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我叫别院总管来与你相算。”贺夷简微微一笑,不在意道,“十六娘难道还怕我赖帐不成?”
“六郎说笑了。”秋十六娘狡黠一笑,“如今这长安城里,谁不知道六郎为了佳人一掷千金只为求得对方名姓来历?又怎会在乎这区区几百金呢?”
贺夷简见元秀已离开,本无意与她多言,正要告辞,听了这句话,却想起了什么,站住脚步,笑道:“十六娘,还有一件事,你若做得好,先前燕九怀讹我的千金,我便不讨回来了,你看如何?”
元秀公主
正文 第六十八章 余地
[更新时间] 2012-04-03 19:37:31 [字数] 3341
你们不会知道我今天遭遇了什么…
一早起来打算今天加更旧书来着,结果电脑开不出,打电话给维修处,他们说这几天下雨湿气重,叫把内存条拿出来用A4纸擦一擦。
他们的意思是擦插在凹槽里的那个部分,结果我拿A4纸狂擦那些电路什么…
这个错误一直到下午才解释清楚,我可怜的电脑到现在都开不了,我衷心希望内存不要有事…
然后,我吃过晚饭绝望的发现以我的能力是弄不好它了,只能向老妈借电脑更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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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郎可不能这么说!”秋十六娘闻言立刻喊冤道,“打探元秀公主的身份又不是燕九怀独自做的事,他不过是跑个腿罢了!倒是给六郎使绊子,全是他一个人做的!六郎若是不痛快,回头妾身把他交给你,任打任罚如何?再说六郎当初的悬赏可是只说了告诉你元秀公主的身份,可没说其他事,燕九怀私下里的所作所为怎能牵累妾身这里的上上下下,可全指望那千金活命呢!”
贺夷简微哂道:“十六娘这里出入的非富即贵,整日里车马犹如流水,不说魁首,就是后面有单独院子的几位女郎也是一曲红绡不知数的,怎么十六娘说起来竟过得苦不堪言一般?”
“六郎是贵人,怎知妾身这等微末之人的生计苦楚?”秋十六娘语含凄婉道,“先不说培养一个魁首容易么?往往小时候瞧着模样端正,长大了却变得姿色平庸!再说魁首又岂只是美貌就够了?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吹拉弹唱,舞技气度…六郎心系贵主,自是瞧不上妾身这儿的庸脂俗粉,可就是这些庸脂俗粉,又何尝不是一锭锭银铤堆出来的?历来精心栽培六七个最出挑的幼女长大,才能勉强出一个堪争魁首的女郎!这还是运气好,当初没看走眼!锦娃去年才得了几位贵客的青眼,到如今得来的赏赐,还不够她从小到大的吃穿用度,更别说她的琵琶还是妾身亲自教导,已经省去一笔琴师的酬劳,就是六郎说的次一些的女郎,每个月单是脂粉钱就流水也似,四季衣裳为着贵客们喜欢,少不得跟着时兴的换!六郎只看到妾身这里缠头不菲,却不想一等一的魁首养着,却又怎么会是寻常女郎能比呢?”
贺夷简在河北时也不是未曾流连过烟花之地,对鸨母们哭穷叫苦的这套早不陌生,他今日因为见到元秀心情甚好,也懒得和秋十六娘仔细计较,微微一哂道:“区区千金你这么舍不得就罢了,回头叫燕九怀来修政坊给我长兄赔罪就是…另外一件事,十六娘到底做不做?”
秋十六娘听他不再说要讨回千金,顿时解颐一笑,媚眼如丝道:“六郎莫不是要叫妾身帮你将今日元秀公主与你私下会面之事在市井中大肆宣扬,好叫长安的望族子弟不敢再亲近公主,让圣人不得不将公主下降于你?”
贺夷简拊掌笑道:“十六娘果然聪慧。”
“可妾身哪来这个胆子?”秋十六娘掩口嗔道,“六郎身后有河北撑着,妾身可是身如浮萍,还有迷神阁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一群人要顾,这冒犯皇家尊严之事,如何敢做?”
贺夷简眉头皱了皱,秋十六娘却复抿嘴一笑,悠悠道:“不过嘛,六郎吉人自有天相,锦娃今晚相陪的那位贵客,说不定却能成全六郎!”
“哦?那是谁?”贺夷简颇感兴趣的问。
秋十六娘嫣然一笑,轻轻说出了一个名字。
元秀一行才出迷神阁,采蓝忽然发现了擦着她们马车而过的一驾华车前的车夫颇为眼熟:“那似乎是齐王府的人?”
“不要作声,你是怕人不知道九娘今儿跑到这里来了么?”薛氏斥道。
采蓝忙放下车帘:“奴只是见那车分明不是王府下人能用,可齐王早已回了封地,莫不是他府里的人不守规矩?”
“就算如此,那也有杨太妃并昌阳公主替齐王看着长安的齐王府邸,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薛氏板着脸,采绿见状,忙拉了把采蓝,笑道:“大娘莫怪,都是今儿的事情把蓝娘吓唬到了,这会还有点没回神。”
她这么一说,薛氏的神情顿时缓和下来,恨恨道:“这却是我的错了,只想着见一见九娘的仰慕者是个什么模样,却没想到这小郎君委实是个灾星,幸亏你们都没事!”
“这事哪里能怪大娘?都是那贺家郎君惹的祸!奴等微贱之命不足惜,好在阿家无恙。”
如此回到珠镜殿,用过晚膳,沐浴更衣后,薛氏见元秀进了寝殿,吩咐采蓝、采绿:“你们今日受惊了,且去我房里休憩,我来给九娘守夜吧。”
采蓝、采绿心里明白,这是薛氏有话要交代元秀,恐怕还与今日的贺夷简有关,自是识趣,也不推辞,谢了薛氏便抱了被子去她房里睡下。
这边薛氏收拾好了进入寝殿,但见湘妃色纱罩宫灯下,元秀散了及腰长发,只着一件荼白越罗中衣,坐在胡床上拨弄着手里一团色彩斑斓的东西,见薛氏进来,慌忙想要藏起来。
“九娘,错金将来是要上猎场帮着狩猎的,猞猁本就胆小,若再这般宠爱,将来可帮不上什么忙。”薛氏一眼认出那是猞猁错金,嘴角撇了撇,教训道。
元秀失望的把错金交了出来,薛氏唤进人将它带走,这才到元秀身边坐下,怜惜的伸手替她理了理鬓发,元秀见她如此,顿时警觉,白日里贺夷简的冒犯她不想告诉薛氏,却又怕隐瞒不过去,正要说自己想休憩了,冷不防薛氏问道:“今日那贺家郎君带你进入密道后,可有轻慢之处?”
“没有!”元秀自觉丢脸,哪里肯告诉她?只是薛氏眼光敏锐,早从她面上一闪而过的羞恼上觑出端倪,悠悠道:“九娘说谎的伎俩一向就不高明,这也难怪,你自小需要说谎的地方太少。”
元秀强撑道:“我乃金枝玉叶,他怎么敢碰我?”
“唉,那贺郎君当着咱们的面,连日月之辉都说出来了,还会顾及多少九娘的身份呢?”薛氏轻哼一声,“李室衰微,这些藩镇啊对长安也就场面上的功夫而已,先帝在时还有那个魄力讨伐几个不听话的震慑下,比如当年的西川节度使!可五郎年轻,又继位不久,朝中的事情还没理出头绪来呢——九娘瞒我做什么,难不成我还会去告诉五郎不成?”
“不要告诉五哥。”元秀立刻坐直了身子,慎重道,“他烦心的事够多了,再说我也没被怎么样…”说着说着,她却咬起牙来,“只怪我自己小时候惫懒,大娘要教导我习武,我嫌弃太过辛苦不肯,才会吃这样的亏!”
薛氏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悠悠道:“九娘若是肯学,现在也还不晚。”
元秀本是随口一说,听薛氏这么说了,顿时迟疑了下:“我练多久才能对付那贺夷简?”
“反正秋猎的时候九娘也是要下场的。”薛氏淡淡道,“至于练多久才能对付贺家小儿,那就要看九娘的恒心并毅力了。”
“大娘今日为何要叫秋十六娘主动安排我与贺夷简见面?”元秀不解的问道,“此人不像是容易死心的人,若真的说动了贺之方上奏,只怕五哥很为难。”
薛氏淡然道:“你真以为一直不见他就成了吗?杜青棠和燕九怀连手瞒了他两个月,已经是极限,别看他们一个在望族之中声望极隆,一个乃市井一霸,究竟是人不是仙!别说偌大长安,就是六宫里,皇后那等手腕也堵不住所有人的嘴!”
她语重心长道,“退一步来说,他迟迟找不出来你,若是直接上殿向五郎求助呢?到那时候,事情还不是照样被推到了五郎面前?你以为能躲得了吗?”
元秀一怔:“那我先见他有什么好处?”
“好处多着呢。”薛氏悠悠道,“至少他想不到这一点,猝然见面,更容易打探他对九娘念念不忘到底为了什么!九娘固然美貌,可这世上也不是所有人都怜香惜玉的!他又是贺之方爱子,未来魏博的主人,谁知道他闹得满城风雨是不是有什么算计?而且万一他是真的迷恋上了九娘,九娘自己先想办法难住他,总比在朝堂上直接与五郎对上的好!”
她轻轻拍着元秀的手,“九娘,你要记住,你是梦唐的公主,你最大的依仗可不是所谓的公主的身份,而是五郎!所以任何事情,你能够解决的,就不要叫它到五郎面前去,一则让他忙于政务之余还要为你烦心,二则,什么都推给五郎,那他还有什么迂回余地?你要知道,为什么五郎厌恶杜青棠,却只能将他赶出朝堂,连国公之位都夺不得,正是因为杜青棠始终游刃有余,总能将五郎的下手迂回消弭啊!”
元秀沉默片刻,点头:“我知道了。”
顿了顿,她疑惑的问道:“可是大娘,当初杜青棠曾为此事邀我去崇义坊一间酒肆见面,力劝我主动向五哥提出下降贺夷简,尔后在靖安坊杜宅中,因为燕九怀泄露我行踪,当时杜家的总管杜观棋,还请了燕九怀带我离开以避开与贺夷简见面,这是为何?”
薛氏闻言,露齿一笑,不知道为什么,元秀忽然感到室中有点冷,只听薛氏轻描淡写道:“哦,这也没什么,只不过杜青棠这厮,当年被我狠揍过几回,他年纪大了,看来记性倒不坏,我不在长安,不经我同意与陪同,他若敢撺掇你贸然去与贺夷简会面,若不小心,真叫那小子把你的心勾了去,他怕我会烧了他的老宅、打烂他一身老骨头!”
薛氏森然而笑。
元秀公主
正文 第六十九章 劝
[更新时间] 2012-04-03 21:29:22 [字数] 2033
再说贺夷简欣欣然回到修政坊,进了二门才想起来问:“妙娘是怎么受得伤?”
夏侯浮白简短道:“她从楼上摔了下去。”
“哦?她什么时候这么弱了?”贺夷简了然的笑了笑,“是那个薛氏?不过我不是吩咐妙娘走开了么?”语气虽然不在意,却透露出一丝愠怒,也不知道是因为妙娘的不听话,还是因为薛氏伤了自己的手下。
“她担心六郎在混乱中受伤,所以折回,结果当时六郎已经带着贵主进了密道,而楼内浓烟密布,妙娘误与薛氏交手,被薛氏打落到庭院里。”夏侯浮白淡然叙述。
所谓的烟雾浓郁误会交手到底有几分真,还是妙娘因嫉生恨,试图偷袭薛氏反被其伤,她是伺候贺夷简长大的使女,性情为人贺夷简自然心里雪亮,漫不经心的笑了笑道:“这个薛氏,倒有几分身手。”
“妙娘输给她理所当然,红衣薛娘子,十几年前在长安,她的名头可不下于如今的崔风物。”夏侯浮白忍不住道,“薛娘子可不只是身手不错,为人亦十分精明——当初年长她甚多的杜青棠都吃过她的亏,今日之事瞒得过贵主,瞒不过她。”
“这没什么,正如人人都知道河北三镇形同诸侯一般,可只要一日我等还以梦唐臣属自诩,他们也只能私下里说说一样,撕破脸没什么好处。”贺夷简微微一笑,“你仿佛对薛氏颇为了解?”
夏侯浮白淡淡道:“她与秋十六娘是旧识,方才六郎和贵主没到前厅时,十六娘和她谈了几句过往,而某当初曾到长安也听过她的名头,当然,那时候某未见过她。”
“夏侯到长安似乎已经是快二十年前的事了吧?”贺夷简饶有兴致的问道,“阿煌似乎十分信任她,在她面前不像贵主,倒有点像女儿。”
“她是郭家养大的。”
贺夷简顿时明白了,他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
郭家因与西川节度使勾结的罪名被族没之后,薛氏作为郭家旧部之一,同样受到牵累,成年男子一概被处斩,未足龄的孩童被流放到了遥远而穷苦的闽南,那些人终身都不再有机会回归长安,更不必提大多数人都死在了路途之中。曾经也算旺族的薛氏如今在长安的大约也只有这薛娘子一人了。
迎面一个着银朱底荼白瑞锦花纹交领春衫的使女迎了上来欠身行礼:“六郎,使君有信到了,大郎请六郎回来后立刻过去一下。”
“哦?大人可算回信了吗?”贺夷简喜道,“不知道他是否已经和李家说清楚了?”他想起元秀指责自己引河北怨怼向长安时不屑的眼神,眸色沉了一沉,举步向贺怀年修养的地方走去。
进门看到师如意一袭青衫端坐在列,贺夷简就将贺之方的回信内容猜了个八九不离十,顿时皱起眉,勉强问候了一声贺怀年:“长兄的伤势如何了?”
“多谢六弟关心,已经没什么大碍。”贺怀年因伤在身不便移动,所以依旧是半躺在榻上,见夏侯浮白陪着贺夷简进来,吩咐榻尾伺候的碧翘,“给六郎斟盏酪饮。”
“酪饮不急,我不渴。”贺夷简在他下首一撩袍角坐了下来,问道,“大人的信笺呢?”
师如意默不作声的从对面递了过来,贺夷简扫了两眼看罢,哼了一声,径自道:“笔墨!”
这会屋中没有其他奴仆,只有贺怀年的爱姬碧翘侍奉茶水,闻言下意识的看了眼贺怀年,贺怀年对她摆了摆手:“你先出去,某有话与六郎说。”
碧翘心下不甘,但她知道此刻忤逆贺怀年不会有好下场,便作出柔顺之态,媚声答应着退了出去。等她走了,贺怀年皱眉道:“六郎你真心想要尚主?”
“这是自然。”贺夷简微哂道,“怎么长兄也不赞同?”
“六郎,河北三镇历来共同进退,以婚姻相系,这才是三镇能够与其他藩镇不同,连长安都不敢怠慢的缘故。”师如意心急火燎的劝说着,“元秀公主固然美貌,可这天下佳人何其之多?使君对六郎寄予厚望,六郎岂可为一女子罔顾尊上?”
贺夷简嗤笑道:“怎么?大人对我厚望难道就是娶李家十七娘?”
“六郎!”师如意才叫了一声,便听贺夷简冷冷道:“三镇互为犄角,方成长安心头之患,这个道理师先生已经与我说过许多次,莫非成德、卢龙两镇竟也不知?魏博不能与两镇生隙,他们难道就敢把魏博推向长安不成?我是尚主,又不是入赘,难道我堂堂魏博节度使之子,娶妻也要去看另外两镇的眼色?真是可笑!”
贺怀年给师如意使了个眼色,命他止住,干咳一声道:“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六弟对元秀公主一见钟情,以你身份原本尚主也没什么,只是六弟好歹也到长安多日了,难道竟连梦唐公主的习性都不知么?”
师如意身为谋士,反应自然迅捷,闻言脑筋立刻转了过来,不失时机的进言道:“这段时间满城风雨都在议论元秀公主的长姊平津长公主宠幸娈童、藐视驸马之事,听闻元秀公主与平津走得极近,六郎何等身份何等人物,就算是贵主,如此放.荡又岂能配得上六郎?”他已经知道了贺夷简今日匆忙出门的原因,提醒道,“六郎今日去见贵主,是在什么地方?”
“平津是平津,不是阿煌!”贺夷简不以为然,他短短半日就喊习惯了元秀的名讳,这叫贺怀年并师如意听得都是心头一惊,“再说她去迷神阁多半是被秋十六娘使的计策引诱,这也是十六娘想赚取好处罢了,她年纪小,又一向养在深宫,不懂得外面这些诡诈之事,也是难免。”
贺怀年面皮抽了抽:“六弟,贵主还没及笄,可贵主身边不该没有几个通情达理的长者提醒吧?若非贵主自己一意孤行,这些人岂会放任堂堂贵主踏入平康坊那等污浊之地?”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七十章 寒食
[更新时间] 2012-04-04 17:20:23 [字数] 3176
韩翃诗云,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日暮汉宫传蜡烛,轻烟散入五侯家。
冬至后一百零五日为寒食,禁烟火,只食冷食,家家折柳插门,户户提香祭祀,宫廷礼仪则更为繁琐,谒陵回宫后,照例在宫中竖起秋千,使宫嫔争相荡高,又备宴乐,这是天宝年间号称半仙之戏的场景。先帝宪宗喜蹴球,丰淳帝为太子时,时常亲自下场表演,因此丰淳登基后,寒食召武臣勋戚子弟会球这一前朝的习俗就此保留了下来。
今年因为宫中传出要为东平、元秀、云州几位公主相看驸马的缘故,此时此刻的这场会球又格外的使人遐想。
元秀等几位还在宫中的公主一大早穿着沉重的公主礼服跟着皇后王氏至三清殿祭毕,回到珠镜殿迫不及待的脱去礼服,摘下钗环,往榻上一伏便睡着了,哪知不多久就被人推醒,她睁眼一看,却见寝殿中自己的私房差不多都被摊了出来,吃惊道:“这是做什么?”
“今日会球五郎吩咐后宫皆去观看,九娘怎能不好好装扮?”薛氏、采蓝等人都已经打扮好了,薛氏一身石青底襟袖暗绣宝相花纹对襟窄袖春衫,下系藏蓝隐花裙,头上挽着盘桓髻,鬓前插了银对梳,髻上饰着数川彩珠,后面交叉插着两支白玉梅花簪,眉心贴着簇形花钿,略施脂粉,显得精神焕发,采蓝等人皆是一袭丁香色短襦,下系牙色罗裙,腰间束着浅碧色丝绦,头上挽了奉圣髻,轻点朱砂,薄擦胭脂,摩拳擦掌的望着元秀,迫不及待要替她装扮起来。
元秀被催促着沐浴毕,只着了中衣坐到铜镜前,薛氏亲自拿帕子替她一点一点擦干了及腰的长发,采绿在旁捏着一柄象牙细篦跟着将长发梳顺,元秀的发生得极好,乌黑浓密,柔顺得宛如绸缎。牙篦从头顶中心划过,将长发分成两半束住后,先绾出垂髻之形,接着盘绞上折,中间以金环束住,便是此时未婚女子常梳的垂练髻了。
薛氏又挑出一对点翠蜻蜓步摇插上,换过嵌宝累金耳坠,接着采蓝捧进清水,滴进一滴龙涎香,再次浣面后,淡淡扑了一层牙粉,采绿打开胭脂,却迟疑了一下,征询的望向薛氏:“大娘,阿家年少,肌肤本就白里透红,这胭脂似乎多余了?”薛氏仔细看了看元秀,点头道:“斜红鹅黄都省了不必用…描眉后就点个面靥罢。”采绿答应了一声,拿炭笔上前仔细描出远山眉型来,复取了胭脂对元秀道:“阿家笑一笑。”
元秀依言勾起嘴角,两颊顿时露出一双浅浅梨涡,采绿蘸着胭脂在梨涡上一点,便是面靥了。采蓝在旁从鎏金神兽宝相花纹金盒里取出花钿:“大娘请看,阿家该选何种?”
“用翠钿。”薛氏说了一声,采蓝忙把其他花钿都归回原处,只留下最华贵的一迭,采绿端详片刻,取了一朵梅花状的翠钿,薛氏摇头道:“自寿阳妆传出以来,这梅花花钿最常见不过,今日虽然只有宫中女眷在,未免没有相似者,何况梅花妆到底以朱红为上,还是取那个雏鸟形的稀少些。”
采绿取了雏鸟形的翠钿,撕开背面呵了口气,为元秀端正的粘在眉心,薛氏左看右看,满意的点了头:“可以更衣了。”
采蓝拍了拍手,四名小宫女捧进衣盘来,薛氏这会思索良久,才替元秀择定了牙色交领短襦,外罩浅碧底满绣深绿夹荼白菊瓣半臂,下系杏子黄罗银泥裙,腰间系上沉碧色丝绦。这身装束胜在清淡而不单调,却很好的展现出了元秀这个年纪应有的娇俏清丽。而选择短襦加半臂,却还考虑到了观看会球是在楼上,如今虽然已经时近清明,高处的风依旧带着微寒,若穿了诃子之类看久了未免会冷。
更衣毕,采蓝复呈金盒,这一回是上首饰,元秀身为帝女,今日虽然不算得出席大典,却也不可过素,被小觑了去,因此首饰远较平时隆重,脖子上挂了赤金盘凤璎珞圈,嵌多宝赤金项链,腕上拢了包金兽首白玉镯、镀金三钴杵纹银臂钏,腰间系上水晶嵌金鸳鸯纹香囊并一块羊脂玉孔雀佩,如此才换上了云头锦履,算是装束停当。
她盛妆的时候不多,只觉得一身珠玉沉甸甸的分外的重,伸手摸着那串嵌多宝赤金项链皱眉道:“大娘,既然戴了璎珞项圈,这个便不用了吧?”
这串嵌多宝赤金项链颇具胡风,整串链子由廿八颗金丝球攒成,暗合廿八星宿,每球上嵌十颗珍珠,上有赤金扣环,环钩中间嵌了藏蓝宝石,刻着对鹿,两侧各有一方形金饰,内嵌青金石。下边却是圆色红玛瑙为主的各色珠宝皆以赤金包裹镶嵌,宝石周围另有细碎珍珠环绕,两旁还各有一菱形、环形金饰,里面嵌了青金石珠,最下面坠着一颗足有元秀两指来长、一指宽的卵形剔透垂珠,质地奇异,犹如琥珀,当真是华贵已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