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九怀露齿笑道:“在下出身市井,一些旁门左道,还是不要污了公主的耳了。”
元秀打量着他:“燕小郎君今日不速而来,难道就为了本宫腕上一对镯子?”不等燕九怀回答,元秀又摇了摇头,“其实本宫这对镯子还是给冤枉了,单凭燕小郎君一个人,恐怕最多也只能约束市井中人不去领这千金,长安望族如林,朱门甲第鳞次相排,可未必是郎君能够阻拦的!”
燕九怀愣了一愣,才不情愿的道:“公主殿下果然聪慧…”
“那么小郎君今日前来难道还要代他们讨取什么吗?”元秀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五姓七望也好,城南韦杜也罢,都是望族名门,难道也要为此向本宫讨赏么?”
“那些老狐狸和在下没什么关系,就算打着他们旗号拿了好处在下也不可能分给他们。”燕九怀正气凛然道,“在下今日前来,其实是方才进马车时听到公主提起一件生意,所以才一时兴起想与公主商议由在下接来做,如何?”
“生意?”元秀愕然,她飞快的回想了一下燕九怀进来前自己和采蓝、采绿说的话,面色微变,“你…你是长安探丸郎!”
燕九怀欣然道:“公主知道探丸之事,倒是省了在下解释的功夫!”
元秀皱眉:“不对,本宫听说探丸郎乃是专门刺杀官吏的组织,仙奴一介娈童并非官吏,郎君大才,岂会特意进来接这等小小差事?”
“公主有所不知,探丸郎从汉时便有,流传至今,时移世变,若不加以变动,早就绝迹于史书之中了。”燕九怀轻描淡写道,“何况有道是宰相门前七品官,长公主是正一品上,她的禁脔可比外面六七品官吏要贵重,我这么做也不算坏规矩。”
元秀凝眉打量着他,燕九怀不过十六七岁年纪,因着长年混迹于市井的缘故,他的肌肤并不如元秀往日所多见的世家官宦子弟那么白皙,而是呈现出矫健的麦色,双眉若剑,目灿若星,虽然此刻坐姿散漫,却难掩眉宇之间的桀骜与恣意,身穿翻领玄色青纹胡服,蹀躞束带,越发显得窄臂蜂腰,身材匀称,右手拇指上戴着一枚铁制的韘环,从元秀的方向望去,借着车窗外的光,隐约可见指腹上的厚茧,显然是长年修习箭法所致。
若不是看他进马车来悄没声息就打晕了采蓝、采绿,非但马车周围的侍卫毫无察觉,连赶车的于文融都未发现什么不对,单看他神采飞扬之中略带稚气的脸庞,元秀很难相信这个比自己年长岁余的少年,居然就是长安赫赫有名的探丸郎一员。
本朝初年的四杰之一卢照邻曾有“挟弹飞鹰杜陵北,探丸借客渭桥西”之句,其中探丸即指探丸郎,远在汉时已有,乃是长安少年中专门刺杀官吏替人报仇的组织,所谓探丸,便是指其接到任务后,先设赤、白、黑三色弹丸让众人摸取,得赤丸者刺杀武将,得黑丸者刺杀文官,而持白丸者则为同伴中丧者料理后事。
元秀心念一转:“郎君既然听到了,本宫也不隐瞒,本宫只想要仙奴死,免得本宫的大姐继续执迷不悟,至于是谁出手本宫并不介意,不过郎君方才行径,让本宫担心,请郎君出手的价码会不会太高?”
“公主殿下是当今圣人胞妹,还担心付不起在下的酬劳?”燕九怀一脸惊讶。
“本宫年纪尚幼,还未出阁开府,待在宫中虽然衣食无忧,但每个月的例钱也是有限,不比离宫开府独居的诸王和公主可以按制得到内库财帛资助。”元秀淡然一笑,“当然,若是郎君信任本宫,允诺本宫暂时欠着,等本宫下降之后再付清,本宫倒是可以,现在就答应你!”
燕九怀立刻摇头,表情真挚的解释道:“不是在下不相信公主,只不过三百六十行,行行有规矩,本行概不赊欠,还请公主见谅!”
“唉!”元秀叹息,摊手道,“所以,燕郎君要失望了,这件生意却是谈不成的。”
“谈不成也无妨。”燕九怀爽快的道,“公主现在没钱,以后嫁了人,单独立了公主府,总是有钱的,先与公主熟悉了,以后公主有差不多的生意,自然会首先想到在下。”
元秀赞叹:“郎君不愧市井出身,果善商贾之道!”话一说完,元秀顿觉失语,有道是士农工商,这善商贾之道可不是什么好话,她并无意得罪燕九怀,此刻面上便闪过一丝尴尬,燕九怀却嘻嘻笑道:“元秀公主当真有眼力,若不是在下自幼投师,要遵守师门的规矩,依着在下那早死的阿娘去做点小生意娶个贤惠的小娘子过日子…当真和兄长做起生意来,只怕东西市许多掌柜都要掬一把辛酸泪!”
“哦?郎君还有兄长…”元秀话还没说完,马车忽然停住,她和燕九怀同时挑起一角车帘看了出去,却见前方正是朱雀街,距离大明宫还隔了四坊之远,元秀立刻出言道:“为何停下?”
车外于文融还未回答,却听一骑跑了过来,隔着车帘禀告道:“阿家,前面有人持帖拦车,说要请阿家前去一叙!”
“拿进来。”元秀微微惊讶,吩咐道。
不多时,一个锦匣经于文融被递了进来,元秀正要伸手,燕九怀却做了个手势接过,翻来覆去看了看,点头轻声道:“并无不妥,公主可以打开了。”
元秀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多谢郎君心细…只是本宫的侍卫与内侍既然把它递进来,自然也是检查过的。”
燕九怀立刻道:“公主放心,在下的这个检查并不收钱!”
元秀见他果然摆足了商贾的架子,失笑的摇了摇头,打开匣子,却见里面放着一张极为正式的拜帖,色作淡青,制作甚是精致,一看可知非寻常人家所能有,伴随匣开,一缕幽芳袅袅,元秀神色微动:“精只香?”
打开帖子才看了一眼,元秀便不由自主的低叫一声:“杜青棠!”与此同时,燕九怀散漫的脸色也是一沉,抬手就一把夺了过去匆匆看完,面色瞬息数变:“好个杜家老狐狸!”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三十六章 约见
[更新时间] 2012-03-18 09:30:00 [字数] 2292
元秀奇道:“杜青棠请的是本宫,难不成与燕小郎君也有关系?”
“这姓杜的既狡诈又无耻,不可信任。”燕九怀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肃然警告道,“公主最好还是不要去了。”
“是吗?本来本宫的外甥女还在宫里等待,是没工夫在今日去见这位忘忧先生的,但燕郎君这么说了,本宫倒好奇得紧。”元秀把拜帖翻来翻去看了看,忽然一笑,提声对车外等待的于文融道,“告诉来人,本宫随后就到!”
燕九怀挑唆失败,一脸悻悻。
“燕郎君,本宫现在要去见杜青棠,观郎君方才言辞举止,似对其不大喜欢,可要让郎君先下车么?”元秀收好拜帖,笑吟吟的望着他问道。
“公主还是不信任在下啊!”燕九怀长吁短叹道,“枉费在下对公主一片痴心!当初费尽心机缠着贺夷简不说,事后还被他报复,硬拖到了平康坊中喝花酒…可怜在下的清白,尽毁于一旦…”
他话还没说完,已见元秀脸色古怪:“那贺夷简…竟有断袖之癖?”
“呃?”燕九怀一怔,“那什么,上回他只叫了几个擅歌舞的胡姬,倒未见他招聚娈童…等一下,公主,在下其实也兼营消息买卖,公主要知道更多贺夷简的情况,还请先付十金,若要详细的话,容在下回去和人商议该开个什么价才合适…”
“不用了!”元秀赶紧道,“只是…观燕郎君方才登车动作利落,怎会被贺夷简得手?”她语气里的诡异让燕九怀低下头思索了片刻,再抬头时,难得面上一红,随即凛然正气道:“那个,公主误会了,在下的意思是,在下一向洁身自好,从不踏足烟花之地,虽然在东市附近居住,但相邻的平康坊却是去都没去过,那些什么迷神阁、醉绡楼、媚娃馆、宜春院…包括里面的头牌花魁如锦娃、柔娘、玉娇奴、孙好儿、张盼盼、沈含露…更是一个都不认识!”
“哦?本宫方才倒听人提过一个醉绡楼,其中似乎有女子名柔娘的,却不知道原来是在平康坊,而且还是魁首?燕郎君随口就能说出四五处楼台之名与其中魁首…”元秀掩袖轻笑,“看来燕郎君至少比本宫熟悉嘛!”
燕九怀干咳一声:“偶然听过、偶然听过!公主也知道,东市毕竟离平康坊甚近,这个,虽然在下正心持性,无奈东市深受其害,总有那么一些人传来传去,唉!”说着,他情真意切的摇着头,遗憾得真诚无比。
元秀瞪了他半晌,见他还是脸不红心不跳,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领悟到这厮脸皮比起当日孟破斧来何止是厚了十倍?也难怪那小小童子都能先以言语骗倒了自己身边侍卫,再猝然出手偷袭、脱身而去!如今看来只怕与此人耳濡目染不无关系。
“对了!”燕九怀见元秀住了口,眼珠转了转,忽然道,“杜青棠那厮如今似乎并无官职在身?”
“丰淳元年杜青棠因病致仕。”元秀警觉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燕九怀茫然:“致…仕?公主,在下出身市井,能否请公主措辞简略一些?”
“他确实无官职在身。”元秀咬了咬牙道。
“哦!原来致仕之意就是身无官职…”燕九怀若有所思的记了下来,随即抬头看向元秀,“你是公主,是该有品级的吧?”
元秀颔首:“公主位比正一品。”
“那么…”燕九怀一本正经道,“杜青棠此举完全就是在侮辱公主殿下啊!公主乃堂堂正一品贵衔,他却连个七品官身都没有,有事不主动来拜见公主也就罢了,居然只凭一张拜帖就想请公主主动去见他?真是其心可诛!”
“杜青棠在前朝曾任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河中尹及晋、绛等州节度使,虽然致仕,却还有先帝亲封的国公之号在身,岂能同寻常人视之?”元秀扫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何况此人年纪大了,本宫年幼,谦逊一些,也没什么。”
燕九怀试探道:“国公是几品?”
“国公是爵位,次于王、郡王,视同正二品。”元秀加了一句,“公主位比诸王。”
“那一会杜老狐狸岂不是要向公主行礼?”燕九怀幸灾乐祸道。
元秀看着他,叹息:“说起来,燕郎君乃庶民,也未向本宫行礼呢,本宫可不知道,连燕郎君都厌恶的杜青棠,会不会如此守礼?”
“公主殿下,你整日在宫中,呼奴使婢,行礼的人已那么多了,莫非还少在下一人屈膝么?”燕九怀神色不变,嬉皮笑脸的说道。
“本宫当然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元秀指着地上还在昏迷的采蓝、采绿,悠悠的道,“不过,崇义坊就要到了,郎君难道忍心看本宫堂堂公主,身边连两个宫女都没有,就这么孤身下车去见杜青棠?”
燕九怀笑嘻嘻的俯身在两人身上一拍:“公主放心,不过是点了个穴,如今解开就可!”
采蓝、采绿悠悠醒转,乍看到燕九怀,皆是大惊失色,采绿正要呼救,却听元秀的声音在她们头顶响起:“这是上回东市附近助我等脱身的燕郎君,无需担心。”
“阿家…”两人起身,见元秀完好无损的坐着,衣裙佩饰皆不乱,神色从容,这才松了口气,再一看外面,却惊讶道,“这是要往哪里去?”不忘记拿警惕的眼神盯着燕九怀。
燕九怀但笑不语,元秀道:“方才杜青棠使人投了拜帖,约本宫到崇义坊一间酒肆一见,如今正在去的路上。”
说话间采蓝已经发现马车中多出了一只陌生拜匣,见元秀并未阻止,与采绿对望一眼,拿起打开,也是咦了一声:“是精只香?”
“那就真是杜相公了,奴记得昭贤太后说过,杜相公独爱此香,随身容臭都是放了这个。”采绿在旁点头道。
“崇义坊又不是荒山野岭,再说咱们还带着侍卫,难道还怕被人诓了去?”元秀失笑,却听燕九怀好奇道:“杜青棠喜欢精只香?这是为何?”
元秀看了他一眼,话到嘴边,却微微笑道:“燕郎君反正也要一并跟过去的,为何不当面亲自询问?”
“公主不知,那老狐狸满口仁义道德看似冠冕堂皇其实难得有句真话。”燕九怀正色说道,“在下虽然比公主痴长岁余,奈何心思单纯不谙世事,若是直接问他,难免被其哄骗,所以还是与公主打听的靠谱!”
“燕郎君真是谦虚得紧,若郎君也心思单纯不谙世事,却不知道如本宫这等人该怎么活下去?”元秀感慨道。
燕九怀立刻肃然看她:“在下觉得凭公主这句话,公主定然可以过得很好的。”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三十七章 崇义酒旗招
[更新时间] 2012-03-18 19:26:00 [字数] 2771
崇义坊在平康坊之西南,长安风月在平康,崇义坊近在其侧,却多为住宅,自无出名酒肆,杜青棠约的地方不过在外面挂了一面酒旗,连个象样的名字都无,还缩在了一条后巷里,领路的侍卫左找右找,又问了几个路人才寻到。
“阿家,应该就是这里了。”侍卫满头大汗的隔着车帘禀告道,“某看到方才投帖的家仆在酒旗下等候。”
“燕郎君,咱们下去吧。”元秀对燕九怀点了点头,燕九怀爽快道:“公主先下,在下随后就到,免得坏了公主清誉。”
元秀欣然点头:“燕郎君身手敏捷,本宫相信你。”说着扶了采蓝的手掀帘下车。
下车后,元秀才走出几步,忽然车前车后八名侍卫,同时摘下马上劲弓,毫不迟疑的挽弓搭箭,嗖!嗖!嗖!几乎每人都是不停歇的射出至少五箭,元秀才堪堪走到酒肆门边,悠悠叹道:“这小郎君当真是可惜了…”
然而她话音刚落,酒肆中,却传来一个苍老而沉稳的声音:“未必!”
只听元秀身后砰的一声!马车车厢整个裂开!一道人影飞速掠出,在侍卫的惊呼声中,一把扑向元秀,手一抬,扼住她咽喉!
“燕小郎君!手下留情,贵主并无杀你之意!”见状,酒肆中的杜青棠忙出声阻止,随着他的喝声,原本侍立在他身后的玄衫男子亦飞快的冲了过来,企图救下元秀!
“箭簇都已去掉,自是无杀意,不过如此之近的距离,又是八人齐射,若非我武艺过人,至少断上几根肋骨!”燕九怀咬牙切齿,他左手环在元秀腰间,右手按着她咽喉,怒道,“这笔帐回头再与你算——先告诉我,你是如何把消息传递出去的?难道是我小看了那车夫,竟能在闹市中隔帘听清楚我等谈话?”
采蓝急道:“你先放了阿家!”
燕九怀狠狠瞪了她一眼,手下一紧:“再多嘴试试!”
采蓝、采绿顿时噤声,满脸惶恐。
“咳…燕郎君出身市井,看不出来也不奇怪。”元秀却轻哼了一声,“方才杜家人投帖,自始自终侍卫和车夫询问本宫态度时,都是本宫亲自开口…若是正常情况下,最先询问与接拜匣入车的人,当是采蓝无疑!岂会用得着本宫?”
燕九怀狐疑道:“那你又是何时叫他们去了箭簇?”
“这是老夫干的!”坐在酒肆角落的杜青棠见状,暗松了口气,悠悠说道,“老夫就知道你要抢在前面去惊扰贵主,所以特意把地方约在贵主身边人都不大熟悉的崇义坊,趁方才侍卫问路时,着人告诉了他们…你惊扰贵主,难道老夫帮着贵主吓唬你一回,不公平么?”
“你这个老狐狸!”燕九怀恍然大悟,怒道,“我惊扰的是公主,又不是你女儿儿媳,你帮着操什么心?”
杜青棠好心提醒他:“若非老夫告诉他们贵主并无杀你之意,他们就不会去掉箭簇了!”
“就算没去掉,难道能杀得了我?”燕九怀大怒,“别拿我与你那不争气的侄子比!”
“拂儿他少与人交手,近身自不是你对手,不过老夫没记错的话,小郎君箭技似逊了拂儿不少?”杜青棠唏嘘,“老夫刚才仿佛看到燕小郎君手上茧子又厚了一层?唉,箭技有时候其实也讲究天分,小郎君年纪还小,老夫想想,似乎比拂儿足足小了九个月?拂儿的箭技和九个月前相比,也无明显进步,看小郎君神采飞扬之下,却隐含焦色,想来就是为了此事了!其实习文练武都非一时之功,小郎君,身体要紧,不可心急呀…”说话间,杜青棠一手拈须,一手持盏,看似真心诚意,但怎么控制都微微上弯的嘴角,非常诚实的出卖了他此刻的本心…
“老匹夫!就会逞口舌之利!”杜青棠每说一句,燕九怀的脸色就青上一分,显然是被踩到了痛处,这番话听下来,燕九怀怒气填膺、忍无可忍,破口大骂,他眼珠转了转,忽然低下头,在元秀脸颊上用力一吻,随即在连杜青棠都愕然的目光中,将元秀一把推开,纵身跳上屋檐远去,恨恨道,“叫贺夷简一见钟情的金枝玉叶?本郎君先亲到了…老匹夫!此事没完!回头看我怎么找你这老匹夫的麻烦!”竟是含恨拂袖而去!
采蓝、采绿顾不上理会他,双双上前去扶元秀,好在那玄衫男子眼疾手快,袍袖轻拂,元秀前跌之时感到一股柔和的力量扶了自己一把,才勉强站稳,摸着被燕九怀亲过的地方,窒了一窒,随即跺着脚对杜青棠尖叫道:“这是哪来的登徒子?!本宫要着人砍了他的脑袋!”
“哈哈…”杜青棠拍案大笑,继而拊掌,“这是老夫第一次佩服这燕九怀…嗯,河北三镇要人贺夷简的心上人,换了老夫年轻几十年未娶妻时,若遇见这样的事,只怕与他差不多做法!”
“阿郎,燕小郎君混迹市井,上无父母,下无儿孙,中无妻妾,得罪了皇家,以他的身手,最多一逃了之!”回到他身旁继续侍立的玄衫男子冷静提醒,“阿郎出身杜家,枝繁叶茂,就算阿郎有燕小郎君的武功,逃了还有九族坐等圣人的雷霆之怒…阿郎确定要学燕小郎君继续激怒贵主?”
杜青棠抬眼一看,见元秀已经气得两眼直欲飞出刀来,连忙干咳一声,板起脸道:“方才都是被燕九怀那小儿所惑…那番话…那番话像是老夫这种人说的么?!”
“贵主亲至,老夫已将酒肆包下,做菜的厨子也是杜家带来的,不知道贵主想吃点什么?哦,对了,老夫糊涂了,贵主请这边坐!”杜青棠笑容可掬的上前殷勤肃客。
元秀怒气冲冲道:“国公与方才那登徒子似乎极为熟悉?”
“怎么可能!”杜青棠一口否认,“老夫从前见都没见过他!”
“那国公为何能一口叫出他的名字!”
杜青棠毫不迟疑道:“这是因为燕小儿作恶多端,在市井中颇有臭名,老夫未曾致仕时就见过几件与之有关的案子,刚才都是猜测出他身份的!”
“国公致仕时此人似乎还未束发?能犯什么大事竟然惊动时为相公的国公!”元秀怒不可遏的喝道,“国公是欺本宫年幼无知么?何不去紫宸殿上对质一番!”
“贵主明鉴!”杜青棠唏嘘,“老夫可以指天发誓,那个什么燕家小儿,老夫就算见过,也绝对是视同仇雠!贵主今日所受之…”见元秀目中怒火更盛,他连忙咳嗽一声,“老夫也极厌此人,贵主放心,他日老夫若再见到燕家小儿,必定为贵主以重枷相加,下至极狱,任凭贵主处置!”
元秀正要说话,却见酒肆的屋檐下猛然倒挂下一个脑袋,大声道:“杜老狐狸!吵归吵,我如约帮你把元秀公主激过来,那后续的百贯最迟今晚可要给我!若不然,我让孟大郎去与你算利钱!”正是燕九怀返回提醒了一句,又旋即离开…
酒肆内,除了杜青棠依旧不动声色外,连身具武功的玄衫男子都悄悄从他身边退了一步…
“误会!这都是误会!”见元秀捏着面前茶碗的手微微发抖,杜青棠的声音依旧稳定,尽显一代相国气度,他态度淡然的说道,“这燕家小儿阴险狡诈,他分明就是刚才并未走远,说不定就潜伏在屋顶上偷听我等谈话,再借机出言挑唆!贵主冷静,千万不要中他的计策…呃…贵主…贵主乃昭贤太后亲自教导,何况身为皇家公主,一言一行当为天下表率…贵主!仪态!仪态啊!”
杜青棠以与其年纪迥然相反的利落身手钻进桌底,躲过元秀愤怒砸来连茶汤带茶叶的茶具,心疼道:“这可是上好的秘色瓷和贡品蒙山紫笋啊…!!!”
“阿郎这是自找的!”那身手显然不差的玄衫男子,却毫无出手护主之意,任凭元秀拿杜青棠特意从杜府带出的一整套秘色瓷具发泄,淡然结论。
从未见过元秀如此失态震怒的采蓝、采绿,双双以袖遮脸,不忍卒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