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如绘点了点头,哪知秀婉话音刚落,只见天空一道紫电掠过,骤雨狂卷而至!隐隐雷霆之声自天际而来,在两人头顶沉闷炸响!
秀婉毫无防备,被惊得手一哆嗦,手里的伞顿时被风吹走,“哎!”她紧追几步,偏生两人是沿着太液池走的,那伞被风雨直接刮进了太液池中,波纹一荡,却是擦着秀婉的手指荡离岸边,让两人面面相觑!
“快,那里有地方避雨!”雨势滔滔,两人手中无伞,不过弹指的功夫,身上衣服已经湿了六七成,这时候秀婉终于看到斜前方,绿树掩映之间有座小轩,连忙拉着苏如绘道,“小姐,快进去!”
两人狼狈的跑进轩中,这才缓了口气,雨珠顺着苏如绘的头发滑下,秀婉从袖子里抽出帕子想替她擦一擦,却发现帕子也在滴着水,绞了半天才递过去,苏如绘随意一擦,望着轩外瓢泼大雨咋舌道:“糟糕,咱们一时是回不去了!”
“都是奴婢没用,被个惊雷吓得把伞给丢了!”秀婉惭愧的道。
“这哪里能怪你,刚才那声惊雷连我也吓了一跳。”苏如绘四顾了一下,见轩中无人,便将披帛与半臂皆除了下来,对秀婉道,“这里应该不会有人来,你也脱掉,否则容易风寒入体。”
“那么奴婢把门关上吧。”秀婉关了门,同样除下已经完全湿透的外衣,两人在轩中择了一张椅子坐下,等待雨停。
哪知这场雨竟下得没完没了,苏如绘等着等着,竟不知不觉,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似乎听见隐约的说话声,其中似有男子的声音,苏如绘顿时一个激灵,张开眼睛,却见自己对面正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殿下?”苏如绘下意识的想起身行礼,谁料睡的太死,双足麻痹,不起身还好,一起身立刻一个踉跄,险些一头栽倒。
甘然隔着桌子扶了她一把,咳嗽一声道:“你是不是先把衣服穿上?”
“嗯?”苏如绘刚刚醒来,尚且有些迷惘之色,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急忙抓起摊在桌上晾着的外套狼狈披回去,见甘然坐在对面,眼中带着笑意,不由怒道,“殿下!”她惟恐甘然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干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给甘然扣一个罪名,“有道是非礼勿视,殿下怎可如此无礼!”
“孤可是什么都没看到!”甘然一摊手,一脸无辜。
苏如绘运了运气,半晌才道:“那么殿下进来干什么?”
“避雨啊!”甘然理直气壮道,“孤刚才在御花园角落里一株树上睡着了,被大雨浇醒的,想找个避雨的地方,找来找去找到这里了。”
苏如绘这个时候才发现秀婉不在,不免道:“咦,秀婉去哪了?”
“你那宫女被孤打发去叫人了,这场雨暂时不会停,若是下一夜,难不成你我在这里等一夜?”甘然理所当然的道。
“什么?”苏如绘顿时蹙起眉,“这么大的雨,万一秀婉病了怎么办?”
“到时候再换一个就是。”甘然若无其事道。
“殿下自己的宫女太监不用,用起臣女的人来倒是一点也不心疼!”苏如绘又气又怒,讥诮道。
甘然哈哈一笑道:“你也忒小气了,那你告诉孤,若不让她去叫人送雨具来,难道你我亲自去叫了人来接她?”
苏如绘哼了一声,两人坐了片刻,苏如绘渐觉无聊,便随口问道:“殿下在树上睡觉干什么?”
“这段时间闷的慌,孤难得逃了太师的课,自然不能轻易被抓到,故此上树躲避。”甘然若无其事的说道。
“呃…”苏如绘颇为无语,“殿下都这么大了,还逃课呢?”
“嗯,孤在想,若苏如绘你是孤,说不定已经逃了很多次了。”甘然笑眯眯的道,苏如绘瞪了他一眼:“胡说!”
甘然从腰后取出一柄折扇摇了摇,一派斯文儒雅的气度,然而凉风袭来,他顿时打了个喷嚏,尴尬的将扇子收起,苏如绘抓到机会,嘲笑道:“殿下好兴致,春寒料峭,却先打起了扇子!”
“好说!”甘然潇洒的将扇子在指间一转,这才收了回去,悠悠道,“不过孤佩服的还是你那师兄,不愧是薛女史门下,就是风流…嗯,这一手是跟他学的。”
“殿下真会诬陷人,臣女断然不信师兄会是这么没分寸的人,尚未炎热就挥着扇子作斯文之状,臣女的师兄少有才名,无需姿态,便是风流。”苏如绘轻哼一声,不信道。
甘然哑然失笑:“你倒是很信任你这个师兄!”
“顾师兄乃是君子,自然可信!”苏如绘正色道,这几年来因着苏家的“别有用心”,顾连城三天两头被苏府请去了作客,加上苏如锋与之同为太子伴读,对顾连城的为人,苏家也算颇有了解,薛紫暗苦心调教的入室弟子,确实当得起君子二字。
甘然只是一笑:“好吧,前几日宁王世子满月,特意请了你那师兄前去。在满月宴上,顾连城应宁王之请为世子作画纪念,因着这段时间春寒的缘故,小世子体弱,故此宁王府中依旧烧着地龙,你师兄挥毫毕,额头隐见汗珠,随手拿起旁边一柄扇子挥了挥,这一幕倾倒旁观的许多闺阁贵女,亦让在场许多男子为之自惭形秽,这段时间帝都的扇子可是涨价了不少!”
苏如绘闻言,格格一笑,道:“我师傅的入室弟子,自然不凡。”
顾连城如今已是整个帝都都炙手可热的乘龙快婿,家世清白无舅姑在堂,且才华横溢简在帝心前途自是无量,加上其人丰神俊朗,尤其书卷之气浓郁,气度清华,就连原本几个一直在观望的门阀,也放下架子找着各种借口请他赴宴,席间少不得有家中同龄少女出来抚一曲琴或敬一樽酒,含情带睇的送一场秋波。
上一次命妇入觐,郑野郡夫人笑言,若不是因为薛女史的缘故,每次顾连城宁愿推了其他府邸的邀约也要赴苏府的宴会,怕是这位小顾才子以后的俸禄可以一直存起来不动,他的宴会可以一直排到几年后,足见顾连城的吸引力。
甘然见她提起顾连城满是自豪,毫无芥蒂,微微眯了眯眼。
第九十四章 张眷
“听说苏家有意与顾连城结亲?”甘然突如其来的问道。
苏如绘倒不意外,从顾连城起初陛见,苏家就打上了他的主意,并且一直到现在,都仗着与薛紫暗的那点儿旧情,有事没事的拉着顾连城去作客,这件事情整个帝都都心知肚明,连长泰都打趣过苏万润。
“是有这个意思。”苏如绘爽快的承认道。
“哦,是哪一支的小姐?”甘然道。
苏如绘白了他一眼,道:“臣女久居深宫,不很清楚。”苏家两女争夫之事,随着顾连城的日渐长大,前途越发明亮,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不过苏如绘是绝对不会承认的,外面那么多虎视眈眈的名门闺秀都还没打发,苏家自己倒先争了起来,这种事情说出去除了平白丢苏家的脸和抬高顾连城外还能有什么好处?
苏如绘虽然对自己这个师兄真心佩服,不过还不至于糊涂到主动踩自己家族的颜面。
甘然知道她的意思,笑着道:“真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
“孤本来也想替顾连城说一件婚事,但既然你家有意,孤也不好意思去做这个难人了。”甘然一本正经的说道。
苏如绘蹙起眉,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嗤笑道:“殿下,若臣女没记错,您的年纪还不如臣女师兄大吧?”
“那又如何?孤本打算替他说合的人,可是宗室血脉!”甘然双眉一扬,傲然道。
苏如绘不免奇道:“谁?”
“怀真!”
甘然话音刚落,苏如绘便咳嗽起来,半晌才理顺了气,瞪大眼睛道:“谁?!”
“怀真,孤的表妹,宁王嫡出的郡主。”甘然慢条斯理道,“怀真貌美,出身高贵,配顾连城正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这个媒孤却是做定了!怎么样?苏如绘,你是不是要感谢孤?”
“感谢…”苏如绘盯着他看了半晌,甘然神情不似作伪,深深叹了口气道,“殿下这个打算可曾问过郡主?”
“你真是糊涂了,这种事情去问怀真,岂不是要被她赶出去?不妨告诉你,是宁王后先看中了顾连城,托孤试探他的口风,可惜啊,士珍口才甚好,孤几次三番都不曾问出来,加上听说你苏家早早就看中了他为婿,孤想着与你怎么也算得上青梅竹马,也不能为了宁王后的嘱托就扫了你的面子,所以回绝了王后…”甘然慢条斯理的说道,苏如绘双眉一挑,诧异道:“宁王后?她看中了顾师兄?”
甘然点了点头,便听苏如绘道:“臣女听说宁王后因出身端木家旁支的缘故,对门第极为看重,怎会…”
“你刚才还得意顾连城炙手可热,怎么现在又怀疑起宁王后了?”甘然嘲讽道。
苏如绘抿了抿嘴唇,正要说什么,忽然轩门带着一股冷风被打开,秀婉身后跟着一个小黄门,手里拿着成套的雨具,哆嗦着道:“小姐!奴婢取到雨具了!”
这时候秀婉身上的衣裳早就湿透不说,甚至一串串的淌下水来,苏如绘不由恼怒的瞪了眼甘然,起身道:“我们先回去!”
当晚秀婉就发起了高烧,甚至说着胡话。天快亮时苏如绘口渴醒来,习惯性的叫秀婉,回答她的却是外间大床上含糊的呻吟。苏如绘起初对秀婉还不甚信任时自然不肯要她守夜,自两人在春生殿那段时间后,加之又知道了秀婉的底细,将之当成心腹,那次搬回鹿鸣台后,秀婉多数都睡在了内室外间,方便苏如绘随时召唤。
听得声音不对,想起白日里那场大雨,苏如绘心中一惊,点了盏灯,披衣出去,只见外间的床上秀婉将被子推开,只穿亵衣,犹自面色通红,口中不时发出含糊的言辞,她上前摸了一把秀婉的额头,顿时皱眉。
宫女生病,照例是不可能传太医的,就是苏如绘自己,也须得禀告了太后,再派人去请。
苏如绘一时急得团团转,看着外面天色犹豫,好容易熬到天明,苏如绘迅速思索了一下,决定从尚药局请位姑姑来看一看。尚药局是太医院之下的机构,专司药材管理,这里面的多是一些到了出宫年纪却因种种原因留下的宫人,这些人多半认得几个字,又跟着太医们跑过腿,识得药性,略懂医术,专门替宫人看病。
不过尚药局也不是随叫随到的,苏如绘特意从箱子了翻出一个荷包,装了满满的金银锞子,这才急急忙忙的梳洗一番,先去隔壁找周意儿,将荷包给了新荷,嘱咐她去请位年长的嬷嬷来看,这才与周意儿一起用了早膳,去德泰殿请安。
这天太后身边没什么事,不过略说了几句笑话,却听殿外禀告,说是张小姐来请安了。
这张小姐自然就是张眷,看着张眷扶着宫女的手臂颤颤巍巍的迈过门槛,苏如绘也不觉心生怜悯,她还记得初见张眷时,这个太后的同族是何等骄傲跋扈,似乎时刻都扬着下颔。谁知道如今却活脱脱一副病弱之姿!
太后瞧见了也不免怜惜,待张眷进了殿来,做出要跪的姿态,连忙让人拦住了:“你身子不好,何必老是跑过来?哀家在这宫里还能有什么不好吗?快坐下来!”
张眷被扶着坐在太后下首,又对太后身边的苏如绘等人点了点头,对丹朱郡主道了一声安,这才转向太后苦涩一笑道:“臣女身上不爽快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总不能天天都不来看太后。”
“你有这个心就行,何必辛苦自己,看得哀家也是不忍!”太后叹息了一声,问道,“余院正的药可还在吃着?白玉金参还有么?若是少了,只管从哀家这里取给你!”
“劳太后挂心了,臣女很好,皇后娘娘很照顾臣女,不但调了芝芝来做臣女的贴身宫女,昨天还让人新送了两支白玉金参来!”张眷咳嗽了几声,才解释道,“芝芝懂得医术,臣女这段时间却觉得好了一些。”
太后道:“既然好了一些,今儿又何必出来辛苦这一遭?别把身子给拖坏了。”
“不妨事的,有几天没见到太后,臣女心里想念。”张眷一边咳嗽一边说着,撒娇的话语,在她孱弱之姿下,却是别有一番凄楚。
苏如绘等人与张眷因分养在两宫,关系都淡淡的,尤其霍清瀣,当初那件坠湖之案,乃是直接导致了张眷由妩媚骄傲的大家闺秀转成如今这副病弱模样的原因,其中缘由被太后强自压下,真相大概只有她们最清楚。霍清瀣这些年来与张眷始终不冷不热,想是此事的缘故。
此刻听着张眷用吃力的声音与太后说着话,霍清瀣的眼神就不由冷了几分,苏如绘在旁看到,霍清瀣握着帕子的手似在狠狠用力。
第九十五章 新荷
“这会子虽说已经入了春,却还有残寒未尽,将养上须要多多的注意。”太后说着,拿眼风扫了一下张眷身后的宫女,那宫女大约二十多岁,瞧着十分稳重,收到太后的眼风,立刻端正的走出跪下道:“奴婢谨遵太后教诲,只是小姐心里惦记太后,执意要来给太后请安,奴婢也不敢拂了小姐的孝心!”
张眷此刻又是一阵咳嗽,苍白的脸上涌起了一阵不正常的绯红,太后连忙一迭声的叫人拿枇杷露来给她止咳,又问了几句平素吃什么滋补之物,如此说了一番话,张眷终究体弱,问候一番,带着太后给的药材回未央宫去了,苏如绘等人起初都以为她是有事前来,没想到除了问安也没说什么。
但转念一想,也许是因为自己这些人在这里的缘故。
张眷走后,太后留了众人用膳,说是用膳,其实也是众人伺候太后用毕,再将就吃几口,太后也知道在她面前,女孩子们大多吃得不爽快,因此隔几天才会留一次。霍清瀣当先挑了一箸香芹放到太后面前,太后一向是不爱芹菜的气息,顿时皱起眉道:“瀣儿给哀家这个做什么?”
却听霍清瀣柔声道:“太后,此物清热除烦,刚才殿中不甚透气,还是吃一些罢。”
太后眉略挑,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默不作声的吃下,霍清瀣见到,嘴角露出一丝隐秘的微笑。
苏如绘、周意儿只作未见,分别替太后舀了一勺酸笋野鸭羹与一箸蜜.汁火腿,却是丹朱郡主诧异的看了眼霍清瀣,似有疑惑。
嘉懿太后年纪大了,吃不得几口便吩咐上茶水来漱口,扶着齐云的手起身道:“哀家好了,留齐云服侍就行。你们去偏殿用膳罢!”
苏如绘四人行礼告退,到了偏殿,早有宫女摆上她们的膳食,霍清瀣挥退宫人,道:“咱们自己动手吃得反而快一些,也早些回去,免得在这里闹了太后。”
众人都点了点头,待宫人都退出后,丹朱郡主好奇的问道:“瀣儿姐姐刚才为何要让太后吃芹菜?丹朱记得太后不喜欢呢。”
“这却是为了防止过病气的缘故。”霍清瀣淡淡笑道。
丹朱低下头来想了一想,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瀣儿姐姐是说刚才那个…”
“嘘!”霍清瀣示意丹朱噤声,悄言道,“张小姐的孝心是好的,可是也不能不管太后的凤体是吧?如今正是春寒料峭的时候,张小姐自己身子就不怎么好,又染上了咳嗽,万一过给太后…但张小姐本来就体弱,若和她直接说,怕还以为咱们仁寿宫不待见她,传出去也让太后面上不好看,所以也只能劝太后多进一些解毒清烦的东西了。”
苏如绘和周意儿都是心知肚明,霍清瀣这是存心要给张眷点眼药,但口上却纷纷道:“还是瀣儿姐姐考虑周到,既全了张小姐的颜面,又为太后安康尽了心。”
丹朱也不知道是否听出这些意思,只是一脸崇敬的道:“瀣儿姐姐真厉害,丹朱一点都没想到呢!”
霍清瀣给张眷设了个局,又将张眷抱病探视的孝心除去,心中得意,四人这顿饭吃得倒是格外和睦。
待出了德泰殿,苏如绘脸上笑容顿收,道:“姐姐慢慢走,我担心秀婉,先快些回去了。”
周意儿点了点头:“你仔细莫要摔着。”
因着秀婉病倒,新荷去请医女与照顾她,今日两人身边都没跟宫女,苏如绘离了德泰殿一段距离,见四周无人,也顾不得仪态,提着裙子一路奔跑,到了鹿鸣台下才略略收拾了一番鬓发。
进了院中,立刻嗅到一阵药味。
苏如绘心下略安,扬声道:“新荷,医女可还在么?”她连问两句无人回答,却见自己内室的珠帘微动,想起出门前内室的窗户是关着的,顿时心下起疑,厉喝道,“谁在里面?!”
这声大喝,里面顿时战战兢兢走出一个人来,手里捧了一个红木匣子,扑通一声跪下!
苏如绘定睛一看,正是新荷,不由大怒:“秀婉呢?叫你照顾她,你擅进我内室做什么!说!”
“小姐,奴婢并非偷盗啊!”新荷想是也没料到苏如绘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归来,吓得差点将匣子掉在地上,磕头分辩道,“是秀婉怕自己过了病气给小姐,一定要奴婢把她移到后院厢房去的,这支药也是尚药局的方娘姑姑说秀婉的病最好取些好参熬水常喝着,才容易好起来,秀婉说参都放在了小姐的内室,让奴婢拣最小的拿一支去,可是奴婢从未进过小姐内室,因此翻了半晌才寻到这一支最小的…小姐若不信,秀婉就在后面,小姐大可以去问她!”
苏如绘听了,皱眉道:“你跟我来!”
她大步穿过正堂,经回廊到了后院,后院的厢房,原本是给宫人住的,狭窄潮湿,而且苏如绘这院子里的后厢房已经多年不曾住人,一跨进去,苏如绘顿时皱了眉,对躺在床上的秀婉叱道:“你本就病了,何必还要搬动?若是怕过了病气给我,何不搬回你原来住的偏屋?做什么要搬到这里来?”
“小姐回来了?”秀婉却还醒着,精神似乎还好,只是两颊赤红,显然高烧未退,咳嗽了几声有气无力道,“小姐快出去罢,奴婢这风寒易感人,只请新荷替奴婢把药熬了放在桌上,奴婢自喝了就是。”
见她这个模样,苏如绘也无心去问她是不是让新荷进自己内室找药,叮嘱几句,便让新荷与自己回前堂。
“尚药局的医女是怎么说的?你给我从头说来!”苏如绘坐于堂上,缓缓问道。
新荷见她未提前事,定了定神道:“回苏小姐的话,奴婢拿了小姐给的荷包去尚药局,恰好有位姑姑在,乃是长泰初年入宫,跟着谭太医身边待过的姑姑,名叫方娘,方娘姑姑收了荷包,便收拾了药箱随奴婢前来给秀婉姐姐瞧。”
“方娘?秀婉的病,她有什么说辞?”
“方娘姑姑说,秀婉姐姐是遇雨受凉,才会染上风寒之症,而且当晚便发热,倒是好事,只需服几帖药让风寒发出便没事了。”新荷低着头仔细回道。
苏如绘略略放了心,想了想道:“既然方娘姑姑说秀婉要多喝参水,便劳烦你去熬上罢,你家小姐过一会才会回来,我想她回来了也会先到这里来,到时候你再陪她回去。”
“这是奴婢的本份,不敢当苏小姐劳烦之语。”新荷中规中矩道,说着捧了匣子去后院。
苏如绘却急急进了自己内室,开始飞快检查起来。
第九十六章 恩典?
“你在内室干什么?找东西?”
苏如绘正在检视之时,猛然一个声音传来,她回头一看,却是周意儿。
苏如绘沉吟了一下,虽说周意儿并不喜欢新荷,但也有数年主仆情分,自己借用她的宫女已是交情,若说出新荷贸然进入自己内室之事,多少是个风波,何况那新荷也许说的是实话,便道:“是呢,秀婉病了,一时间我竟不知道东西都放哪去了。”
周意儿便道:“是什么东西要这个时候找出来?用我帮忙么?”
“不是什么重要东西,不过是一时兴趣。”苏如绘遂歇了手,带周意儿出来坐下道,“却劳烦你陪我受苦了,你的新荷正被我支使着在后面熬参。”
“有什么打紧?”周意儿不在意的说道,“今天的晚膳也让她一起取了罢。”
苏如绘和周意儿说了几句闲话,后面新荷出来,说是熬好了参汤,让秀婉喝下,此刻已然睡了。苏如绘尽管心里有些疑惑,但当着周意儿的面还是道了几句辛苦,又送了她一支翡翠簪子,新荷见周意儿未拒绝,这才收下,跟着周意儿告辞而去。
秀婉这场病,那叫方娘的姑姑说是不严重,也不知方娘是不是医术低微,却拖了三五日也不见好,苏如绘这里只有秀婉一人伺候,虽然周意儿让新荷时时过来帮忙,终究不成样子,事情到底报到了太后面前。
太后这日便传了人去,一见面就责备道:“你这孩子也未免太傻了,只得一个宫女病了,不早早的告诉嬷嬷们,好替你择人代替,怎么拖了这么久,身边没人伺候也不吭声!”
苏如绘连连请罪,先道:“臣女无妨的,意儿姐姐派新荷常去探望臣女呢,怎么敢为这么点小事打扰了太后?真是该死!”
复解释道:“臣女进宫也有数年光景,秀婉一直伺候到现在,臣女倒是与她有了不浅的情分,还请太后不要换了罢,左右她也快好了。”