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前朝不易动作,那位至尊后来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从后宫下手。”甘霖淡然道,“他亲手毒死了陪伴自己从做皇子时走过来的原配皇后,透露出要从这两家在后宫的女子里选一个为后,并立新后之子为太子,本来照他所料,这两家应该立刻开始争夺才是。谁想到,这两家的女子入宫陪伴他多年,其中一人竟是真心爱上了他,不愿意他为前朝烦心后,再操心后宫,因此主动退让,这一场后宫争执自是争不起来。那至尊想不明白,就去试探那主动退让的妃子,得到这个回答后,他沉默了很久,最后稍微吐露了一丝口风,让那妃子在家族与自己之间选择,那妃子也真是痴情…后宫中这样的人实在不多见。”甘霖轻叹一声,摇了摇头,“那妃子选择了那位至尊,最后在那妃子的帮助下,那位至尊以两家教女无方为名,开始了清洗,终究巩固了君权,将两大打得元气大伤…苏小姐,你可知道那个背叛家族选择至尊的妃子,最后是什么下场?”
苏如绘朝他粲然一笑,悠悠道:“殿下却要失望了,臣女不想知道!”
“哦?这是为什么呢?”甘霖充满兴趣的看着她。
“殿下要说服臣女,说给臣女听的故事,这妃子的下场自然不会好。”苏如绘轻笑道,“可是照臣女来看,这位至尊连真心爱着自己的女子都能利用,虽然为君,也许是明君,但作为男子,却委实卑鄙,这只能说明那妃子没什么眼光罢了,竟为这等人不顾一切!”
甘霖淡淡一笑:“苏小姐这话说的不对,须知…至尊是至尊,不是英雄,前朝高祖征伐天下时,一度抛妻弃子,定鼎后宠爱新人,甚至几次想要废弃与他共患难的原配和原配所出、性.情至孝的太子,便是如此,史书中亦赞他胸有伟略,开前朝两百余年盛世,你们苏家的先祖,也曾为这位高祖的左右手,并在前朝有世袭罔替的公侯之位。似乎苏家先祖还曾撰文,自矜所追随的高祖乃是不世出的君主。”
“出身尊荣如你与孤这般,怎能天真虚幻一如黎庶呢?”甘霖叹道,“难道苏小姐以为,英雄在皇室、在门阀,能够活多久?呵…就是如令季叔关乡侯,若不是他命好,令祖膝下嫡子不多,加上曜国太夫人手腕过人,三个嫡子皆为同母,而且定国公、武德侯早有封爵,小姐以为苏万泽还能过得这般逍遥自在么?”
“臣女虽然不觉得三叔有什么不好,但私以为,三叔还够不上英雄。”苏如绘眉头一挑,“殿下既然这般苦口婆心的劝说臣女莫要嫁与楚王,免得日后没有好下场,却不知道臣女若是嫁了太子,太子难道就会一直待臣女好不成?”
她神情似笑非笑,甘霖从从容容道:“孤就是这么说,想必你也不相信。而且你本就较爱楚王,对孤纵然没太多恶感,想必好感也不算多,毕竟你与楚王见得多,与孤却并不熟悉,孤给你什么承诺,怕都比不上楚王。”
“殿下果然坦白。”苏如绘点了点头,等待着他的下文。
“这就是嫁与孤的好处,你不爱孤,自然不会做出孤故事里说的那个妃子那样飞蛾扑火的事来,这样固然无法与你少年所恋慕的人在一起,却大可以保全一身性命与尊华。”甘霖悠悠的道,“苏氏也得以平稳安静,不必如卫刘那么折腾。孤知道你担心顾贤妃之事,用来日后打压你和苏氏,这一点孤可以保证。”
“殿下大约是疏忽了,当日奉与贤妃娘娘的那两道点心里,有一味原本不会出现的材料,是殿下的表妹周意儿送与臣女的,臣女后来听说,那般漂亮的樱桃还是皇后娘娘特意遣了身边的陪嫁嬷嬷送去与周意儿,只可惜意儿自小不爱吃樱桃,倒是臣女一向喜欢此物。”苏如绘微笑着提醒道,“臣女以为,就算没有臣女允婚,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都不会想认真追究下去才是,虽然青雀被打死了,可是那时辰樱桃还是稀罕物,太后可没赏下来,臣女也没有从其他地方去弄,要知道翡翠天香糕也好,玫瑰蜜卷也好,其实本来就不必樱桃,不过是青雀心性跳脱,瞧着那樱桃好看,才加了进去。”
见甘霖欲要说话,苏如绘眼波一转,轻笑道:“当然,殿下完全可以不承认,周意儿也可以说,是臣女欲要嫁祸与她,将忧来鹤放进樱桃里。不过这件事情,臣女与殿下的表妹都没有证据,闹开了,谁也占不了便宜,反而让其他人后来居上。臣女背后有苏氏,秋狄未灭,左右出不了大事,就算想不嫁入皇家,只怕太后与陛下也不同意!但意儿就不一样了,她若被牵扯进来,只怕嫁不得皇室,外面世家门阀也不太愿意娶了,这是臣女的优势,也是殿下想娶臣女的原因。殿下以为呢?”
苏如绘这般言辞犀利,甘霖却依旧神态自若,优雅的点了点头,笑容真诚:“所以,孤无须保证,苏小姐就知道,周家与苏氏在这件事情上利益一致,这比立字据和发誓都可靠。”
“难道楚王会寻这件事情下手么?”苏如绘轻笑道。
甘霖忽的笑了:“苏小姐,孤以为二弟多少是真心爱你,怎么他竟没有告诉你,霍贵妃与孤的母后之间的恩怨吗?霍贵妃对孤的母后之怨怼,可谓是不共戴天!”
苏如绘并不惊讶,淡淡道:“乐居郡夫人的事情,到底过去了这许多年,贵妃娘娘年纪大了,如今又有了身子,未必还会记得,殿下只怕是想多了。”
“呵!”甘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他果然没全部告诉你。”
苏如绘差点就要脱口询问,但最后还是警觉的忍住了,面上竭力保持着不甚关心的模样,只道:“这般坦诚的时间不多,殿下愿意浪费在卖关子上,臣女自当从命。”
“有一种秘药叫做梦见散,苏小姐出身门阀,不知道有没有听说过?”
苏如绘面色顿变:“梦见散!此药的药引太过作孽,难不成真有人去作?”
“前朝最耸人听闻的宫闱惨剧里流传出来的残缺配方,虽然本朝定鼎时,太祖已经下明旨绝禁,不过门阀大族里必定会留下副本。”甘霖悠然说道,“确实是个作孽深重的药引,残戮幼童,活剜脑髓,据说,正是利用药引的怨毒,才能引出药方的效果。”
苏如绘飞快的回忆了一下周皇后的面容,脸色逐渐苍白起来:“你…你…皇后…”
“要见除非梦,梦回总是虚!”甘霖讥诮一笑,“再恶毒的药引,也无法改变,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十全十美的逆天灵药的事实。制出这秘药的人为它起这个名字,意思应该是这样才对,只可惜许多人却被它能够给予的青春不老的容貌所蒙蔽,以为梦见是指梦中所见的不老容华。”
梦见散是前朝宫闱所流传出来的秘药,传说长期服用能够使人拥有梦寐以求的不老之效,虽然配方残缺,效果不及前朝记载中的描述,但据说本朝有人试验,确实比所有养颜之物都来得可靠。只不过药引之残忍,难以想象,普通人即使有那个心肠去做了,用起来也会觉得冤魂萦绕不得安寝。
……………………………
为了庆祝红票和收藏都破了一关,所以今天三更。
^_^
第二百十三章 开诚布公(下)
“此药还有什么不对?”苏如绘听出甘霖话中有话,下意识的问道。
“制出此药的人的目的,就是为了帮助宫妃固宠,宫妃固宠,为的是什么?皇嗣,大位。”甘霖冷笑着说道,“只可惜这味药,无论残缺还是原本的,都有一个缺陷,那就是,服用之后,难以受孕,即使侥幸有妊,也只能生下女儿…而且极易出现死胎!”说着,甘霖深深的看向苏如绘。
苏如绘心口突突直跳,刹那间手足冰冷,足足十数息后,她才出得出话:“…殿下连这个都告诉臣女,臣女若不选殿下,恐怕也难以活着离宫了?”
“你也不用害怕,孤今日来与你坦诚一谈,却不是来胁迫你的。”甘霖淡笑着道,“这件事情,你以后无论嫁与谁,迟早都会知道,再说,孤的母后在这件事上…呵!孤告诉你,只是提醒你,楚王或许比孤对你感情深厚,但那也不过是因为他与你相处时间久一些罢了,你只看他能够接触到的同龄女孩儿,没身份的那些他是看不上眼的,孤的表妹,霍贵妃的养子自然不会去靠近,小霍氏,皇祖母看得紧,张氏,养在孤的母后宫里,又是皇祖母的侄孙女,他也不方便,至于丹朱郡主,那是比你们还要钦定的未来皇妃,霍贵妃自会叮嘱他莫要轻易招惹…”
“哦,还有怀真,不过孤看楚王与孤一样,对胡搅蛮缠的女孩儿,做妹妹,宽容些也就罢了,做妻妾,至少现在,那是肯定不想要的。”甘霖轻叹一声,“谁愿意在外面焦头烂额后,还要处理后院的家事呢?何况怀真虽然生的不差,明艳端庄处,比苏小姐却还逊色了些。”
苏如绘深吸一口气,逐渐冷静下来,闻言淡淡道:“殿下好口才。”
“孤说的是实话。”甘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楚王对你,却没有说这番实话。苏小姐难道不觉得,你的选择,太过儿女意气了些?”
“一般是将来如何不可或知,臣女自然会选择自己喜欢的那一个。”苏如绘平静的道,“殿下,这些话也许都是实话,不过实话也有很多种说法,如果说的好,比谎话更可怕。殿下说的这些,可怕有余,要改变臣女的想法却还不够。”
“那么再加上你的家族的态度呢?”甘霖直视着她的眼睛,“那柄如意,乃是郑野郡夫人让子峨托孤转交的,孤若没猜错,当初苏小姐将如意给郑野郡夫人带出宫时,一定是想请楚王转交吧?郑野郡夫人的态度已经很明显,还有你的兄长,子峨是孤的伴读,你为何不问一问,他的意见?”
苏如绘轻轻一笑:“若是苏氏当真完全站在殿下这边,殿下又何必来找臣女?纵然臣女反对,家族同意,大不了,殿下换个侧妃也就是了,武德侯府或者只有一个嫡女,但定国公、忠勇伯膝下,可是有好几个出色的嫡女的。家族纵然现在还不想支持楚王,但也没打算站到殿下那边去。至于臣女的三哥,心性跳脱,事关重大,怎能就问一个三哥?”
“如今的局势下,苏氏的站位直接影响到孤的储君地位,此话不假。”甘霖道,“不过也未必十拿九稳,苏小姐,你若坚持你的想法,是一场赌博,一旦输了,你就是家族千古罪人,苏氏千年家声,将败于你一念之间!”
“殿下,此时此景,以言语惑心,却是落进下乘。”苏如绘淡然道,“实际上,殿下先来约臣女,已经输了一筹,因为殿下的心先乱了,甚至可以说慌了。”
甘霖深深看着她,许久才展容一笑:“不愧是苏氏嫡女!”他估计了一下时辰,站起身来,“孤要回东宫了,苏小姐,这一回,孤没能说服你,不过不要紧,孤相信你终究还是会选择孤的。”
“那就祝殿下下回的词锋,更加犀利。”苏如绘针锋相对,“若还有这样聆教的机会,臣女自是洗耳恭听!”
甘霖温雅一笑,飘然离开。
他从另一边出了梅林,旁边闪出甘沛的影子来,先看了看甘霖身后,估计苏如绘应该听不到声音,这才疑惑的问道:“大哥,你为什么要与苏氏说那么多话?尤其是梦见散,岂不是会给母后招来麻烦?”
“小五放心,苏氏就算知道也不敢说出去的,苏氏可不是蠢人,一来孤与她说时,四周无人,她根本没有证据,还会落下私相授受的秽名;二来,有皇祖母在,容不得她引起六宫之乱,她不会去冒这个险。再说皇祖母不喜霍氏,就算母后被废弃,也轮不到霍氏上位,到那时候,恐怕便宜了沈氏,她与沈氏的侄女不和,与甘棠关系也好不到哪里去,还要平白落下恶名,这是何苦来着?”甘霖抚摩着甘沛的头徐徐解释道。
“苏氏当真可恶,大哥有什么不好?她竟反而喜欢楚王那个低贱宫嫔所出之子!”甘沛愤然道,“就算养在西福宫又如何?怎能与你我中宫嫡子相比?”
甘霖低低一笑:“小五也以为孤这回是为了说服苏氏?”不等甘沛回答,甘霖便轻笑出声,“若苏氏这么容易被说服,孤也懒得为她费这个心了!”他悠悠叹道,“千年望族,名不虚传哪!”
“那是为了什么?”甘沛诧异道。
“是为了种一颗种子。”甘霖诡秘一笑,“苏氏冷静聪慧,这样的人不容易改变主意,但…却很难不多疑!孤刚才的话,看似毫无效果,反而泄露给她诸多秘密,似乎吃了大亏,实际上,却是在她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不知不觉中,她与楚王之间已经留下了难以弥补的裂痕!”
甘沛眼睛一亮:“这样,我们再继续从中离间…”
“不,我们什么都不做,苏氏聪慧,若被她看出反而帮了楚王,你想一想,现在楚王年长,出入宫闱不便,更不可能与她朝夕相对,加上甘然的性.子,本就不是喜欢事事告诉苏氏的人,时间一长,苏氏岂会不多想?”甘霖恻恻一笑,“就算甘然日后也与苏氏开诚布公,但霍贵妃对甘然本身就有许多隐瞒,甘然自己都不知道,又怎么告诉苏氏?”
“大哥,你真厉害!”甘沛真心实意思的称赞道,“楚王自以为勾引到了苏氏就能够觊觎储君之位?简直是做梦!”
“不仅如此,甘棠先利用苏氏挑起甘然的不臣之心,又怕甘然借到苏氏之势压制住他,因此永信宫在重阳节前就多了一位门阀嫡女…”甘霖嘴角微勾,淡然笑道,“小五,你说,若是苏氏知道那位沈家小姐进宫来的目的,她会怎么想?”
不等甘沛回答,甘霖又道:“自然,苏氏与甘然也算青梅竹马,信任是有的,所以只是这么去说的话,她只会认为告诉她的人是咱们收买的。”
“大哥放心,这件事情交给弟弟就是!”甘沛眨了眨眼睛,笑眯眯的说道。
………………………………………
三更完~~~~~欢迎收藏、红票、捧场鼓励~~~~试试四更。
第二百十四章 刘修仪
天色低垂,甘霖走后半晌,苏如绘依旧坐在梅林中沉思,忽然几滴水落到她身上,抬头一看,原来从方才阴郁起来的天终于落下雨来。
这时候入秋,不比夏日,若是淋了雨,极易生病,苏如绘赶紧站起身来,出了梅林,过九曲桥,这才想到秀婉去取伞一定已经回来了,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找着自己,正要顾盼呼唤,和着雨点,几声悠远琴声,骤然响起!
琴声丁丁,只几下,就抒发出一种悠然空远之意。
苏如绘不觉向着琴声传来的方向看了看,发现树木掩映之中,似乎露出一角屋檐,踌躇了下,见四周无人,干脆走了过去。
到了近前,只见一间精舍的窗前,竹帘半卷,露出里面一个女子抚琴的身影。苏如绘看了几眼才认出里面的人,还没想好要不要进去,里面却走出一个粉衣宫女来,笑着道:“原来是苏小姐,这会下雨了,苏小姐可是没带伞让身边人回去拿了么?若不嫌弃,我家娘娘请小姐先进来避一避呢?”
“多谢刘修仪了。”苏如绘闻言,只得上前道谢,跟着那宫女走了进去。
这间精舍不大,进屋是正堂,左右各一间,弹琴的刘修仪就在左面,右边的房间却紧闭着窗,那宫女先请苏如绘进里面去换件外衣:“我家娘娘喜爱这附近的风景,因此陛下赐了这间精舍让娘娘白日里可以在此弹琴与小憩,所以此处也留了一些娘娘的衣物,小姐外袍被淋湿,不若先换上娘娘的旧衣,待奴婢替您晾干,走时恰好可以穿上。”
这宫女说话不卑不亢,提到长泰所赐时也无得意之色,不过是说件寻常事的模样,热情之中不失分寸,想来是刘修仪的陪嫁,东胡刘氏的家生子。
苏如绘谢过了她,爽快的换了件刘修仪的常服,那宫女说是旧衣,其实也与新衣没什么两样,换下后,苏如绘原来穿的衣物被她接去晾起。
“蒙娘娘邀请避雨,本该拜见娘娘的,只是娘娘这会在弹琴,不知道…”苏如绘试探着问道。
那宫女扑哧一笑道:“苏家小姐不必担忧,娘娘自是看见下雨有感而拨罢了,刚才就吩咐奴婢,小姐换了衣裳,大可以进去与她说说话呢。”说着引她去左面的房间。
苏如绘点了点头,到底这精舍是长泰赐予刘修仪的,自己还换了她的外衣,怎么说也要与主人当面谢上一声才是。
“臣女见过修仪。”因为不是正式的觐见场合,所以刘修仪的位份虽然不低,但苏如绘也只是行个常礼,刘拒戎止住拨弦的手转过头来,轻笑道:“苏家小姐不必客气,请坐就是。”
苏如绘大大方方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刘拒戎虽然是修仪,论辈分比苏如绘高,但实际上也就比苏如绘大个几岁而已,如今正是双十年华,藕色满绣暗蝠的外袍中露出一袭玫红百褶裙,束着绛色腰带,佩用翠玉,刘拒戎身量窈窕修长,坐着时也显得比旁人要高一些,她是一张鹅蛋脸儿,肌肤细腻白皙,透出一抹艳丽的嫣红,眉眼生得极有气势,堪称长眉入鬓,丹凤眼斜挑向上,带出一丝凌厉之色。
刘拒戎想来也是明白这一点,故而刻意梳了一个双刀髻,环珠绕翠,引去更多注意,又梳下两缕碎发落在额角,掩去这份凌厉,不过仔细看时还是能够看出来的。
这也不奇怪,东胡刘氏,据说连女人孩子都能够随时翻身上马与北戎厮杀,从刘修仪的闺名上就能看出这个门阀根本就是在烽火中生存着,生长富贵安详已久的后妃们,自是不能与她相比。
“方才在附近听见娘娘的琴声有若天籁,故而循声而来,打扰之处,还请娘娘海涵。”苏如绘道。
刘拒戎轻轻笑道:“苏家小姐太客气了,不过有感而发,信手为之罢了,哪里当得起小姐的赞誉?”
“信手而拨?臣女却以为,刚才泠泠数声,应和天雨,大得自然之妙呢。”苏如绘由衷的道。
刘修仪听出她语出真心,不自觉露出几分亲近:“苏家小姐似乎深谙乐理?”
“修仪谬赞了。”苏如绘摇头,“臣女八岁入宫,太后虽然有请女官教导,不过女官只教导过女则、女戒,却未学过其他的东西。”
嘉懿太后这么做,用意自然也是不希望这些女孩儿太过聪明。不过苏如绘其实也不介意,才女的名头,有薛紫暗这个师父在,就足够了,又何必再去惹太后的眼?再说,琴棋书画,除了怡情,对她而言,于事无补,学与不学,都在两可之间。
刘拒戎倒是一怔:“听苏家小姐的话,却大得乐理精髓。”
“臣女的师父曾经说过,乐由心生,又说,天地万理,都有共通之处。”苏如绘忙解释。
“乐由心生?”刘拒戎在弦上轻轻一勾,似感慨道,“这话许多人都知道,只是能够听出的却不多,苏家小姐,你却是极有天分的呢。”
苏如绘看着她面前的瑶琴,有些羡慕道:“臣女却是羡慕娘娘,刚才虽然只听了几声,臣女也知道,娘娘的琴艺定是非凡。”
刘修仪听了淡淡一笑:“这有什么难的?苏家小姐年纪也不是很大,若你愿意,大可以每日过来这里,本宫不敢说多么厉害,但教一教小姐指法还是可以的。”话虽如此,苏如绘却从中听出一份傲然来。
她略一思索,欣然点头道:“那臣女先谢过娘娘了!”
“今儿天色不大好,你怎还要跑到御花园来?对了,你身边人呢?”刘修仪这个时候才想起来问这些问题,苏如绘有些尴尬的笑道:“臣女在仁寿宫时见天色尚可,便想到太液池边摘几张枯荷去试一道新菜,哪知发现近岸的都已经被清除,留下的又太远,这会看到天色也郁郁起来,臣女所带的宫女就要回去取伞,接着臣女在附近转了一圈,刚刚折回原地,还没找到人,就下起了雨,这不,就被娘娘的琴声吸引了。”
刘修仪闻言,道:“太液池中的残荷本来是都要除掉的,是静婕妤喜欢那句‘留得残荷听雨声’,陛下因此下令留一批枯荷专门给她听雨,又因为近水看到那些残荷腐烂不喜,何况静婕妤说听雨还是乘着乌蓬船在太液池上的好,所以才留远的,你若想要,不如雨停了去让附近的小黄门划了小舟去摘几张,只是不能多摘。”
“原来是静婕妤要留的,那臣女就不要了,左右也是一时兴起。”苏如绘本就是找个借口,现在听了刘修仪的话自是借势下坡道,“不过也幸亏了这样,臣女才能拜到娘娘这样的师傅呢!”说着就要端正的跪下去行大礼。
刘修仪也不拦阻,只是道:“你是薛女史的弟子,本宫不敢与女史相比,行一次礼就够了。”
雨势越下越大,刘修仪索性吩咐宫女平儿进来关上窗,风雨声才小了许多:“这会风雨太大,本宫已经没了相和的心情,你坐过来,本宫现在就教导你识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