊手,做了个无奈表情:“没办法,有些礼物拒绝了会驳人面子。”
“送点便宜的不行,不都一样是洗脸梳头……”尼克小声嘟囔。
“你会错意了,礼物是指别人送我的女人。”海雷丁摆手示意终止这个话题,朝尼克抬抬下巴,“彻底洗干净了?站到亮光里来,让我再看看。”
尼克走到落地窗前,让夕阳的余晖撒在她身上。
鹅蛋脸端正秀丽,肤色莹白,脖颈修长。
实话说长得不错,可也不是惊为天人的美貌。
海雷丁冷静的审视着,这相貌里只有一种特点让人难忘——天生的优雅。
从眉弓到下颌,每一条弧线都恰到好处,五官并不很深邃,却足够精致。这种精致不是浮夸的炫耀,而是骨子里带的恬淡傲气,是许多代血亲□的产物。像贵重的瓷器一样,得之不易,却一触即碎。优雅又脆弱。
“会说法语吗?”海雷丁问。
“会一点。”
“跳舞呢?”
“见过别人跳。”
海雷丁点点头,下达了最后的命令:“从现在开始,你一步也不许离开宫殿。每句话都必须使用法语,维克多会交给你礼仪和舞蹈。裁缝明天就到,裙子是你唯一的衣裳。”
法语和裙子
“一二三四,转,二二三四,转,注意腰部姿势,一定要轻盈娴雅。别低头看脚,看着我的脸,目光要温柔,温柔明白吗?就像一块将要融化的杏仁奶油,有着丝绸的光泽,柔滑,细腻……”
维克多尽自己所能讲解舞蹈要领,结果收到怀里的小人儿一个豺狼般凶恶的眼神。
尼克饿得两眼放绿光,恶狠狠道:“你再用吃的东西做比喻,我踩断你的脚趾头。”
维克多谨慎的把腿收回一点,“你拆了我也没用,船长说了,今天中午你学不会这一节,就没有饭吃。”
尼克推开船医,冲到他的工作台一通乱翻,从放手术器具的小木箱一直摸到头骨模型里,也没发现他私藏的点心。
“别找了,全没收了,连饼干渣都没剩下。”维克多同情的看着她,“反抗船长是没有用的,你就乖乖从了吧。”
尼克绝望的捂肚子蹲下,裙摆死气沉沉的拖在地上,“结盟就结盟,干嘛非要我跟着去法国!”接着忿忿的盯着维克多,“你法语说得好又会跳舞,为什么不带你去?!”
维克多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衬衫,动作惆怅而潇洒,“显然,我是个不容置疑的、才貌兼备、世所罕有的美男子。但法王弗朗索瓦一世的邀请函上写的是:‘海雷丁阁下及其伴侣’,私下里玩玩无所谓,这样正式的宫廷宴会,带个男人去显然有点惊世骇俗。”
“哎……”一声长叹,尼克彻底没辙了。
同为欧洲天主教大国,西班牙和法国领土相接,各种利益冲突非常激烈。年轻的西班牙国王查理五世作为哈布斯堡王朝皇室联姻的最终产物,在二十岁即位时,就从祖上继承了卡斯蒂利亚、阿拉贡、纳瓦拉、西西里、撒丁、以及整个北美的统治权,新大陆的金银财宝源源不断注入西班牙,雄心勃勃的查理五世大有一统地中海的气势。
法国和西班牙争夺瓜分意大利的斗争已经持续二十年了,一直势均力敌,但自从去年查理五世登基后,风就偏向了西班牙。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处于下风的法兰西不得不降下身段,打算跟北非海盗结盟共同抵抗西班牙。
“话说回来,船长早就想利用这一对的矛盾了吧,法国船一直不让我们动呢。”
“是这样没错,他是个少有的有远见卓识的男人。”维克多顿了顿,他知道海雷丁出身很低,但在操纵时事上的精明手腕,任何一个贵族政客都远远比不上。机会是自己创造的,海雷丁频频给出交好暗示,法王才就此下定决心。
维克多冷冷审视着蹲在地板上的尼克,比起上层社会的名媛淑女,她当然是个语言粗鲁、举止放肆的小混蛋,但那种天生的气质,可能才是船长选择她跟随的理由。
“你盯着我看什么?穿裙子那么可笑吗?”尼克抬头问。
“没什么,你不觉得,我们两个有点像。”
“一点也不像,我是黑眼睛,你眼珠淡得跟玻璃球似的。”
“不是说相貌。”维克多把她拉起来,并排站在纠正舞蹈姿势的大镜子前,“瞧,肤色比常人更白,且不易晒黑,体型偏瘦,骨骼纤细修长,有点病态。”维克多拉开自己的袖子,露出比一般男人都细白的手腕,半透明的皮肤下能清楚看到一条条青色血管。尼克低头看自己的胳膊,果然也是这样。
“这又怎么了?”
“这种体表特征,以前我在佛罗伦萨的时候常见。”维克多顿了顿,“据我所知,多是近亲结婚的产物。比如我母亲和我父亲是表兄妹,祖母和祖父是侄女跟舅舅,再往上追溯,基本都能扯上关系。”
“很奇怪吗?”尼克无所谓道,“又不是什么稀罕事,我听说埃及法老都是兄妹结婚,而且赛马和猎狗都要血亲□,产下的小仔儿才最纯最好呢。”
“你知道从多少赛马和猎狗才能筛选出一只?血亲结合,后代可能有超群的能力,但畸形和病态发生率也更高。看看西班牙的查理五世,哈布斯堡王朝最喜欢用亲戚联姻扩大版图,他母亲胡安娜女王是个疯子,父亲早亡,他自己还算运气,神智正常,只有个合不拢的突下巴。我们家呢,我堂舅有过两个双胞胎儿子,一个是巨人,一个是侏儒。”
“呀,那两兄弟一起出门,肯定很扎眼。”
“呵呵,他们俩已经没有一起出门的机会啦……”维克多神经质的笑了,“不到五岁就给私下淹死埋了,家丑不可外扬。我去墓地里把尸体挖出来切开一看,骨头都是扭曲的。”他摘下眼镜擦了擦,淡色瞳孔熠熠生辉,“家族墓地是个好地方,总有稀奇古怪的尸体供我探索。话说回来,这也是我兴趣的起源呢,一个同时存在疯子、傻子、艺术家和诗人的家族,啧啧,丰富多彩。”
“美第奇是佛罗伦萨最大的贵族,维克多,怪不得你还能四肢健全的在这里跳舞。”尼克看着他浅灰色的眼珠,“要是生在普通人家,早就被宗教法庭绞死或者烧死了。”
“这就是特权阶级嘛,虽然最后我也被族谱除名赶出来。”维克多笑了笑,“所谓贵族,就是一群即将腐朽还洋洋自得的尸骸,但就是这群尸骸,决定绝大多数人的命运。来吧,想吃饭就好好装,法国宫廷大餐可是很有名的哦。你对舞蹈的动作领悟很有天分,就是表情差得远。”
“不就是笑么,我又不是不会。”尼克小声嘟囔。
“笑,是一门深厚的学问。”维克多摇摇手指,“一位贵族淑女的笑容,应该优雅、温柔、亲切,但同时,又必须透漏出血统的高傲,淡淡的疏离,蔑视一切的气度。来,你按照我说的要点笑一下。”
尼克抖擞精神,尽最大的努力朝维克多做了个表情。
船医凑近她的小脸儿仔细观察一番,下了评语:“面部肌肉痉挛,目光散乱歪斜,恭喜,你成功表现出了典型的中风症状。”
成卷的华贵天鹅绒、绸缎、毛皮铺了一地,装饰着金属亮片和刺绣的小羊皮舞鞋一字排开,从欧洲远道请来的裁缝将这些东西一件一件朝站在凳子上的女孩儿身上比量。
“大人,今年法国最流行的就是天鹅绒,做外套的时候点缀上一点貂皮,再配以宝石纽扣,绝对迷人。”裁缝一脸谄媚笑容,将一匹厚重的珍珠色天鹅绒扯开示范。
“不要貂皮,那是结了婚的妇人才用的。”担任技术指导的维克多果断拒绝了这个设计,“法国人就是乡下土包子,想学意大利风尚又学不到点子上,就知道堆砌宝石缎子,搞得像群刚进城的暴发户。”他挥斥方遒,在那匹布料上指指点点,“天鹅绒要了,但外套不要缀多余的东西,纽扣用珍珠,腰身收下来后拖成鱼尾。”
“是的是的,您肯定是意大利人吧?真是懂行的很呐。”裁缝将天鹅绒收好,喜滋滋的在订货单上记下一笔。十六世纪的意大利虽然武力弱小,但却是文艺复兴的起源地,整个欧洲的流行趋势都朝这里看齐。
“那么跳舞的礼服长裙呢?我在巴黎的店里,夫人小姐们都定制大敞领的款式,加上托胸束腰,显得性感极了。”裁缝谦虚的向时尚指导请教。
“那个……”一直被忽视的尼克小声开口,“维克多,我不能穿敞领的,印子就露出来了。”
“知道知道。”维克多不耐烦的挥手,尖酸刻薄的说:“别说□了,连个起伏都挤不出。就算你不提,我能让人瞧见你光秃秃的肋排和胸骨吗?自爆其平。”维克多接着朝裁缝指示,“做高领的,胸前打褶皱遮盖缺点。”
“你真刻薄,我最近好像有点变化呢……”尼克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自从来了初潮,似乎有点发胀的预兆。
“可怜的,你跟船长那两个女人站在一起,差距就像小土丘跟圣母峰一样,还用我说的更明白吗?”
“不……不用了……”尼克垂头丧气。
“准备的怎么样了?”海雷丁应声而入,瞧瞧凳子上的尼克,前两天穿裙子还像偷来的,现在已经顺眼多了。
“列队舞还没开始,伏而塔双人舞还差一节就学完。”维克多老师回答。
“抓紧时间,还有一个月多点,但光赶路就要二十天。”海雷丁朝尼克招招手,“下来跟我练练。”
尼克从凳子上跳下来,走到海雷丁身前把手交给他,还没起步,问题就来了。
“船长,你能不能弯下腰?”尼克垫了垫脚尖,还是觉得不合适。海雷丁身材高大健硕,两个人的海拔差距就像大人和孩子。维克多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去设计一下,要双鞋底加高两寸的舞鞋。”海雷丁毫不在意,朝裁缝吩咐。
“啊,大人,那就是高跷了啊!”裁缝惊叹,鞋子款式很多,但从来没有这么高的底。
“那就好好想想怎么设计隐蔽,穿起来要灵活,藏在长裙里看不出来。你带了几个帮徒?”
“六个,大人,都是最熟练的工人。”
“报酬给你双倍,五天内把衣服赶出来,鞋子和小配件也要尽快。”
船长大人依然手段阔绰,花钱如流水,尼克看着这些昂贵奢华的面料,心在滴血。舞衣和拖地外套她又能穿几次呢?都是一次性的浪费消耗啊……
整整半个月,谁也不知道冲锋队的偶像尼克队长,穿着裙子在宫殿里进行全封闭淑女强化教育。出发的时候,尼克仍然穿衬衫扎头巾,只不过多带了两只锁得紧紧的大木箱。
五月初,红狮子的船队从阿尔及尔扬帆启程,越过地中海,到达法国最大的港口马赛。在这里,海盗们见到了闻所未闻的大场面。
整个马赛港口,所有法国军舰降下百合花国旗,升起了黑底白沙漏的海盗旗。
巴巴罗萨·海雷丁,这位西地中海最强大的海盗,就像一位尊贵的国王般得到了法国最高礼遇。从马赛登陆,五百人的护卫队一路跟随,海雷丁带着他的正副冲锋队长和船医坐马车横穿法兰西大陆。
鸢尾花漫山遍野,明媚的五月阳光洒向大地。尼克托着下巴,从马车窗口向外张望,仿佛回到了过去。
行程非常顺利,每到一处,当地领主都竭尽全力以尽地主之谊,顺便将情报快马加鞭的送往首都。十多天的路程眨眼即过,一行人终于到达了花都巴黎。这座城市成为法国首都已有一千年了,塞纳河畔高大的建筑比比皆是,教堂钟声回荡在空中久久不散。
法王派出他最宠信的纳瓦尔伯爵出城迎接,并将他们暂时安置在伯爵新建的豪华城堡中。简单休整过后,国王信使便送来了正式邀请函,将在枫丹白露宫为尊贵客人举行的盛大晚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