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氏虽然是妇人,但也深知三镇联手的重要,如今也头疼了:“可是六郎从小性.子执拗,他若当真认定了那位贵主,未必劝说得回来!”
“这都是你把他宠坏的!”贺之方一腔怒火无处发泄,闻言怒叱,“自古慈母多败儿!若不是你从小对他百依百顺怎么会养出他现在的性情来!”
高氏知他心头郁闷,也不辩驳,任凭他责骂自己出气,等贺之方说完,才道:“六郎还年少,一时情动未必能够记多久,左右按照易道长的话,他还要过几个月才启程回来,也许到时候忘记了也未可知。”
“若是忘记不掉呢?”贺之方苦笑,“你道高离此来为什么先去寻我再来接二娘?是李家托了他来问六郎几时过去行纳定之礼的!”
夫妻二人面面相觑,进退为难。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五十七章 端午约
[更新时间] 2012-03-28 21:59:19 [字数] 2133
银棱秘色瓷碗不过三寸来高,碗口呈五瓣葵花之状,外壁贴金双鸟衔芝草并银白团花,瓷色青色欲滴,所谓“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便是赞秘瓷之色,与铁水般的茶汤相映成趣,袅袅茗香,散于室中,和着穿堂软风,熏人欲醉。
主位之人一袭圆领石青素绫窄袖袍衫,头覆缣巾,温文含笑道:“此乃渠江薄片,与紫笋大为不同,未知贺郎可喝得惯?”
“喝得惯不惯都是一样。”贺夷简着绛色越罗深衣,宽袍大袖,却难掩眉宇之间的桀骜,他漫不经心的将茶碗推开,连沾一沾唇的客套都懒得做,显然这几天的耐心已经用得差不多了,“杜郎应该知道我不是专门来喝茶的。”
杜拂日温和道:“贺郎所为之事拂日也问过叔父,奈何叔父并未告知,如今他不在家中,还请贺郎见谅!”
“这段时间玢国公又何尝有一日在府中了?”贺夷简冷笑一声,“昔年宪宗皇帝时国公为宰相,便力主削藩,我是藩镇节度使之子,国公不欲我如愿以偿也是人之常情!”
见杜拂日默默不语,贺夷简蓦然道:“听说杜郎淡于接物,这几日想必被我烦得不轻?”
“贺郎说笑了,贵客临门,理当奉陪。”杜拂日淡然道。
“哦,不瞒杜郎,今日却是我最后一次为此事登门,杜郎暂且忍耐一二吧。”贺夷简似笑非笑。
杜拂日微笑:“莫非贺郎已经从别处得到答案?”
“不就是圣人胞妹元秀公主?”贺夷简轻描淡写道,然而杜拂日听罢却是神色丝毫不动,只微微颔首:“那恭喜贺郎了!”
贺夷简一哂:“国公阻拦我知道元秀公主的身份,无非是怕我前去面圣请求下降元秀公主,想必圣人并不愿意将胞妹远嫁,担心因此引起冲突,但我心意已决,本想因此与国公商议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如今国公连见也不愿见我,看来只能请我长兄出面,向圣人提起此事了!”
他从席上起身,悠悠道:“还请杜郎,将这番话转告国公!”
杜拂日神色平静,颔首道:“贺郎放心,我定然一字不漏的转告叔父!”
“如此,告辞!”贺夷简冷笑着拂袖,“这段时间搅扰之处甚多,杜郎不必远送了!”
他虽然说了不必再送,但杜拂日依旧依足了礼数,回到正堂,恰好看到云母屏风后转出一个黛衣老者,正是贺夷简每次前来都遇见不到的杜青棠,皱着眉道:“燕九怀居然会失言!”
“未必是他。”杜拂日平静道,“叔父难道忘记了?当日贺夷简可是派夏侯浮白亲自追了上去的,还曾与孟破野交手!”
“知道都知道了,是不是他亦无力挽回。”杜青棠悠悠一叹,“本以为可以拖延时间慢慢说服丰淳小儿,如今看来是天不佑他,也罢,老夫与韦造好言相劝他不肯听,且让贺夷简去磨一磨他性.子,也不知道是丰淳怜惜贵主有没有怜惜到让贺家这根独苗血溅紫宸殿的程度?”
杜拂日淡然道:“贺夷简方才那番话分明是知道叔父在家刻意而言,此人虽然恣意妄为,却并非没有分寸,他之所以已经知道了是元秀公主,还要前来说这番话,目的便是要叔父为他从中转圜,毕竟这里是长安,就算有夏侯浮白在他身边,圣人动了真怒,他又岂会毫无凶险?”
“嘿!乳臭未干的小儿也想来算计老夫?”杜青棠冷笑道,“刚才河北暗子传信,道这小儿本与幽州李家十七娘有婚约,贺之方甚至已经解佩为定,居然还敢妄想贵主!”
“阿郎不是一直都赞同让贵主下降以离间河北三镇么?怎么如今又反对起来了?”一直垂手侍立在角落的杜观棋撇嘴插话道。
杜青棠哼了一声:“河北三镇同气连枝,而我长安鞭长莫及,那李十七娘容貌才华且不去说,单凭她是李希声爱女的身份,并且已经得了贺之方解下随身玉佩为约定,若当真将贵主贸然下降过去,怕也活不了太久!这贺家小儿少少无知!老夫同意下降贵主是为了挑唆河北三镇之间的关系,可不是为了将我梦唐前宠万爱里养大的金枝玉叶拿去送命的!若无此作用,老夫凭什么把堂堂贵主送给藩镇!”他在地上来回踱步半晌,忽然道,“把这个消息,透露给李家在长安的暗子!嘿!贵主下降不下降,等等再说,老夫倒要看看,贺家小儿对贵主,到底有几分真正的心思!”
“李希声远在幽州,亦不可能亲自为了女儿赶到长安来寻贺夷简理论,就是贺之方如今也束手无策,贺夷简纵有麻烦,也是回到魏州后的事。”杜拂日提醒道,“叔父还是想一想,贺夷简威胁要亲自去向圣人求尚元秀公主之事该如何处置吧!”
“还能怎么处置?贺夷简是子凭父贵,论官职还不如贺怀年,他没资格求见圣颜…让燕家小儿寻个借口,将贺怀年打得出不了门,看他怎么入宫!”杜青棠冷哼一声。
三人正在商议,堂外忽然奔进一名青衣使女,不过十五六岁年纪,细眉大眼,看起来颇为伶俐,她手中捧着一只拜匣,行礼后脆声禀告道:“阿郎、郎君!主宅那边遣人送来请贴,端午在曲江芙蓉园设宴,邀城中郎君聚饮,来人说三郎、七郎请郎君务必前去!”
“哦?三郎不是还在山南东道吗?”杜拂日惊讶道,“难道是提前回来了?”
使女脆声回道:“来人说上个月圣人召三郎还都改任,如今已在途中,端午前定然是能够赶上的。”
“这么说是七郎的主意?”杜拂日问,“来人可交代七郎为何又要聚宴?”
杜家御下宽厚,使女闻言,掩口轻笑道:“郎君不知,七郎新得一美人,据说非但生得国色天香,而且能歌擅舞,颇有诗才,有文君、蔡姬之风,心中得意,自然不肯锦衣夜行!上巳已过,清明不吉,自然就是端午了!”
杜家七郎已经娶妻,然风流之名依旧满城皆知,杜拂日对这个堂兄的为人自然清楚,闻言哑然失笑,想了一想,道:“三郎外放为官已经两年未见,这回倒确实不便推辞了…到时候提醒我准时赴宴!”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五十八章 东平公主
[更新时间] 2012-03-29 20:06:44 [字数] 3049
薛氏底子好又还年轻,加上耿静斋所开之药,回宫不过五六日,便已行动如常,只等伤口彻底愈合便可无恙,元秀大喜之下特特赐了耿静斋一柄吉鸟衔芝紫玉如意并两对银铤。
然而薛氏恢复了些精神之后,却一门心思盯着元秀进补起来,珠镜殿里日日熬着各式汤药,不过小半个月,元秀原本因昭贤太后之逝微尖的下颔又丰润起来,颊上也有了红润之色,薛氏这才满意。
这一日元秀正在临窗习字,她低着头,长睫略垂,垂练环髻上别了两朵绒花,耳上的石榴花形玉石坠子随动作微微摇晃,家常的联珠经锦半臂,胸前挂着赤金嵌宝项圈,内穿浅碧窄袖短襦,下面是一条蓝黄相错的间色裙,虽然是窄袖,还是拿跳脱挽到肘上,露出一截欺霜赛雪的皓腕,采蓝采绿皆是一身锦簇团花高腰襦裙,梳盘桓髻,对插双簪,侧带宫花,两人一个研墨,一个捧茶,薛氏挽了堕马髻,蓝底牙色宝相花夹缬宫装,却在旁摆弄着一张长弓,东平公主忽然来了,见状扑哧一笑道:“从窗外看进来这样子倒是现成的一幅美人图,可以直接入画了。”
“八姐?”元秀闻声抬头招呼,脚下却依旧未动,“你等一等,我还有几个字就写完了。”
东平公主知道薛氏身份特殊,元秀被她管得紧,每日功课向来都是不做完不许休憩的,倒也没觉得被怠慢,见薛氏放下弓过来要给自己行礼,笑着免了:“尚仪这是在为九妹准备秋猎用的弓吗?”
“阿家只说对了一半,这弓是我闲着猎几只路过珠镜殿左近的飞鸟玩耍用的,九娘前段时间清减得厉害,这两天才调养过来可拉不开它,我啊正打算明天带她去武库挑选一张合用的呢。”薛氏请她在上首坐了,打趣道,“听说阿家如今忙,我回来后还没敢去打扰,今日怎么有空到这里来了?”
东平公主的忙碌,自然是选驸马了。她听了薛氏的话,面上一红,嗔道:“尚仪也来取笑本宫!”薛氏刚刚露了个笑容,却见东平公主换上愁容,叹道,“正为了这事要过来寻九妹与尚仪帮忙呢!”
薛氏惊讶道:“九娘是阿家的妹妹,为阿家分忧是应当的,只是我有什么能够为阿家效劳之处呢?”
“八姐我写完了,你等我净个手。”旁边元秀早把耳朵支着听了个仔细,三笔两画写完,采绿忙将盛了六分满水的铜盆捧上,水虽是清水,上面却飘着几瓣新鲜的桃花,还带着微弱的香气,元秀方才甚是小心,指上并未沾染墨迹,只在水中略略摆动便收了出来,采蓝忙拿锦帕替她揩干手上水珠,又接过小宫女递过来因写字解下的鹅黄底月白芙蓉花夹缬披帛搭回臂弯,元秀这才走了过来问道,“难道那些人都不好?”
东平公主两道精心描绘过的蛾眉几乎蹙到了一起:“人好与不好,咱们养在深宫哪里知道?不过是凭着五哥和皇后说罢了!”比丰淳小的诸王和公主们在除了大典以外的场合一向呼王氏为五嫂,以示亲近,如今东平却改口叫起了皇后,珠镜殿的人一听就知道她是恼了谁。
“阿家先息一息怒,可是哪个乱嚼舌根的说了什么叫阿家烦心了?”薛氏见状,给元秀丢了个眼色,不动声色的温言问道。
“皇后头次提此事时尚仪还没回宫,可知道郑家之事?”东平公主喝了口紫笋茶汤。
元秀转头提醒:“大娘,就是那个郑纬…”
“皇后是太原王氏之女,与郑家同为关中豪门,此事上面她确实有私心,但以我来看,那郑氏既然不想再尚公主,长安城里的好郎君多得是,郑纬也不是最出色的,便如了皇后之愿也无不可。”薛氏和蔼道。
东平公主冷笑道:“尚仪和九妹这两天都在珠镜殿里没有出去,所以不知道吧?昨天皇后召了崔、韦、卢、赵等家郎君入宫,我看崔家的郎君倒是不错,可人刚刚离开蓬莱殿,皇后就劝我不要选他!”
薛氏和元秀都吃了一惊:“这是为何?”
“皇后说他已有婚约!”东平怒道,“既然如此当初我请皇后召他进宫时怎么不说?如今谁都知道昨天殿上我与他说的话最多,现在叫我怎么做人!”
“崔家?是崔风物的那个崔家吗?”元秀问道。
东平摇头:“是博陵崔南熏!”
“是他!”元秀恍然大悟,拍手道,“我在大姐那里听说过,他好像是和卢家女郎有婚约!”
“大姐都知道了,皇后怎么会不清楚?她分明就是故意害我!”东平公主愤然,“可我凭什么要吃这个亏——九妹你可愿意帮我的忙?”
元秀小心道:“八姐要我怎么帮你?”
“此事说来还要麻烦尚仪。”东平公主踌躇了下,看着薛氏道。
薛氏微微一笑:“请阿家吩咐!”
“崔南熏既然有婚约,还要进宫参选驸马,足见此人德行有亏,我亦不想要他了,但是就这么说不要,只怕卢家承了皇后的情,回头却还以为我是怕了皇后或他们卢家,这个脸我可丢不起!”东平公主咬牙切齿道,“所以烦请九妹和尚仪帮忙,总要叫他们知道李家女儿不是好欺负的!”
元秀皱眉:“五嫂这两回做的事情叫人奇怪,从前咱们和她相处时机也不很多,但她做事一向周全的,为何如今会接二连三的糊涂起来?”
薛氏却问道:“阿家可有什么主意?”
“我想请元秀把尚仪借给我两天。”东平公主也不隐瞒,“那崔南熏既然是世家子弟,想必也是身怀武艺的,而且身边仆从总有那么几个,宫里的侍卫太过扎眼…”
元秀奇道:“难道八姐就想着揍他一顿?这又何必管什么扎眼不扎眼,明天召他进宫,随便给他栽个罪名不就成了?”
“哪有那么好的事!”东平公主白她一眼,“长安贵女中,不是有很多人都喜欢使人在街上物色皎美少年郎,掳到别院春风一度么?”她冷哼道,“那般浪荡子如大姐现在的驸马当年据说是引以为豪的,但不知道像博陵崔氏这等人家若出了这样的事,是否也同样自傲?”
薛氏撑不住笑了出声:“阿家若是喜欢那崔南熏,莫如叫九娘去求了五郎直接下旨也可…说起来,昌阳公主的驸马崔风物,幼时不也与赵郡李十娘子被看成了一对?阿家身为公主,难道连个合意的驸马都要不起吗?”
东平恼怒道:“我可不是七姐!为了崔风物连自己平素习惯都改了个遍!再说尚仪刚才也说了,这长安城里的郎君多得是,崔南熏也未必是最好的!”
东平心意已决,元秀与那崔南熏素不相识,自然不肯叫自己姐姐失望,只是为难道:“但大娘的伤还没全好呢。”
“也不是要现在就去。”东平见她这是愿意借出薛氏襄助了,总算松了口气,笑道,“总要等尚仪好了。”
送走东平公主,元秀疑惑的对薛氏道:“大娘,五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上回说皇后当众提醒你们不要选郑家郎君为婿我便觉得不大对劲,固然她这么一说,你们哪怕想看,碍着公主的身份与颜面也不会再提个郑字,但皇后想叫你们不挑郑家郎君又不是没有别的办法,怎么非要用这等容易招你们恨上的法子?”薛氏点了点头,“东平公主虽然没有同母的臂助,但怎么说也是金枝玉叶,皇后好端端的做什么要在她的婚事上百般设计?”
“我听说五嫂的弟弟王子瑕也在驸马应选之列,总不至于五嫂想要撮合八姐和王子瑕吧?”元秀想了想,猜测道。
薛氏却看了她一眼:“要说到此人,昭贤太后在世时,倒有意把你许给他,你可记得那时候她借着各种名头叫你与王子瑕很是见过几回面?只是你也知道,你的事情,先帝在时有先帝做主,先帝去了,五郎不松口,昭贤太后也是做不得主的,所以只想着看你们有没有那个缘分…”
“王子瑕此人最是败兴!”元秀想起当日紫宸殿上时,面上浮现出厌恶之色,薛氏奇道:“王子瑕才德不差,怎么得罪你了?哦,他是前朝御史,莫非你这段时间有做错的地方被他弹劾?这倒有趣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快说来我听听!”
元秀张了张嘴正要倾诉,却猛然想起薛氏虽然宠爱自己却也是明辨是非之人,固然自己当时是为了担心她才纠缠丰淳,但若被她知道,必定要叱责自己,说不定还要逼着自己去给王子瑕赔礼,她果断的道:“大娘,刚才八姐说的事情,我倒知道长安城里,有那么一伙人,比你亲自出手更合适!”
薛氏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见她心虚的别开头,想了想,还是给了她一回面子:“说吧!”
“我说的啊,就是长安探丸郎!”元秀暗松了口气,笑盈盈的道。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五十九章 心虚
[更新时间] 2012-03-29 21:34:28 [字数] 2540
禁买卖的期间一过东市就恢复了热闹,长安东西两市,西市被称为金市,乃是西都最繁华的商区,而东市却因靠近三内,积集四方珍奇,奢华之处,比西市更甚。
东市占两坊之地,市中四街纵横如同一个“井”字,其中酒肆肉行、毕罗肆、彩帛行、铁行、笔行、赁驴、杂戏…甚至还因临近平康坊,有琵琶名手聚居其中,在市之东北,另有放生池,虽然繁华热闹,却整肃有序。
薛氏在马车内听着外面的喧嚷,感慨道:“看到这般熙熙攘攘我才觉得是回到了长安,晋阳那边委实太惨了。”
采蓝笑着安慰道:“大娘放心,五郎已经着人去处置,断然不会叫阿家受委屈。”
“如今阿家的委屈已经是小事了。”薛氏却道,“左右五郎在也亏待不了阿家,阿家难道还怕没有钱用吗?但听五郎说今年整个关中的雨水都嫌不足,有道是民以食为天,这可是要出大事的!”
采蓝和采绿对望一眼,这朝政之事她们可插不上话,有心开解薛氏也无从下手。
“有韦相诸公在朝这是他们食君之禄的人要考虑的。”元秀少出门,正饶有兴致的趴在窗边看着外面,才应了一句,忽然直起身指着不远处的人影道,“那不就是上回遇见的…”
只见道旁一株开始舒展新叶的柳树下,一个穿褐色粗布短衣的小童正背着手站在那里,左右无人,从马车的方向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似乎在喃喃自语着什么。
采蓝采绿探头看了看,采绿立刻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于文融快快停车,阿家看到蓝娘家的小郎了!”
“什么小郎!”采蓝跺脚嗔道,“那小家伙抢走了我辛苦替阿家绣的六块春江花月图之中的一块,这会遇见了正好要回来!”
“人家都当定情信物拿去了,你还指望他还你?”采绿嬉笑着,这时候于文融已经把马车停到孟破斧身旁,采绿探出半个身子去,在他肩上一拍,笑嘻嘻的道,“孟家小郎君,咱们带你嫂子来了,还不快快…”
下面的话还没说完,孟破斧回头一看,顿时像见了鬼般一声尖叫:“是你们?!”
采绿被他吓得手一缩,却见孟破斧惨叫一声,撒腿就跑!
“…蓝娘,我脸上妆花了么?”采绿面色僵硬的问采蓝。
采蓝忍着笑仔细看了看,摇头道:“咱们都只敷了层粉,如今又没到热的时候,哪里就会花了?”
元秀却急得推薛氏:“燕九怀只说找到这孟小郎君带路寻他,让他溜了咱们今天可就白来这一回了!”
虽然有薛氏陪同,但元秀出宫到底还是带了六名侍卫,她着急这点时间,早有人殷勤的追上去擒了孟破斧,此刻忙送到马车边,恭敬道:“请阿家示下!”
“大家快来看这是宫…”采蓝等人早知道这孟破斧狡诈成性,此刻见他居然要用喝破元秀身份引人围观以便自己脱身,那侍卫二话不说就要一个手刀下去,却见薛氏眼疾手快,一条帕子立刻塞进孟破斧嘴里,伸手一拎,将他拎进马车,笑着道:“寻个安静些的地方,让我与这小郎君好生谈一谈!”
侍卫见薛氏出手,连忙应了,不忘幸灾乐祸的看了眼还想着努力挣扎的孟破斧…宫里谁不知道,元秀公主的乳母薛氏,可是出了名的泼辣有为,文华、昭贤两位太后在世时,都对她退让三分。
这孟破斧诡计多端,撞在了身怀武艺的薛氏手里,却是早晚要吃苦头的。
“小郎君,你可是擅自替你兄长定嫂子,结果被你兄长罚了?”车帘重新放下,采绿笑着在孟破斧脸上捏了捏,却哎呀一声发现原本雪白的指尖立刻染上了一片灰尘,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这个小郎君也真是,家里没有嫂子,就不能自己收拾干净些么?”说着忙不迭的拿帕子擦手,末了再替他擦脸,果然露出一片白皙的肤色。
孟破斧瞪大眼睛望着她,他双手被薛氏反剪在身后,嘴里被堵得结实,一副很可怜的模样。
只是这车里除了薛氏外都见过他扮可怜脱身,此刻谁也不同情他,元秀故意沉声道:“这小郎君上回还说要替他家长兄聘采蓝为妻,拿了采蓝辛苦绣好的帕子去做定情信物,结果咱们等了这么久,都不见男方上门来行六定之礼,如今放下架子过来,却没想到他一见到咱们就跑,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小郎君和他的兄长呀全部都是骗子!”采蓝瞪了眼元秀,嗔道,“分明就是他家兄长另结新欢,不要奴了,这小郎君心虚才跑那么快!”
元秀脸色凝重的点了点头:“不错!定然是这样!”
“阿家,蓝娘可是你身边的得意人,多少人求都不敢求的,如今竟有人拿她的终身大事儿戏,阿家可不能轻易饶了他们!”采绿在旁帮着敲边鼓,点着孟破斧的额头道,“你呀你呀,把脸擦拭干净了也是个俊俏小郎君,长大了定然也是一表人才的,怎么德行却如此的不堪?言而无信、出尔反尔,还不快快把蓝娘的帕子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