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光是你的什么人啊,你跟她这么亲热!”赵琴顿时不敢提告状的话了,她再不服气这表妹在家族里的地位,也知道惹怒赵霞的下场,绝对不是她能够承担的,转为小声嘀咕,“居然专门上街来看她…还是在医院…你对我这个表姐都没有这么好过。”
见赵建国凑过来问她买了些什么,她顿时把气撒到这堂哥身上,恶声恶气的说,“看什么看!没给你买,要吃自己买去!”
“你钱还没给安怡。”赵建国瞥她一眼,忽然说,“年糕是五毛两根,你买了两根,香肠是五毛一根,你手里一根自己在吃,袋子里也装了一根,里脊肉一块一根,你也买了两根…还应该找一块五毛钱的。”
“过年涨价。”赵琴脸色一变,眼中有了警告,“过年什么东西都要涨价的!”
赵建国冷笑了一声,压低嗓音:“这话你糊弄安怡也就算了,还想糊弄我?涨价没涨价,出去问下卖的人不就知道了?”
不等赵琴恼羞成怒的反击,他又说,“安怡很少自己买东西,估计想不到这点,让我不提醒她也行。不过…”
“…我顶多分你三毛钱。”赵琴不敢置信他居然敢敲诈自己,要不是沈安怡还在跟前她简直要歇斯底里的跳起来!
但见沈安怡那边同宁光说话快结束了,而赵建国仍旧一脸要挟,计较了一番事情曝露之后的下场,尤其是表妹才要挟过要告状…要是沈安怡真的为此告状了,姑姑在电话里发飙一番,牙牙嫲嫲对自己的维护可不如对赵利国…各种想法电转而过,赵琴狠了狠心,说,“多了没有,你要是不答应,大不了我等会把钱还给安怡,说我一时间忘记了…那样谁都得不到!”
这次倒是换赵建国愣住了。
他其实没指望拿到钱。
毕竟一直以来,他跟赵琴他们争执从来没占到过便宜。
也就是刚刚进城的指望破灭,心里一股子怒火,正巧赵琴买吃的没算他的份,索性就也给赵琴找个不痛快。
“…行!”没想到赵琴居然服软了,这还是赵建国头一次在跟沈安怡的亲表哥表姐争斗当中占据上风,他怔忪片刻之后,忽然就觉得,自己以前是不是太老实太好说话了?其实看起来蛮横刁钻的人,根本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难对付。
“…那我明天再来看你。”而这时候沈安怡也结束了对宁光的叮嘱,向他们走来,“咱们先出去吧,小光今天得留这边照顾她阿伯,回不去。”
等沈安怡三人离开,宁光赶紧的回去病房,觑了个没人注意的机会,将好友的允诺一五一十跟苗国庆说了,欢喜道:“阿伯,咱们以后就轻松了!”
“那美头真这么说?”不同于她的高兴,苗国庆听着,却是一怔,低头思索片刻,却摇头,“美头,你别听她的,这事断不可能!”
宁光愣住,笑容僵在脸上,不解的问:“为什么?”

第二十六章 报案

苗国庆叹口气:“赵家上下,做梦都想去县城里做事,可赵霞一直不肯,现在她美头却要帮咱们进城,你说赵家会怎么想?本来他们看宁家就不顺眼,要知道了这事儿,非生吃了咱们不可!”
“…可是,可是咱们可以偷偷的去啊!”宁光只觉得被兜头泼了一桶冷水,紧闭的室内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她下意识的反驳,“安怡跟我最好了,我请她帮忙保密,她一定不会说的!反正牙牙他们都说了,不要咱们了。”
这么好的脱离宁家的机会,阿伯为什么不肯要呢?
宁光心说阿伯一定是不知道自己跟沈安怡的关系有多好,正欲继续劝说,苗国庆却已经唉声叹气的反过来劝她:“咱们村里虽然没有在县城的,可三亲四戚里头也不是没有在县里做事情的,就算没有,逢着大事,他们还不要进城去办事吗?到时候迟早会被发现的。而且咱们户口都在村子里,进了城之后,阿伯反正这辈子就这样了,你总还要念书的,这要怎么办?”
“何况你牙牙他们之所以不想要阿伯了,无非是因为觉得阿伯做不了事情,没法子给宁家挣钱了。可是要知道咱们居然进了城…你以为他们会不找上门去吗?到时候那美头给阿伯找的工作,不定就要让给你姆嫚,到时候阿伯还是没事情做的。”
苗国庆看着女儿眼里瞬间熄灭下去的光,有点不忍,但还是继续说,“而且你也别太相信那美头,阿伯不是说她不好,只是你姆嫚跟那美头的姆嫚…当年也没你们想的那么要好。你姆嫚以前是经常嘲笑赵霞轻啊轻的,小姐身子丫鬟命,赵霞这人很记仇,连娘老子对她不好她都记得清楚,何况是你姆嫚?她不喜欢你姆嫚,又怎么会看着自己美头帮你?”
所以这条路子到底还是不能指望的。
宁光咬着唇,这年头哪怕才知事的小孩子,都近乎本能的渴望着城里,她当然也不例外,可这会儿对她而言,最要紧的还是怎么在宁家不要他们之后,同父亲相依为命下去。
本来以为是绝路的,可沈安怡一番话说的她绝处逢生了,现在被阿伯分析了一番,居然还是绝路——这种几次三番的转折,大人都受不了,何况她这个年纪呢?
一时间宁光真的觉得绝望了,她再次怨恨自己为什么当初没有弄死宁宗?
哪怕弄不死宁宗,自己一个人跳池塘也好啊,至少不会连累阿伯。
宁光心中百味陈杂的时候,沈安怡正在警察局里一脸严肃的报案——赵建国跟赵琴神情惴惴的跟在她身后,一万个想拉她走,却都被她严厉的眼神阻止了。
派出所的人起初见三个孩子来报案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了,听完经过就是啼笑皆非,耐着性.子问明白之后,就把原本打算用来记录的本子一放:“这事情我们管不了。”
沈安怡不相信的问:“为什么管不了?你们不是人民卫士吗?”
“这是家庭纠纷啊小美头。”一个年轻的警察摆了摆手,让他们赶紧回家去,省的家里担心,“当事人不来,你一个邻居家小美头跑过来有什么用?而且你也说了,农药是人家自己喝的,你牵挂的小伙伴呢,既然能在医院里忙前忙后的照顾她阿伯,可见就算挨打,也没出什么事情。这做人儿女的,不听话被大人教训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沈安怡很生气,说宁光可不是就这么一次挨打,朝阳村上下都知道,宁家对这女儿就没好过!
然而警察表示这是普遍情况,他们管不了,再说宁光自己又没来,你这么贸然干涉人家家庭内部事务,别到时候反而被小伙伴恨上了吧,不如早点回去,问问你家大人你这么做妥当不妥当?
总之沈安怡说了半晌,派出所上下都是无动于衷,最后不耐烦了还吓唬她,说她再不走的话就是无理取闹,是浪费警力:“你要不是小孩子的话,我们要拷你起来了!”
这话沈安怡不怕,赵建国跟赵琴却快吓死了,忙不迭的拖了她走,边走边劝。
沈安怡力气小,拗不过他们,被扯到外头又听这对兄姐一起埋怨自己,说宁光明明好好儿的,还能干活,非要跑派出所来闹这一出,回头要是真被抓起来,那就是人人唾弃的劳改犯,还怎么做人?
赵建国尤其的恨铁不成钢:“我都跟你说了,宁光是宁家亲生的,宁家怎么打她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找警察能有什么用?”
“这根本没道理!”沈安怡对派出所的态度大失所望,又被他们一顿说,委屈的当场落下泪来,既然人人平等,那凭什么宁光就要挨打?打人是不对的,打人就该抓起来处罚!
“可打宁光的是她长辈,没有她太婆、牙牙还有姆嫚哪里有她?”赵琴迷惑不解的问,“难道小姑打你几下你你也要报警?那你也太不孝了!”
沈安怡怒道:“我妈妈才不会打我!”
赵琴说:“要是小姑打你呢?你会不会报警?”
见沈安怡迟疑,她就叹气,说你这也太不公平了,你自己对小姑打你都不会报警,却跑过来给宁光报警,你这不是多管闲事么!
沈安怡总觉得她这个比方不对:“可是我妈妈对我很好啊,也不会莫名其妙的打我!”
“小姑是你亲姆嫚,宁光也是宁家亲生的。”赵琴一锤定音,说,“都是亲生的,做娘老子的愿意怎么对儿子女儿是他们的事情,各人有各人的福分,安怡你就是那种特别有福的,我们呢是普通人,宁光呢是特别没福气的…但不管怎么说,做儿女的都不该埋怨娘老子,不然就是不孝,就是无情无义,就是冷血,就不是个好东西!”
又质问她,“小姑现在是对你很好,但万一哪天小姑超生一个儿子出来,对你不好了,难道你就要恨小姑啊?”
沈安怡张口结舌:“我当然不…可道理不是这样的!”
赵琴就问她道理是哪样的?书上都说了,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要孝敬父母体贴长辈,可没说长辈必须宠着小辈,必须不能偏心!
课本上的确只教了他们怎么对长辈好,没说长辈的义务…沈安怡心里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一时间却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反驳,只能反复强调:“这不对,不是这样的…”
到底被表哥表姐拉着回朝阳村了。
医院里,苗国庆毕竟刚洗完胃,不免折损元气,平时吃的又不好,跟宁光解释完就乏了。
宁光给他掖了掖被角,拿起角落里的水盆,悄悄的走了出去。
“美头,你阿伯怎么样了?”她出了门就是茫然,因为不知道该去何处,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在走廊上站了会儿,就去卫生间洗盆子了,结果在里头撞见个同病房的家属,见着她就问,“还想不开吗?”
“…他在睡觉。”家属嗓门很大,虽然没有刻意提高声音,附近的人也都看了过来,窃窃私语,这种场面对于宁光来说是很难堪的,可她又不想说人家,因为认为人家也是好意。
所以就木着脸,低头含糊了句,“睡着了。”
家属就感慨,说睡着了就好,好好长长精神力气,等醒过来再想接下去怎么过…末了就问她:“你阿伯家里人没来看他吗?”
宁光摇头。
“唉,作孽。”家属边叹息,边跟周围的人讲述苗国庆的经历,这是他们之前跟父女俩套出来的,说的宁光尴尬极了,毕竟大家虽然众口一词的说父女俩可怜,看过来的目光充满了同情,可这种可怜跟同情,让她本能的感到不适。
她于是三下两下洗好了水盆,急急忙忙的跑出去了。
出去之前正好听到里头一个女人讲:“这美头也不是机灵的,都不知道跟我们打个招呼就走…嘴马子这么差,一点教养都没有,难怪家里不要她。”
这话让宁光下意识的抓紧了水盆。
回到病房里,苗国庆还在睡,隔壁床的家属瞅了眼宁光,就递了半个馒头过来。
宁光其实早就饿了,但跟人家不熟,就不肯要。
那人很随意的说:“我家里买的,吃不下,丢了也是浪费,你要不要,我就扔垃圾桶了。”
“…”宁光很想继续说自己不要,可肚子里一阵咕噜噜的,惹的附近几个人都笑了起来,互相说着“这美头真是死鸭子嘴硬”,她抿着嘴沉默了会儿,到底接过满馒头说了声谢谢。
于是就有人说:“这美头还是挺讲礼貌的。”
“现在小孩子都上学。”给宁光馒头的人说,“学校教这教那的,跟我们那会儿可不一样了…我们那会儿学的些什么啊,成天喊口号。”
“那也要考的出去。”有人接话,“要是考不出去啊,初中毕业了还不是跟我们一样去种田?多识几个字也就那么回事。”
他们顺势就问宁光成绩怎么样,有没有信心考上中专或者高中,“你要是能考上,以后你阿伯就能享福了。”
宁光顿时觉得片刻前被说没教养的羞辱根本不算什么,她捏着馒头一个字都讲不出来。
那些人就是叹息,说:“那你们父女俩的苦日子就长着了。”
“那也不一定。”给宁光馒头的人说,“这美头长的还是很清秀的,以后要是能嫁个殷实人家,日子也能过的好。”
这话说的大家都定睛打量宁光,宁光心里又是害羞又是恼怒,她其实也不知道恼怒些什么,只是从小到大的认知就是被人当面说这样的话题是一件非常羞耻的事情,可手里还拿着人家的馒头又觉得理亏心虚,不好呵斥。
“眉眼挺端正。”大人们没在乎她的小情绪,仍旧随意的聊着,“要是长大了变化不大,的确挺俊俏的。”
不过因为宁光一直不作声,让人觉得没意思,所以说了会儿之后话题就歪到其他人身上去了,这让宁光松口气。
她就着冷水有点哆嗦的吃完了四分之一个馒头,将剩下的小心翼翼放到了苗国庆的床头,就看着不远处的地砖发呆:沈安怡的帮助不能接受,自己的学业也看不到指望…以后的日子,要怎么办呢?

第二十七章 苗家登门

宁光茫然的时候,朝阳村里,宁家人也在头疼。
黎明镇就这么大,就像苗国庆提醒女儿的那样,世居的人家,家家户户都有着辗转的关系,宁福林父女扔下狠话之后一走了之,回到家里告诉了褚老婆子,祖孙三代都恨的要死,认为都是宁光不好,害了一大家子,而苗国庆偏爱这女儿也不是好东西,弄到如今这地步都是自找的——他们互相附和了一阵总算觉得心里痛快点了,不想却有一群人突兀找上门来!
来人是苗国庆的阿伯跟继母,以及一些亲戚。
他们过来的原因很简单,是听到医院那边辗转传的口风,说是宁家把苗国庆逼的喝了药伤了身体,以后都不能再干重活了,现在打算将苗国庆抛弃掉。
苗国庆的继母顿时就坐不住了,在她看来苗国庆这人要本事没本事要能力没能力,连在乡下安身立命的田地都没有,如果被宁家赶出去,除了回去苗家还能去哪里?
甚至按照医院那边亲戚朋友的传话,没准还要带上一个拖油瓶的女儿!
这怎么能行呢?
继母当初将苗国庆打发到宁家,图的就是不分东西给他,遑论是接受他回去白吃白喝外带帮忙养女儿?
她倒是想着若是苗国庆父女上门就把人赶打出去,可是苗国庆分明就是走投无路了,要是来个想不开,一死了之,十里八村还能不戳她脊梁骨?
继母也不是怕议论的人,只是觉得气不过:明明都已经是宁家的赘婿了,明明是宁家做的孽,凭什么让老娘帮你担了恶名?!
她于是说服了丈夫以及夫家的一些亲戚,扛着锄头钉耙,气势汹汹的来宁家讲道理了!
褚老婆子这边本来心情就不好,再被兴师问罪当然就没了好声气,其实之前宁福林说不管苗国庆只是气话,现在被苗家人一呛也火了,口口声声讲绝对不会再管苗国庆的死活,让苗家人拖回去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说起来国庆是你们苗家的长子,古时候人家过继都不过继长子的,你们做的出来这样的事情,十里八村谁还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现在跑过来装什么父慈母爱!”
又提到当年苗国庆跟宁月娥结婚的时候,因为是招赘,宁家给彩礼,那些彩礼可是被克扣了相当一部分才让苗国庆带回宁家的,足见苗家的苛刻,苗国庆之所以会喝药,谁知道是不是想起了在家里的苦楚?
苗家人当然不承认,说苗国庆结婚都十年出头了,这会儿寻短见那肯定是在宁家受的委屈:“幸亏国庆人救了回来,要是没救回来啊,咱们就去派出所告状,你们逼死人命!”
两家吵的不可开交,先是动嘴再是动手,这个肯定是宁家吃亏——宁福林百忙之中将宁宗推出院子,低声叮嘱他去找宁月美,指望小女儿一家来支援。
结果宁宗出门的时候被苗家人吓唬,说他要是敢喊人就打死他,顿时不敢去小姨家了。
他哆哆嗦嗦的藏到了村外的草垛子里,就是之前赵建国推荐给宁光躲避的地方,觉得苗家人应该不容易找到自己,这才抽抽噎噎的哭起来,心里非常的痛恨苗家人,也非常的恐惧苗家人。
思来想去又觉得罪魁祸首无非是宁光,要不是她不肯乖乖挨打,要往苗国庆身后躲,苗国庆也未必会为了女儿跟牙牙跟太婆起冲突,更不会一气之下喝农药…那样苗家人怎么会找上门来呢?
他低声咒骂着宁光,决定等这姐姐回来之后要狠狠的打她一顿,好为太婆以及牙牙出气。
这么想着就觉得自己没去小姨家也没什么了,因为他也是会为褚老婆子他们报仇的。
…宁福林这里左等右等不见援军,倒是苗家人担心朝阳村的人会多事,存了速战速决的打算,下手狠辣,顷刻间就将宁家祖孙三代打了个落花流水,被按在地上摩擦。
褚老婆子跟宁福林风光了大半辈子,临老落魄,心中本是遗憾,这会儿气性上来就是宁死不屈,说是苗家人有本事真的弄死他们,反正他们绝对不接受苗国庆回来!
见这情形苗家人倒是犯难了,他们打宁家人一顿自觉理所当然,可要是真下毒手也是惧怕法律的。
于是让人按着他们三个,苗国庆的继母拉了几个同来的要好的妯娌到旁边去商议,就想到一个办法,过来同褚老婆子讲:“你们现在不想要国庆了,无非是因为有了宗宗。可是国庆到底是宗宗的亲阿伯,他被你们赶出去没法过日子,宗宗倒在这个家里吃香喝辣,这事情传了出去,你们以为宗宗会有好名声?到时候别说讨老婆难,就是学校里,说不得也不要他呢。你们忘记之前那谁家孩子考上大学,结果政审没过的事情了?一个不忠不孝不义的人,国家做什么要栽培!”
其实这个时候上大学已经不需要政审了,但褚老婆子跟宁福林不清楚,到底他们这两代亲戚里都没有上大学的人。
闻言真有点被吓住了,他们这辈子最大的软肋就是宁宗,只要宁宗好,他们做什么都愿意。
反过来,如果宁宗不好了,他们再占上风,又有什么意义?
“而且国庆又不是好不了,你们接他回来,让他好好养着,过几年不一样能做事吗?”见他们意动,苗国庆的继母松口气,继续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宗宗今年才几岁啊,要是现在就没了阿伯,走出去也会被人笑话!”
又说苗国庆现在只是干不了重活,又不是不能动得人伺候的那种,“他回来了,田里月娥辛苦点,家里不就都可以交给他了?你家美头都快十岁了吧?过个几年就要嫁人,到时候难道让亲家嫲嫲跟亲家公你们来烧锅做饭?本来你们就是招赘,女儿当儿子养,那女儿下地,女婿做饭,这不是蛮正常吗?”
褚老婆子跟宁福林交换着眼色,心里已经被说服了,只是觉得面子挂不住,于是就提出,要苗家也给一份补偿,一个是今天苗家人打上门来,打坏了家里的一些东西,第二个就是苗国庆毕竟也是苗家骨血,当初上门的时候,苗家什么都没给他,还克扣了宁家的东西,现在苗国庆有难,苗家理所当然不能袖手旁观。
见苗国庆的继母想拒绝,褚老婆子就冷笑,说:“我们宁家虽然人丁单薄也不是好欺负的,你要是真的把事情做绝,我也这把年纪了,大不了一根绳子吊你们家门上去!到时候做鬼都不放过你们一家子!”
“老嫲嫲你这说的都是什么话?”苗国庆的继母闻言脸色微变,她也不想把事情闹到这种不好收拾的地方,毕竟她亲生儿子才讨老婆,正指望着今后日子红红火火呢,这时候门上出个吊死鬼,不说其他,单是晦气这点也不能不考虑。
于是放软了语气,叫亲戚们放开宁家人,大家一起扶正桌椅坐下来说话——经过反复的讨价还价,最终双方达成协议,就是苗国庆父女还是在宁家生活,但苗家要把当初克扣了苗国庆的东西还回来,另外再加五十块钱。
苗国庆的继母非常不愿意另外给钱,说自家这几年条件也不好,还刚娶了儿媳妇,实在没钱,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
然而褚老婆子态度强硬,说实在没钱那就让国庆父女去你家吃饭吧,用饭钱抵,吃上一年半载的这个钱也就算了。
继母哪里肯?
毕竟她不是不知道苗国庆在宁家过的一点也不好,万一回去之后就不肯走了呢?
只得说:“那我回娘家借借看吧。”
心里恨死了苗国庆,觉得这继子真是歹毒,想死你不会真的死掉吗?那样她没准还能敲宁家一笔。
现在好了,不但拿不到好处,还要倒贴!
她默默诅咒苗国庆早点死,跟宁家约定了三天之内将钱送过来,也就气狠狠的走了。
而宁家这边对于苗国庆父女的怨恨不比这继母少,褚老婆子所以将宁福林大骂了一顿,说他识人不清,找了这么个亲家,雪中送炭从来没有,落井下石倒是跑在第一:“大街上随便拉一个,也比这种货色好,你真是瞎了眼,找谁不好找这种短命鬼!”
宁福林也是一肚子的气,做低伏小哄走了老娘,按照惯例就是找宁月娥撒气,说都是宁月娥不争气,管不住男人,才搞成这个样子。
宁月娥暂时寻不着出气筒,只能惦记着宁光回来之后多打几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